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夫人见她如此忙把她搂在怀里安抚,“好孩子,娘这一世人就你一个嫡亲的女儿,难道不为你着想,反而费尽心思去替他人做嫁衣裳不成?你千万别听风就是雨,娘总有法子给你许个好人家。颂贞那小蹄子一辈子也别想越过你去!”
颂雅听得将信将疑,不过想想她母亲办事一向说一不二,她既有这么拍胸脯的把握,或许徐家那头有了转机也说不定,因此心里便也跟着安定下来了六七分。
几天后阮夫人果然带着颂贞去了年家,颂贞给年家两位太太请过安后便到里头跟年家的小姐们说话去了,阮夫人这里也不知道是怎么跟年二太太商量的,总之告辞的时候那是春风满面一派喜洋洋的神气,回到家也是高高兴兴地告诉齐老爷,说年家看重家里的闺女了,过几天就要派人上门来拿庚帖去对呢。
齐老爷听了一愣,“还真看上三丫头了?好是好,可你得把大丫头看紧些,别叫她再想不开。”
阮夫人把笑容一收,“老爷说的什么糊涂话,谁家三个女儿是反着齿序出嫁的?他们要娶咱们家的女孩儿,那当然得娶我们颂雅。”
这话把齐老爷给说愣了,“这是谁在说糊涂话呢,颂雅可不是有人家了?”
阮夫人冷冷一笑,“徐家那一窝子小人得志的东西,他们家不就巴望着退婚么?咱们难道还要上赶着拿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不成?明儿我就派人上门说去,两家把婚约给解了,跟着就把大丫头说给年家去!年家二房虽然不及他家徐翰林有名望,可徐老爷子也是眼看着衔口垫背的人了,还能给他们家坐镇几年?倒是年丞相正当壮年,他们弟兄又和睦一直不曾分家,将来要是他提携自己的侄儿,谁敢说话?我敢说咱们家颂雅要是许了年家那孩子,将来准保比徐家的小畜生要风光百倍!”
一番话说得齐老爷不由也动了心思,毕竟徐家拖延婚期还要婚前纳妾的无理要求也令他觉得很没面子很生气,想想既然老婆有本事把年家给说下来,那就把倒霉的徐家给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阮夫人得了齐老爷的首肯,第二天就派了柳妈妈上了徐翰林家的门,客客气气只说女儿叫自己娇生惯养坏了,年纪轻轻就要教养别人的孩子恐怕不成,徐家人本来就是这个意思,虽然嘴里极度惋惜说什么老天作弄人对不起齐大小姐,可行动上却毫不含糊地把婚书给退了。
第49章
再说约莫过了半个月,年二太太拿了齐家送过来的庚帖不由愣住了,思索了半天方对身边的大丫鬟秀杏嘟囔道:“齐家三姑娘闺名到底叫个什么来着?我仿佛记得叫个颂贞,怎么这庚帖上头竟是颂雅?年纪也不对,怎么都十七了,跟你们爷一个岁数?我看她至多也就十四五的样子啊。”
秀杏体贴地接过她手里的茶盅子,心里却寻思着早两天阮夫人身边的柳妈妈许她的那些话。
原来她并非年家的家生子,而是小时候因家里贫苦日子过不下去了才被卖到年家当丫鬟的,卖的也并不是死契,也就是说如果家里恢复了元气,还是能将她的身价给赎回去的。
这些年她可是好不容易在众多有爹妈叔婶撑腰的家生子丫鬟中苦苦熬着,才熬到了太太辈身边的头等丫鬟这一层。
她在年家算是过得好了,吃穿用度几乎比小户人家的小姐们都还强些,可她家里却还有个残疾的哥哥,可怜生下来就是个跛子,身子又弱,一年四季药罐子不离身,今年都二十好几了还没说上媳妇儿。
再者他那副身子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也干不了什么营生,家中父母头发都白了,还在外头给人打小工养活他,盼着抱孙子盼得眼睛都发直了,唯有半夜里背着人抹抹眼泪罢了。
偏生那柳妈妈就找着了她,还给她带了阮夫人的话:只要她帮着颂雅顺利过门,不但许诺在自己身边挑个有名有姓的好丫头给她哥哥当媳妇儿,还会在齐家的产业里找一处闲职给她哥哥,管保叫他老婆和饭碗都不用愁,一准儿过上好日子。
更许诺等过个一两年就出钱给她哥哥将她赎出来,连她的亲事也一并包办,到时候由阮夫人亲自出面,给她找个家境殷实的小门富户,正正经经做个当家少奶奶。
这才是最最叫她动心的地方。
毕竟就算自己把年家的主子们伺候的再好,将来年二太太也肯给她做主,至多也就是在家里的年轻管事里挑一个像样点的,说到底还是奴婢。
要想到外头去聘,她一个丫鬟出身的,恐怕也只能给人当填房甚至小老婆,哪里比得上阮夫人开的条件丰厚?
再说刘妈妈生怕她不信,还当场放下了三十两银子,这可是够她一家几口丰衣足食用上一年都还有得剩的了!
因此便笑道:“太太可不是多虑了,谁家能把亲闺女的名字给弄错呢?再说他们家通共就三位小姐,大小姐听说是今年出嫁,总不会再说给咱们家,二小姐那天不是跟三小姐一道来过了,奴婢记得她的名字里带着个娴字。”
年二太太听了这话不由点了点头,颂娴那丫头给她的印象也颇深刻,生得倒是不错,可惜性子也太活泼了,打扮得更加浓艳庸俗令她不喜,当时她还想呢,这么一个多嘴多舌的女孩儿可真真糟蹋了一个娴静的娴字。
这么说起来那这位三小姐便是叫做颂雅无疑了,至于年纪偏大了些,倒也怪自己不曾好生细问,只是齐家这样的人家,怎么把个小姐拖到十七岁了还没有说人家呢?
因此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忧虑。
秀杏又劝她,“太太细想,那齐三小姐并非魏国公夫人亲生的,或许因此她老人家不曾太过操心?”
这话隐隐透着嫡母对庶女恐怕不大关心的意思,年二太太自己也是当太太的,老爷身边也有那么一两个旁人,想想隔层肚皮的孩子到底不一样,也是可以理解的,因此便没再说什么。
后来又把齐家送来庚帖的事情同年丞相的老婆,也就是她的大嫂年大太太说了,年大太太倒是不大看好的样子。
“有件事不知道你听说了没,外头都在传那位魏国公夫人,竟背着人悄悄把先国公夫人的嫁妆给掏腾尽了!虽然说魏国公的名气好听,可有这样的嫡母实在让人心有不甘,难道咱们就找不到更好的女孩儿了?”
年二太太心里却也有自己的算盘。
一来她自己出身普通,娘家没什么权势帮衬她儿子,也没什么钱财贴补她这边,二来年丞相说出去威名震震,可那毕竟是她的大伯爷,是她儿子的大伯,又不是亲爹。
而她儿子的亲爹,也就是她的丈夫年二爷却是个无能的,每天在家不过养花种草过得跟个风雅隐士差不多,二房上上下下也有二十几口人,说到底还是依附于大房生存。
外头人看着他们家体面,其实里子里已经都耗尽了。
因此魏国公府那点叫年大太太看不上的名气吧,对于她来说却还是挺看重的。
再往远了想,她儿子是个知道上进的懂事孩子,没准儿将来国公爷喜欢他,肯提携提携他也说不定呢?
说来可笑,阮夫人抱着年丞相提携侄儿的幻想,她则抱着齐老爷提携女婿的幻想,两个人的想法就这么走到一块儿去了。
因此便笑笑道:“并不是她生的,听说那孩子的姨娘周氏出身倒是清白,人也是挺老实的。我看那孩子本人也不错,不言不语不卑不亢的,人也不朴素,不怕大嫂子笑话,以我们家的境况,这已经算不错了。”
年大太太想想小叔子确实没多大出息,能娶上国公府的小姐,说出去已经是怪长脸的事了,因此便也没再多说,心想反正不是她自己讨儿媳妇儿,既然二婶子心里乐意,她又何必去讨这个没趣儿。
因此便自找台阶儿地笑道:“说的也是,还好不是娶他们家大小姐,要不也跟她亲娘一样手脚不干净,将来到了咱们家老想着往娘家偷拿偷带的可怎么好。”
年二太太也跟着乐了,“等儿媳妇儿过了门,还求大嫂好好教教她,到时候少跟她娘家那边的太太往来便是。那孩子底子老实,恐怕嫂子见了她也是喜欢的。”
妯娌两个热火朝天地把这桩婚事给议论过了,便不曾怀疑还有别的猫腻在里头,跟着两家把行礼的日子定在了腊月里,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可以筹备。
其实阮夫人用的障眼法并不算稀奇,只不过是一招偷换概念的把戏罢了。
首先那天她有意带着颂贞上年家去做客,有意给年家人一种她来谈的是与颂贞相关的事情。
跟着她和年二太太商量婚事的时候用的全是“我们家女孩儿”和“我那女儿”之类的词语,刻意不去指名道姓,是人都会习惯性思维地以为她所说的“我那女儿”正是那与她同来的姑娘,也就是颂贞本人。
而送去的庚帖却是颂雅本人的,婚书上写的也是颂雅,也就是说年家三书六聘到官府登记了的未来儿媳妇儿确实是一个叫做齐颂雅的姑娘,因此阮夫人心里明白虽然等过门那天一切就会揭晓,但她的宝贝女儿也是名正言顺的年家少奶奶。
至多到时候自己再上门去装糊涂赔不是,难道以他们那样的人家还能做出才过门就休妻的事来?
更何况白纸黑字媒妁之言的,就算他们家心里不乐意,难道当魏国公府四个字只是个摆设?
如意算盘打得响亮得很,一看年家那边算是稳住了,她便开始着手稳住家里。
先是有意撑了一晚上不睡觉,把一双眼睛熬得红红的,跟着第二天一大早便装模作样把颂贞叫到跟前儿,一见了她便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我苦命的儿,娘对不起你啊!嘤嘤嘤嘤嘤……”
把个颂贞唬得不知如何是好,忙跟柳妈妈一左一右扶她坐下,她这里方一行哭一行道:“说起来全是娘对不起你,年家二太太跟母亲一向有些交情,你是知道的,他家本来一心想说下你大姐姐,不想徐家先上了门,因此便不好再提了,后来二太太倒是看中了你,娘心里想着这本是极好的。”
说完便哭得上气接不来下气,颂贞一见这阵仗,自知亲事已然黄了,心下自然悲痛得很,可当着阮夫人的面怎么敢表现出来,还得搜肠刮肚找出些好话来安慰她。
阮夫人本来就吃准了她性子软面皮薄,因此跟着又道:“本来八字只差那么一撇了,偏生徐家薄幸,逼着咱们家退了婚,再者你的亲事人年家也没正经提出来,一听说徐家的行径,立时便派了人直接找了你爹,要聘你大姐姐做儿媳妇儿。你爹那个人你是知道的,一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咱们女人家之间的议论他原没听说,也不知道娘我有意把你说给年家,于是想都没想就给应下了!”
说完又拿帕子醒鼻涕捶胸顿足道:“我的儿啊,娘也难啊!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你大姐姐已经叫徐家给欺负惨了,要是这一回你爹红口白牙答应下的婚事咱们家自己又去反悔,那岂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娘心里心疼你,可也心疼你大姐姐呀!这可真真是要难死我了,怎么不干脆叫我死了呢!嘤嘤嘤嘤嘤——”
话说到这里颂贞算是全明白了,徐家不肯娶颂雅,这位好母亲便帮着自己的亲女儿把原本要说给自己的亲事给抢了过去。
可心里虽然明白,却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又哪儿来的脸去议论自己的亲事呢?
唯有白着脸懵然回了屋,一个人暗地里悄悄抹眼泪罢了。
齐慕安听说了这件事心里还嘀咕呢,心说这年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啊,相中的是一个,下聘的又是另一个,当初他们家二太太当众给了颂贞自己戴着的红麝串,几乎等于变相的求娶之意了,如今来上这么一出,叫颂贞还怎么做人?
走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
想想颂贞倒是个可人疼的好姑娘,可惜命不好,投生在阮夫人的管辖之下了。
谁知天底下的事偏偏就逃不过一个“巧”字去,这天正好林霄从外地看货回来,就兴冲冲地跟他说起了这事儿。
“真没想到,以后竟能跟贵府上攀上亲戚了,虽说有点儿九曲十八弯的,不过听着有趣儿不是!”
齐慕安听得一头雾水,忙问他怎么回事儿,他哈哈一笑道:“怪不得大爷不知道,我舅妈的亲姐姐嫁得很好,是当今年相的亲弟弟,我才一到家就听说他们家才说了一房儿媳妇儿,正是府上的三小姐!”
第50章
见齐慕安还一脸呆样地愣着呢,他又眉飞色舞道:“听说我舅妈的姐姐头一回见三小姐就极投缘,除了和众人一样的见面礼外令有体己的表礼相赠,果然如今成就了一段大好姻缘,这可不就是人们常说的天作之合?”
这话算是帮助齐慕安把事情的脉络给理顺了,年家真心要娶的是齐三小姐,而且到现在都还以为自己聘下的是齐三小姐。
只是齐家这里预备出嫁的却是齐大小姐,可想而知阮夫人在这其中到底耍了多少龌龊的手段。
连这么馊的点子都能想得出来,齐慕安简直要忍不住佩服她阮夫人了!
这里看完林霄带回来的几样精品宝贝之后便没他什么事了,跟着他又到手底下的香料铺子和布庄打了个转,因天气渐暖布庄倒是进了不少新鲜布料,掌柜的又拉着他看了一回,并连连称赞他上一回出的主意甚好,最近生意好了许多。
原来齐慕安之前抽空把京城里头几家大的布庄都给逛了逛,发现大家的格局布置大同小异,就连供应的产品和价格也相差甚微,既然如此哪里能做得出特别好的成绩来?
于是便把掌柜的叫到面前,命他找几个手巧的裁缝匠人用最时兴的料子精心缝制了几件新衣,让店里的年轻伙计们穿在身上招待客人,并找来积年的老木匠打了好几副女子身段的模特摆放在店门口,同样配以新衣与假发,头上身上戴的首饰也从他自己的金银铺头里拿,起个连带宣传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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