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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八风不动——柳满坡

时间:2014-09-09 23:01:56  作者:柳满坡

  而在几日后,更是噩耗突降。
  皇上猝然殡天!
  而原该最有希望即位的大王爷出使边疆,两日前却中了南蛮人的暗计,此时竟生死不明!?
  一时天下大乱!
  帝位不可一日虚悬,若是大王爷平安归来,则万事大吉,若是一旦有了不测……
  这话当下没人敢说,但又不得不说,于是二王、三王党羽打算揎拳掳袖蠢蠢欲动了。
  若论自身实力,当数三王赵典更胜一筹,但二王赵攸同大王爷赵谧私交甚笃,大王爷要是真回不来了,他余下的人便是二王最大的助力。
  就在形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观世方丈再次入京,手执灵佛遗旨,召左、右相、三位国公、四位上将军宫中密议。
  二王赵攸为人偏听偏信,优柔寡断,也就是耳根子软。
  三王赵典为人记恶善妒,暴戾恣睢,也就是肚量很小。
  “灵佛似早知今日,遗世前留下一句箴言望诸位大人可予以慎思。”
  观世顿了顿道,“庸君误国,暴君亡国。”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惊然,片刻,左相傅雅濂同右相周京雁对视一眼相当先跪下,其后裕国公和慈国公,还有两位将军也了然而跪,只有亲三王一派的敬国公和另两位将军似有不忿,不愿接旨。
  但无奈“灵佛可识真龙”一念早已深入民心,若是他们顽强反抗,也许可登大宝,但必定民心大失,天下不服,反而只要留待青山,未必就没有希望。
  当夜,观世走前又来到裕国公府,交由顾璟长另一封信。
  “天下看似初定,实则风云暗涌,国公眼下既不愿亲子出世,那就留待以后再议,只切记,您担心灵童入佛门活不过而立,但可知若留在府上,怕是连束发……都未必能瞧得见了。”
  说罢,不再看顾璟长骇然之态,径自告辞。
  ……
  顾相檀幼时自不知这些纷扰,也不知外头是怎般腹诽他们顾家的,他是在全府的极尽疼爱中长成起来的,爹娘对他极好,顾府上下更是凤协鸾和兄友弟恭,也将顾相檀教导得聪慧良善。
  可这一切都只停留在了六岁以前,六岁之后,爹爹便不常笑了,偶尔见到他也总是面带愁容,娘亲也会陪在一旁唉声叹气,他们并未对顾相檀说明缘由,但是从祖母那里,顾相檀也知晓了些,爹爹在朝中似不如意,有人处处针对他,爹爹很郁郁不得志。
  七岁那年,顾相檀的生活终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听说周相周叔叔被罢黜,傅相傅叔叔则主动辞官回乡,而在他临走前,爹娘却说,让他将自己一起带走。
  顾相檀自然不愿,好好地,为何要离开家乡离开爹娘?!
  但是顾璟长和夫人却似铁了心,顾夫人抱着儿子哭红了眼睛,却还是狠声道,“我让你去鹿澧的相国寺和你傅叔叔一起学佛,你若是学不成,便不能回来!”
  而爹爹则叹声道,“你投胎入我顾家,虽你我父子缘浅,但能勉强得这七年……也够了。”
  顾相檀看着父母相看泪眼,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嚎啕大哭,他平日总是笑着,说不出的乖巧懂事,此刻却任他怎般切切哀求都打动不了双亲所做下的决定。
  最终顾相檀被傅雅濂强行带走,他只记得自己一路哭叫,最后却变成了咬牙保证。
  “相檀一定会学成的!一定会学成的!你们等着我回来!等着我回来!!”
  六年的笃学不倦,六年的寒窗苦读,青灯古佛寥落小院,顾相檀就是想着终有一日可以回去,终有一日能再见爹娘,才让少年心性得以坚持。
  却不想到头来,盼到的却是如斯噩耗,叫他怎么吞的下这口气,忍得下这个恨!
  只是如今再活一遭重头想来,京中日子暖心暖情,但在鹿澧的岁月,却也并非那么难熬。
  因为那儿有师傅,有相国寺僧众,还有……渊清。
  ……
  赵鸢是在顾相檀八岁那年住进不远处那个小院的。
  起先顾相檀并不知晓,他只是发现师傅近日有些奇怪,常常到了傍晚就不见踪影,苏息安隐也是这般觉得的,于是有一日,苏息神秘兮兮地来告诉顾相檀。
  “公子,您猜猜傅居士每天这么晚都去了哪里?”
  “庙里吗?”
  苏息摇头,“要去庙里,我干嘛还来告诉您啊。”
  那顾相檀就不知道了。
  苏息呵呵一笑,“他去隔壁小院给人治病去了。”
  “治病,你怎么知道,治什么病?”
  “他寻了观蕴大师一起去的啊,大师还提了药箱呢,不是治病是什么?不过应该治不好吧,要不然怎么天天都去呢,而且每次出了院子都面如土色的。”
  这下顾相檀倒是惊讶了。
  观蕴大师作为相国寺四大班首之一,医术精湛妙手回春,但岂是随意出诊的?能让他瞧得,除了自己,也就方丈和禅师们了吧,哪怕是着了师傅的面子。可为什么师傅要让他给这个面子?
  对方是谁,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吗?
  顾相檀不由有些好奇。
  不过他到底没有多嘴追问,他谨遵师傅教诲,持斋把素一心求道,只等有一天能圆满归京。
  倒是有一日又听得苏息和安隐在外头悄悄低语。
  “那位少爷好像救不活了……我昨晚路过院门口看见寿材店的刘掌柜在和里面的老妈子说话呢。”
  “但傅居士和观蕴禅师还是日日去啊。”
  “唉,拖得一日是一日吧,观蕴禅师都无法子了,这世上怕也药石无医了。”
  “可是……我听说灵佛能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你说咱们公子能不能……”
  苏息话才出口便被安隐打断了。
  “修得胡言!公子不赀之躯,怎么可随意为他人诊治,你又知道对公子无害了!”
  苏息难得被安隐这般认真地训斥,呐呐着不敢出声了,此时却听门扉咿呀,顾相檀走了出来。
  “带我去看看吧。”
  苏息和安隐立时急了。
  苏息道,“公、公子,我胡说的,您别放在心上。”
  安隐也劝,“公子,傅居士都未开口,您便安心修行就好。”
  顾相檀摇摇头,“我日日所学的,便是教我向善助人,如今得知有人在受苦,我怎能不管不问呢,不论能不能治好,我总该去看看才是。”
  这话说得两人一时没了办法,最后只得硬着头皮把顾相檀带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承祁和鱼儿姑娘的地雷

    9、救人
  
  顾相檀随着安隐和苏息才来到隔壁院前,就被一个人高马大的少年侍卫拦住了去路。
  苏息立时竖起了眉毛,叉腰吼道,“我们是来看你们少爷的,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少年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已有一股沉稳气势,他不被苏息那跋扈的模样所惑,只径自问,“你们是谁?”
  苏息刚要道破顾相檀的身份,就被打断。
  顾相檀笑着道,“我是傅居士的徒儿,来寻我师傅的,顺道听得消息,想探视一下你们少爷。”
  听着傅雅濂的名字,少年果真敛了气势,但那防卫之态却并没马上收起,仍是用一双深沉的眉目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顾相檀,似是要将他看出个子丑寅卯一般。
  顾相檀倒是好脾气,始终摆着淡笑。
  良久后,那少年才收回目光,点了头。
  “我带你们进去。”
  三人一路跟在他身后,苏息忍不住小声道,“好大的架子,我们以前进宫都没这么难呢。”
  下一刻,便被安隐瞪了一眼。
  顾相檀却是悄悄端详着这里的景致,有凉亭、有池塘、有花有草,还有鱼,比之自己那里可是精细多了,在这荒郊野外的,更显得稀奇。
  许是听得外头动静了,门帘掀开走出两个人来,正是傅雅濂和观蕴大师。
  见着顾相檀竟然擅自来了,傅雅濂很是吃惊,继而不快地看向苏息和安隐。
  苏息忙低下头不敢说话,安隐也做出一副知错的态度,顾相檀只有道,“师傅,我听闻这儿有个小公子病了,便想来看看。”
  傅雅濂微微皱了皱眉,“此事与你无关,你也插不上手,回去罢,我晚上还要查验你的功课。”
  顾相檀以往一向听他的话,可这次却没动,反而看向观蕴大师,辩驳道,“可是……外界皆传灵佛能起死回生,也许,我能救他?”
  这话一出,傅雅濂立时变了脸色,而不待他开口,将他们领来的少年忽的冲过来叫道,“你是灵佛?”
  顾相檀被他吓了一跳,但还是恍惚地点了点头,下一刻,那少年便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来,一下一下重重地磕起了头。
  “请求灵佛救我们少爷一命!牟飞愿做牛做马以报厚恩。”
  听着那以额抵地的声响,顾相檀忙去扶人,那位叫牟飞的少年却不起来,说除非顾相檀答应他。
  顾相檀无奈地看看傅雅濂,傅雅濂沉郁地别开了脸,顾相檀又去看观蕴,观蕴大师则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说话。
  顾相檀只有道,“我能不能先见一见你们少爷?”
  牟飞这才匆匆起身,将顾相檀引到了室内。
  掠过厚厚的帘幕,一阵药味便扑鼻而来,顾相檀这一年随着师傅也看了不少医书,他动了动鼻子,发现其中掺着不少味药都是有化瘀解毒疗效的。
  而待到近前,看见床上躺着的人时,顾相檀更是肯定了猜测。
  那也不过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可眼下却面庞青灰,唇色发紫,露在被外的双手更是肿若萝卜。
  这哪里是什么病重?根本就是中毒之象!
  “这……”
  顾相檀茫然地望向师傅和观蕴大师,眼带询问,而一旁的苏息和安隐也早已被惊得说不出话了。
  还是牟飞,他不似那两人心有顾忌,对他来说,只要可以救少爷,一切代价都在所不惜,于是对顾相檀道,“少爷十日前误食了聊黄草,自此便一睡不醒。”
  “聊黄草?”顾相檀倒是不知道这个东西。
  观蕴道,“聊黄草乃南蛮的一味药引,根茎可入药,但其结出的果实却含剧毒,且无色无味,一旦不慎入体便……药石无医。”如今都已经过了十天了,这孩子不过是虚虚地吊着一口气而已,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一命归西。
  顾相檀听着慢慢走到了近前,细看可发现床上之人眉目精致若画,美得雌雄莫辩,只是被暗色牢牢缚住了,气息若有似无,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濒死之相。
  顾相檀瞧着瞧着忍不住心头一动,脱口而出道,“我想救他……”
  傅雅濂当即喝道,“相檀!”
  顾相檀却转过头来,诚挚地又说了一遍,“师傅,我想救他……”
  傅雅濂双拳紧握,心内似是极度挣扎,片刻长长喘出口气,低头不再言语了。
  顾相檀又去问观蕴,“禅师,我能救他吧?”他记得在书上不止一次见过前几代灵佛都有治病救人的功绩在,有些甚至还能招魂夺魄,十分神奇,他不知自己可否做到,但是却愿试上一试。
  观蕴叹了一声“阿弥陀佛”,轻道,“灵佛自有拯救苍生之力,只是……天道轮回因果循环,醒之,你若要破,必是要付出代价的。”
  顾相檀倒没被这话吓住,反而好奇道,“什么代价?”
  观蕴顿了下,“生死相衡,阴阳交替,有来有去,有归有还。”
  顾相檀听了一愣。
  傅雅濂以为他是不明白,不由沉声道,“便是拿你的命换他的命,用你的阳寿换他的阳寿!”
  此话一出,内室一片死寂,连牟飞都再说不出央求灵佛救人的话了。
  顾相檀拧眉沉思,片刻恍然大悟,“原来每代灵佛寿命如此之短,便都是因为这个?”将自己的阳寿都匀给了旁人?
  观蕴和傅雅濂都未回答,但顾相檀知道自己猜对了。
  难怪师傅明明对床上的孩子一脸担忧,却仍是阻挠自己放手一博,想必他这一段日子心内也十分痛苦纠结才是。
  顾相檀思量半晌,一步上前轻轻拉住了傅雅濂的手,弯起眼道,“师傅,佛祖有说:汝要死时吾救汝,吾要死时天救吾,既是因果循环,我今日救了他种下福报,他日即便我身死心灭,老天自有其他循环助我得道。”
  这番话说得傅雅濂和观蕴都一时惊愕。
  片刻,观蕴宣了声佛号,摇头道,“我等凡俗子弟,到底比不过灵佛看得通透,阿弥陀佛。”
  傅雅濂也是不由震动,他反手握住顾相檀的,俯身郑重道,“相檀,你可想清楚了?”
  顾相檀能察觉到师傅的手在隐隐地发抖,他却镇定自若地点点头,目光澄澈如水,一片清明。
  “禅师,你只需告诉我,怎么做便好。”
  ……
  其后的一段时日内,顾相檀便在小院里暂且住下了。
  观蕴禅师告之他的救人之法来源于佛教密宗,但他也只是知晓个大概,具体奥义还需顾相檀自己揣摩。
  顾相檀由着密宗咒术所言,早中晚各给这位小少爷诵一个时辰的经文,然后与他同榻同食,亲密相待。
  起先并未有什么效果,人还是气若游丝半死不活的,顾相檀自己心里也是没底,而牟飞和另一位侍卫毕符都开始着急了,觉得许是灵佛未必如外界所言那般奇妙。然而三、四日后,众人神奇地发现这位小少爷脸上的黑气开始慢慢退去,七、八日则手脚浮肿渐消,气息也恢复了沉稳。
  待到十日后,小少爷竟然醒了过来!
  那一天正当夜半,赵鸢只觉自己在冗长的暗路上走了很久很久,虬曲挣扎良久才终于脱离了苦海回到人间,而他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那张近在迟尺的脸。
  这是一张稚气未脱的面容,眉清目秀,脸蛋在幽暗的烛火下泛出粉白的光,肉肉的双唇微张,让腹中有些空空的赵鸢竟无端想到了一只包子。
  虽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这一段时日周围发生了些什么,赵鸢隐约可以感受得到,特别是在这个孩子出现后,原本郁结于心的苦闷,充斥在四肢百骸的沉痛都慢慢地随着那轻柔低缓的吟诵声一同被化去了,堵住的喉口由他来喂便吃得下东西,抽搐的躯壳由他陪伴便能得到好眠,这般神迹,若是换到从前,怕是谁来告诉赵鸢,他都不会信的。
  但是眼下……却由不得他不信了。
  正胡乱思量着,面前的孩子微微动了动,也跟着睁开了眼。
  许是没想到一直昏睡的人忽然醒了,顾相檀呆了下。
  而赵鸢则默默地对上了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只见其内的情绪从隐含迷茫到清晰明媚,继而更是涌出惊喜的光晕,一瞬之间万分璀璨,而当他勾起唇角对着自己绽出一方温暖和煦的笑容时,赵鸢几乎听见自己冰封已久的心出现了咔咔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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