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小胖的声音很轻很缓,如风一般拂过耳际,冷子明满心后悔,乐安是割不掉自己……
“我讨厌被困在一个地方,讨厌被别人束缚,讨厌让自己顾虑着某个人而生活,冷子明,在遇到你之前,这些都是我最讨厌的……五年前我想过,是不是上天给了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让我可以挣脱你找到原有的自由?结果呢……我错了,我发现我已经回不去了……我不快乐,我问自己怎么才能快乐,然后,你的脸就出现在眼前了……”乐小胖仰起脸,将脖子顶在靠背上,语气里充满着难以形容的委屈、无奈,和一丝丝痛苦。
“我一向自私,不愿委屈自己,所以,我回来了,你不欠我什么,说到底,你也被我利用了,利用你来圆满我自己……”乐小胖的表情有些扭曲,看起来像是咬着牙不流出眼泪。
冷子明的心揪得难以呼吸,他何尝不曾想要摆脱?他冷子明从不服软,从不低头,从不去卑微的祈求,所有原则都被乐安一一打破,他在这五年里也一次一次的劝说自己,这是个好机会,可以摆脱乐安让自己彻底自由!可是……不行啊……心不听使唤,他总会下意识的等待,去乐安喜欢的餐厅吃饭,去乐安常去的商场买东西,去乐安经过的街角站上很久,他总会如此卑微的等待重逢……
冷子明想起明安国际创立初期的事情,他突然想讲给乐安听,“乐安,那个时候手下的人问我公司应该起什么名字,我下意识想到你,然后脱口而出,明安……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脑海里第一反应浮现的画面,你在我旁边,笑着鄙视我太矫情……助理问我为什么笑,我才反应过来,我又再想你了……后来,明安国际正式成立,我站在公司门前,看着眼前的牌匾,又下意识想着,如果你看见,一定会特别开心,称赞我终于能够独当一面……”
乐小胖呆愣愣的听着冷子明的讲述,心里渐渐回暖,原来他也是啊,原来他也被困扰着啊!这样的想法让乐小胖内心的恐惧和孤独慢慢退缩回角落,即便还在,却也没那么重要了。
爱会让人痛苦,让人煎熬,让人迷失自我,甚至掉入孤独的漩涡,但这一切,终会被某个人抹平,也许是一句云淡风轻的话语,或者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再或者下意识的心有灵犀,这世上最大起大落的心情,大概就是如此了……
乐小胖露出轻松的笑容,仿佛卸掉千斤重担,他走过去将冷子明抱住,“谢谢你,我答应你,就算死也不再离开了。”
冷子明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淡淡的笑道:“我不会捆着你了,从现在起,我要跟着你,永生永世。”
乐小胖笑得灿烂,他们都太爱对方了,爱到生出了恨意,爱到孤单得快要死掉,但还是爱着,如同血液,如同筋骨,已经没得选要还是不要,而是不能失去,否则自身也将灭亡。
——
那次交谈之后,冷子明没再提出转让股份的事情,但他和乐安的关系却发生了更深刻的改变,他们更加默契,更加亲密,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两个人哪怕不交流,一个眼神也能瞬间明白彼此的想法,自然得像是一个人。
蒋然终于坐着轮椅出院,坚持复健的话至少还要半年才能恢复如初,他接受了冷子明的邀请,成为明安国际的副总,帮冷子明分担了不少重担。王一一也回到了工作岗位,与蒋然的春风得意截然相反,王一一陷入有史以来最大的困局,他整日唉声叹气,惶惶不可终日,一听门口的铃铛响就腾地从厨房冒出头,看看来人是谁。
赵小南瞅着王一一那个蠢样就知道这里有事!她八卦心起,试探着问乐小胖,“老板,这傻大个谈恋爱了吧?你知道是谁不?”
乐小胖但笑不语,蒋然真是不简单啊,俩月就把这个纯正小直男硬生生掰弯了!
赵小南道:“老板,不会是个男的吧?”
乐小胖眼睛一撇笑道:“你怎么猜出来的?”
“要是个女的话吧,以王一一那脑子,肯定美出花了你信不信,可据我这几天认真仔细的观察,王一一变得特别不安,烦躁易怒,失眠多梦,月——不对,是食欲不振,总之吧,就是挺纠结,我估计吧,这个对象是个男的!王一一以前可号称纯正直男,要是发现自己喜欢上个同性,内心肯定特崩溃!”
乐小胖点点头,表示赞同,“有道理!那小南,你说会是谁呢?”
“嘿嘿嘿……老板,你就别藏着啦!你肯定知道是谁!”
“哦?你为啥觉得我肯定知道?”
“嘿嘿嘿……老板,自从你把王一一外派给某人之后,那傻大个就一入情网深似海了,还说你不知道呢!”
“那你还来问我?”
“这不想确认一下嘛!看来是真的呀!哈哈哈哈!谢谢老板!这么猛的料,我的心灵得到了洗礼!哈哈哈哈!”
☆、(四)排除一人
(四)
温雨庭每周四的晚上都会准时出现在咖啡店,同一张桌子,同一个座位,同一种咖啡,有时跟乐小胖聊上几句,有时问问米伟壮关于设计的话题,如果碰巧遇到冷子明在店里,也会询问他工作上的近况。
“有兴趣吗?”乐小胖拿来一个精致的盒子坐到温雨庭对面,“好久没玩这个了。”
温雨庭露出迷人的笑容,“老板的占卜可一直不大准确。”
乐小胖嘟嘟嘴,一脸无辜,“这不能怪我,谁叫我天生就没什么灵气。”
“老板您很有灵气,只是您不信命,占卜也就没了意义。”
乐小胖不置可否,他喜欢塔罗牌,却不相信塔罗牌,所以很难真正的理解塔罗牌的含义。
温雨庭又道:“不过,我猜老板现在的占卜会非常准确。”
“为什么?”
“因为您已经在命里了。”
乐小胖笑了笑,没说话,将绒布铺好,摆正水晶球的位置,洗牌,切牌,动作一气呵成,非常娴熟。
“您要不要试试?看看我这次能不能算的准确。”乐小胖将牌横铺在温雨庭面前。
温雨庭会意,拿走了最前端连续的三张牌。
“您这样抽牌也太随意了。”乐小胖装作不满。
“这样就算不准,也是我的错了,对吧?”温雨庭调笑道,言下之意,是给乐小胖一个台阶。
乐小胖将牌依次摆开:恶魔正位,权杖皇后逆位,月亮逆位。
“看来我真的也相信命运了。”乐小胖郁闷的笑着,难得的准确。
温雨庭依次拿起牌,道:“恶魔——爱恨交加的爱,倒立的权杖皇后——自私不安的女人,倒立月亮——正视曾经的裂痕。”
温雨庭脸色凝重了起来,用有些哀怨的声音问道:“老板,我真的是一个自私的人吗?”
“我们谁又不是呢?”
温雨庭没想到乐小胖会这样讲,她以为乐小胖会说是她的错,她应该回到那个人身边。
“那我应该回去吗?”
“我认为您只需要去正视这个问题,而不是一定要得到答案。如果您去面对之后还是想要离开,那么那个时候的离开才是真正的离开,您的心才能解放,才能自由。”
温雨庭苦笑,“我害怕……”
“那也比僵局好的多。”
“僵局吗?……对啊,是僵局……”
“如果是我的话,哪怕前后都是死路,我也会选择去死而非原地不动。”
“所以老板您回来了对吗?”
乐小胖点点头。
温雨庭悠然的叹息,“对啊,不能总停在原地……”
那天之后,温雨庭没有再来咖啡店,冷子明听说她主动去找娄远平,两人终于冰释前嫌。
冷子明问乐小胖这两人究竟是因为什么分开?他到现在都云里雾里。
乐小胖解释道:“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和一个四十岁的商业大亨,两个人的爱情里注定不会仅有爱情,娄远平担心这个小女孩只是一时冲动,担心她会因为各种诱惑离开自己,温雨庭担心这个充满魅力的男人会嫌弃自己稚嫩,担心自己有一天容颜老去会失去宠爱。于是,折磨开始了,互相欺骗,互相测试,互相伤害,直到俩人一无所有……温雨庭逃走了,带着三岁的孩子隐姓埋名,娄远平早就找到他们了,但他希望温雨庭能自己回来,然后你也知道,一等就十二年,娄远平老了,温雨庭也不再年轻,顾虑被时间消除,也应该能够证明彼此的心意了。”
冷子明无奈道:“我说呢,娄远平十几年不再婚娶,原来是一直在等待啊,听起来很浪漫,但真是够折磨人的。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当年他俩结婚戒指谁给做的吗?”
“你爸?”
“bingbong!”
冷子明揉揉乐小胖的头发,“你又有主意了?”
乐小胖点点头,“我帮娄远平有俩目的,第一,保你以后不会被你爸干扰,第二,找出我爸当年被暗杀的原因。”
“这个娄远平会知道吗?”
“肯定知道!不,只有他知道!”乐小胖非常肯定的道,乐启东死前曾跟娄远平有过几次密谈,乐小胖坚信,娄远平要不是知情者,要不就是凶手!
冷子明抓住乐小胖眼睛里一闪而逝的愤怒,他握住乐小胖的手,道:“如果真是他做的,那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一定会找到线索。”
……
两年前,乐小胖去找过娄远平,问他当年的真相,娄远平说我不知道。
乐小胖说既然你不知道,那请帮助我查出真相。
娄远平再次摇头,他说不会给乐小胖任何帮助,也不会阻碍冷建国的任何追杀,他告诉乐小胖,能走多远走多远,不要再回国。
乐小胖问娄远平,“如果我能劝夫人回来呢?”
娄远平沉默许久,最终答应,如果乐小胖一定要查出真相,那么他可以做这个交易,温雨庭回到他身边,他提供给乐小胖尽可能的帮助。
——
两年后,乐小胖和冷子明再次站在娄远平的别墅前,这次不是乐小胖自己找上门的,是娄远平主动邀请的。
温雨庭开的门,她的气色很好,一向挽起的长发终于被放下,懒散的披在肩膀,显得更加妩媚动人,她穿着一件乳白色的真丝长裙,笑着欢迎两人的到来,“你们来了,好久不见。”
两人同温雨庭做了简单的问候,稍作停留之后,就直接走向娄远平在二楼的办公室。
“乐安,两年没见了,还有冷家小子,自从明安国际的开幕仪式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你,哈哈,欢迎你们的到来。”娄远平豪爽的笑了起来,不同于冷建国阴暗的气场,娄远平给人的感觉更加敦厚亲切,一看便有父辈们特有的风度与魄力。
“娄叔,好久不见。”冷子明和乐小胖也亲切的同娄远平打招呼,三人坐定。
娄远平毫不避讳,开门见山的道:“乐安你真是,拿你没办法,偏偏要回来搅这趟浑水,现在你温姨回来了,我也不得不兑现我的承诺了。”
乐小胖很喜欢娄远平,不仅仅是他的为人,更是他这从不拐弯抹角的性子,娄远平从来就是说一不二,从不遮掩,哪怕再见不得光的交易,他也堂堂正正的做,名正言顺的处事。
乐小胖道:“娄叔叔,我希望您能压住冷建国的势力,让他不会再找我和冷子明的麻烦,当然,也包括明安国际的麻烦。”
“咦?”娄远平满脸惊奇,“你问我要的帮助是这个?”
乐小胖笑吟吟道:“就是这个。”
连冷子明都一脸诧异,他以为乐安一定会先让娄远平说出当年的真相,可是,乐安却只字不提。
“小子,你这是玩的哪出?你绕了这么久,就只为了这个?如果是这个的话,两年前我就可以答应你,别说我和冷建国本来就不对付,就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我都会保你无事。”
乐小胖很认真的点点头,“就是这个。”
“那——你爸那件事呢?”娄远平真心佩服乐安的聪慧,原本他就打算用这个来兑现当年的承诺,娄远平想好了,如果乐安让自己说出当年事情的原委,他会厚着老脸打死也不承认,然后用这个条件来安抚乐安的情绪。娄远平听温雨庭说过,冷家小子和乐安是恋人,如果用冷家小子的未来安全来交换,乐安想必不得不同意,这个办法既兑现承诺,也不必提及当年之事。
可娄远平万万没想到,乐安会直接跳到第二个方案上,然后闭口不提乐启东的死,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我爸那件事,就算我提出来,您也不会如实相告对不对?”乐小胖道。
对,娄远平在心里回答,“你是彻底放弃了?”
乐小胖坚定的摇摇头,“不是放弃,而是自食其力,只要您答应我这个条件,冷建国就必然会有别的动作,没有了势力,他只能靠自己行动,那么,破绽就一定会有,我自己来找。”
“那……你难道不怀疑是我害死的你爸?”
“怀疑,来这里之前我一直怀疑,准确的说是踏进这座别墅之前我都在怀疑,可是一走进来我就知道了,不是您。”
“哦?”娄远平笑道:“我倒想听听,我的嫌疑是怎么洗清的?”
“温姨手上脖子上的那套珠宝,是我爸按您的要求设计的,还有——”乐小胖指指娄远平身后的照片墙,“那里有一张是您和我爸的合影。”
原来如此,冷子明瞬间明白了乐安的意思,如果是娄远平做的,他绝不会把自己杀的人的照片摆在身边,也不会让自己最爱的女人带着那套珠宝。
娄远平哈哈大笑,这小子太精了!看来自己当初的担心是多余的!他最初拒绝帮忙就是因为不想让乐启东的独子卷入危险,明面上他试图吓退乐安,让他知难而退到国外安度一生,但没料到乐安的性子与乐启东截然不同,乐启东表面精实则傻,而乐安恰恰相反,表面柔弱实则比任何人都强大。这几年娄远平一直暗地保护他们,不为别的,这是他欠乐启东的一份人情,理应照顾他的儿子。
临走前,娄远平突然提起米伟壮,“对了,你爸的养子也跟你在一起生活吧?”
“大伟?”
“对,是叫米伟……我觉得,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他是你爸的养子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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