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大师给算算。”朱宋皇帝见温国文还想说话,便不耐地摆了摆手。
温国文和温庞氏为难地对望了一眼,温庞氏看向慧慈恭敬地说道:“那就有劳大师了。”
“无事,你把大公子的八字说来便是。”慧慈笑笑。
“申时中生人。”温庞氏低垂下头,嘴角上扬的弧度没有任何人看到。
慧慈琢磨了一下,皱起眉:“申时中生人:先克父,六亲不得力,兄弟不利离祖居,只宜自成自立,衣禄有余,是非不平,夫妻刑克子又迟,早年不遂末年好。”
大殿中的众人听后都有些诧异,这克父不正是说早死的温国安吗?这还克妻,影响手足,看来温家大少的命途真是坎坷。
“大师,我虽只是夜阑的伯娘,但这孩子是不是太苦了,可有解法?”温庞氏佯装紧张道。
“解法是有,只是……”慧慈蹙着眉,似乎在斟酌是否把话说出来。
朱宋皇帝瞧着温庞氏对侄子这般“关怀备至”,龙心甚慰。他开口说道:“大师,有话直说。”
“此子只当尽早于归。”
一片肃静——
于归?不就是出嫁吗?还尽早?
众人面上惊讶,心思各异。
“我们可怜的夜阑……”温庞氏大呼一声,取出手绢擦拭着隐隐有泪水的眼眶。
“虽然前朝有男子和男子结亲的先例,但这事……”朱宋皇帝瞧着她悲愤的神色,慢慢地摩擦着指上的玉戒,眉头微皱。
“陛下,臣妾听闻已逝的温国安生前给温大公子定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名男子,叫萧锦。或许温国安早以测过温大公子的八字,才做了这番安排。”苑贵妃突然开口说道。
“还有此事?温相此事当真?”朱宋皇帝看向温国文。
温国文低头:“当真。”
“男子与男子结亲的事虽罕见,但温家又有了婚约,今天朕高兴,朕就下旨赐婚予温夜阑和萧锦,择日完婚。”
众人站起身纷纷拱手喊道:“皇上圣明!”
温国文和温庞氏低头相视一笑。
☆、第15章 成亲
宴会结束后第二天,皇帝赐婚的圣旨就来到了温家。卫葶瑜看着温夜阑接旨后眼前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大夫帮卫葶瑜把了脉,开了几剂药,说她是忧思太重。温夜阑谢过大夫,让侍女带着大夫出去领了赏钱,并挥退了房间里其他的下人。
温夜阑给卫葶瑜的太阳穴抹了一点精油,卫葶瑜便悠悠地转醒过来。她一睁眼,瞧见温夜阑眼圈一下子就通红起来。
“我的小七……”卫葶瑜声音颤抖带着泣音。
温夜阑伸手轻拂着她额前的碎发,轻声说道:“娘,您放心,其实小七嫁了也不是坏事。你且等等,很快小七就能把你接走了。”
“倒是娘拖累了你。”卫葶瑜握住温夜阑的手,越握越紧。
温夜阑没再说些什么,他只是轻搂过卫葶瑜,拍了拍她的后背。其实这婚事何尝不是温夜阑的手段?他嫁给萧乞儿,不管是不是他自愿的,他也不会让温家大房的人好过。
结亲是他的第一步,下一步就是分家和把娘接走。
温夜阑垂眸,神色严肃。
萧锦接了圣旨,和方福一起恭敬地送走了皇宫来的太监公公,也不管客栈内其他人的哗然。方福带着萧锦直接回了天字号上房。
萧锦回到房间后便取出诏书翻看起来,看到上面写着十日后迎娶温家大少温夜阑时,眼里划过一些讥讽。
十日?
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没想到这温大夫人的人脉那么出人意料。灵隐寺的慧慈,还有当今的天子……为了弄走温夜阑,温大夫人真是殚精竭虑,仅仅只是为了温家的嫡子之位。
萧锦真不知道是该说温大夫人聪明还是愚蠢,有这些关系人脉,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在自己的儿子和丈夫身上。
方福瞧着萧锦盯着诏书呆呆傻傻的模样,脸上带上了几分嫌弃。
朱宋三年,六月二十四日。
温夜阑来到大堂,老太爷,温国文,温庞氏还有温子陵和温子瑶都已经坐在堂中等着他。
温子瑶的脸上带着耻笑,温子陵则是摇着折扇一副玩笑不恭的样子。
温夜阑面无表情,对着他们一一问了声好便静静地站在了原地。
老太爷侧头对着站在他身边的管家示意了一下,管家李九就走到了温夜阑的面前,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了他。
温夜阑看着手里的地契,眼带困惑地望向老太爷。
老太爷拄着拐杖神情严肃地说道:“虽然是我们温家嫁人,但是好歹是皇上赐的婚,也不能过于寒暄。这张地契是城东的别院,以后你就和那个萧乞……锦好好住在那吧。”
温夜阑低下头,眼里是满满的嘲讽。不能过于寒暄所以就给了他一张地契?老太爷真的不是在“打趣”他吗?
温子瑶在旁边掩嘴轻笑,温夜阑侧头对着她睨了一眼。温子瑶被他突如其来的冰冷眼神吓了一跳,凝神直视过去,温夜阑依然还是那副不轻不重神色冷淡的模样。她轻皱着眉头,脑海里的怪异感怎么都挥之不去。
刚刚,她不可能看错的。温夜阑是以为自己离开了温侯府他们就拿捏不了他翅膀就硬了吗?真是可笑!
温夜阑可不知道温子瑶的内心活动,只是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地契,抬头望着老太爷认真地问道:“爷爷,圣旨难为对吗?”
老太爷太阳穴一凸,不明白温夜阑为何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他双手搭在拐杖头上,沉吟道:“对。”
“呵呵……”温夜阑低头冷笑了两声,再次抬起头,环视了众人一圈,目光凛冽,一字一句道:“圣旨难为,皇上赐的婚,爷爷你说,如果明天结不了亲,算不算欺君之罪?”
老太爷徒地站起身,厉声喝道:“你要做什么!”
温庞氏和温国文的面色皆是一变,变得阴沉难看。
温夜阑温温和和地笑道:“我能干什么?明天我都被逼着嫁人了,我现在还能干什么呢?”
你还能干什么!你还能寻死让他们担了圣上的怒火!温庞氏捏紧手帕,笑得僵硬地说:“夜阑,你可不要做傻事,嫁给萧乞儿伯娘知你心里委屈,但是这不是没有办法吗?萧乞儿有婚约书,皇帝还赐了婚,我们也爱莫能助啊。”
哧——说得真是好听,温夜阑嗤笑一声。
老太爷黑着脸沉声道:“你想要什么!”
温夜阑撩撩垂落下来的头发,笑道:“夜阑明天就要出嫁,奈何心里记挂母亲,所以希望……能够把娘的休书给我。”
休书!
“不行!”即使温国安已死,但是卫葶瑜依然是他们温家的人!老太爷狠狠地瞪了温夜阑一眼。
温庞氏心里早已把温夜阑骂了上百遍,这个兔崽子难道一直等着这一天?卫葶瑜离开了,这个温夜阑还不脱了她的手?
温庞氏劝道:“夜阑,这可不是小事,你看你爹也死了,你又要嫁人,即使你娘出了温家,她也没地方去啊!”
温夜阑瞥了他们一眼,笑道:“这不老费大伯娘你的担心。爷爷,我看还是分家吧。”
“你!你这个混账东西!”老太爷气得脸急速通红起来,胸腔起起伏伏得厉害。
“爷爷,分家后我只要娘的休书,你们温家的财产我分文不要。还有温家嫡子之位,你也可以让温国文或者温子陵来做。我只希望从今之后,我们和你们温家再毫无关系!”温夜阑掷地有声道。
温庞氏已经肯定这个温夜阑是一早就打算趁此机会带着卫葶瑜脱离出温家了。温庞氏气得都把手中的帕子扯得不成样子。
温夜阑铁了心要带卫葶瑜离开,他们不允许又能怎么样?温夜阑如果在明天出嫁前发生意外,这罪他们大房谁都担不起!没想到弄了圣旨还被温夜阑方将了一军!
温庞氏对着老太爷笑道:“太爷,既然夜阑如此决绝,我们不如就顺了他吧。没了温家帮着,他们以后定会后悔的。”
老太爷听到温庞氏说的话有些迟疑起来。温夜阑瞧着他们的样子只是嘲讽地笑笑。
“老太爷,分家吧。”不知何时来到门口的卫葶瑜声音铿锵有力地砸在寂静的大堂里。
老太爷瞧了她一眼,脸色难看地挥手道:“但愿你们母子以后不要后悔!”说完看也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回了内室。
“多谢老太爷!”温夜阑拱了拱手。
温子陵错身从温夜阑身边走过时,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温家大少,不,现在应该是温夜阑,祝你好运。”
温夜阑只是静静地直视前方,仿佛没有听到耳边的嘲笑。
温夜阑扶着卫葶瑜走出大堂,他抬头望着湛蓝无边的天空,嘴角一勾。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朱宋三年,六月二十五日,夏。
一轮眩目的太阳徐徐地升起,一丝风也没有。
天未亮,萧锦就被方福撵了起来。萧锦穿上火红色的喜服,站在铜镜前。铜镜里的少年五官还有些稚嫩,眉头微微的轻皱着,神色莫名。萧锦在心里苦笑道,没想到在现代他没有结婚,反而穿来古代没几天却要和一个少年成亲了,当真是世事难料。
“少爷,吉时到,该出发了。”方福站在门口轻轻地唤道。
萧锦整了整衣服,双袖一甩,迈脚走出了门槛。
今日的京城热闹非凡。大街小巷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纷纷踮起脚尖极目远眺。而今天的温侯府却有些静得沉重。
卫葶瑜帮温夜阑披上最后一件霞披,看着面前冷清俊美的少年,眼圈有些微红。
温夜阑执起她的手紧紧地握了握,便放了下去。他轻轻地扫了一眼铜镜里穿着红衣的少年,目光直视屋外,说道:“走吧。”
梅香和梅兰弯下腰,齐齐应道:“是。”
大庆站在房外静静地望着温夜阑离开,直到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外后,他才转身朝着温侯府的后门而去。
温侯府守在门口的小厮瞧见前方的响动,对着侯府内大喊了一声。
“迎亲队伍来咯——”
萧锦踏着马终于来到温侯府,他双眸幽深地直视着前面院里被小厮背着缓缓走来穿着真红对襟大袖衫,头上披着红方帕的少年。
少年裸露在外白皙的肌肤在红色的喜服衬托下显得更加莹白。
待他们渐渐走近,萧锦跳下马匹,从小厮的背上抱过了温夜阑。萧锦拢了拢手臂,怀里的少年和他贴得更近。
少年很静,很轻。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芍药清香,萧锦紧了紧双手。
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透射下来,粼粼光斑斑驳地印在萧锦和温夜阑身上。一阵微风轻拂而过,柳絮因风起。
红方帕被风掀起了一角,萧锦刚好低下头,就这样恰恰地撞入了怀中少年如墨的星眸里。
☆、第16章 马场
第十六章
两人有一瞬的讶异。
喜婆是个有眼色的,瞧着两人“眉来眼去”,笑吟吟地走上去翘着兰花指打趣道:“哎哟,姑爷,现在可不是盯着新娘子的时候,赶快送上轿吧,别误了时辰。”
新娘子?萧锦听着喜婆这番叫法,下意识就低头看向温夜阑。温夜阑瞪了他一眼,伸手撂下被吹起的红方帕。
萧锦觉得鼻头有些痒。
喜婆在旁边催促,萧锦咳了两声抱紧温夜阑来到八抬大轿旁,小心地把温夜阑放了进去。
鼻尖那股芍药的清香倏尔消散,萧锦的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摩擦了一下。
萧锦跨上绑着红花球的大马,拉着缰绳夹紧了双腿踢了踢,毛发黑亮的马匹喷出一股白气,向前奔去。
萧锦望着街道两边互相拥挤的人群,思绪莫名其妙的有些复杂。在旁人的目光下他是戏中人,但在他自己看来却更像个旁观的戏外人。
萧锦视线落到自己身穿的喜服上,想到今天被迫娶了个男人,目光一凛,心中冷冷笑了笑。
温夜阑坐入轿内,听着外面锣鼓声天,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掀起盖在头上的红方帕,侧目凝视着红纱窗外模模糊糊的人影。他眸色复杂,白皙的手指轻轻一握。
这一世,他又嫁给了萧乞儿……
一个坐在马上,一个坐在轿中,在热闹的喧嚣下,两人心思却各有所异。
因为温夜阑在结亲的前一天提出了分家,萧锦也不是真的绸缎大商之子,他们拜堂的地方最后选在了卫葶瑜嫁妆下的一栋别院里。
老太爷把休书甩给了温夜阑后不再理会他们,所以又怎会管萧锦和温夜阑成亲的事宜。在老太爷心中,这种忤逆子他是恨不得他们弄不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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