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斯的农场。 在那间简陋的,由谷仓改造而成的小屋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的时候,兰德不知道自己为何差点嚎啕大哭出来。 在今天离开这里的时候他尚且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虽然生活中依然充满了困难,但是至少他有一个不错的友人,一只活泼懵懂的小怪物。 而当他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像是高空落下的玻璃瓶化为了碎片,而且那些碎片深深地割伤了他。 事实上,兰德还以为自己真的哭了,然而当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之后才发现指尖除了已经干涸的血迹,什么都没有。 汽车轮胎碾压着谷仓前面泥土夯成的简陋地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这声音响得吓人。 兰德坐在座位上大脑空白地停留了几秒钟,然后他咬了咬牙,打开车门,从车子里艰难地爬了出去。 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小腿好像比之前要好一些了,虽然依然疼痛难忍,但是如果能忍住的话,他可以稍微站立那么一会儿。 兰德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腿骨,在几个小时前明显断裂的骨骼这个时候却奇怪地重新长在了一起,但是接口处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凸起,而且腿骨的位置有了难以忽视的歪斜。 “老天……” 兰德喃喃出声,他甚至没有时间去纠结这个问题,而是惶恐地来到了车厢后方,借着月色观察着芒斯特的情况。 小怪物头部的薄膜变得更厚了一些,原本塌陷并且碎裂的头骨被什么东西支撑了起来,那种有规律的律动依然在继续。 芒斯特的情况恐怕是兰德现在所能拥有的唯一一点好消息了,他想。 Vol2 兰德一瘸一拐地检查了罗杰斯的车库。 他翻开了一些堆积着的小麦杆,然后在防水布下面找到了好几辆风格截然不同的车,一辆崭新的法拉利,半旧的家庭旅行车,几乎已经没法走的老福特……一大叠生锈的车牌堆积在角落里。很显然,这几辆车属于不同的人,但是兰德已经不想去思考那些人最后都遭遇到了什么。 之前在深白的车辆中听到的消息让兰德十分焦急,他不觉得以他和芒斯特现在的状况真的被“捕捉”到会有什么好下场(哦,拜托他忍不住又想起了卡洛琳,这让他内心更加 痛楚了)。 当务之急是要避人耳目地离开。 兰德不知道那些所谓的啥啥小队要花多久才会找到这里,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时间不会太多。 想到这里,兰德选中了一辆银灰色的道奇,这辆车看上去毫无个性,后座足够宽敞能够让芒斯特不至于太过于卷曲它的尾部,以及最值得感谢的是,这辆车的前主人在车辆的 四面车窗上都贴上了深色的防晒膜。这无疑也让兰德更有安全感了一些。 他用力地扯开了道奇车的车门,但是遗憾的是却并没有在车厢里找到车钥匙。 “该死……” 兰德控制不住地咒骂出声。 虽然周围依然是一片寂静,然而兰德却总觉得自己的头顶有一个时针在滴答滴答计时,兰德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古怪的小队就会出现在他的身边,然后将他和芒斯特带走 …… 在石屋前面看得见的那可怕的禁锢器的样子再一次出现在兰德的脑海中,他打了一个冷战——芒斯特无论如何都经不起再一次的折磨了。 兰德“砰”地一下,急躁地关上了门。 他拖着那条让他疼得发疯的腿朝着他们居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小屋走去,他的脑海中一个非常非常模糊的记忆——他似乎是从一排靠墙的装饰矮柜里,找到过很多奇怪的东西 。 兰德已经无法记起自己之前找到的究竟是什么了,但是他有一种非常模糊的直觉,或许他可以在那里找到车钥匙。 Vol3 昏黄的灯光照射在客厅里,沙发,地毯,矮柜……这里的所有摆设都是兰德熟悉的。 在茶几上还放着之前他读给芒斯特听的童话书,你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厨房的地板上还有牛奶的痕迹,以及玻璃杯的碎片。在走的时候兰德是如此焦急,他压根没有时间去整理 那一片狼藉。在堪萨斯的热浪下,牛奶已经开始发酸,一些苍蝇嗡嗡飞舞着停在变黄变稠的牛奶污迹上。 一想到自己竟然在罗杰斯那个**杀手提供的房子里生活了那么久,兰德就感到一阵反胃和发冷。 他快步地朝着记忆中的那排矮柜走去,然而,紧接着他就发现那玩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锁了。 兰德尝试着拉了拉门,柜门发出了卡啦卡啦的声音,一块小小的铁片在柜门后面卡住了,而显然兰德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满屋子去找一片矮柜的钥匙。 “去死——” 他狠狠地诅咒道。 他既感到厌烦又感到挫败。 一切都是如此的不顺利…… 在愤怒中,他不自觉地再次大力拉扯起了柜门。出乎他意料的是,两下之后,原本应该十分坚硬的柜门门轴竟然砸一声咔哒声中,被他拉扯得变形,然后断裂开来。 柜门从矮柜边上掉了下去,差点砸到兰德的脚。 柜子里堆积的杂物如同崩塌的叠叠乐玩具一样滚落在了地上。 …… 兰德呆愣了片刻,他很快就把已经扭曲的柜门扔到了一边,然后专心地在那对杂物中翻找起来。他不出意外的找到了那辆车的钥匙,以及他还找到了一个女人的驾照…… 珂兰达·米切尔,32岁,罗马利亚人,教师。 驾照上的信息非常清楚,可是兰德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驾照上那个叫做珂兰达那个女人虽然化着妆,却依然是罗杰斯的脸。 之后,他还在矮柜的深处找到了更多人的证件,他们有男有女,国籍,年龄以及职业都不同,但是脸却全部都属于一个人——罗杰斯。 很显然,作为一个专业的杀手,他给自己准备了不少身份。 兰德最后还从矮柜的背后找到了一个夹层,在里头放置着枪械以及一笔可观的现金,它们被放置在一个小小的Lv的硬皮旅行箱里头。 兰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现在他看着罗杰斯的一切都会感到生理性的恶心和战栗。 如果我使用了这些东西,我会和那个人肮脏的灵魂混合在一起吗?又或者,我也会变成罗杰斯那样的人? 有一个幽灵般的声音在他心底微弱的响起来。 谁又知道这些完美的证件和钞票背后隐藏着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呢? “闭嘴——” 兰德直到听到声音,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喊出了声。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因为手指触摸到的热度而吓了一跳。 他正在发高烧,而这高烧俨然已经快要影响到他的神智了。 他必须得在自己失去行动力之前带着芒斯特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兰德最后还是拿上了那些罗杰斯为他自己准备的东西,然后急匆匆地朝着门外走去。 只是在即将打开门离开这栋房子之前,他在无意间在门口的镜子中瞥见了自己的脸。 鲜血淋漓,满是灰尘的脸。 如果以这样的面孔出现在人群之中,他将像是探照灯一样,可以轻而易举地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哦,不……” 兰德放在门把上的手瞬间放松了。 他不能就这样出去。 他想。 ☆、第110章 Vol1 对于很多人来说,那个夜晚是疯狂而黑暗的,即使过了很多年以后他们想起那个夜晚来也依然会觉得那是一个噩梦。 在当时没有人想过,从深白的“塞壬计划”中逃脱出来的实验体们会在堪萨斯这个远离大海的城市停留,而阿尔法小队——那是一个三十五人的完整队伍,在那个夜晚完全的 失去了踪迹。 很多人直到多年以后,档案上依然被划着血红的“失踪”印章——直到最后他们的尸体也依然未能找到。 当然,对于ZERO小队的杜兰来说,他暂时还用不早关系这个。 月亮很亮。 天空上有几条细细的云彩被过于明亮的月光给染成了银色。 在他旁边,一名队员忽然开口说道。 “嘿,它就像是颗死人的眼珠子。” 那个人说,他指了指天空中的月亮,然后从怀里掏出了烟然后点燃了。 “什么?” 杜兰条件反射地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枪,他有些搞不明白搭档的说的话。事实上,加入了“波塞冬”之后,这儿有太多的事情他搞不清楚了。比如说他怎么样都想不到“鳕鱼” 领导的那只阿尔法小队会全员失联……他见过“鳕鱼”,崇拜他,简直无法想象像是他那样的人竟然会让自己的队伍从所有的通讯工具中全部消失,他因此而忧心忡忡,甚至无法 打起精神来应付自己搭档的话。 顺便说,他的搭档已经是“波塞冬”还活着的最老的一批队员,跟所有的前辈们一样,他们热爱在杜兰这样刚加入波塞冬不到一年的菜鸟面前故作悬疑。 “呃,任务中不是不可以吸烟吗?”过了一会儿,杜兰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问道。 “哦,你称我们现在做的事儿叫‘任务’?” 他的搭档发出了沙哑的笑声,语气中充满了讽刺,这让杜兰感到一丝恼怒。 好吧,杜兰承认,他们做的事情或许很难用“任务”来形容——他们只不过是在守高速路口而已。 深白在今天设法与政府共同合作,他们拿到了许可,在堪萨斯城郊外的每一条公路上设置了路障并且检查来往车辆的驾驶人员。 杜兰看过上头给他们的文件,在那上面的兰德·西弗斯看上更像是一名图书管理员,一个温和的社区工作者,而不是传闻中那个难搞的富二代——以及现在涂上红色警告标志 的危险污染体。 对于年轻的杜兰来说,他真的很难想象,照片上那个柔弱而孱弱的青年有可能将“鳕鱼”一行人消灭到没有一丝残渣留下的程度。哪怕上头告诉他兰德·西弗斯已经塞壬化了 也一样。 在听到杜兰的话语之后,他的搭档脸上的嘲讽变得更深了。 “哦,你只是没有见到过那些恶心的实验体而已,你不知道它们究竟有多么的——” 多么的什么? 杜兰没有听到搭档把话说完。 因为他们所蹲守的这条偏僻的公路的另一头忽然亮起了车辆的灯光。 “老天,终于有人来了……” 搭档伸了伸懒腰,散漫地将枪藏到了腰后,然后拿起了之前由州政府提供给他们的证件走向了路障。 一辆灰色的道奇车在路障前面停了下来。 杜兰正了正自己的帽子,他跑上前去,敲了敲车窗。 片刻之后,贴着黑色防晒膜的车窗缓缓地摇了下来,一张女人的脸出现在了车窗后面。 “安全检查,女士,请出示你的驾照……” 他的搭档慢吞吞地说道,然后拿过了那个女人递过来的驾照。 他飞快地瞟了一眼(杜兰十分怀疑他压根就没有看),便将驾照递给了她。 “好了,你可以走——” “等一下。” 杜兰突兀地打断了搭档的话,他眯着眼睛看着女人身边的副驾驶座,一个人裹着毯子,头部耷拉在车窗上,看上去正在沉沉地睡着。 “那是什么人?” 他皱着眉头问道。 女人的嘴角紧紧地抿了起来。 “我的朋友——怎么了?带着我的朋友进一趟城难道也碍着你们这帮白皮狗了吗?”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 “让她把脸从毯子里露出来。” 杜兰说道,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他从腰后面拿出了手电筒,照在了那个被毯子裹住的人身上。 “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到底想要做什么?她今天可不舒服,你他妈的——” “女士!让她把脸露出来!” 杜兰的搭档忽然用严厉地说道,他用力地拍了拍汽车的引擎盖,然而这个举动成功地让那名女性尖叫起来。 “你他妈拍了老娘的引擎盖?!我告诉你这个,你们这群该死的白皮狗,我会去告你们的,你们这是种族歧视!你敢再动我的车一下老娘就把你们那狗娘养的小细鸡·巴给剁 下来塞到你们的屁·眼里……” 驾驶座上那肥胖的黑人女性叫嚣着,一连窜的脏话如同喷泉一般从她肥厚的黑色嘴唇中喷了出来,直到一声沙哑而虚弱的**从副驾驶座的毯子后面传出来。 “哦,老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莉娜你让我的头更痛了……” 一名脸色苍白的女性从毯子后面钻了出来,她用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显得十分的痛苦和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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