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起身窜出,见门前呆立了一片,却不见午轩和许盛阳。
他正想问,就听到父亲的开怀大笑。
他心里更增疑惑,忙问:“爸,我哥呢?”这话脱口而出,但话刚出口,他就一悔,哎不小心在老妈面前把“哥”给喊出来了,他急忙拿眼去瞄戚韶曼,却发现戚韶曼好似根本没听到他的话似的,手捂胸口僵立在那里。他刚想过去,就见戚韶曼猛地转身,全无平日雍雅仪态的冲回了客厅。
石谆一愣,就见父亲满面笑意的走过来道:“你哥有事离开了,临走还叮嘱你努力练功。”
……
午轩和许盛阳化光而行,先往东南,而后又转往东海。
东海上空风和日丽,波浪不起,没有别人。
他们在半空停住,隐了身形。
“午轩,怎么了?”许盛阳警觉的探查了周围动静,略有担心的传音询问。
“心有所感。意有所动。”午轩若有所思,传音回道。
许盛阳一听,便不敢多说,以免打搅他的思路。他在午轩身旁警戒,为他护法。
午轩依凭感应而来,来到这里,却又断了感和意,琢磨不清,强求不得,却也不急,便顺其自然的在半空隐着行迹凭空趺坐,心道:“去石家,果然是对的。了结石家这场说重不重,说轻又不轻的因果,灵台果然一瞬清明,才会有如此感应。我离那‘育神’境界又近了一步。”
午轩已是显化巅峰之极,濒临育神境界,却又难以真的迈过这道门槛。
神人的门槛,乃是天堑,没有通天之路,岂是那般容易迈过的?
这个道理,午轩自然明白。
世间已经如此,修行比古时艰难万倍。古时,飞天遁地的修行者不知凡几,现在,能够化光而行的显化境界,都算是极强的强者了。
天地一变,修行更难,但也不是全无好处。
比如“神人”,在古时,育神境界的叫法虽然或许不同,但古时的育神境界修为,绝对跳不出凡尘,摸不到法则的毫毛,而现在,一到育神境界,就能跳出凡尘,触摸到某种法则,超然于世外,再也不是凡俗,不止神通惊天动地,寿元也会极其长久,乃至坐看日月飞转,笑谈朝廷更迭。
换句话说,现在的修行之道意、之法则,比古时降低了很多,育神境界就能攀上去了。
但法则再怎么降低门槛,它也是法则,不是谁都能靠近的。
午轩盘坐半空,静静思忖着:
我有修行天资,有走出此路和跨过门槛的资质,此其一。
我有坚定不移之道心,不妄自尊大,不妄自菲薄,堂堂正正,不走歪路,此其二。
我有直达育神的功法,并将其琢磨了透彻,走在正路之上,又把道路脚踏实地的步步走通,只因有前世的经验和境界,才走得略快,却也是步步为营,才来到了育神之法则的面前,此其三。
而今,我该如何跨过这份门槛?
大鹏展翅才能翱翔,扶摇直上也需天风,我的助力又是什么?
午轩渐渐又有明悟,暗道:“在如今的天地之间,修行到得此时,的确已经不是单纯修行所能更进一步的了,首先便要助力,而后便是因果。因果有好有坏,好的必须守护,坏的却是阻路绳索,必须了结才可。便如我自身,许盛阳于我而言就是好的因果,助我感悟世间情与理,乃是我之道侣,现在与以后都将与我相互扶持,我修行的不是无情之道,有他在,我心欢喜,修行境况比以前孤独一人时还要顺利,如此因果,乃是助力,必须留存于心,精心呵护。坏的因果便如石家……”
之前在石家时,午轩说石谆将在两年内觉醒灵觉,心中便已了然,现在想起,不由暗道:“石谆有觉醒征兆,固然有勤练我那养生功的些许效果,其实更多的是石谆的自身资质。”
在如今世界,没听说过有谁拥有帮助别人觉醒灵觉的方法,午轩也没有那种法门,或许用禅印菩提许愿的话,耗费一些禅印菩提,能达到助人觉醒灵觉的效果,但石家显然还没到能让他泄露如此方法的地步,连石振都不行。
石振年岁已大,早早就错过了觉醒灵觉的年龄,绝无可能自然觉醒,一旦觉醒,任谁都会知道,是有什么能开启别人灵觉的法子现世了!如果午轩消耗禅印菩提助石振觉醒,就算他行事隐秘,用别的东西掩盖禅印菩提,也必然会引起世上所有人的注目。到时麻烦巨大!而他如果能修成神人,虽已了结因果,但石振有护他之情,日后他手指缝里随意漏出一点东西,都够石振享福的。
午轩脑中各种念头一闪而过,又想:“前世石谆为何没能觉醒灵觉?石家内部果然也有纷争倾轧。说起来,我此身与石谆乃是一母同胞,同父同母,没道理我天资卓绝,石谆却连灵觉都觉醒不了。我前世时,石谆显然是被谁暗中阻挠加害,只是那人做的着实隐晦,而今将逢修行圈风雨,天机紊乱,我也推演不出细节和真凶,只能以灵力滋养石谆血肉,以咒法符印护佑石谆魂魄,保他自然觉醒了。我与石谆都有修行天资,只怕连石振没能觉醒灵觉,也不是没有内情……石家牵涉到神人,内部倾轧至此,果然是黑水晃悠,现在我及时与石家了断因果,灵台一瞬清明,确是明智之举。”
午轩在半空不动,思量间,灵觉却早已将附近海域,包括海底深处都探索了个彻底。
他察觉到海底深处似有某种气息,给他的感觉犹如深渊,却又模模糊糊,犹如他现在断掉的灵感一样,无法琢磨清楚。他三番探察,深思熟虑,确定不可贸然下去,又取出禅印菩提推演。
“东海,黑石,阴气……莫非与许盛阳身上那‘极夜太阴玄光’有关?”
午轩又取出一枚禅印菩提,化开推演许盛阳和极夜太阴玄光,仍是与以前一样琢磨不清。
现在没有那一丝灵感,天机重又被浮云笼罩,不是他能拨开瞧个清楚的。
取出第三颗禅印菩提,午轩推演的却是自己应不应该下去探索。
片刻后,午轩眉头一皱,缓缓松开,“果然不是时候。时候未到,不可强求。现在,石家因果已然了结,那么,我刻意留下的仇人们,也是时候去会一会了。待那些因果也都断去,想必,我现在琢磨不清的‘心有所感、意有所动’又会清晰几分……”
如此想着,午轩向许盛阳传音了一声:“走吧。”言罢,化光而去。
许盛阳问也不问,只自紧紧相随。
正如午轩刻意将自己与许盛阳的第一次双修留着,直到修为濒临神人境界时才进行,以求多一点找到晋升神人契机的可能一样,午轩之前都没有去向前世那些害他的仇人寻仇,也是这种想法。
午轩前去复仇,用的还是“玄央道人”的身份。
许盛阳也显化出来改头换面,用的是玄央道人之徒“成潜”。
午轩以前一直都是隐藏修为,作普通人状态,大隐隐于市,潜修于世间,但是此前他在石家却没有隐藏修为,更是光明正大的化光而去!这可不是他怕自己在石家会遇到什么小人挑衅,或者有意震慑显摆,他如今岂会怕什么麻烦?他又何必在他不在乎的人面前耀武扬威?
他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躲躲藏藏对他修行没有益处,那不是他的道途。
以前为求稳妥,他隐藏修为也就罢了,而今正逢感悟大道晋升神人的关键时刻,他必须从容不迫的站出来,不藏不躲,堂堂正正,现身世间,大方行事,了结因果,感悟契机!这样才有利于他的修行。
好在,因为濒临神人境界,又随着对神人境界的摸索和感悟,对这方天地和神人的了结更加具体和直观,他对自己的行为也更有定位,心中更明白:如今世界,天地灵气淡泊,法则垂临而下;如今时节,当逢修行圈风雨清洗之时,因果混乱,杀劫四起,神人不入凡间!
神人虽然带着个“神”字,但到底不是神,更不是那种因果无来去、万劫不沾身的圣人!
风雨不尽,则杀劫不消,则神人不出,就连紫阳真人都必须在朝廷深处潜修。
这是如今这方天地的法则,也是法则对神人的限制!
午轩已经摸到神人的门槛,也就是摸到法则的朦胧轮廓,才有这番感悟和了解,才会果断不掩修为。以前,他却不清楚这些。现在,他则知道:凡间逢乱世,必出英雄,英雄中更有新王;修行圈逢杀劫,则必出强者,强者中定有神人!
神人没有定数,每逢杀劫,都会有神人出!这个晋升神人的契机,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必须争斗拼杀个你死我活才见分晓,才出结果,然后,一人成就神人,身后遍地枯骨。
“上一次修行圈杀劫中,王稻恩成就神人。这一次的杀劫中,新的神人必须是我午轩。”
午轩化光而飞,心中冷静到了极点,不自大,不骄狂,也不菲薄。
又想,“王稻恩成就神人,依仗的‘推力’应当是开国之功德。我呢?我的‘推力’又是什么?这次的修行圈逢杀劫,却不像上次那样波及到凡间的改朝换代,这次只在修行者之间。我需要的会是何种‘推力’?”
思量间,已到仇人家门前。
午轩按捺了心思,只待了断前世因果,再得灵台清明。
第90章 收尾4如此报复
对付仇人,不是只有“灭杀”一途。
前世时,午轩痛苦缠身,挣扎残存,却也从未卑微谄媚于人。
他刚强,倔强,濒临死亡而不敢有丝毫绝望,只怕没能抓住那一线生机!他平日里,甚至能随手救人,就随手救人,只要不耽误他自我疗伤和修行,救人之事,能让他心中平和一点,他就多做一点。就连他最后自知将死,也没有产生拉着谁陪葬的念头,反而最后救了石谆一命……
他以自己的辛劳换取救命良药,从未强取豪夺,因为那样不是他的道!因为那样他哪怕活下去也不再是他午轩!他要活着,更要做他自己!
这样的午轩,这样的心性,虽然刚强至极,但想也知道,他绝不可能恶事于善人。
事实也是如此。
他前世的仇人,能被他记到现在都不曾忘,被他看做是“仇人”的,可不是那种小花小草、无伤大雅、顶多恶心一下人实际上造不成多大害处的小角色!
被他视作仇人的,无一不是恶孽缠身者,哪怕有的恶孽不算太多。
至于那些人为何与他这种重伤求生、道路坚定、哪怕痛苦得几欲疯狂也不轻易害人之人为恶,以至真的成了生死之仇敌?不外乎是欺他重伤、夺他灵药和宝物,甚至意欲趁他虚弱杀他炼宝!
这种人,死不足惜,死一次根本不够。
午轩前世已经将仇人杀了个精光,如今却还想要再报仇一次,只因他不愿他的仇人还活着,不管他的仇人是活在哪个时空,他有能力报复,就必然会报复过去!
他前世时日无多,才干脆的灭杀仇人。
他如今寿元悠长,报复仇人,可就不是干脆杀死那么简单了,那也不符合他现在的打算。
……
石家。自午轩化光而去之后,石衷就严厉叮嘱众人谨守此事为秘密。
所幸,这次午轩前来石家,石衷依了石振的要求,只留真正的石家核心子弟和核心修行者供奉在,那些不成器的、有贰心的都被隔绝在外,并未看到午轩和许盛阳化光而飞的那一幕。
石衷也知道此事隐瞒不了多久,但他依旧尽他所能的将此事隐瞒了下去。
他在讨好午轩。他自己清楚,不免感慨,然后继续这样“讨好”着帮助午轩隐瞒修为。因为午轩之前十几年一直都在隐瞒修为,淡然安宁的生活,不是那种喜欢显摆的人,就连施法行事除恶都是用的“玄央道人”之身份,所以,在他看来,午轩仍是有着隐瞒修为的打算的,他料想午轩只是为了惊一惊他们石家人,才故意在石家门前化光而飞,展示实力。
然后,他就从修行圈中听到消息:玄央道人再现世间,凡人不可见,修行者战战兢兢……
神人不履凡尘,世上就无人知道玄央道人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
有人说玄央道人是东海龙窟岛的隐修老前辈,但是龙窟岛在哪里,却没有人知道。有人想要访寻,可也不得线索。龙窟岛本就隐秘,现在又被午轩以秘法掩盖,除了神人,谁能寻到痕迹?
于是,玄央道人带着他的徒弟成潜,神龙见首不见尾,且唯有修行者才能一睹尊颜。
石衷耗费极大心思打听玄央道人的消息,那两位本来潜修于石家深处、好似断绝凡心的显化强者也都急急的出动四处访友。再然后,一连数月,便常有玄央道人的事迹从修行圈中流传过来——
据说,玄央道人现身时,星冠鹤氅,披风绘有山河,披风浮动,便有祥云随身,甘露降临,百姓在无知无觉间得甘露祛病消灾而不自知,修行者也能得听大道至理,修为无不精进。
此事最初流传出来时,修行者中,大多数都只当这是谣言,还笑好事者夸大谄媚。
之后却渐渐没有人笑话了,而是一听说玄央道人在哪里现身,就赶紧急匆匆的赶过去!为何?因为那根本不是谣言,而是事实!玄央道人真乃道德慈悲之士,所过之处,皆都与他有着缘法,凡人不得见他,他便赐予甘露化为细雨;修行者得以见他,他便拂动山河披风,阐述修行之理。
一时间,修行者闻风而动!
石衷本就见戚韶曼犹豫多日后服下午轩赠来“谢过生恩”的丹药,居然当真暗疾渐渐消泯,甚至连修为都有所进益,正暗暗惊疑于午轩的手笔,思量着那丹药莫非是神人赐给午轩,专门用来谢过生恩的?突然得此消息,石衷方知,那丹药,只怕是真的出自午轩的手笔!
石衷一时间懊悔恼恨至极,胡子都掐断了一撮,却也无可奈何。
当初为了讨好王稻恩王神人,他生生压着嫡孙石振的反抗,硬是把嫡曾孙送走,给了午知安抚养。之后却根本没有、一星半点都没有讨好到王稻恩!现在才知,自己是丢了西瓜,连芝麻都没捡到。不,他不是丢了西瓜,是丢了西瓜那么大的仙家蟠桃,连个普通芝麻粒儿都没摸到!
石衷胸中闷疼了数日,又见戚韶曼来请安时,明明暗疾渐渐痊愈,修为有所精进,却还是脸色苍白,便知这孙媳妇的心情只怕比他更为复杂悔恨……他也不好将自己当初的意愿全怪罪到孙媳妇身上,念在她平日里知礼的份上,还让石振多安慰她几句。
同时还有别的消息传来,据说,玄央道人腰间悬着一只宝物,乃是携带社稷之力,拥有判定生死罪孽之能的判官神笔。社稷神笔被传为判官神笔,传言说道,玄央道人那神笔点出,便能判定修行者是善是恶,一笔定论,予以奖惩。
然而,玄央道人不沾杀孽,本是清静无为,只因修行界将有大劫,他见不得世上过多苦难,才不得不现身这方凡尘,奖扶善者,惩处恶者,尽可能的将这杀劫化解些微。哪怕如此,玄央道人也不能违背天意,叹息道:“天意难违,杀劫连神人都不得不避,岂是我等微末之人能挡?我力有尽时,而今,我当尽全力,奖善者一十八人,惩恶者一十八人。全了这四九之数罢!”
75/78 首页 上一页 73 74 75 76 77 7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