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临睡前,楚音在空荡的大厅里踌躇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踩上楼梯,尽量轻声轻脚。卫铃告诫过他不准他上楼,虽然父亲听到了,却没说什么。
想到这里,他的心就一阵难过地刺痛。
压下酸涩的情绪,他紧张兮兮地盯着楚淑琪和卫铃的房门,生怕被她们发现。停在书房面前,他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有些不耐的威严声音。
“谁?”
楚音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推门而入,对书桌前不苟言笑的男人弱弱唤道:“父亲。”
楚风面无表情地看着文件,“什么事?”
楚音背靠着门,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支撑着自己在父亲面前站直,他无意识地揪着衣角,强鼓足勇气低声道:“父亲,老师......老师说这周末要家访。”
楚风漠然道:“没时间。”
楚音心一凉,目光黯淡下去,惴惴不安地站了一会儿后才勉强道:“......我知道了,打扰父亲了。”
他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楚风的目光从文件上移到门口的方向,露出几分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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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带走
两边都无法通融,楚音失魂落魄了好几天,还是无法避免地等来了周末。
江舟早就熟知他家的路线,选择了下午去拜访,这个时间点,楚风应该是不在家的。
大老远便看到楚音孤零零地站在别墅门口,巴巴地望着他来的方向,当看到江舟的身影时,他立即露出欣喜的神情,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瞬间又褪的惨白,不安地像即将被揭穿谎言的小骗子。
江舟朝他走了过去,佯装不觉地笑道:“天气凉,怎么在外面?”
楚音咬住唇,垂死挣扎地怯怯看着他,“老师,可不可以.....不要来......”
江舟微怔,语气夹杂了些失落,“楚音,老师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
可是了解后就会知道,他其实有多低贱了啊,低贱到不配出现在任何人身边,只该孤独的腐烂。
楚音的嘴边扯起一抹苦涩的笑,心一点一点冷下去。
就让老师知道吧,让他也离自己而去,让最后的阳光也就此熄灭吧。
江舟察觉到了楚音渐渐的颓丧情绪,只是弯了弯嘴角。
小白莲,你就等着我拯救你吧!
走进大厅,安静穿梭的佣人对楚音都熟视无睹,偶尔投来的目光也是冷漠轻蔑的,楚音的身体猛然僵硬,就算早就已经习惯,可往日的这些恶意在此刻却显得尤为锋利,在他最珍视的人面前,将他捆绑在青天白日下接受黑色的洗礼,每一眼都把他死死钉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半分。
江舟停下脚步,疑惑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指尖深深地掐进掌心,痛楚却显得麻木,楚音颤抖着声音,带着几近悲怆的哭腔最后哀求道:“江老师!您回去吧!求您回去吧!”
他脸色苍白,像一个濒死的病人用尽最后的希望,只为了徒劳地掩盖不耻的真相。
江舟错愕地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忍,沉默片刻后轻声道:“楚音,你别怕,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老师都会在这里的。”
楚音怔怔地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神情却羞卑至极,僵了许久后才缓缓埋下头,兀自向前走去。
背影黯淡,而且脆弱。
像被抽离了唯一的脊髓。
江舟目光复杂地望着他,沉甸甸的心疼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是他第一次发觉原来这个世界的人并不只是书中的一个名字,而是活生生存在的人,会哭会笑,会令人心碎难过。
他顿了一下,抬脚跟了过去。
大厅里坐着一个优雅风韵的女人,长得细腻柔美,表情却冷淡如冰。她厌恶地瞥了一眼畏缩着走进来的楚音,厉声吩咐道:“回你的房间去!别出现在我面前!”
楚音一抖,怯怯地咬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你是在对谁说话?”
含着怒气的声音毫不客气,却并不是对他说的。
卫铃扬眉,看着面前突然出现在家里的年轻男子,虽然戴着眼镜看不清面容,但长身玉立,气质斯文。
她立即起身,巧笑盈盈地柔声问道:“您是哪位呀?”
江舟眼见着她变脸的娴熟程度,冷冷道:“我是楚音的老师。”
卫铃脸色一变,瞪了一旁不敢说话的楚音一眼后,笑意冷却了下来。
“原来是老师呀,真不好意思。”
她懒洋洋地坐了下来,伸出手欣赏着自己艳丽的指甲,口气带着嘲讽。
“老师还是早点回去吧,不需要来这里。”
江舟面容极冷,“身为老师,我自然有义务关心每位学生,只是看起来,您对他似乎很不友好。”
卫铃冷笑道:“这与老师无关吧。”
“楚音是我的学生,他的事当然与我有关。”
楚音猛地一颤。
“哟,还真是位负责任的好老师呢。”卫铃阴阳怪气地笑道,她故意提高了声音,“那么老师应该知道,楚音是个私生子吧。”
她在“私生子”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得意地看向江舟,等着他和其他人一样露出震惊而鄙夷的神情。
角落里的楚音也缓缓抬起了头,脸色平静地等待着终将到来的残酷的审判。
江舟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目光落在楚音身上,慢慢地温声道:“不管他是什么,他都是我的学生。”
楚音瞳孔骤缩。
江舟心情畅快地瞄了一样脸色难看的卫铃,坚定道:“我看楚音在这里似乎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我要带走他。”
“带走他?”卫铃失声道,她盯了江舟几秒后冷冷一笑,“老师还真是善良啊。”
江舟没理她,走到楚音身边拉起他的手,低头道:“你的房间在哪里,我带你去收拾东西。”
楚音一眼不眨地望着他,漆黑的瞳孔里映出青年温柔的笑容,一寸一寸点亮寒冷的黑夜。
他沉默了片刻后,艰涩地开口:“老师......要带我走吗?”
江舟笑了笑,“楚音,你愿意和我一起住吗?”
楚音张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所有的言语被沉甸甸的东西压在心上,一瞬间刺入心脏,然后渐渐地燃烧起来,灼热地发烫,往昔层层的冰冷被悄无声息地融化,露出孩童的委屈,软弱,和渴望触碰温暖的强烈依赖。
他眨眨眼,泪水毫无预兆地就流了下来。
江舟目光一顿,然后轻柔地抱住了他。
“楚音,别哭。”
他带楚音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就离开了别墅,临走前,他微微侧头,冲沙发上阴沉着脸的卫铃淡声道:“楚音我带走了,从此之后,他由我负责。”
宽大的镜框下隐隐露出的眸光竟比他身后的夜晚更加寒戾,如一柄看似锈迹斑斑不引人注意的长剑,一出鞘却银光凛冽,无声之间便夺人性命,是可以为了它守护的人而不顾一切的存在。
卫铃微怔,再回过神来时,两人的身影便已然消失了。
她勾唇一笑,楚音的离开于她当然是再好不过,只是这离开的原因......哼,她倒是要看看这次楚风会怎么处置他这个好儿子。
纤腰一扭,她起身愉悦地准备去美容院。
身旁的小孩子一声不吭,却死死地抓着自己。
江舟试着脱开他的手,被在松开的瞬间又被紧紧抓住。
楚音抿抿唇,一脸紧张。
江舟刚从那个乱七八糟的别墅里出来,心情好地不得了,莞尔一笑地捏了捏他的鼻子,“放心,老师以后不会丢下你的。”
楚音脸色溢出些明亮的欣喜,忍不住追问道:“真的吗?老师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不会丢下他,不会再让他一个人了么。
江舟笑眯眯地耐心安抚惴惴不安的小白莲,“真的,楚音这么乖,老师怎么舍得丢下你呢。”
他摸摸楚音的头,叹了口气。
“以前真是辛苦你了。”
楚音睁大眼睛,不争气地又想哭了,他抽了抽鼻子,闷声道:“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
在遇见江舟之后,他之前所有的日子都已经不值一提。
欺侮也好,嘲笑也好,冷落也好,他现在只想用力抓紧这一丝温暖,再也不放开。
江舟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在只有卫铃的时候公然把楚音带出来,是算准了她根本就不在意,而楚风,应该会在知道后派人来把楚音带回去,毕竟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也不会把家丑流落在外面。不过只要自己的态度强硬一些,他也不会把事情闹得太大。
其实只需要保证楚音在自己身边度过三年的时间就可以了,因为到时候的剧情就会出现大逆转。
而他必须尽力在这三年里猛刷楚音的好感度,毕竟去掠夺小孩子长大之后的喜欢,真的是太有罪恶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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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校庆
三年的时间转瞬即逝,楚音在江舟的精心照顾下,从最初营养不良的瘦小模样终于长成了正常的高中生,自卑怯弱的性格也有所改变,整个人都焕发出蓬勃的生机。而在江舟的不懈努力下,他又成功回去了三次,每次的时间都有所增加,为了怕楚音起疑,每次昏迷的时候他都借故把楚音支开,总算也圆满地隐瞒了过去。
但是......现在只有四次啊。
小时候容易表达的喜欢只是单纯的依赖与好感,长大后的喜欢可就不一样了,这怎么能下得了手呢。
江舟叹了一口气,苦恼地切着土豆。
厨房门口探出一个头,年少清丽,唇红齿白,笑盈盈的模样简直令人挪不开眼。他看着心不在焉的江舟,声音是少年特有的清越,眨眨眼道:“舟哥,我饿了。”
江舟回过神,“快了快了,去外面等着。”
他利落地开火炒菜,顿时厨房里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油烟迅速地窜起来。他伸手去拿酱油的时候迅速地把楚音的小脑袋推了出去,关上了厨房门。
“油烟大,你别进来。”
被门挡住的楚音摸摸鼻子,乖乖地走到客厅里津津有味的看电视。
没一会,厨房里传来江舟的喊声,“过来端饭!”
“知道了!”楚音眼睛一亮,喜滋滋地跑了过去。
江舟以前是个以泡面为生的宅男,奉行能吃就行,但在养楚音之后,他不得不考虑未成年人的营养需求,于是买了食谱绞尽脑汁学做饭,在经历很多次失败的黑暗料理后,他终于能做出还算可口的饭菜了。
最乖的是楚音这个孩子,就算吃着糊米饭和咸茄子,也能一脸高兴地说好吃,然后捧着碗吃的干干净净,倍儿给面子。
不过江舟还没有惨无人道到连口正常的饭菜都不给他吃,毕竟主角可是以后要成大事的人,万一记恨自己,还不是分分钟就把自己给炮灰掉。
他咬了口土豆,自我感觉很良好,目光热切地问对面吃得专注的楚音,“小音,今天的饭菜怎么样?”
“很好吃。”楚音笑眯眯地回答道。
就知道是这样。
江舟心情愉悦地弯起眼,他的眼镜前不久不小心摔坏了,还没有来得及买新的,此时露出原本的面容,眸如星辰,精致如画。
楚音愣愣地看着他,鬼使神差地说:“舟哥,你明明这样很好看,为什么还要戴眼镜?”
江舟夹了一片肉放到他碗里,随口道:“想戴就戴了,你正在长身体,多吃点肉。”
其实问出口的瞬间楚音就后悔了,他忽然不想让别人看到江舟这个样子,不戴眼镜的江舟,最好看的江舟,只有自己能看到,这样光想一想都会让他忍不住弯起唇角。
他迟钝地还没察觉出,对一个长辈生出这样的想法是不应该的。
他松了一口气,也夹了一片肉放进江舟的碗里,认真道:“舟哥也要多吃肉。”
“好好好。”江舟笑道。
吃过饭后,楚音去房间里做作业,江舟洗完碗了便在沙发上准备讲义,没一会,房间门打开了,楚音看着倚在沙发上低头看讲义的江舟,踌躇了一下后问道:“舟哥,我们学校明天要举行60周年庆,家长可以陪同学生一起去,你有时间吗?”
因为江舟还在教初中生,楚音却已经升了高中,有时楚音开家长会的时候都恰逢江舟有课,很少有机会去楚音的学校,这次楚音虽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却还是忍不住问了。
江舟手一抖,差点没把手中的讲义撕碎。
卧槽!差点都忘了!
他眉峰一跳,立即回答道:“去!我一定去!”
剧情发展的重要时刻怎么能缺席!他还没完全攻略小白莲,怎么能被攻君们抢走!
楚音眼睛蓦地一亮,惊喜道:“真的吗!”
楚音看着他还在成长中的惊艳模样,心情十分复杂,就跟辛辛苦苦养大了一颗最大最圆的白菜,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猪拱。
他烦躁地揪了揪头发,语气温和地叮嘱道:“我明天会早点过去的,你写完作业了就快去睡。”
“知道了。”楚音脸上是掩不住的欣喜。
江舟看他走进了房间里,再也无心看讲义,也打算收拾收拾去睡觉,担负着扭转剧情拯救小白莲的重任,他可得好好养精蓄锐。
原作里楚音虽然一直被欺负,成绩却是相当的好,考上了和现在一样的高中,而同样的60周年校庆的那一天,作为学校投资人之一的攻君偶然碰到了差点迟到的他,一见倾心,当即便把人拐了回去。
真是简单粗暴。
学校环境很好,树木青翠,摇曳间打碎了热烈的光线,从缝隙里投在地上落成斑驳的光影。
兴许是因为举行周年庆的缘故,学校里的氛围很是轻松,年轻的少男少女们三两成伴,嬉笑着踩着阳光走过,有的学生亲密地环着父母的胳膊,面庞单纯快乐。
江舟穿着一件米色针织毛衣,下身是黑色的修身裤,神情漫不经心,插着兜在路边等楚音,气质沉稳而出众,引得不少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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