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夜阑见他蹙着眉头认真地琢磨着,也不打扰他,自顾自地斟茶饮了起来。
萧锦摸上面前的茶盏,浅笑道:“我答应你。”
答应和你合作……
温夜阑如墨的双眸里闪过亮光,他抿紧嘴唇站起身,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萧锦垂眸扫了一眼举到自己面前骨骼分明,修长如好白脂玉的手愣了愣,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笑容,也站了起来,轻轻地抬起手。
萧锦的手不似温夜阑的润华细腻,手心厚实,指缝间有微微的茧,皮肤是健康的麦色,手温暖暖的。
温夜阑敛眉,和萧锦握了不到三秒就想抽出手来,但是他动作还未来得及做,萧锦突然整个人靠了过来。两人的手是相握一起的,手底下是飘着氤氲热气的紫砂壶。因为萧锦的靠近,他们两人挨得十分的近,从远处看来,就像一对亲密的情人。
手上的温度和力度让温夜阑不可察觉地轻皱起了眉头。
萧锦一手紧握着着温夜阑,另一只手执起他垂落的黑长发,绕着手指间细细地把玩着。
温夜阑瞥了一眼他这般动作,眼神越来越冷冽。
萧锦瞧着他隐忍不发的模样,轻笑出声。笑着笑着,萧锦缓缓敛去脸上的笑容,眸色森然地直视着温夜阑的双瞳:“温大少,合作愉快。”
——如果你在打着什么坏主意,我劝你最好把这些心思收起来。
这句话萧锦没有说出来,不过温夜阑的表情已经变得有些难看。
萧锦唇角的弧度上扬了一点,就知道温夜阑是聪明人,话不要说得太清楚,能懂就行。
温夜阑听出了萧锦潜在的威胁,漆黑的双瞳里波涛暗涌。
温夜阑一个用劲,挣脱开了萧锦紧握住他的手。萧锦的手被他突然的动作带着轻碰了一下还有些滚烫的紫砂壶壶边,轻攥着的黑发顺着他的手指缓缓滑落。
萧锦微微地皱了下眉头,不过很快就被他掩藏了下去。
啧啧,这个温大少性子还真是烈。
温夜阑沉着脸道:“我还有事。”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萧锦抬头望向温夜阑,却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
瞧着温夜阑想气还要忍着的样子,萧锦的食指和拇指轻轻地摩擦了一下。
“那么萧某就不打扰温大少了。”
萧锦说完微微颔首示意,转身便走出凉亭,左手轻轻地摸了一下掩在袖内的右手。
温夜阑站在原地,恰好看到了他那微小的动作,望着萧锦渐行渐远的背影眉头轻蹙了起来。
梅香看着萧锦走来,弯了弯腰。等萧锦离开后,她才走入凉亭内,带着疑惑轻声地唤着温夜阑:“少爷?”
萧锦不打算回他和温夜阑的新房,想了想,顺着回廊转悠了起来。
昨天才和温夜阑成亲,成亲到现在,他都没有好好地观察过这所卫府别院。既然是别院,规模上是远远比不过萧锦曾经去过的温侯府的。不过那也只是和温侯府作对比,在普通宅院里却算是极大的了。
小桥流水,假山凉亭,青瓦碧檐,楼台回廊,还有时不时走过的低着头,抹着腮红胭脂的美貌侍女。
萧锦苦笑地摇了摇头。
萧锦跟着回廊的方向走着,遇到分叉就一致左转,就这样毫无目的的走动,到他回过神来,四周的环境已很是陌生。
他四处打量了一番,看到不远的褐色木门,猜想自己所处的地方大概是卫府别院的后门。
回廊已到了尽头,周围也无甚好看,萧锦感想抬脚往回走时,耳边隐隐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声响。他循声望去,声音的起源是从后门外传来的。
萧锦眯着眼盯着褐色木门,发现两扇门并没有完全关上,中间留了一条极小的缝隙,缝隙外隐隐约约能看到一抹深色。
萧锦眼中划过一道光,他放轻脚步,侧着身,缓缓地朝着后门的方向走去。
当他紧贴住后门旁边的墙上时,耳边细碎的对话终于明晰了起来。
“书房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一把沙哑低沉而且十分熟悉的声音传入萧锦的耳里,萧锦听到这把声音,眸色渐冷。竟然是方福?!
“大人,小的都仔细地找过了,大少的书房里除了书就是字画。”另一把声音非常陌生,萧锦猜想对方大概是卫家别院里的某位小厮。
这个方福能耐还真是大,手脚也快,昨天他和温夜阑才在卫家别院里成了亲,今天他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插了内鬼进来。
不,或许,这个内鬼早已埋在了地下,只是现在才偷偷地长出了胚芽。
“混账东西,这件小事都办不好!”方福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大人,请息怒。小的找了许久,真的没有找到那样东西。或许……或许温国安藏在别处呢……”方福对面的小厮小心翼翼抬头。
方福瞪了他一眼,心里也在思索着他说的话。卫府别院是卫葶瑜的嫁妆,当初卫葶瑜的父亲卫老尚在时,手上可是握了不少实权。虽然卫葶瑜并不得这位位高权重的父亲喜爱,但是她那时硬要和温国安结亲,卫老还是让人给她置办了好些嫁妆。这栋卫府别院就是其中之一。
卫府别院坐落在京城的南郊,这里风凉水冷,极是度假的好地方。卫葶瑜也很是喜欢这里,在生了温夜阑后,便央着温国安三五时的过来小住片刻。
温国安不是喜欢娇奢的人,他鲜少会置办温府别院,要说起来,他是除了卫府别院甚少会有其他地方的。
方福也就是想到了这点才早早地把一颗棋子埋在了这里。但是,现在温夜阑和萧锦都结了亲,他要找的东西却依然还未能找到。
温国安那只老狐狸究竟把东西藏在了哪里?
“这几天小心一些,温夜阑不是好唬弄的人。”方福细细地叮嘱着对方道。
他对面的小厮赶紧点头应道:“大人,放心。”
“小心行事的同时继续给我赶快把东西找来。”
“是!”
方福不再看他,转身推开木门走了进来。方福疑惑地巡视了四周一圈,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此时,一只灰溜溜的麻雀飞落在他头顶的屋檐上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方福盯着它看了一会,收起内心的怪异抬脚离开。
先方福一步的萧锦疾步穿过冗长的回廊,在距离后院有一段距离的转角处差点和走来的梅香撞在一起。
“萧爷你在这啊。”梅香瞧见来人是萧锦,出声道。
“有事?”
梅香把手里拿着的一小瓶药酒递给萧锦笑道:“这是少爷让小的给萧爷送来的。”
萧锦接过后揭开了瓶盖,轻闻了一下。
“替我多谢大少的好意。”萧锦收起药酒,左手再次轻抚了一下还有些刺痛的右手。
☆、第24章 冰点
梅香把药膏给了萧锦,行过礼后便回到了温夜阑身边。
温夜阑依然静坐在凉亭里,桌上紫砂壶内的水温已经冷却,壶嘴上也已经没有了氤氲的热气。
梅香走入凉亭内,温夜阑仍然注目着远处的假山,仿佛并没有发现梅香的接近。
“梅兰让厨房弄了一些甜食,少爷要不要回屋尝尝?”
温夜阑眼睛上长而密的睫毛抖了抖,他缓缓地转过头去望向梅香:“你说我这样做对不对?”
梅香只是瞧了他一眼,垂下了头,没有应答。
温夜阑单手托腮,幽幽的目光落到对面的茶杯上,茶杯里的云雾茶已经被喝尽,茶底还剩几片小小的,干瘪的茶叶。
萧锦和他合作是必然的,但……萧锦已经略微脱离了他的把握。他原本是想让萧锦当他的“傀儡。”朝廷很快就会迎来动荡不安的乱世,温夜阑不能为官,他也不会为官,但是现在朝廷的助力却是不能缺少的。
温夜阑上辈子在萧锦死后,改头换面混入了官场,奈何他并没能得偿所愿就被人发现了,最后……
温夜阑嘴角扯出一抹弧度,冷冷的笑着。
萧锦和梅香分别后直接回了房。方福虽然没有发现偷听的他,但万事小心为上,萧锦不觉得此时在院子内游荡是好的选择。
新房里的壁纸雕花仍然贴在墙上,窗上。火红色的床帘下是深棕色的雕花大床,鸳鸯被叠得整齐,萧锦望着这“喜气洋洋”的一切,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
他和温夜阑“夫妻”的关系暂时还不能破除,而且看现在的形式,大概短时间内还得继续和温夜阑伪装着“相敬如宾”的外象以掩人耳目。
想到温夜阑,萧锦从腰带中掏出温夜阑送的那瓶药膏,放在手上把玩着,目光从瓶身精美的花纹中想到了在凉亭和温夜阑彼此试探压制,转瞬又想到了后门外的方福和藏在卫府别院的内鬼。
内鬼绝对不止一个!
按方福的行事作风和性情,可不会只安插了一个自己人在温夜阑和卫葶瑜的身边。从和他几天下来的相处,萧锦却是对方福有了一些了解的。
只是,温夜阑的父亲温国安究竟藏起了什么东西,让方福这般大动干戈?最重要的是,方福这样的动作是受了温大夫人的安排,还是……
——另有其人。
萧锦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至关重要的发现,是什么呢?脑海里只有模模糊糊的一道影子快速地飞过。
萧锦又伸手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萧辞写的小说当初因为不感兴趣根本就是一目十行翻到最后的。而且这里虽然看起来就是萧辞创作下的世界,但是对于现在的萧锦来说,却是个真真实实,暗藏刀光剑影的空间。
从萧锦穿进来那刻起,萧辞笔下的朱宋王朝就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以萧锦的方向看来,温夜阑这条分支逐渐朝着主线分割去。
不过,宋墨辰,宋墨骞他们四人的那条主线大概还会对他们产生很大的影响。
萧锦不知道故事的发展,现在只能尽快壮大自己的助力。和温夜阑合作只是他的第一步,如果可以,他们两人合作后倒是可以转变下关系,从“假夫妻”到盟友。温夜阑的确是个很好的人选。
虽然这个温大少似乎还打着什么坏主意……
萧锦轻勾唇,眸色森然冷冽。
萧锦在现代就是个商人,商人的法则就是人都是有价值的,这个世界一切都能利用和被利用。
温夜阑想要利用萧锦,萧锦何尝不是打算利用他。
温夜阑和温侯府分了家,离了关系,看似没有庇护,其实不然。温国安在世时就是个十分精明会打算的人,即使他死了,萧锦也不相信他不会给卫葶瑜和温夜阑这对孤儿寡妇留下些紧要的东西。看方福这般紧张的模样,如果方福要找的东西真的就是温国安留给温夜阑的话,温夜阑的利用价值就加大了许多。
虽然这个温大少处境和他一样危险。
萧锦思绪飘忽,手中的药瓶一不注意就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萧锦回过神来,望着只是撞开了一点瓶盖的药瓶微微地嘘了口气。他探手把东西捡起来,有一些清凉顺滑的药膏黏到了手指,他垂眸望了一眼右手略微还有些泛红的手背,鬼使神差地就搅了些许抹在了上面。温夜阑给的这瓶药膏无色无味,涂在烫伤的位置,伤口就像盖了一层薄薄的透明的带着丝丝凉爽的轻纱。
萧锦抬起右手,凝视着手背,眼里滑过了一丝笑意。
第二日,大庆隐蔽地和温夜阑汇面。
温夜阑听到他报告回来的消息,一直有些暗沉的心情终于透出了一点晴朗。
“温子瑶真的那么说?”温夜阑捻起手心里的米粒喂给扑腾落在窗架下的麻雀。
“对,我们派去的人是这样报回来的。”大庆把手中的信函递过去。
温夜阑把手心的米粒全散在了窗台上,几只麻雀就叽叽喳喳地围在一起抢起食物来。他拍拍手,转身取过大庆递来的信件,当场拆开极快地浏览了一遍。
“原本还对温子瑶抱有很大的期望的。”温夜阑看信虽快,但是却又很是仔细,信里非常详细地描写了温侯府这两天的情况。温夜阑向前走了几步,把信函轻卷,放入了墨砚台里,黑色的墨汁很快就浸湿了泛黄的纸张,只是一小会,纸张上的笔迹已经被墨汁染化,黑漆漆的没了原本的模样。
“温子瑶怀疑是栾凤珠对她下的手,以为对方也想和她争抢太子妃之位。温庞氏虽然不全信,但是也已经让方良着重调查栾凤珠那边。”大庆望着温夜阑继续说道,“大少,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温夜阑沉吟了片刻,手指一下一下地轻叩在案桌上,抬眸凝视着大庆:“推波助澜。”
大庆脸色一震,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萧锦已经走到书房外,他轻敲了两下,一个中年男子从里打开了门,他朝着萧锦躬了躬身便转身离去。
萧锦错身瞥了匆匆离开的大庆一眼,走近书房,顺手关上了门。
温夜阑抬眸扫了萧锦一眼,萧锦往前走了两步,淡然道:“大少,你想我做什么?”
温夜阑取过案桌的册子递给他,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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