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初从来就没觉得“对不起”三个字,除了表达歉意和恶意吐槽之外,还能有别的什么其他的作用,但是就在他说出口的这一刹那,他发现语言也可以杀人是真的,因为他分明的看见了白泽苦心孤诣建造起来的“希望”,再一次崩塌。
白泽忽然哈哈大笑,分不清是快意的笑、嘲弄的笑、亦或者苦笑,他总能恰到好处的把自己伪装的很好,这根林晨初不同,林晨初觉得他这个真小人,比自己这个伪君子真的可爱的多。
“南帝仙君,我以为你向来没心没肺,却不知你早已经对别人掏心掏肺,你又如何给我什么!”
“我只能在这里感慨你终于有没骗我的事情了,真是让人感动的……一塌糊涂。”白泽收敛了笑容,再一次居高临下的看着林晨初:“最后,我只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林晨初神经一抽,差点就要说“爱过”。
可他只觉得喉头忽然一紧,紧接着像是被什么东西甩了起来,眨眼间他就躺在了一个巨大空旷的屋子里,他认出来,这是那个荒废的通往四重天的内殿。白泽压在他身上,靠近看,林晨初才真的看清他眼里究竟隐藏了怎样的疯狂,像是被一只时刻能将他撕成碎片的暴怒的老虎盯住,那过分收紧的瞳孔看的他胆寒。
林晨初是在片刻内以瞬移的速度被白泽丢到这里的,但同时白泽的手一只扼在他喉头,这样的接近于瞬移的速度他能够达到,可从前的白泽不能……或许不是白泽不能达到,而是他根本不了解,而重点是不是白泽不想让他知道,而是他根本没想着要去知道。
他忽然觉得自己对白泽知道的太少,对钟磐寂也是,自己似乎除了知道他背负着深仇大恨,并且不会害自己,貌似什么也不清楚。
他被顶着脖子上的手扼的呼吸困难,可又喃喃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白泽没有听见,事实上他已经快要气疯了,但是残存的一点理智让他没有对林晨初下死手,因为他舍不得。
白泽继续问着刚才没问完的问题:“……那个钟磐寂,究竟是你的什么人?”
林晨初此时已经眼冒金星,但这不妨碍他听到问题。短时间之内,他还不想死,他咬着牙艰难的继续扯谎扯淡:“……朋……友。”
没想到白泽却忽然大笑了起来,松开了禁锢了他脖子的手,扬了扬另一只手上的戮神环:“既然只是朋友的话,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能不太适合让这位‘友人’看见。如此,就让我来送他彻底的离开!”
他随后单手一扬,手中金光一闪,手镯当即发出了痛苦的“咯哒咯哒”的碎裂声,林晨初感受的呼吸畅快下一秒便是心跳停止后窒息的疼痛。他决眦欲裂,竟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两枚戮神环在白泽手中生出层层碎片,然后被他随手一摔,碎的到处都是。
他的目光紧随着那些碎片,此刻他和钟磐寂正处于他亲手布置的颠倒千幻阵之内,金黑色的碎片在碎裂的刹那失去了光泽,划开了幻阵光怪陆离的世界,在白泽有意为之下,大部分碎片掉进了飞升井。林晨初用神识能够清晰的看见,那些碎片迅速融入了五彩石头之内,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刹那,林晨初仿佛觉得整个人都凉透了,他的千般辛苦全都功亏一篑,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急。他气急的回头瞪着白泽,但眼里的绝望远多于愤怒,留住了白泽,但代价是失去最后唤回钟磐寂的机会也没了……
他觉得老天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想哭,却欲哭无泪,向对老天比中指,两只手却被白泽抓在头顶。
此刻的白泽神情已经完全变了,林晨初的表现在明显不,摧毁戮神环这样的神器,对他身体损伤远大于他表现出来的轻描淡写,但这些他都不在意了,现在他唯一想干的,就是把眼前这个男人留在身边……哪怕是杀了他。
林晨初只觉得一股杀气萦绕着自己,白泽杀气不是开玩笑的,他毫不怀疑自己触碰到不该碰的剧情,把这个傲娇彻底变成了病娇,换言之——自己八成会死。但这股杀气在下一刻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白泽犹如梦魇的诅咒:
“吾以白泽一族唯一族长之名,以千年修为代价,诅咒你——南帝仙君,善即为人耻,柔即被人欺,友则被人疑,永生永世不能为人族所拥,你的朋友将会给你无尽的背叛,知道你彻底心灰意冷……”
林晨初愣在的当场,眼前是颠倒千幻阵在眼前快速转过的场景,可奇怪的是他根本没有任何的迷茫,反而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当年落雪峰上钟磐寂的背叛、自己被除了钟磐寂之外的所有人嫌弃、穿越之前的二十多年皆是孑然一身,没有任何交好的人……他只觉得脑中一瞬间又闪过了许多东西,他深深吸了口气,想要抓住那些记忆的碎片——
自己的小说结局是他在心灰意冷下雨钟磐寂同归于尽,这刚好和诅咒吻合;除此之外,他不是林城的儿子,因为自己不是任何人的儿子;他身上仿佛天生就带着一个奇怪的面具,而那个面具现在就在他的脸上;他有着噩梦一般的交友经历,只因为他想要交的朋友都是人类;凤鸣神箫吸收了变成了玄箫,因为他能够分离出焚灭之火!
他早就应该意识到了,早就应该意识到了!
落茗峰之下嫚儿为什么会叫他“仙君”,为甚要说他是“恩人”,为什么钟磐寂在提醒他认主凤佩的时候,他发现那块玉佩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认主印记!八千年前朱雀神佩中根本就没有《焚灭神诀》,甚至自己在八千年后学习的《焚灭神诀》都是自己亲手刻下的!
他早就应该意识到了,根本不存在什么夺舍,根本不存在什么记忆融合,甚至根本不存在什么穿越不穿越——他,至始至终始终都是他,他是因为诅咒而没有朋友的翟南,是那个不断逃避的林晨初,是敢于寻找爱人的南帝仙君!
真相带来的不是雀跃,而是无尽的疑问。如果说是南帝仙君导致了翟南产生,而翟南导致了林晨初的产生,最后又由林晨初促生了南帝仙君,那么自己这样“循环”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他一直以为自己找回的是钟磐寂的前世,却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寻找的是其实是自己的前世今生。他陷入了这个迷阵般的世界,究竟是为了什么?不管究竟是哪一个他种下了“因”,又是哪个一个他摘下了的“果”,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谁布下的局?他沿着时空之河逆流而上,又沿着时空之河顺流而下,究竟是谁,封锁了他的记忆?
林晨初——我们暂且依旧称呼他为林晨初,林晨初在这片刻的是时间之内,呼吸忽然停止。他融入了颠倒千幻阵,看着白泽骤然惊恐的神色,茫茫然的渐剥离了这个世界,他需要寻找真相,他真正想知道的真相。
他看到了在他的里世界里招招摇摇的六界神树,看到了银灰色的无尽荒芜世界,看到一枚浑身上下裹着不周山山石粉末的白色玉佩自空中掉了下来,砸在了一个历尽千辛万陷才重回九重天的少女肩上。
少女满脸泪痕的看着荒无人烟的家乡,嘴中却一直在喊着:“仙君哥哥……你在哪里?”直到她发现了被裹成一根棍子的朱雀神佩以及半透明的“仙君恩人”。
朱雀神佩神奇的隐藏力量带着少女旁若无人的穿越了飞升井,因为她的修为极低,穿越飞升井时根本没有引起任何波动。林晨初带着她躲进了落茗峰,并在她的身边画了一个简单而实用的幻阵——直到遇到它应该遇见的人,否则它会永远保护少女不受伤害。
他看见了幼年时期的钟磐寂躲在火堆里时麻木神色,也看到了屠杀的全景,更是他在隐隐露出了气息救了钟磐寂一命。姓齐的看上去像是为了钟灵儿而放过钟磐寂一命,但事实上却是被他吓走的,一个低等的金仙知道该怎么去讨好一个隐藏了气息的高等上仙,也同样是他的识趣让他能多活几年——留着小命让钟磐寂亲自去取!
眼前的一切又是瞬息万变,他看到了幼年时的自己坐在床上,陷入了一个他精心布置的幻境之中。这是他自己给自己布的一个局,是他自己给自己设的一道知道答案的谜题,谜题之中的他陷入了他能想到的最美好的未来里,没有战争、没有责任、没有杀戮,有朋友有家庭,有爱情……他给了自己所有想要的,并成为故事之中自己的孙子,然后看着自己深陷满足中时眼里的日渐空洞。
他知道结局是什么,也依照着记忆给出了鬼谷子的提示“飞将军无子”唤醒了自己记忆。但是在他说出那五个字的时候,他忽然明白了他的这个局,不仅仅是设个幼年时期的自己的,也是设给现在的他的。于是离开了八千年前的时空之河的某一个时间段里,他知道了想要知道的答案——
他想要的答案已经找到了,不管是深陷囫囵的幼年林晨初,还是在旁观看的那个自己,都在渴望着同一个世界,那个世界不美好,里面的自己不强大,没有貌美如花妻子,反倒是跟个腹黑帝剪不断理还乱。
但一本正经的人终究是个幻觉,自己心中渴求的依旧无法改变,第一世他是翟南,代表了他在逆境中保持本心的本我;第二世他是林晨初,代表了渴望强大又渴望安宁的自我;第三世他是南帝仙君,代表了他拥有了强大力量并敢于追求敢于承担的超我。但即使变幻再多身份和背景,他也始终是他,那个本我、自我、超我一直都在在犯着二吐着槽,平时看起来挺正常但是人后很崩坏的倒霉蛋!
他忍不住笑了,跟着曾经的自己走到街上,目睹了他离开幻境的是美如蜕茧成蝶的景象。
蘧蘧未必都非梦,了了方知不落空。
所以他现在也要离开这个安逸的世界,回到那个动荡危险的时代,陪伴那个值得他陪伴并且也一直陪伴他的人——诅咒所言他会一直被朋友背叛,但是钟磐寂却最终回到了他的身边,诅咒没有破解,不论是钟磐寂还是白泽都是人类,改变的只有他的身份,因为在很早以前,他就已经不是自己的“朋友”,而是……爱人。
至于这一切的真相,他相信一切种下因的人,都会来收回果,在这之前,他不在意正视自己的心,重回那个他八千年前没有完成剧本。在了解真相之前,他要用所有的力量,保护他想要保护的这个……混乱而糟糕的世界。
☆、第212章 杀回仙界(一)
第二百一十二章杀回仙界(一)
当林晨初重新找回到现世意识里的时候,他正被紧紧抱在怀里,强迫着听类似于精神污染的情话。(¤)
当然,有邪介乎于不说憋屈说了矫情之间,但前提是没到应该说出的时机,当时机到了,所谓的语境就成了顺其自然东西。而所谓的被诉说的对象,也就不觉得那些情话恶心人了……
在笔者自动为大家屏蔽三千五百字泪的告白之后,林晨初终于忍不住弱弱的说了声:“你别哭了……我醒了……”
白泽没听见,兀自沉浸在自己悔恨和悲伤中,林晨初忽然觉得这个时候的他其实挺萌的。
“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不逼你了,你别吓我。”
林晨初保证,他已经听这句话听了三次了,每次“别吓我”之后都是一段感人肺腑的自我剖析,甜的腻人,而且都不带重样的,智商高就是省事儿,即兴稿子都比某些网络小说作家憋出一年的东西有内涵。林晨初咧嘴,听别人跟自己说这些,真心是一种享受,他开始理解甚至同情那些,没事儿总喜欢让自己男友像背课文一样跟自己说情话的女孩了。
这回他加上了肢体动作,在白泽眼前晃了晃:
“打搅一下,其实我醒了。”
白泽的声音截然而止,他花了三秒钟理解了林晨初这句话背后的含义,然后又花了两秒回忆了一下自己都干了什么。最后,在林晨初说完话五秒钟之后,他不出意料的被某人狠狠的摔在地上。
白泽拼命想要板着脸,但总是难以抑制狂喜和愤怒两种极端的情绪,因此那张充满矛盾的扭曲的脸看的林晨初憋笑憋得都忘了疼。他揉着后脑勺坐了起来,向前探去揩了揩白泽的眼角,不出所料的摸到了些湿乎乎的东西。
“你哭了?”
白泽离暴走只差一步之遥。但紧接着林晨初又说了三个字,这三个字就显示一剂镇定剂,当场让白泽冷静了下来,那张极度扭曲的脸也恢复了面无表情。
——当然,猜测是“我爱你”和“干死我”的同学请去面壁。
事实上林晨初对白泽说的是:
“我错了。”
“我错了”在某个叫做汉语语种里,与对不起是同样的意思,但是这种博大精深的语言同时也赋予了它与同意者不同的东西,这不单单指的是读音,还有它的内涵——一种类似于撒娇的口吻,比对不起更加亲近,也更加温柔。
白泽怔怔的看着林晨初。从林晨初彻底失去心跳和呼吸开始到现大概是两刻钟,在此之间他可以很确定他死了,甚至在刚才他可以很清晰的看见林晨初放大的浑浊的瞳孔,这种恐惧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即便是看见他现在活生生的坐在他眼前傻笑,也无法消除那时在残留到现在的惶恐。
林晨初指着这身下的毛毯,道:“颠倒千幻阵能颠倒阴阳扰乱乾坤,一人生一人死,一人喜一人忧,我在欢喜的幻境中死去,而你活着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东西……不过原来你最怕的是会死啊……还真是受宠若惊。”
白泽面无表情的看着满脸傻笑的林晨初,感觉自己丢的不仅是心,还有脸。
“既然你无事,我也不便留你。刚才那些并非谎话,所以过几日之后我会为你打开通道,你尽快离开六重天罢。”
说罢,白泽一甩袖子就要走,林晨初忙慌张的坐起身,一伸胳膊就抱住他大腿了,脸庞贼后的陪着笑:“别啊,我好不容易来趟魔界,空着手回去他们会笑话我的!”
白泽本来因为他抱自己大腿,还生出了几分窃喜,结果听完他说的话之后差点没气晕过去:“你……罢了罢了,我不屑你那储物袋里的破破烂烂,凤鸣神箫你认主了也归你,打碎的手镯我另赔你珍宝三千,满意了就赶紧走,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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