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带了些急切,一说完,即刻转身离开了大殿。
而这一日,安平城内,血流成河,安王的狠辣之名,也传遍了整个安平。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是假期,真的打算把这文完结掉了,真的!
☆、相见
次日一早,段长安带着手里的八万兵马启程前往北方边境。
高头大马上,坐着一身戎装的少年,迎着初升的阳光,一步一步走向曾经他们的帝王走去的方向。
送行的大臣心中五味杂陈,昨日小王爷离开以后,他们看了那些叛臣的罪证,其中的每一桩都足以让他们死上一万次!而他们竟什么也不知道,甚至还误会小王爷滥杀无辜……
他们都是几代的老臣了,看着他们的皇帝长大,如今小王爷也长大了……
*****
安平国与北翎交界处,一片灰茫。
广袤的平原上,风声凛冽,一面面军旗在风中鼓动,猎猎作响。几十万大军的驻扎并未给此地添加一丝的生机,一个个素白的营帐,更为此地添加了一抹萧瑟。
几列士兵在营帐之间巡逻,井然有序。
最中央的主帐内,几位军医在一旁小声议论着,里侧躺在床榻上的男子脸色有些苍白,却仍带着一身威严。
一名军官进账来,在床前低声说了什么。
直到军官恭敬地走出帐篷,床上的男人幽深的目光更加暗了暗,脸上的神色始终没有一丝变化,只是放在一侧的手慢慢握成拳。
他的小蠢货……他就要见到他了?可是他现在这副样子……
“都下去吧。”
闻言,几位军医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又对着男人小声交代了几句,见男人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这才悄声出了营帐。
“延青。”
“臣在。”
床榻上的男人仍然闭着眼睛,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心中的思绪甚至有些复杂。
营帐外忽地传来一阵马蹄声,有人在帐外匆匆勒马。
段凌睿心头一紧。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厚重的帐布已经被掀开。
“皇兄……”段长安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的皇兄脸色苍白,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阖着眼,仿佛睡着了一般。
他的皇兄从来都是无敌的,从小就会把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他,他要是难过了,一定陪着哄着逗他笑,他被欺负了,他就替他欺负回来。
在他的记忆里,他从不曾如此脆弱。
段长安不敢上前触碰他,脚尖踌躇,生怕突然被告知眼前的人已经离他而去。
“长安。”段凌睿睁开眼,转头看向他。
段长安忽然掉下泪来,他觉得,那一眼,就是他的救赎。
延青默默退出去,整个营帐,就剩下他们两人。
“皇兄……我好想你……”段长安跪倒在他床边,泣不成声。
段凌睿起不了身,见他哭得伤心,又小心翼翼生怕碰伤了自己的样子,胸腔里泛起一阵疼痛。
“小蠢货,皇兄这不还好好的么?哭什么?”段凌睿微笑着安慰他,一手带着他躺在自己身旁搂着。
段长安只觉得自己的难过像是排山倒海,他从不曾如此害怕失去,此时的他像是沉睡在海底,眼前一片混沌的黑暗,耳畔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渺茫而辨不出方向的轰鸣。
而身旁人身上热烫的温度仿佛又将他唤醒,让他感受到无比的安心与温暖,混沌中,他一次一次告诫自己,皇兄身上还有伤,不能抱,只好像个孩子一样紧紧依偎在他身旁,把脸埋在他肩窝里,把这一路上的担惊受怕都用这样的方式来倾诉。
段凌睿任他靠在自己肩上哭个痛快,一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像是哄孩子那样,直到怀里的少年不再传来抽泣的声音。
段凌睿低头一看,怀里的少年双眼哭得通红,眼角满是湿意,脸上也还有些灰土的痕迹,一身戎装风尘仆仆,想来从安平城一路至此也未曾停下休息。
他就这么睡着了。
段凌睿静静看着他的睡颜,眼中满是心疼,始终是他太没用了吗……
营帐外传来延青的轻唤声。
“进来。”段凌睿指尖轻轻抚着段长安皱起的眉头。
延青端着一盆热水进来,轻轻放在一旁,在段凌睿的默许下轻轻脱去段长安身上的戎装,替他盖好被子,又拧了面巾要替他擦擦脸。
“给朕。”
拿过面巾,段凌睿细致而轻柔地给怀里的人擦去泪水与沾染的尘土,又给他轻轻擦了擦手。
打理完,延青又端着水退了出去。
段凌睿轻轻搂着少年,眼中泛起一抹温柔,怀里的少年似乎睡得舒服了,眉头展开,安睡的容颜在时间的流逝中定格,香甜而安宁。
他静静地看着少年,一点一点地窝进他怀里,嘴角在不觉中带着笑意。
☆、大战前夕
段长安在一片晨光中醒来。
在意识回笼的那一瞬间,他感受到身旁传来的暖意,睁开双眼,心里微微放松下来。
他真怕,昨天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醒了?”因为刚睡醒段凌睿的声音有些低哑,段长安莫名觉得心里某处似乎有猫爪子在挠。
“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皇兄还疼么?”
段长安的手掌覆上他的右下腹处,昨日迷迷糊糊间,他仿佛看见军医在给他换药,就在这个位置,有一道可怕的箭伤。
“疼啊……”段凌睿故意皱起眉头,果然看见自家小蠢货一脸担忧的样子,“你亲一口就不疼了。”
段凌睿说着,眼角带着笑意,下一刻,笑意就此凝固。
段长安的唇轻轻落在他唇上,就这么轻轻地贴合,一点也不敢用力,仿佛他身旁,是一个一碰就会破碎的陶瓷娃娃。
段凌睿忽而伸手压下他的脑袋,将这一吻加深。
他把舌轻轻探入段长安的口中,仿佛触到了甘泉,甘甜而湿润,一时间不禁沉迷其中。
“嗯——”一声呻、吟从喉间溢出,段长安猛地惊醒。
唇微微分离,两人都有些气喘。
看着不自觉染上一丝媚色的少年,段凌睿眸色有些沉,舌尖轻轻舔过少年还有些单薄的唇,正想深入,本乖乖窝在他怀里的少年却轻巧地挣了开去,转眼已经离了床榻一步远了。
不知是因为昨夜休息地好还是因为刚刚那一吻,段凌睿的脸色好了不少,床边的少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天知道他见到真正的那封加急信的时候有多慌张,“吾皇病危”四个字无时不刻不浮现在他脑海,压得他几乎窒息。
“皇兄你……你好好休息……”段凌睿的眼中还带着未褪的欲望,看的他脸上发烫,段长安匆匆套上早已准备好的衣裤,逃也似的出了营帐,匆忙间错过了身后那人脸上足以让人融化的笑。
出门时正好见到站在帐子外等候传唤的大总管延青,这才完整地了解他皇兄的近况,却让他心头火起。
段长安听完不执一言,直接去往段凌睿伤后专门用来议事的营帐,到的时候,看见几位大将正在商讨战事。
见到一身戎装的少年,几位大将顿时停下了讨论,恭敬地行礼。
“把北翎大军驻扎的地形图给我一份,你们继续。”北翎的军事图,他们一定会有。
闻言,一人没有丝毫犹豫地给他拿来一张羊皮地图,段长安接过,细细地看起来,脑海中却不断地出现在战场上段凌睿被人放冷箭那一幕。
而射出那一箭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安平国的大将军,叶青。
他们不知道,叶青竟是北翎国的三皇子,而他来到安平,已有八年之久……
当时叶青射出的共有三箭,幸得段凌睿机警,在察觉到危险之后立即翻身坠马,躲过了致命的两箭,却终究被射中右下腹。
那一剑虽不及要害,却因出血不止,几度情况危急,据说当他被送回营帐时,几乎已经停止了呼吸……
北翎……段长安手握成拳,薄唇紧抿,用尽了全力才让自己冷静下来,细细看北翎的军事分布图,这一看,还真让他看出了些端倪。
段长安目光落在羊皮地图上,一边听着几位将军的讨论。
良久,段长安出声打断:“本王有个主意,几位将军不妨听上一听。”
*****
段长安回到主帐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营长内,段凌睿正半躺着,拿着一本兵书在看,侯在一旁的延青见他进来,悄声告退,随后拿来一份饭菜,搁下,又退了下去。
“延青大总管还是那么贴心。”在延青掀起帘帐的那一刻,少年灿烂一笑。
延青脚步一顿,余光里,少年的笑容夹杂了一些什么,再也不似他印象里的那个孩子了。
掀着帘子的手慢慢放下,延青脸上浮现些许笑意,帘子另一边的两人,还是跟从前一样,只是位置调换了一下。
帘帐内,段长安拿起筷子,给自家皇兄喂饭。
饭菜都是些清淡的,量也足,很是对他的胃口,段凌睿相当配合,他喂什么,他就张嘴吃什么,两人共用一双筷子一口碗,互相不嫌弃。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段凌睿觉得心里被自家小蠢货填的满满的。
“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他一直都知道。
见少年难得的不自在,段凌睿笑得相当满足,伸手把人压到自己怀里抱着。
在少年看不见的地方,段凌睿幽深的眼中划过一道暗光,只怕今天,他们就熬不住了……
“皇兄,今晚,给我一个立功的机会好不好?”段长安在自家皇兄的颈窝蹭蹭。
“……好。”段凌睿答应。
两人怀抱着相顾无言,却互相了解对方的心思。
段凌睿看着少年宁静的睡颜,不由得想到五年前那场还未打响就已平息的战争。
北翎早在五年之前就开始兴兵,而那时的北翎还未勾搭上蛮方,尚不足惧,而战争一旦发起,那必将血流成河,更有无数的百姓要失去亲人,流离失所。
任何人都不会想到,他怀里的少年,早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显露出自己的才能,他从自己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当下要了人暗中前往北翎,而回来的时候,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少,反而多了一个人——北翎国太子。
“北翎皇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少年软软的声音还犹在耳边,话没说完,他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北翎皇年事已高,唯一能继位的儿子如今又在他们手里……
之后的事情很简单,恩威并施之下,不但没有开战,北翎国还成了安平的附属国……
也是从那以后,国家大事,段凌睿从未瞒过他半分,尤其是重大政事,至今,甚至有很多主意都出自这个少年。
段凌睿有时候会想,也许长安比自己更适合做这个皇帝,他能比自己做得更好。
不然,他也不会力排众议,把帅印暗中交到了他手上。
☆、开战
果不其然,当夜,北翎与蛮方的大军对安平的军队发起进攻。
远处传来交战的声音,段凌睿独自一人坐在营帐中,他现在已经勉强能够起身坐一会儿,剩下的事情,他全权交给了那个他从小宠着的少年。
说来有些可笑,明明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宠着他,却不想,少年一来,最安心的反而是他,萦绕在他心头很久的那种空落感,也终于消失不见。
右下腹有些微弱的疼痛,段凌睿慢慢躺下,帐子里只剩下昏黄的烛光,他突然觉得时间漫长,他护在掌心的少年已经能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了,而他却躺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段凌睿闭上眼,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可能是一个时辰,期间竟然没有一个传信兵过来给他传战报。
远处的厮杀声突然停歇,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营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
段凌睿猛地坐起身,“发生了什么事?”
延青掀开帘子进来,微微皱着眉,眼神落在地上:“皇上,这场仗,我们胜了,往后,也不用再打了……”
闻言,段凌睿却没有感到一丝欣喜,此刻他完全不在意延青话中的重点,心中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长安在哪里?”
延青低着头,有些犹豫,却还是说了实话:“小王爷……伤得很重……”
“他在哪里?”段凌睿感到前所未有的冷,连说话都带着寒气,“带朕过去。”
“皇上,你身上……”
“带朕过去!”段凌睿立即掀了被子就要起来。
延青见状,几步上前来,顾不得礼数,将人背了起来,披上斗篷,又令人抬上软榻跟着,大步向着火光最盛的那个营帐走去。
一个营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延青背着段凌睿赶到的时候,他看见几乎所有的将领都站在帐篷外,站得整整齐齐,有的一身凌乱,盔甲上还在滴血,有的浑身是伤,几个人互相搀扶着也要站在那里……
层层的将士举着火把,把营帐团团围住,整个营帐的四周,有如白昼。
见到段凌睿,齐齐跪下行礼。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段凌睿用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多想,他的小蠢货一定好好的,战场上受了点伤算什么,他好歹是个男人,受了点伤算是什么……
顾不得其他,急急让延青进了营帐,见到躺在床上的人时,段凌睿几乎昏厥。
床上的少年紧紧闭着眼,浑身上下似乎在血水里浸泡过,腿上、胳膊上到处是刀伤,最可怕的是左脸致耳后的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段凌睿只觉得自己像是在数九寒天掉进了冰水里,冷得痛彻心扉。
他那时……那是怎么就默许他上了战场呢?他再厉害不也只是个半大的少年?!
躺在这里的为什么不是他?为什么不是他?!
所有的军医都聚集在这里,他们忙着抢救床上紧闭着双眼的少年,连行礼都未曾。
段凌睿从延青背上下来,僵硬着一步一顿地走到床边,费力地俯下身子,微微颤抖着握上少年因为失血而泛凉的手,这才离开他多久?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
段凌睿觉得全身的温度正在流失,五感逐渐失去,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这江山,关他何事?这社稷,又与他何干?他的小蠢货这是在为谁拼命?
他为什么要当这个皇帝?
“段长安,你总是不听话……”
兴许是听见他的话,床上的人微微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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