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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为卿狂(古代兄弟)——梅清木秀

时间:2016-10-22 20:53:38  作者:梅清木秀

  他怔怔想了许久,声音沙哑:“我原是想教他剑法,哪知他突然向我母亲发难,若不是我反应及时,恐怕难逃一死。”
  “他想杀我,对我父母都起了重极的杀意,而我却不知何曾得罪过他。”抬手轻抚他的面容,声音似无奈,又似怜惜:“我从第一次见他起,就觉得似曾相识,求师父一定要救他,我还有好多话要问他。”
  宋言说不惊讶是假,身为展逸的师父,他自然知道这个徒弟的真实身份,若是如他所说的,这位教主真是胆大包天,竟是连当今皇帝和贵妃都想杀了。真真是教人不敢相信,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审视。
  

  ☆、哥哥

  一场秋雨一场寒。
  转眼孟临卿已在名剑山庄住了十来天。被精心照料了这许多日,身体不见好转,倒是展逸深藏一位神秘美女在庄中的消息却不径而走。
  “当时我就是这么模糊的看上一眼,便也知道此人容颜出色,绝非等闲女子。”那日前去开门,有幸一睹芳容的师弟坐在院中的石桌旁,面对着一双双好奇而戏谑的眼睛,摇头晃脑,模样好似那城角根下神神叨叨的半仙。“不然你们说,一向风流洒脱的师兄怎会如此失态呢?”
  众人一番恍然大悟,直叹难怪连师妹都吃了亏,该是不小心触了逆鳞。
  名剑山庄的弟子镇日里以习武为首任,师父又管得严,难得有一件趣事可供调侃,便在茶余饭后不住津津乐道,什么细枝末节都要揪出来讲一讲。领头者俨然成了最受欢迎也最受嫉妒的人物,笑得好不从容得意。
  他倒不是夸大其词,那天刚入得夜来,他跟在师兄身后,天边残月如钩,依稀有月光透过树间细细的间隙映照在那人脸上,五官秀丽细致,如画般不真实。美人在怀,墨黑的头发,长长的艳红衣袖,几要拂过地面。“应是受了重伤,无怪师兄急成那样,换了我也着急啊。”
  话音方落,众人笑倒一片,扬言可不就是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也许不久就该喝上喜酒了。
  怪只怪展逸表现得太过异常,听说他还装门给那美人收拾了一间卧房,每日里除了宋言父子,其他人是谁也别靠近一步。他越是神神秘秘,藏着,掖着,大家就越是心痒难耐,想探一探究竟。这样反复的猜来猜去,传言自然也就更加离谱了。
  “一帮混小子。”师弟们口中风流洒脱的师兄有所耳闻后果然不负众望的只笑骂了一句便不再提,不生气,不追问,倒弄得小孩宋之平好奇心大起,不住拿眼角偷偷瞄他,却只能瞧见他笑过之后便不再说话,坐在床前,静静端详那张睡颜。
  “展逸,你不生气呀?”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问的话又直接又单纯。
  “有什么好气,与其说他们胡编乱造,倒不如说此举正帮了我的忙。”
  “这怎么能算帮你的忙?”
  “说了你也不懂,小孩子家家问这么多做甚,你只要记住别将孟临卿的身份说出去就好,其他都不要管。”
  上回武林盟主广发请帖,武林各派几乎全部出动,誓要铲除魔教,为人除害。把孟临卿传成女子也好,若特意去解释,被有心人猜出本尊便是堂堂临天教教主,最后名剑山庄医治孟临卿的被消息传出来,那可真的要天下大乱。
  宋之平仍是不懂:“那他们传你对他爱护有加,甚至不惜得罪小柔师姐,你也不气?”
  “为何要气?难道你觉得他们所言有假?”展逸并不看他,只将目光落在那人脸上,眉梢眼下俱是温柔宁静。
  于是宋之平便不再问了,几步跑到展逸面前,紧挨着他,声音软软糯糯:“不假不假,你这么日夜守在他身旁,想当初我生病时你都没这么关心过我呢。”
  臭小孩鬼精鬼精的,展逸捏捏他鼻子。
  小孩咯咯笑了一阵,又道:“你说他什么时候会醒来呢?我爹说他这种情况实属少见,我看爹好像也很烦恼的样子。”
  “嗯,我也不知道。”向来意气风发,眉眼含笑的师兄此刻低垂着头,声音也是低低的,勉强浮在唇边那一抹浅浅的笑充满了苦涩,仿佛随时会被风拂去。他执起孟临卿放在身侧的手,压抑着胸膛内如潮的心绪,眸中水光闪烁:“不过师父一定有办法救他。”
  时光静静流淌,宋之平看看他又看看躺在床上的人,目光不住在两人脸上梭巡往来,心里暗暗做着比较。
  他原是想看看俩人谁长得好看些,却越瞧越惊奇,忍不住“咦”了一声。
  展逸瞪他一眼:“小子,你眼珠子转来转去想什么坏主意呢?”
  宋之平一副见鬼的表情,指着他又指着孟临卿:“你,你,你……”
  也不知他莫名其妙抽什么风,现在居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展逸目光更冷:“再吵把你丢出去。”
  “好像……这下更像了。”宋之平兀自喃喃自语。
  展逸皱起眉头,正待说些什么,这时臭小孩已经跳起来,指着他急忙忙道:“你们长得好像,你没发现吗,尤其是你不说话的样子,更像了。”
  洋装生气的师兄闻言身躯一震,双目圆睁,脑中一片空白。“你说……什么?”他听到自己如是说,声音模糊低哑,像是被谁紧紧扼住喉咙的一句哽咽。
  “我说你们长得很像,我就说你怎么对他那么好,他是你什么人?对不对?”
  展逸猛得扑到床前,双手捧起孟临卿的脸上下打量,从眉到眼,到唇,仔仔细细,一寸一毫都不肯放过,而后,却有滚烫的泪水消消沾湿脸庞,颤颤滴在那张细致俊秀的脸上:“是你?真的是你吗……哥哥。”
  一声声久违的呼唤伴着泪水滑落,心中复杂难言的感觉已没有任何词语能够形容。
  是了,是了。终于知道那种古怪的心思从何而来,从第一次见他起,就情不自禁被他吸引,牵挂他,担心他,时时刻刻都想见到,见到了就忍不住要靠近他,一如十几年前他跟在他身后玩耍嬉笑,无忧无虑的时候。
  这段日子相处以来,从他的行事做风到穿衣打扮,展逸并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内心深处总不敢去相信,有一丁点想法冒出来就在潜意识里快速否决掉。毕竟十几年来坚持调查当年失火的原因,却都是石沉大海,没有半分进展。
  他花了多长时间才逼迫自己相信展怜已经死了,他最喜爱的哥哥早已于多年前葬身火海不在人世了。
  他也怕,怕一场希望终成空,怕自己执念太深终成魔障。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
  如今知道眼前的孟临卿极有可能是他终其一生也无法放下的人,心里原本不知该如何欣喜若狂,但更多的还是心疼怜惜,捧着他的双手抖得不成样,泪流不止:“这么多年了,你究竟去了哪?你是不是受了很多苦?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哥,哥。”
  看他哭得如此伤心,宋之平也莫名的红了眼眶,小声道:“展逸,你别哭啦,你害得我也想哭啦。”
  展逸闭紧双眼,深吸口气,而后哑着嗓子道:“之平,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宋之平乖乖点头,不放心的看他们一眼,出去后还体贴地将门拉上关紧。
  屋中寂寂无声,淡淡的药味总在鼻端索绕不散。
  展逸俯身死死瞅着他,放在那人枕边的手紧握成拳,指关节泛白,依稀听得见“格格”响声,慢慢的,将手松开,然后缓缓抚上他冰凉的面容,如此过了许久才将满腹起伏跌宕的心绪强压下去。
  秋季的天空灰蒙蒙,阴沉沉,太阳总是落得快。里头光线不足,越发显得昏暗,展逸起身将桌上的油灯点燃,视线一转,目光落处,却跌进那双漆黑迷离的眸中。
  时间仿佛凝滞。只有窗外吹来的风将如豆的火光吹得忽明忽暗。
  从不知方寸大乱为何物的太子殿下此刻却无法克制地哆嗦起来:“临卿……”发颤的语调充分泄露了他万分紧张激动的心情,他就像个冒冒失失的小孩,匆忙间险些被脚边的桌椅绊倒,可他浑不在意。奔至孟临卿身旁,张了张口,却觉喉咙发紧,明明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有短短三个字:“你醒了……”
  昏迷得太久,倏然睁眼看到陌生的地方,孟临卿还有些迷惘。
  “嗯。”他疲惫极了,脑袋昏昏沉沉地,只好闭上眼,伸手摸索到了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从伤处传来一阵阵的剧痛,稍微动一下就无法忍受,疼得他皱起眉头。
  “别乱动。”展逸一只手就轻易按住他,神色无限温柔:“你受伤了,先躺好,我去找师父来看看。”
  孟临卿没有说什么,只一双墨黑的瞳带些迷茫,慢慢地眨一下又一下,从按住他的手稍稍上移,最后停留在那张紧张地有些僵硬的脸上。
  被他这样无声的打量,展逸下意识压低声音,满腔的柔情似要溢出来,嘴角扬起温柔而又宠溺的笑:“怎么了,这样看我?”
  这样炽热的眼神,这样小心翼翼讨好的姿态。孟临卿神情有些恍惚,而这时他竟做了一件让对方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如从小所做的一样,每次被弟弟缠得烦了,或是被他不加掩饰充满崇拜向往的目光看着时,他便会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又无可奈何地伸出手拍拍他的脑袋。
  抬起的手离他越来越近,展逸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几乎傻了一般。直到轻缓的触感落在头上发间,他猛然屏住呼吸,像被施了咒法般一动也不敢动。他甚至能从对方眼眸看到自己狼狈万分的倒影,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真是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你……”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当场失态,他就这样看着他,如此温柔,如此热切,明明想笑,可是心里那么多那么满的,却分明是疼惜哀伤:“你回来了,我的哥哥。”

  ☆、相处

  孟临卿是真的睡得太久睡迷糊了,眉宇间一片由于分辨不清现状的几许困惑,几许迟疑,黝黑湿润的眼稚子般纯真。
  展逸捉住他来不及收回的手细细摩挲,掌心贴着掌心犹觉不够,手指一点一点强行挤入对方指缝间,紧紧地,用力的扣住。仿佛难舍难分,此生就是天崩地裂,再也不会放开。
  对方脉脉含情的目光里,孟临卿困扰地抿紧唇,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脸上却是一片不能更明显的茫然空白。
  没有反抗拒绝,没有疾言厉色,再乖巧不过,再温和不过。比之前面的态度,不是横眉冷目就是讥笑嘲讽实在天差地别。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展逸才能够肆无忌惮的靠近他,对他好,对他温柔,对他掏心挖肺。
  “你感觉如何?我去请师父来看一下,可好?”
  孟临卿还是默默的,展逸也不敢过份打扰。两人彼此无话,气氛却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静谧,甚至让人产生一种时光就停留在这一刻也好的错觉。
  最后展逸还是顾忌着他的伤势,隔了一会儿准备转身离开。
  “我很快就回来。”看着他即将远去的背影,苍白的手指蓦然一动,堪堪抓住一片衣角。光滑的布料攥在手心里,银色暗纹被绞成扭曲的形状,纠纠缠缠,欲断还连,欲语还休。
  “临卿?”展逸迈出去的脚步顿在原地。纵然武功盖世又如何,终究抵不过他指尖挽留的一点力气,展逸又是受宠若惊,又是犹疑不定,踌躇了半天竟是走也走不开。
  孟临卿虽然抓住了他,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仍然固执的揪紧他,嘴唇嗫嚅着,就这样看着他良久良久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些都是他下意识的行为,没有特意,亦没有任何原因。
  可怜展逸已不得不含停留下来,眼巴巴地等了半天。却见他半阖着眼帘,似乎又要睡过去。
  只是指尖仍然用力,似不安,似害怕,紧紧的攥住不放。
  “你真是……”展逸无奈之极。
  你看,孟临卿甚至什么都不用说,几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人间地狱的来来回回走了几遭,比谁都要来得折磨人。嘴上说着略显嗔怪的话,其实心里早已软成了一片。他轻轻抽出被抓紧的衣角,然而对方的指尖一勾,竟是不偏不倚的缠住自己的手指。
  展逸震惊地望着他们交缠的手指,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五指圈住了自己的手,收紧再收紧,似乎这样令他很满意,终于像个心满意足的孩子静静闭上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好梦,唇边隐隐一抹微笑。
  孟临卿的手是冰冷的,毫无温度可言。可是对展逸而言,却不异于一把燃烧的火苗,几乎要将他从里到外给烫伤了。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默默地看了许久,直到确定对方已经熟睡,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去找宋言商量。
  哪曾想,他前脚刚出门,后脚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便无声无息地潜了进来。
  叶小柔站在床前,手中晃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明明是罪不可恕的魔教之主,却教这师父师兄这般看重,定是用了什么蛊惑人心的邪术,今日便由我叶小柔手刃恶人,替天行道!”
  她早就想杀了这人!几天来,名剑山庄关于他的传闻多不胜数,越传越是不堪入耳,展逸对他如何真心实意,如何情深意笃,真真是无稽之谈!
  她叶小柔哪一点比不上他?她一心一意喜欢了展逸这么多年,到头来却输给这么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不到半年的人,她不甘心!尤其就在刚刚,她偷偷在埋伏在外,亲眼目睹展逸恨不得将他捧在掌心的呵护疼宠,便是看他的目光也是脉脉含情。
  凭什么?!
  握紧利器的手高高扬起,目光对准他缓缓起伏的胸膛!
  正在这时,门外却响起了展逸和宋言的谈话声。
  叶小柔惊得退了几步,左顾右盼,却是没有任何藏身之处,慌忙中只能将匕首收入掌中,用长长的衣袖掩住。
  这边她才掩饰好,敛了脸上慌乱表情。下一瞬展逸已连同师父一起踏进房内。
  偶然撞见不该出现的人,展逸面有嗔色:“叶小柔,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来看看他!”叶小柔目光躲闪,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更是让展逸产生怀疑,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在他离开的时候就那么刚好来了?
  “是吗?”展逸盯住她不放,就连师父也面色凝重的注视着她,让她一时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
  “看来孟教主恢复得不错,我也放心了,我先走了!”叶小柔快速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跑,在经过展逸身边的时候,却见他眼一眨,出手如电,竟然就准确无误的扣住她的手腕。
  “啊!”叶小柔吃痛,手中掩藏的匕首也“哐铛”一声掉落在地。
  白光一泓湛入眉目,分明是一把锋利小巧的凶器。
  展逸眉头一抽,被刺痛双眼似的,死死的扣住她:“这是什么?叶小柔!你想对他对做什么?”
  想到刚才若不是他在路上巧遇师父提早回来,说不定现在孟临卿已经遭遇不测,他就觉得满腔的怒火抑不住,几乎想要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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