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不累,靠着我睡一会儿。”方禹宏示意了一眼自己肩膀。任羽的确累了,天色都黑了,靠一下也没关系,于是就把头枕了过去。这一刻是好过的,明天怎样,何必去管?
……
车停了,任羽才醒,腰被男人揽着在。“你用一只手开的车?”他的头还偏在男人肩膀上。“嗯。”男人低沉地应了一声,忽然低头在他领口里嗅了嗅。任羽一瞬间绷紧了皮肤,脸色都不自然了。“别勾我……”伴随着低哑的嗓音,灼热的呼吸都喷在颈项里,任羽能感觉到自己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方禹宏终于从他脖颈里抬起头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好了,下车。”
洗了澡,任羽盘腿坐在男人怀里,头上顶着被子。“如果他们去蛋糕店找我怎么办?”方禹宏玩着任羽的手指,没抬头:“他们找不到。”“如果找到了怎么办?”任羽又问。方禹宏停了下来,看着他:“你怕他们发现你和我的关系。他们误会了你你也不敢解释,现在又为这种小机率事件担心。”任羽转了下眼珠,看着被男人包在掌心的手。“我和他们走的不是一条路,以后也不可能再见,是非能少惹还是少惹的好。”不是不敢解释,而是不能解释。方禹宏拿了一只手出来,抚在任羽脸上:“放心,你在我这里,没有是非。”
“嗯。”任羽目光柔和地望向男人,软下腰靠向了方禹宏怀里。他已经在这海里泡了很久,没有船经过,也不会有什么经过了。
方禹宏伸手圈住他,让他窝在自己怀里,又将滑下的被子拉了上来,将任羽拥住,低头问:“暖和么?”任羽趴在他胸口,点头:“暖和。
早晨。方禹宏一边吃着小笼包一边问:“李师傅他们对你还好吗?”“挺好的。”任羽搅着粥回答。“那就好。”
每天白天去蛋糕店,晚上被接回去,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方禹宏已经不会再让他在店里等了,从那次被店里的顾客围着八卦之后,每次快下班时他就到了,来了直接接了就走。任羽知道男人在等他恢复,这种日子不会持续太久。但每天做做糕点,听着几个大男人的闲聊,心情真的好了很多。
“任少,有人找。”任羽正在自己烤面包,听到愣了一下。这些天,方禹宏来了,别人都是说‘任少,你表哥来了’。“谁来找?”任羽自言自语道,走去洗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王哥道。任羽点点头。一出去,就看到了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老三?”柜台前的人转过了身,点了下头:“阿羽。”任羽狐疑地望着他:“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老三淡笑着说:“有同学在这里见过你,你说你在蛋糕店,我想就是这家了。出去聊聊?”他偏头示意了一下外面。“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我这走不开。”任羽扯了扯身上的工作服。“就几句话,我们去外面说。”老三又道。任羽终于点了头。
老三站在马路边上,递了一根烟给任羽。任羽摆了摆手:“现在不抽了。”老三笑了一下,没说什么,自己含着点燃了。“阿羽,你的状态不对劲。这几年杳无音讯,到底怎么回事?”任羽勉强一笑:“怎么不对劲?人都是成长的,我总不能还像以前一样。”老三吐了一口烟,淡淡道:“你那位表哥不太好相处吧……你……唉,这话我本最没资格说,但是……能不靠别人还是不靠别人的好。”任羽心里惊涛骇浪,表面佯装平静道:“什么意思?”老三忽然笑了:“这么紧张做什么?只是看你被他辖得紧紧的,怕你受了委屈。也许是我多想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是我多嘴了。”任羽看他一眼,又低下头:“老三……谢谢你。我表哥……他就是那种强势的人,但对我还是不错的,很照顾。”“嗯,看得出来。对了,这次他帮了我和涛子大忙,想请他吃个饭来着,他谢绝了,我和涛子准备了一份礼物,不值什么钱,表达个意思罢了。在我车上,我去拿,你给带回去好了。”老三含着烟就去拿。“唉,别!”任羽想阻止,老三已经大步走开了。很快,他提了个袋子又回来了。“别,这样不好吧……你要不亲自给他?”任羽推辞。老三笑了一下:“呵,咱怎么见得到人家呢!傻子,听我说,但这里面是一只人参,野的。是我老家的邻居从山里挖到的,我上小学时,他们就挖到了,这些年一直留着没舍得卖。不大,跟个萝卜根子似的,但毕竟是野的,你拿回去,你表哥肯定不在乎,你就想办法让他给你熬了水喝。你看你瘦得这样儿,只剩一把骨头了……要对自己好一点,凡事先想着自己,知道吧?”老三说着,将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碾了碾。“老三……”任羽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三什么三,听懂了就拿着啊!”老三将袋子戳了过来。任羽伸手接住了,提在手里。“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走了。”老三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扰了扰,潇洒地离开了。任羽想,这才是老三。提着袋子进了店里。
老三坐进车里,关了车门,发动车子。我也是个有家有室的人了,作为朋友,只能帮你到这里,阿羽。
任羽将东西在更衣室放好,进去了。“什么人啊?”李师傅问。“我一个朋友,听说我在这里,来看看。”任羽道。“哦。”
晚上方禹宏来接时,任羽拿了礼物给他看。男人果然没在乎,一听任羽说是野山参,就说要给他熬汤喝。
“谢谢你。”任羽扭头望着方禹宏说。男人正在发车子,闻言停了下来:“谢什么,是我代你还他们的。”任羽眼中有一瞬间的凝滞。“傻子。”方禹宏伸手扯了扯他的脸。傻子……傻子……任羽微微皱了眉。“瞎想什么?今晚有黄花菜汤。这几天又开出了一些,她们采了晒着在,今晚能做一锅汤了。”任羽点了点头,还是心不在焉。
☆、崩坏
方禹宏开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在担心什么?”任羽闭了闭眼,道:“你可以不帮他们。我知道从我进你住的地方开始,就没有什么朋友兄弟了。他们怎样,都与我无关,不过是曾经认识。曾经认识的人多了,我不能一一为他们负责,他们做什么是他们自己的事。我可以跟着你,也可以不出去。”男人沉默了,过了好久,忽然道:“你这么天真,又这么敏感聪明……我没有不放过扬戈,他也不会再去找你了。工作你喜欢就继续干,没事的。”任羽绷紧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脱力般向后靠去,放佛心力都耗尽了。“我就这么可怕?沾之即死。”方禹宏淡淡道。任羽解了安全带,屈膝跪在车里。男人看都没看一眼,抚了抚他的头,压在自己腿上。任羽眼里完全沉寂了,侧头枕着男人双腿,脸挨着大腿的西装裤的布料。“有什么要说的?”
任羽缓慢眨了下眼睛,轻声道:“我只是太怕了。你对我很好,我知道。”男人没说什么,也没让他起来。
外面人来车去,喧嚣不止。任羽静静跪在车里,觉得心跳仿佛都停了,脑子里空空的,只是膝盖慢慢疼了起来。
车停了,任羽才被抱下来。
细细的龙须面,白白的一根根,在碗里好看极了。面汤是用他喜欢的黄花菜做的,磕了鸡蛋加了木耳肉丝…吃着其实也没有多喜欢,就那样儿,都一样。他们羡慕的锦衣玉食,名车豪宅。
“不喜欢?”男人停箸看任羽。“没有。” 说着抱起了碗喝起了汤。方禹宏见他咽得很艰难还喝得吱吱儿的,忽然就有点心疼:“吃不下算了,饿了我再让她们现做,别勉强。”任羽放下碗,低头挑了一根面慢慢吃……
男人放下了碗,任羽才止筷。这是规矩。
“你怎么了,恍恍惚惚的?”任羽坐在床上,被子也没盖好,大半个身子裸在空气中,听到声音,才迟钝地转了一下眼,望向从浴室走出的男人。方禹宏上床搂了人躺进被窝,手指捉了任羽下巴,仔细看。
任羽也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眨了眨眼:锋利而刚硬的轮廓,挺直的鼻骨,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方禹宏瞳孔一缩,拉开了距离,手在被子里摸了摸发呆的人的腰。“乖,别看了,睡觉,不然你受不住。”他的声音已然有些暗哑。任羽乖乖把脸埋进男人胸膛,睡觉去了。
方禹宏一下下给他顺着背,感觉他在自己怀里越来越放松,渐渐入睡。
他的精神在崩坏了,现在已经很明显。这样浑浑噩噩的,没什么痛苦,挺好的。只要他自己不发现。方禹宏想。
早上任羽又赖床,软趴趴的让男人给他穿衣服,去洗漱也要搂着去。方禹宏抱着哄了哄,他才肯自己站着刷牙。
一起下楼,一起吃早餐。任羽还是安静而温顺,不行差就错。就算是这样,与记忆中他给人的感觉,也大有不同。那个会借着他给的片刻温柔迅速恢复,又总是忍不住反抗他的年轻小毛头,什么时候已经变成这种样子了?……那个时候他自以为聪明,每次惩罚之后,他就乖乖窝在自己怀里,安分一阵子后,自己哪句话伤到他可怜的自尊,就跳起来言语反抗。他梗着脖子不肯认错请罚,他就暴力对待,一巴掌过去嘴角都裂了眼睛还瞪着,恨得让人直想一脚踢死。又舍不得真的踢伤,只能一脚踢飞吓他一吓,省好了力道,不会伤到什么,却每次也都吓到他,让他趴在地上再不敢动。自己说不介意他从自己这里摄取温暖来恢复,因为总有一天要让他沉下去,再也无法恢复。现在印证了,一次惩罚可以让他好一段时间柔听话,甚至就算什么都不做,有时他也会失去正常思维能力,傻傻的让自己养着。
方禹宏喜欢的,还是有点天真有点脆弱喜欢赖在自己怀里的任羽,离这样不太远了。
打开车门时,任羽犹豫了一瞬,但还是面色如常地坐了进去。方禹宏进来后,搂了他的头,在自己胸前按了一按:“别想太多,乖。”任羽好了一点,自己系了安全带,靠在车上打瞌睡。他已经有些脆弱了,很小的事情都会影响到情绪。
方禹宏犹豫了一下,还是过来吻了吻他头顶。任羽睁了眼,有点惊讶。“乖乖的,不要在意昨天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我这点收藏量……真是连这个月的新手都比不上……
☆、出逃
方禹宏一瞬间看进他眼里,而后又摸了摸他的脸:“不去算了。”
窗外的景色不断变换,路边的树绿得浓烈,满眼都是植物,前方的柏油马路弯曲着缓缓向下。任羽眯着眼,慢慢闭了起来。所谓自由,大部分时间,他是想不起来了。
方禹宏缓缓降低车速,把车开得很平稳。就算这样什么都没想,他有一部分还在抗争,不肯妥协。心都腐朽了还剩一丁点还在叫嚣着疼,扭曲翻腾着不肯接受,所以他吃不下饭,所以他喜欢睡觉。
“多和人说说话。”下车前男人这么交待。任羽不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几个大男人聚在一块儿,没事时就讲些荤笑话。任羽在一边静静听着,听到好笑的地方也跟着笑。他会以为自己此时是清醒的,就算被改变了许多,他还是任羽。他会以为这个还有微弱挣扎但已不再抗争的人会是自己,他会幻想着也许可以就这么一直和那个男人过下去,有时会觉得那人对自己其实很好……他总以为这个已经有些天真的人还是清醒的自己。方禹宏从未放过他……如果那三年他没有骗好自己坚持下去,只要稍微一放弃他就会活不下去,男人不会介意玩死一个人。所有的残酷都被蒙了一层纱,影影绰绰能知道,但感受不真切。
“任少,你表哥有女朋友了吗?”忽然有人问任羽。女朋友……任羽摇摇头。“他也快三十了吧,是看不上么?”结婚生子,这是正常人的人生轨迹,方禹宏……还真说不定。“可能吧……他一直在忙事业。”“哦……”刘师傅虚虚应了一声。“老刘你女儿刚毕业,还没出嫁吧?”王哥略带嘲讽地问。“你想到哪儿了?是别人托我问的,方老板总是在这一块儿停车,注意到他的人多了……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不敢妄想。”大家这才恢复神色。任羽又把手表往上码了码,低头静静和着面。李师傅看见了,道:“小羽少爷,这表带子有些松了,怎么不往里扣一扣?”任羽一愣,看了看瘦骨伶仃的手脖儿,的确是松了些。“扣不了。”任羽答。李春贵一窒,其实戴着表做糕点,本来就不方便,大家都是工作时间取了的,但有钱人想显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王哥,这附近有化学试剂店吗?”任羽忽然问。“有啊……问这个做什么?”不仅王哥疑惑,大家都有些疑惑。“家里马桶堵了,听说用硫酸能溶,想买一些。”“哦……没溶过,不知道,但可以试试。”“往前面那个岔路进去就有。不过可以请个师傅来通嘛,干嘛要自己来?”任羽顿了一下,道:“是我不小心弄堵的……已经堵过好几次了,让他知道,肯定得骂我…”他此时说话又有点像小孩子,大家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任少偶尔会有点幼稚……大家都知道的,心照不宣罢了。
中午下班时,任羽让李师傅先走,自己过会儿就去。王哥还在更衣室,刚要往外走,任羽进来拦住了。“什么事?”“那个……能不能借我一点钱?我会还你的。”任羽有点支吾。王哥眼珠转了一下,笑道:“你要去买硫酸?中午我帮你带。”“好啊,谢谢你!”任羽用力从衣服上拽了一颗扣子,放在了王哥手里。“干嘛啊我不要。你回去再钉上。”王哥要还给他,任羽赶紧走了。
外面李师傅还在等着,没走。任羽出来看见,略微惊讶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两人并肩一起走。
吃完饭回来,王哥真的买了,拿给了任羽。“不是很多啊,你拿回去试试看。”“谢谢你。”任羽说。
下午任羽喝水时打破了一个水杯。
玻璃还是太厚,相较与表带与皮肤的间隙来说。任羽使劲□□去,皮肤都擦破了一些。一滴硫酸滴上去,滋滋冒起了白泡……任羽冷静地看着。
卫生间的门打开,任羽走了出来,直接向店外走去。“任少出去啊?”看店的姑娘顺口问。任羽点了下头,脚步一丝不乱地走出。
没有钱没有证件,要怎么办呢?任羽走在大街上,心怦怦跳。他不给你一分钱,便是不想你逃,他是不许的……内心已经有些脆弱了,腿还在不停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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