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澜修为极高,轻轻一震,苏怀泽就从他背上跌了下来,谢平澜鸦羽般的睫毛垂了下来,在眼下形成一个扇色的阴影,他抿紧嘴巴,整个人在忽闪的雷云之下显得固执而又孤独,谢平澜抬眼温柔地看着苏怀泽说:“如果我不是命运之子,如果我一直都是那个五灵根的外门弟子就好了。”
说罢,他抬手扬起一个结界,把苏怀泽罩了进去,然后转身走进了雷云域。
古籍大多记载海上秘境和天空秘境里有千年难得的机缘,但是只是寥寥数语,谁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险恶情况。
而谢平澜刚踏入雷云域一步,就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威压,威压几乎要让他跪在地上,像千斤重鼎压在身上,谢平澜脖颈上的青筋瞬间暴出,他的双脚已经陷进了沙土里,而天空之上,明明灭灭,一道雷光正在他头顶之处汇聚!
苏怀泽骇然,想也不想就跑了进去,雷云域有自己的意识,目的是击碎一切逆天之人,所以他们的目标首先是修为极高的谢平澜,至于苏怀泽那点修为,雷云域还不把他放在眼里。
苏怀泽跟在谢平澜后面,他修为薄弱,受到的威压也没有谢平澜那么可怕,可是因为结界的缘故,苏怀泽没有办法接近谢平澜,只能眼看着第一道雷劫直直落下!
天空之上更加灰暗了,雷云聚集在谢平澜头顶上,谢谢平澜仿佛已经预料到如此境况,他从容地张开结界,突然,雷劫带着刺眼的白光破空而来!
轰隆一声,苏怀泽睁大眼睛去看,白光之下,谢平澜没有受伤,只是头顶上的紫金玉冠碎落下来,谢平澜的头发披散下来。
经历了第一道雷劫的谢平澜心情倒是十分愉悦,他冲着苏怀泽还笑了笑,坚定地继续向前走去,苏怀泽不知道他在经历什么样的威压,只看到谢平澜每走一步,脚踝都陷进了土地里,谢平澜像是没有力气和苏怀泽说话,只是坚定地固执地向前走去。
苏怀泽就在他身后跟着他的脚步,谢平澜的身子有些佝偻,但脚步却很快,随即第二道雷劫瞬间将至!
上一次的结界像是耗费了谢平澜大量的力气,他从锦囊里掏出符箓,前后左右各放了一张,形成了一个阵法,雷劫轰然落下时,符箓白光大作,雷劫的威力通过符箓传到地面之上,然后消弭不见了。
谢平澜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苏怀泽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第三道第四道雷劫同时落下,而这次准备的符箓是上次的一倍,落下之后,雷劫伤了谢平澜的小腿,顿时血流如注。
第五第六第七道雷劫也是同时下来的,而且这两次间隔的时间很短,谢平澜来不及准备符箓,从锦囊里快速掏出苏怀泽前几日所带的脚环,带在了自己手腕上,法器上的铃铛瞬间亮出白色柔和的光芒把谢平澜罩了进去,吸收了雷击的威力然后通过地面扩散开来,苏怀泽只听得到耳朵里嗡嗡作响,他用力眯着眼睛看着谢平澜。
谢平澜衣服裂开,头发披散,嘴角不断溢出鲜血,而眼神依然坚定,苏怀泽心中酸楚又无能为力,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谢平澜能撑住。
飞升成仙不过才九道雷劫,而苏怀泽麻木地看着面前的白光,这已经到十几道雷劫了,而谢平澜所能拿出的法器也越来越少,地面上汇流的鲜血越来越多,而步履也开始蹒跚起来。
每一次苏怀泽都以为谢平澜撑不住了,有好几次,谢平澜已经趴在了地上,然而随即他又爬了起来,等到第十八道雷劫过后,在雷劫间隙的须臾,谢平澜站在那里转身冲苏怀泽笑了笑,脸上已经满是血痕,但是眼里却十分骄傲和兴奋,他张嘴说:“过来。”
苏怀泽迎着强劲的风走过去,谢平澜张开双臂把他抱住,然后扬起手其快地对着他的脖颈打了下去。
谢平澜面上表情瞬间变得凝重,他抱起苏怀泽向前走了两步,面前是一洼天池,里面的水还冒着热气,最外围一圈被硫磺熏得泛黄,而里面逐渐碧绿蔚蓝,而这块天池的上方竟然是晴朗的天空。
古籍中记载的天水池终于到了。
天水池有起死回生,洗髓伐骨,重生灵根之传说,谢平澜弯下身跪在地上,鲜血汇入池里很快又消失不见了,他把苏怀泽轻轻放入池水里,池水很快包裹了他的身躯,苏怀泽陷入了温暖的天水池里。
谢平澜皱了皱眉,他看着苏怀泽的嘴鼻被池水淹没,刚想伸手去捞,数道雷劫扑面而来,谢平澜在极短的瞬间做出了选择,他站起身来向天水池外跑去,然后举起斩天剑,把数道雷劫引到自己身上。
-
“怀泽,怀泽!”
苏怀泽霍然睁开眼,抬头面前是光洁干净的瓷砖墙面,而眼下是光滑的黄木桌。
苏怀泽呆滞地看着摇晃他的人,那位妇人一脸焦急,但是面色却是十分红润,身材也是稍稍富态,看起来生活很不错。
妇人连忙打开保温杯,递到苏怀泽面前,心疼地说:“你别走神了,好好听医生说。”
苏怀泽看着妇人喃喃道:“妈……?”
妇人拽了拽他的衣袖指了指医生,然后冲医生微笑着说:“刘医生,您接着说。”
面前那位医生也是一脸轻松,他和蔼地微笑起来说:“苏怀泽的症状还是早期,做个手术就能解决了。”
苏怀泽母亲长长呼了口气,还拍了拍胸脯,然后站起身来再三感谢医生,并保证今晚就会住院等待安排手术。
苏怀泽懵懵懂懂地被他母亲拉出医院,他母亲高兴地给他了一个拥抱,然后拿起手机打电话起来。
苏怀泽看着医院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有些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涌现一股抹不去的怪异,不对,这里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呢?他茫然地看着周围。
好像应该还有一个人,他是谁呢?
苏怀泽母亲从包里拿出一支亮晶晶的口红补了补妆,然后冲苏怀泽眨眨眼说:“你爸要请我们去米其林吃饭,走!我们快去!”
苏怀泽下意识说:“弟弟去不去了?”
他母亲一脸疑惑:“你哪来的弟弟?不是只有两个表妹么?”
不对啊,自己那两个顽皮恶劣的弟弟去哪了?还有自己家是怎么这么有钱的?还去米其林吃饭。
苏怀泽母亲直接开了一辆suv然后还让苏怀泽系好安全带,刚好是快到傍晚的时候,路上车辆还没到高峰期,苏怀泽呆滞地看着自己母亲手上的祖母绿镶金钻戒和白金手镯,苏怀泽母亲以为他是担心手术的事,她温和地说:“别担心,我和你爸为你找的都是顶尖的医生,再说了,我家宝宝的症状是早期,肯定没事的。”
苏怀泽被“宝宝”两个字震得有些恶寒,他转头看着窗外,母亲绝对不会叫自己宝宝,他们家也绝对没有有钱到开suv和去米其林吃饭的地步。
这种温暖的场面只可能出现在梦中。
唯一让苏怀泽皱眉的是,他好像忘了什么人,什么很重要的人。
到达米其林时,外面的车辆还不多,苏太太非常容易地找到了一个停车位,然后还喷了点香水,打开车门和苏怀泽一起下了车,进去的时候,苏先生正在蹙眉看着菜单,苏怀泽看到自己父亲那一瞬时手指微颤了下,然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坐在了他对面。
苏先生看到苏怀泽时挑了挑眉,把菜单推到他面前,然后让他点菜,苏怀泽老实地低头看着菜单。
苏太太凑了过来说道:“我们家宝宝不是喜欢吃鱼么?来一个生鲑鱼片沙拉!”
鱼?
苏怀泽脑海里瞬间闪过几个破碎的场面,一个体魄精壮,面色俊美的男人正全神贯注在一个湖泊里插着肥鱼,湖水从他脸颊上流下来却浑然不知,只是在敏锐地观察着湖里的鱼群,而自己……好像正在岸上微笑地看着他?
苏怀泽心烦意乱点了几个菜,然后菜单就被苏太太拿去了,她口味偏咸,点了越式米纸鸡肉卷和橄榄乳酪串以及香草炖红蛤,点好之后,抿了口红酒,和苏先生高兴地聊起天来。
苏怀泽其实挺希望自己父母这样一番状态的,他自己的父母整日为生过忙碌奔波,还要照顾两个幼小的弟弟,实在艰难,而梦里这番场景……真的是太美好了。
苏先生和苏太太还拿起酒杯喝起了交杯酒,暮地,苏怀泽攥紧了手中的刀叉瞳孔紧缩。
交杯酒,合瓮酒,他喝过的,是和——
谢平澜。
☆、第六十九章
眼前像是汇集了大量的水汽开始变得潮湿起来,面前的鲑鱼沙拉像是被水泡得浮了起来,在苏怀泽的眼睛里,这个世界停止了,正在品尝奶酪的小女孩和端着一盘菜进来的大厨以及自己的父母,全都停在了这一刻。
苏怀泽站起来时,眼前的场景迅速向后拉伸,竟离他变远了,苏怀泽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想呼唤但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苏怀泽突然觉得很热,热得他每个毛孔感觉都要融化了,他突然有意识地回头,后面赫然是另一个世界。
后面那个世界里,谢平澜跪倒在地,不知道是哪里的鲜血从斩天剑上流下来,浸入泥土里,苏怀泽心里一揪想冲过去扶起谢平澜,但是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身后的米其林餐厅变得有些灰暗,仿佛苏怀泽再走一步就会化为尘埃一般。
苏怀泽站在那里,蹙紧了眉头,他转身又向米其林餐厅走去,餐厅瞬间变得鲜活了起来,同时餐厅里的人纷纷抬头看着苏怀泽,大厨,小女孩和自己父母,像是等待苏怀泽做出一个选择。
苏怀泽站在两个世界的中央,又一次回头去看谢平澜,谢平澜没有感觉到苏怀泽,自然也没有抬头,只是跪倒在地猛烈地咳了起来,鲜血带着糜烂的碎肉从喉咙里喷涌。
苏怀泽瞳孔紧缩,猛地向他跑去,后面的世界在瞬间顿时化为了齑粉。
苏怀泽醒了过来,他感到一阵窒息,睁眼才发现他在水中正在慢慢下落,苏怀泽抬起头看了一眼蔚蓝的水面,拼命地向上游去!
“啊哈……”苏怀泽浮上水面,眯着眼看着前方,谢平澜在他十步左右看起来已经不省人事,而斩天剑却奇异地引着雷劫,而让苏怀泽惊骇地是——谢平澜周围还有两个人影!
在朦胧的雾气中,苏怀泽看不清谢平澜左右两人的相貌,但是出于本能苏怀泽从天水池里窜了出去,在天水池里只感觉全身酸痛,出去却猛地感觉到刺骨的疼痛,仿佛空气中满是利刃,苏怀泽连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山火海之上,但他还是走到了谢平澜身旁,生理性的泪水从眼眶里流下,苏怀泽眼泪婆娑地抬头看了看,雾气重重中,他看不清那两人的脸,只听到一个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白霄,快看,是儿媳妇!”
接着,苏怀泽感觉到自己被更浓重的雾气所包围了,他看到两个人影,但是始终却看不到脸,两个人仿佛在交谈,苏怀泽不去管他们,蹲下身来,想扶起谢平澜,但是他全身刺痛,谢平澜又昏迷不醒,他试了好几次,最终还是瘫坐在地上,一道白影窜了过来,苏怀泽谨慎地看着它,白影绕着苏怀泽转了三圈,然后开始说话了:“我能帮你把平澜拖回池里。”
苏怀泽紧张地看着它问道:“你是何人?”
白影晃了晃,咯咯地笑了起来:“我是谢平澜的娘亲,谢芸。”
还没等苏怀泽反应过来,白影就拖着谢平澜的身体将他浮了起来,苏怀泽只感觉到一阵风托着自己的双脚让自己向前走去,白影带着强大的力道很快就将他们俩拖回了天水池,回到天水池的苏怀泽身上的刺痛感明显减弱,他看了看谢平澜,后者正不省人事地倚在他肩膀上,苏怀泽在这温暖的池水中又开始昏昏欲睡了。
-
苏怀泽是被水泼醒的,他醒来时一道水花正冲着他脸泼来,苏怀泽茫然地睁开眼,谢平澜还在昏迷,不过他面前的两个白影却都凑了过来,有一个白影说:“苏怀泽,我是谢平澜的父亲白霄。”
苏怀泽瞬间清醒过来,想挺直胸膛倾听他的话,但是由于长时间泡在水里,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落,露出大片洁白的胸膛,苏怀泽脸色一红又缩进了水里,只剩下小半张脸留在外面。
白霄装作没看见,继续说道:“你们两个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
苏怀泽突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按理说这白霄老祖是沧海派的前辈又是谢平澜的父亲,从哪个方面来说,苏怀泽都要上去拍马屁的,但是白霄老祖冷不丁的来此一句,苏怀泽倒不知道该接什么才好了。
另一道白影立马说道:“你看你,你吓着人家孩子了!”然后轻声对苏怀泽说:“他的意思是他已经知道而且同意了,我也同意你们俩,你现在应该唤我一声娘亲!”
苏怀泽茫然状:???
白霄老祖微咳两下波澜不惊地继续说道:“我和……谢平澜母亲临死之前分了一些神识在这斩天剑之上,你现在看到的只是我们俩的神识,而这里是海上秘境的雷云域,你们出去还要经历十八道雷劫,谢平澜已经伤及根骨,如今在天水池里泡了几天身体才刚刚恢复是无法承受数道雷劫的,况且你们的法器和符箓已经用完。”
苏怀泽急忙问道:“那怎么办?”
谢芸又飘过来说:“我和白霄可以为你们抵挡住一阵的雷劫,趁这个时候,你和平澜赶紧跑。”
苏怀泽下意识地问道:“那你们呢?”
两道白影对视一眼,谢芸说:“我们已经死了,无所谓的。”
白霄淡淡地说道:“你的身体里已经有了一道水灵根,回去之后,要好好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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