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心的是太子未曾发现他的歪歪心思,酸涩的也是太子殿下未曾对自己起半分心思。
方才他确实被黄大娘吓住,慌了心神失了方寸。
可太子来后,他已然恢复过来。
刚才那些懵懵懂懂、害羞到连衣服都不敢收拾的举动,完全是他刻意为之。
他这下了血本、不要皮不要脸地打算色诱太子殿下,表情姿势虽拿捏的虽说不到位,可也差不了多少。
哪知却被太子殿下不显山不露水,四两拨千斤地给就把这事儿给揭了过去。
苍天,太子殿下如今似乎对自己完全不感兴趣,怎么办?
“主子还好意思笑话我,若非因急匆匆地寻你,我哪里会被扣在黄大娘那里。”许辞斜眯李昊琛一眼,没好气道。
李昊琛定力极强,此刻已淡定如常,“哦?何事如此匆忙?”
“主子,再过两个月便是五年一次的友邦来朝,您还记得吗?”一听谈到了正事,许辞脸色一正,问道。
“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我倒真的忘了。”友邦来朝都是在六月中旬左右,五年前,他未曾过年便离京去往北关,那场盛宴便也错过了。
如今五年过去,又没听旁人提起,他那里想着了。
若不是今日听许辞这么一提,他还真想不起还有友邦来朝这件事。
“我估摸着,一个月后,太子必定会收到皇上急召回宫。”许辞跳下床,走到茶几旁倒了两杯茶水,为太子递了一杯过去,“我还记得东宫那具刺杀您的刺客的尸首。”
他抿了口茶水润润喉咙,接着道:“这一路上太平无阻,可我这心中总惴惴不安。主子您说,这来时没遇上个刺客,指不定是因为咱这次来扬州路上低调隐秘,未曾被发现行踪。可若是在扬州断了黄大娘的冤案,必定会亮明身份,扬州上下无人不知。”
“我怕回去时刺客早已埋伏在路上,只等着咱们经过,来个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呷了口清爽的西湖龙井,太子殿下沉吟片刻,略有所思,片刻才道:“他们若会守株待兔,我们便会金蝉脱壳。待回京时,我们可先遣几人穿上我们的衣物轰轰闹闹地出发。待他们走远,我们再从小路回京。”
“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有此想法,才特来请示太子殿下。“许辞眼前一亮,“眼下要做的便是偷偷找些与我们身形相仿之人。”
“嗯,”李昊琛点点头,“此事便交给颜四和阿牛去办吧。”
李昊琛一说起颜四,许辞就想起了颜四被逼婚捉走,轻笑出声,“小辞倒是还有一事要麻烦主子。”
“你我客气什么,但说无妨。”李昊琛也不过问许辞麻烦他什么,连丝迟疑都无便开口应道。
“颜四被一位老姑娘抛绣球砸中,强行被拐去当上门女婿去了。”
李昊琛闻言眉头一挑,唇角带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竟有这等事儿。”
许辞这才将颜四被抓的前因后果及罗家境况,还有方才用金豆子撬开小二嘴巴得到的那些关于杨百富的事情统统讲给了太子听。
太子久经沙场,可即便如此,听到这些事儿,也有些无言以对。
“一个小小的上州扬州城,竟是怪象丛生,目无王法,还养出了这种目无王法的畜生。”他双目凛然,冷冷哼道,“这种人留在世上也只会是个祸害。”
“颜四去了罗府,依我对他的了解,明天一早他就能回来。可事有意外,万一到了明天晚上,他还未归来,小辞希望主子能允我前去救人。”
李昊琛点点头,不置可否,“自然,到时我与你同去。”
许辞方才恼羞胡乱穿上衣服,亵衣还有些松散,李昊琛一打眼,就看到许辞若隐若现的胸膛。下腹慢慢涌上一股热意,李昊琛喉结微滚,借着圆桌的掩饰将右腿叠在左腿之上。
他以手化拳,抵在嘴前假咳两声,“天也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竟是下了逐客令。
许辞还没跟太子待够呢,如今被太子撵出,老不乐意,也没了平日的恭敬,随意摆袖说了声“那主子也好好休息”便推门而出。
他甫一带上房门,太子猛地站起身,冲上前将房门反锁。
苦笑着望向自己的小腹,那处衣物已是微微隆起。
在宫中见过不少美姬娇颜,从军五年中,甚至有不少女妓脱光了钻进他帐中勾引他。
倒不是他有多吸引人,只是那些女妓另有打算。
他身份高贵特殊,那些女妓算计着若是能入了他的眼,今后便只伺候他一人,少了许多其他男人的折磨。
那一个个女人胴体在他眼前跳动摇晃之时,他都未曾起过半分不良心思,可如今只是看了几眼许辞的肌肤,他竟受不了了。
怎会如此?
且不论许辞只是个孩子,可他明明还是个男子。
若是许辞此刻折返,瞧见这种情景,定会知道太子殿下并非对他无动于衷,而只是压抑着。
一想起许辞,少年被老妪拖拽下衣衫,满脸羞耻衣衫半露的样子又再次袭上心头,李昊琛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得飞快,下腹更加难受。
“嗯哼”一声,他已是一手撑墙,一手发泄起来。
心中想着许辞红扑扑的脸上乱颤的睫毛,羞涩的表情。他咬紧牙关,心中苦笑,许辞这个小妖精。
……
结束之后,李昊琛倏地瘫软在地,平日里令人闻风丧胆的煞神大人,如今像只鹌鹑一般蔫蔫地倚靠在墙边,双目涣散。
他捂住脸,猛地一锤墙,小辞天真烂漫,我竟如此肮脏龌龊,竟会想着他自渎。
若是被许辞知道,不知会如何看待他这个一直崇拜着的太子殿下。
小辞定不会原谅他,不仅当他是个疯子,还会躲他躲得远远地。
李昊琛俊挺坚毅的面容有丝裂缝,万不能如此,他绝不能让许辞发现他的龌龊心思。
太子殿下的这一决定,苦得两人你追我赶、憋屈难受了好一段时间。
所以说,小子莫装纯,装纯遭雷劈。就是许辞在太子殿下表现的太过纯粹清澈,搞得太子总以为他是个长不大的小人儿。
第29章 扬州瘦马
翌日,许辞起了个大清早,推门而出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就见颜四从房中出来。
原来昨夜颜四未曾等到第二日,便披星而归。
因天色已晚,他未曾惊动任何人,悄悄回自己房中休息去了。
颜四对许辞微微颔首,在许辞的示意下,跟着一块进了许辞房间。
屋内,许辞揉了揉眉心道:“昨日阿牛是哭着跑回来的。”
“呵呵,早就该给他个教训。”颜四耸耸肩,瘪嘴道,“一门心思只想着看热闹,早晚会坏事,吓他一下也是有益无害。”
许辞无奈一笑:“说吧,你在罗家可有什么发现?”
“确是有所发现,我昨日本可以当场离开,却在听到旁人之言时顿住了脚步。”
“这罗家发家之快实在令人咋舌”,颜四英挺剑眉微皱,“罗家本以倒卖布匹为生,也就是个普通寻常人家。但自从罗家这位大小姐生了一个女儿之后,罗家在财路上可谓势如破竹。七年前,罗家从衙门手中取得了官盐引票,从一介布商一跃而成扬州盐商。”
“咚咚咚”,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许辞止住颜四的声音,隔着门板问道,“何人?”
“嘿嘿,爷,小的给您送洗脸水来了。”
原来是客栈小二,许辞让颜四藏在床侧之后,才将门半敞开。也不让小二进门,许辞伸了个懒腰接过铜盆,直接挥退了他:“这儿没你事儿了,下去吧。”
见客官撵人,小二也没多待,直接就走开了。
许辞将铜盆放在架子上,水中倒映出一张俊美的睡颜。
他撩起白色袖口,随意往后瞥了一眼走出来的颜四道,“可是官商勾结?”
“不止如此。”颜四摇头,顿了顿,迟疑问道,“主子可曾听说过‘扬州瘦马’?”
这个词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同许辞讲,毕竟许辞才十五岁,涉世未深,他总觉得这个词有些污了许辞的耳。
“扬州瘦马?”许辞撩起袖子的手一顿,呵,扬州瘦马,他岂会不知,只是没想到“扬州瘦马”原来这个时候便已出现。
前世他居丞相高位,不少官员曾给他送过女人来贿赂他。
他不喜女色,这些被调教出来的佳人便被他统统扔到了厨房里,给他家厨娘打了下手。
这些女子大多来自扬州,统称为“扬州瘦马”。扬州瘦马其实就是高级娈宠,她们大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被人贩子买来,请特别的嬷嬷调教。
等到了合适年纪,便被卖给了有钱商贾人家当小妾。
“扬州瘦马”并不是什么好称呼,她们的地位只比奴隶好一点。
这些女子的特点大凡为身姿弱柳扶风,纤腰盈握,琴棋书画、女红厨艺样样精通。
虽后来成为大户人家妾室,而且文艺双全。但因其地位底下,被买来后也是作为发泄工具,终日被人压在身下发泄欲望。
故世人多看不起这种以色侍人的女人,将其视为被骑在身下的畜生。
又因其身形纤瘦无骨,给她们起了个“扬州瘦马”这种毫无尊严可言的称呼。
二十年后的扬州瘦马已是名噪天下,为富人争抢收藏的对象。
今后几年,达官贵人看多了丰满妩媚的女子,渐渐开始厌烦,竟开始喜欢上较为清瘦、楚楚可怜、纤腰不盈一握的柔弱无骨女子。
扬州瘦马由此名声大噪,被商人所哄抢。
官场众人也多有眼馋,但因扬州瘦马名声不佳,官员们不敢明目张胆的买人。
但这也不碍着他们享用,毕竟还是有不少商贾会想尽办法讨好官员。
他当丞相那几年,朝野之中已是乱象丛生,腐败严重。
四皇子一心统一八国,不理朝政。
大曜国连年征战四方,凭借毒辣的火药鲜有败绩,但后方供给已却已是略有疲态。
看似达到繁荣鼎盛时期的大曜王朝,其实早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只怕若是再过几年,四皇子便会成为亡国之君。
以为许辞不知何为“扬州瘦马”,颜四慢慢解释道:“扬州多美女,世人皆知。扬州城内繁华躁动,歌舞升平。造就了许多有奇怪癖好的富人,譬如林百富这样的。有些富人官员不爱丰乳肥臀,独爱燕瘦纤腰者。”
“于是便有人贩子四处购买女童,饿其肚,教其艺,授其礼。将她们调教成弱柳扶风的贵女后,再高价卖给这些人,其中牟利颇多。”
“这些女子深受其害,看着是一副高贵的大家闺秀模样,但却不被看作是人,只是富家人买去用来发泄的禁脔。”想了想,颜四还是讲出“扬州瘦马”的来历,许辞年纪虽小,但已身在官场,该要学着接受污秽的世道,“罗家这位大小姐,便是一位‘扬州瘦马’。”
“罗员外最早是干着人贩子的勾当,他本在乡下往来,多以贩卖奴隶为生。一次偶然机会,他听闻了‘扬州瘦马’这一商品,便开始四处搜罗姿容娇美的女童,带到乡下小阁楼中囚禁,请去嬷嬷日夜调教。”
“罗员外终日游走在县城小镇盐商、盐官周围,见缝插针地将调教好的女子高价兜售给他们,由此挣得了不少银子,便离开乡下在扬州开了一家布匹店。”
“扬州瘦马也分为三六九等,罗大小姐这位扬州瘦马,只是个三等瘦马。不仅年纪有些大了,容貌也不算美艳。但好在她面容纯洁无暇,虽已二十却看着像十六七的小姑娘,琴棋书画俱也上佳。”
“罗大小姐几次没被卖出,罗员外索性就将她放在店铺里帮忙,打算日后把她卖到青楼。可不巧帮忙的这段时间里,就被林百富瞧上。”
“罗员外精明,将此事看在眼中,记在心上。他这些瘦马都藏在阁中,旁人不曾多见。而他又刚从暗地里的牙公转成明面上的商人不久,且伪造了身份,少有人认识他。”
“罗员外将计就计,索性谎称这个瘦马是自己的大女儿——罗家大小姐。称其未婚夫君早亡,由此耽搁了婚嫁时间。”
“暗地里,罗员外却命罗大小姐使出浑身解数,定要让林百富食髓知味。罗大小姐惧怕罗员外手段,不敢不从。”
“果然没几日,罗大小姐便被林百富在屋中玷污,罗员外“恰好”捉奸在床。罗员外的这一通连环计下来,将林百富彻底玩弄于鼓掌之中。林百富食髓知味,离不开罗大小姐,几次要纳她为妾,却次次都罗员外驳回。林百富无奈,便常常往罗府跑。”
“没过一年罗员外便取得了官盐买卖权,获得了盐引,成为了一位盐商。”
“从此林家与罗家官商勾结,高抬盐价,从中牟利。”
“短短七年时间,罗家从一个小小的普通人家一跃成为扬州巨富。”
颜四整整讲了一刻钟时间,期间喝掉一壶茶。
许辞听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兀自站在那儿,半挽着袖子,脸上还是震惊的表情,脸都忘了洗。
过了许久,许辞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些你都是从何得知的?”
“呵,是罗大小姐自己告诉我的,”颜四讥笑一声,“罗员外机关算尽,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自己养的瘦马会有反噬的一日。”
“这罗大小姐自打生了孩子,心思就开始围着孩子转悠。”
“林百富因为黄大娘女儿之事被禁了足,不能出门便差了下人把罗大小姐接到林府以供自己快活。林知府知道罗家给他儿子生了个女儿,对此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林百富的正妻却是不肯,她背地里将罗大小姐暴打一顿,还抢走了罗大小姐的宝贝女儿。”
“那正妻本只打算关罗大小姐的女儿几日吓唬吓唬罗大小姐,哪知这女儿竟不知怎的跌进湖水里淹死了。”
“林百富的正妻是二品扬州都督的三嫡女,无人敢得罪。”
“罗员外为避其锋芒、掩人耳目,便打算找个傻男当上门女婿来消了林百富妻子的妒恨,这才有了昨天那一场抛绣球招女婿。”
“而罗大小姐因其爱女身死早已身心俱疲,生出反叛之心,打算同林、罗两家鱼死网破,为女儿报仇。但她整日被囚禁在家中,伺候她的几个下人也都是罗员外心腹,根本无法逃过,已是有些狗急跳墙。”
“昨日她一见我便想法儿遣走所有下人,噼里啪啦便将这些话都讲与我听。她并非存了求我解救的心思,她只是想反抗罗府安排,逼着我离开。可事后罗员外怎肯让我离开,我便谎称自己得了花柳病。”讲到这儿颜四脸上一红,尴尬的笑了笑,“当然老大,我可没什么花柳什么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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