见他快挪到了,赵抟之率先跳出了窗,借着窗台跃上房顶,顾生槿立刻跑过去跟上。
房顶上的黑衣人似乎没料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发现,也不跟赵抟之打,虚晃一招,只随手丢了一把暗器转身就跑,他的轻功不如那个黑衣小伙,赵抟之直接追了上去,顾生槿也一直缀在后头,三人就这样一直从城内客栈追到了城外郊野,那黑衣人终于轻功不继,被他们给追上了。
对付顾生槿一人他都够呛,更别提对付两个人了,再加上轻功耗了不少内力,很快就在围殴中败下阵来。还好赵抟之和顾生槿都存着抓活的审问的心思,没有下杀手,他才能继续勉力和他们两个周旋。
赵抟之觉得如果有人跟踪监视自己那还算正常,碰到直接灭口就可以了,但他没想到顾生槿这样一个刚从武当山下来的人竟然也会被跟踪监视,这就有些意思了。
莫不是顾生槿当真得了那个传说中的天机心法?
所以无论这监视顾生槿的人是谁,都要好好调查清楚才行。
其实黑衣人就是沈愉派来监视顾生槿行踪的。他已经足够谨慎,只是没有想到主人的小师叔内功比他想象的还要高上许多。不是才出师吗?不是才十七吗,怎么就有这么深厚的内功!
难道真是练了传说中的天机心法?
他心中惊疑,暗想一定不能死在这里,要将这个消息递给主人知道才行。
思及此,他发射出最后一批保命暗器,机括扣动,一排排幽绿的淬毒细针前仆后继地射向顾生槿和赵抟之。这暗器乃是主人命人发明的,名为暴雨梨花针,器如其名,一旦使用,则细针如暴雨一般冲射而出,任是有再高的武功,也难全部避开去。
果然顾生槿和赵抟之一看暗器泼雨一般扑过来就脸色一变。赵抟之就是知识渊博也没见过这般技术超越了整个时代的先进秘密武器,只他素来颇为谨慎,一看暴雨梨花针的来势判断自己抵挡不了,第一反应就是跑出去。顾生槿虽不如他那样经验丰富,也是一看就反射性猜测这个是不是唐门的暴雨梨花针,他知道这个武器根本不可能靠人力防住,暴雨梨花针的可怕不单单是细如毫毛让人防不胜防,还有它的前仆后继无绝时,因此也是立刻就拔腿想要规避此针。
但此刻他们在郊外旷野之中,附近尽无遮挡物,一时又要怎么跑?暴雨梨花针之所以叫暴雨,不但是因它快多狠,还因它散射覆盖面积很大,等闲轻功根本逃不出去。
赵抟之反应已是很快了,当时就立即往暴雨梨花针没有对着的方位边缘跑去,一边跑一边用内力剑气抵挡渐渐多如牛毛的毫针。
顾生槿虽只见他出过一回手,对他的武功路数也比较了解了,虽然赵抟之能把招式使得大气,也掩盖不了它基础剑招刁钻古怪专攻人命脉的事实,这种路数的剑法在对面是个人时往往十分有奇效,说是招招可致人于死地也不为过,但它们太奇太险,对人时就难以将自身守全,在对付暴雨梨花针这种防不胜防的aoe杀伤性暗器时显然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顾生槿几乎是想也没想地就挡在了赵抟之身前,施展起太极剑法,剑走周天,意守八方,太极剑法本就是可攻可守的中正剑法,防守招式施展起来浑圆如面,银光遮蔽,一时倒也能挡下绝大部分暴雨梨花针。
但这毕竟也只是针对人类攻击创出的防守剑招,能挡下绝大部分,却挡不下全部。
顾生槿施起剑招又不能用轻功撤退,余下纤毫细针就有一些射到了他腿脚上。
至于那黑衣人,已经趁着这空当带伤跑了。
暴雨梨花针不再有余波,顾生槿提着的一口气也泄了出来。他垂下剑,带着裤管上的毫针们提上最后一口气奔出了扇形密集区。
落地的时候一个打跌,也不知道是什么毒,竟然运气就不畅了。幸好赵抟之看出他没能挡下全部,立刻过来拉住了顾生槿,使他免了跪地后让毫针全部更深地扎进腿里的痛苦。
但这一拉,也差点让顾生槿扑到赵抟之怀里,幸好他关键时刻以剑柱地稳住了身形,要不然就要埋赵抟之的胸了。
虽则如此,其实也只堪堪差一点就真的埋胸了,他俩挨得又极近,顾生槿不可抑制地红了脸,忙把身体往后仰了些,很有几分不敢去看赵抟之的羞涩尴尬。
赵抟之仿无所觉一般,拉了他在附近的大石头上坐了,看着顾生槿足下部位密集的幽绿就是皱眉,问他:“什么感觉?”
“没知觉,麻了。”顾生槿边说边把靴子脱了裤管撩起来,一部分细针就随着裤管被拔-出来了,一部分还扎在小腿上。他见赵抟之眉头紧锁,对他咧嘴一笑,以宽他心:“幸好不是那种见血封喉的剧毒。”
说罢就撕了一幅衣摆低头去拔毫针,赵抟之也用手帕帮他拔了一些,也幸好暴雨梨花针只是针形细小,不会随血管游走,也没有倒刺之类的设计,拔-出来倒不是很麻烦,没多久就拔完了。
但顾生槿也彻底失去了双腿的知觉。这毒效果发挥得倒快,赵抟之见状,就点了他周身几大穴,阻止毒性继续蔓延。
顾生槿就想,这下要赵抟之扶他回去了,他刚想到这里,赵抟之就弯下腰来揽住他的肩膀,顾生槿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这时候也不是矫情的时候了,他就也搭上了赵抟之的肩膀,配合她扶自己起来。
但是接下来赵抟之的动作直接让顾生槿整个人都懵圈了。
她一只手就直接绕过了顾生槿的臂弯,给顾生槿来了个公主抱……一个姑娘家……对他来了个……公主抱……
反应过来的顾生槿轰地一声就红了整张脸。他姿态僵硬地偏过头,“赵、赵姑娘,你扶我就好了,不必……”
“太慢。”
赵抟之打断他的话,不由分说施展轻功就飞奔起来。他的轻功忽上忽下飘忽不定,顾生槿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地飘忽起来。
总觉得今晚以后就没脸再见赵姑娘了……
……等等,赵姑娘的胸,为什么是硬的?
……不是错觉啊真的是硬的……就算她是从传说中盛产钢铁女汉子的女尊世界穿来的她的胸都不可能会是硬的啊!=口=
顾生槿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赵抟之,他是男的啊!!!!!
☆、第16章 有所误会
从女神到汉子的心理落差是什么样的?
顾生槿想,估计就是明明想点一份香软嫩滑的甜豆腐,对咸香多姿的咸豆腐也能接受,店家却硬塞给你一碗红油香椒酱的辣味豆花饭时,那种快要心肌梗塞的心情吧……
他就保持着这个懵圈又僵硬的状态回到了客栈,一路上都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直接问出来他到底是男是女,一会儿觉得交情还没深到能探查别人异装癖的程度,一会儿又是不问心里实在憋得慌。期间甚至没想起请赵抟之带他跳窗回去。
赵抟之也没跟他客气的意思,直接抱着顾生槿大摇大摆地就从大门进去了。虽然现在外面灯都基本熄光,没有人了吧,客栈还没有彻底打烊。掌柜已经不在了,但还留着一个小二候门。那小二一见了顾生槿和赵抟之,脸上也有一瞬闪现了古怪的神色,但他也是个十分有职业素养的小二,立马就敛了形容,关切地迎上来:“二位客官这是怎么了?可有小的要帮忙的?”
赵抟之丢给他一个银锭:“把你们城里的大夫都找来,尤其是擅解毒的。”
小二麻利地接过银锭,飞快又同情地瞄了一眼顾生槿,就建言道:“那些大夫都不住一个方向,要不小的先知会一声掌柜的,好多叫几个人同时去找?”赵抟之嗯了一声,小二就转身往里头跑了。那腿脚快得,差点让顾生槿以为他学过轻功。
顾生槿强行自我遗忘了小二的眼神,都给一路抱回来了,这时候再闹着要用扶的显然就矫情了,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让赵抟之给抱上了楼,除了情绪不佳,双腿如麻,十分安分。
安分得都让赵抟之察觉出了不对劲。他一脚踢开顾生槿那扇方才就已经被自己踹坏的门,把顾生槿送到床边,也没有离开,自搬了椅子坐到顾生槿面前,问了一句:“怎么不说话,后悔救我了?”
顾生槿下意识抬眼去瞧赵抟之,就看到他眼风里带出来几分淡淡的讽刺。
后悔救他?不,顾生槿没这么想过,就算赵抟之真是个男的……也谈不上后悔不后悔的,他又不是为了让赵抟之喜欢自己才去救的他。
他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委婉地问出来:“赵……姑娘,你是女子么?”
赵抟之倏地抬眼,眼风仍旧冷淡含讥:“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是女的?”
便是顾生槿已经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备,也料不到赵抟之这么简单就认下了,还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好像认错了得怪自己眼瘸。顾生槿心里一时又酸又涩又苦,就像失恋了一场一样。他动了动唇,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我没有看出来。”
赵抟之语气又开始清冷了起来,就像回到了他们初时的时候,不,比那时还不如:“你就是想继续把我当女人看,也没有关系,反正把我看成女人的人很多,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既然你不愿意,为什么不换回来?”我还以为你有异装癖,结果不是么?
赵抟之站了起来,神色愈发淡漠:“对你来说不过是一身衣裳,对我来说却是这世间予我的仅有的身份,轻易脱下,我又能是谁?”
顾生槿一怔,赵抟之已经转身出去了。
他的背影仍如顾生槿初见他时那样,看起来章华清寥,青竹般直挺立节,雪松般孤凉苍遥。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寂,只有一豆油灯还锲而不舍地亮着,夜风拂面凉,也吹得它七零八落地摇摇晃晃,寻不到安全的港湾。
赵抟之冷着脸走到走廊上,下了楼梯,就看到元九已经候在那了。他堆起极具职业素养的掌柜笑脸迎了上来,一副劝慰的模样:“赵公子稍带一会儿,我已经把小子们都叫起来去请大夫了。”
赵抟之轻嗯了一声,元九又做了个请的手势,过程中把一张纸条塞给了赵抟之,口中道:“赵公子一路上也累了,坐下喝口茶吧。咱这的大夫虽比不上那些大城市里的,也是个顶个的有本事的,您不要太担心。”
赵抟之飞快地瞄了一眼纸条上的字,见写的是‘红莲使被武当沈愉重伤’,微微一皱眉,一边将纸条递还给元九一边说道:“喝了睡不着觉,给我倒碗白开水。”
“哎!您等着。”元九不高不低地应了一声,捏着纸条抄了袖转身离开了。
这边顾生槿毫无知觉地在房中坐了好一阵,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房门再度被推开,是赵抟之带着大夫回来了,随行而来的还有那个总是眯着一对眯缝眼看人的圆掌柜。
这大夫是城中最擅长解各种蛇毒的大夫,虽然不是很对症,但这儿只不过一个小城,能找到个会解毒的大夫已经不易,短时间内也不能再奢求更多。圆掌柜当着顾生槿把那大夫一阵好吹之后,顾生槿就伸出了一只手给他把脉,见圆掌柜仍候着没有走,不由好奇地看了看他。
这家客栈的服务还真是周到,客人随便请个大夫,掌柜的还要亲自来照看。
顾生槿这眉眼含笑,嘴巴微张的模样,透着股灵动的好奇,让圆掌柜的那双眯缝眼都微微眯了眯,只不过他眼睛本生得小,眼睛上的小动作反而很难让人察觉到。
自顾生槿一只脚踏入客栈门起,元九就觉得他看起来有些面善,只是那会儿,他没想起来顾生槿像谁。
现在他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却背后悄悄地起了一层细汗。
这个武当弟子,竟然是像那个孩子……
难怪主人会对他格外不同一些。
可是也正因为像了,元九心里不免更忧虑了。那个孩子是不可能还活着的。五芒教出手对付一个孩子,又哪有失手的道理?这个顾生槿不可能是那个孩子。
可是主人——唉,就凭这长相,这性格,主人都不可能不对他特别一些。若这顾生槿也和那个孩子一般心地赤诚也就罢了,若不是,就要想办法了。
元九也算是看着赵抟之长大的了,以前管他叫少爷,后来管他叫主人,是唯一一批知道赵抟之当年事的老人。眼看着他这些年越来越没有人气,也是很心疼的。但心疼却也无法,有了那样的遭遇,赵抟之还会打心底念着谁?也只有已经死去的人,才能让他念着了。
然而,元九想象了一下那孩子还活着的可能性,摇了摇头,如果他还活着,岂不是说连他也抛弃了主人……那主人在这世上,只怕再无可念之人,也再不会对任何人上心了吧。
念及此,元九再琢磨看顾生槿,倒是又宽了点心,不是那个孩子本人,又有几分神似,才好啊。
大夫给顾生槿看诊有片刻了,已经给他把过脉,又看了他小腿上的伤口,问过症状,而今终于站了起来,是心里有数的意思了。圆掌柜便露出一个关切的表情,问道:“是什么毒,可能解得?”
大夫摇摇头,拱手道:“惭愧惭愧,此毒原方复杂,老朽学艺不精,恐怕不能除尽此毒。为今之计,老朽只能先开些清毒-药方试一试,或可延缓毒性,但要根除还得找那种对江湖毒-药有研究的大夫解毒才好。”
顾生槿原就不对这儿的郎中抱有太大希望,因此倒也算不上失落,只是问:“这毒拖久了,会有什么后果?”
大夫道:“任何毒中久了都会出大问题,公子如今中的这种毒老朽虽然叫不出名字,但猜应是麻痹经络的毒性,短期内吃着老朽开的药方可保无虞,久了不但可能于行走有碍,还可能影响公子习武,所以还是要尽快寻到解药或专业的医者才好。”
赵抟之简单地道了谢,盯着大夫开了药方,就让圆掌柜领着人出去抓药了。屋子里一时只剩下顾生槿和赵抟之两个,又有淡淡的尴尬弥漫开来。其实自赵抟之说出那番话,顾生槿就后悔了。他抬眼觑觑赵抟之,低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突然发现你是男的,冲击太大,口不择言,总之……你别在意?”
赵抟之微微偏头,看了顾生槿一眼,轻描淡写回了他一句:“我在意什么。”
顾生槿一时吃不准他到底是真不在意,还是跟自己说的气话。他对赵抟之讨好地笑了笑,正要再说什么,外面小二又领了一个大夫进来。顾生槿也只好按下来,又依样画葫芦地跟大夫说了自己中毒的症状。
大夫前前后后一共来了五个,须知这只是一个小城,能找来五个大夫也已经不易了,有一个还是城外村里扒拉来的有些名声的大夫,但这些大夫说法大致都相同,就是解江湖毒-药这块他们不够专业,不论是下针灸的,做推拿的,还是开药方的,都说不能根除毒性,建议他们找会解毒的江湖医者。
顾生槿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几乎每篇武侠小说都会有一个江湖中人推崇的神医,不管受了啥伤中了啥毒都可以找神医了,因为人家专业根本不是治寻常病症,就是外治跌打内治经络外包解毒啊!
他穿进的这篇武侠小说也不可免俗的有一个神医,没错,就是那个能把沈愉从地府拉回来的神医池嘉木。据顾生槿所知,这个池嘉木也像所有恃才傲物的武侠小说神医一样,给人看病有怪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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