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偶开天眼觑红尘
“老爷!”
胡瓜心里一起急,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旧年的称呼一下子脱口而出,垫步凌腰一纵身,直接跳进了柜台里头,用身体护住了陆寒。
“这买卖咱们家不接!”
胡瓜非常警觉地盯着张庶,自己护着陆寒退后了两步,远离了那个紫檀的扇匣子——既然陆寒的眼镜儿都能被震碎,自己这点儿道行就更不说了,也是个堵枪眼的货。
“一边儿去。”
陆寒把胡瓜扒拉开,眯缝着眼睛冲着张庶一笑,还想再说什么,就觉得自个儿头晕眼花迷迷糊糊的,又让胡瓜给拦腰抱住了。
“老爷,你坚持一下,我扶你回屋拿眼镜儿!”
胡瓜狠狠地等了刘半仙儿一眼,拖着战五渣的陆寒回了后院儿。
张庶倒是挺知趣的,虽然人家掌柜的没表态,可是小伙计这个把自己看作是洪水猛兽的态度,确实没有必要再留下来,他做事向来干净利落,既然人家不愿意,自己也绝对不会强人所难就是了。
“走。”
他对刘半仙儿招呼了一声,顺手抄起了桌上的紫檀扇匣。
“哎,内什么,你先家去吧,我得看看掌柜的怎么个排面儿,不行我领着上医院瞧病去,你回吧,跟家说一声儿我晚上撸串儿,不回家吃了啊。”
张庶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带着扇子走了。
刘半仙儿送到门口儿,朝外头看了看,确定他走远了,才折回屋里,三蹿两纵地进了后院儿。
“滚犊子!”
胡瓜一开门,正瞧见刘半仙儿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气不打一处来,把刚才打的一盆给陆寒擦脸上玻璃碴子的水一股脑儿都泼在了刘半仙儿身上。
“艾玛呀!”
刘半仙儿和他处得久了,说话也多少带点儿关外口音。
“嘎哈玩意儿啊,谋杀亲夫啊?”
“我亲你大爷!”
胡瓜丢下脸盆,扑上来就要咬人。
还是屋里陆寒发话了:“你俩别嚎了,让半仙儿进来吧。”
“嘿嘿。”
刘半仙儿对着胡瓜点头哈腰的,后者碍着主子的情面才算作罢,放人进去。
刘半仙儿也不是第一次进到陆寒家的内宅了,这个小铺子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前店后宅设计得还挺温馨合理,这会儿初春天气乍暖还寒,门口棉帘子没撤,胡瓜又气哼哼的不理他,只好自个儿打起了门帘进了屋。
一进门就瞧见陆寒窝在客厅里看电视,说也奇怪,刚才眼镜儿爆破得那么厉害,他脸上依然还是干干净净的,一点儿伤口也没有。
陆寒抬起头来看看他,打了个嘘声,伸手比划了一个大西瓜的样子,意思是问他胡瓜哪儿去了。
刘半仙儿梗着脖子往窗外一瞧,没活物儿,点点头道:“放心吧,可能是去柜上支应着去了。”
“哦哦。”陆寒这才放心大胆地打开了话匣子。
“小孩子家忠心护主,你别见怪啊,哎,你回家去可替我跟张总陪个小心,这活儿我接!”
“嘿嘿,我懂我懂,胡瓜这小兄弟可是真难得,一般的九零后哪里还有我们老一辈无产阶级团结友爱的革命情谊,没想到他年纪不大,对你可是尽了一百个心的。不过……”
刘半仙儿说到这儿,神秘兮兮地靠了过去,与陆寒勾肩搭背地说道:“小陆同志,你这可是太不够意思啦,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非要靠才华,挺清高的啊,连我这个中国人民的老朋友都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
“哎嘿……”
陆寒跟他打着哈哈儿,心说我这是泥胎偶像幻化的身子,万年面瘫堪比张起灵啊,人家张影帝好歹COS别人的时候还能露个笑模样儿,我这个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真要去混娱乐圈儿,也演不出人类的表情啊……
“这个嘛,人各有志,我也不劝你了,不过,你是不是对我们家九儿……嗯?”
刘半仙儿一脸的淫笑,面团儿一般白白胖胖的脸上满脸跑眉毛,笑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
陆寒的老脸一下子就红了,原本就不善言辞的画风,这会儿变得更加支支吾吾的说道:“没……没……”
“别跟哥装蒜啦,哥是混过洗头房的人,什么不明白,看你那小损样儿吧,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还说没有?”
陆寒心说你懂个屁,老子那是为了红湘妃,可是这话又不能拿到台面儿上来说,只好借着这个话头儿,不置可否地糊弄了过去。
俩人在屋里叽叽咕咕了半天,,刘半仙自以为得计,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前脚走,胡瓜后脚就跟了进来。
“老爷,老爷!”
胡瓜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陆寒才回过神儿来。
“哦。”
“老爷,你干嘛非要冒这个险啊,那把红湘妃是个硬茬子,你的身体都启动自我保护机能啦,足矣说明内中的怨力有多么强大!咱们在阳间比不得在那边儿,这里初来乍到的,很多技能还没get到呢,收拾个孤魂野鬼还差不多,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去冒险啊。”
“现在不相干,不代表以后不相干嘛……”
陆寒怀揣着自个儿的小心思,心说这张家的后人结交一下也没什么不好,毕竟自己如今做的这个行当和老九门到底有些干系,一来能探探这把红湘妃的来历,二来又可以卖张庶一个面子,何乐而不为呢?
谁知他觉得自己是深思熟虑的look,在胡瓜眼里就变成了一副少女怀春吉士诱之的模样,看得他浑身一激灵。
“老爷,你该不会是被他的美色给迷惑了吧?老爷,你有没有搞错啊!我这么一个花美男陪在你身边几百年了,还比不上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妖精儿吗!苍天呐……”
胡瓜还没嚎完,就被陆寒一个抱枕糊在了脸上,只剩下一连串支支吾吾的呻吟。
“别嚎了,我对人兽没兴趣。”
“呵呵哒。”
胡瓜快速地扭动着脖子,抖了抖发型,翻了个白眼说道:“您老人家不喜欢人兽,没准儿人家张总还不乐意人鬼呢!”
……
扇子再一次落到了陆寒手中的时候,张庶并没有出现,只有刘半仙儿带着一脸的歉意,用一种怜悯的目光望着陆寒,一副“你不用说了,哥都明白”的表情。
“小陆啊,别灰心,张庶他公司人多事忙,也不能每次都抽得开身啊,这回让我带着东西先过来,等这边儿有了眉目再说,另外还要让我问问你们的报价,哎,我跟你说啊……”
刘半仙儿生怕陆寒以为自己面子不够,才没有说动张大总裁一起来,十分热络地上来勾肩搭背和他说小话儿。
“一次半次的没事儿,受嘛,还不得端着点儿架子,嗯?你这事儿就包在哥哥身上放心啊,你哥我那要是梦回金瓶,绝对是王婆儿的不二人选。”
“你个老猪狗,马泊六,离我家老板远点儿啊!”
刘半仙儿还在说风情,转眼就被端茶进来的胡瓜一连串儿的抢白给噎了回去,知道自个儿呆不住,搭讪着站了起来往外走,慢吞吞三步一回头的,教胡瓜拧着耳朵轰了出去。
陆寒感叹了一声,这个世界终于清净了,长吁了一口气,开始端详手上紫檀扇匣里的那一柄红湘妃。
绝色尤物。
这件东西搁在宋明,那真是价值连城,可是到底为什么这样一件稀世珍宝会触发一连串的灵异事件,即使张庶声称自己已经将东西锁了起来,而周围的灵异事件却越来越多了呢?
看来他中的厌胜之术深入了命脉,媒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若是要解煞,还是要从扇子本身所携带的怨念入手,除非这柄扇子之中的怨力之源重入轮回,否则,张庶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陆寒摘下了厚重的镜片,抬眼一瞧,四周全都是各式各样低调撸过的孤魂野鬼们,自从自个儿在这个小铺面儿落脚,周围就自动形成了一条“鬼道”,就因为上次送了老掌柜的从这块儿走金桥过银桥,托生成了大户人家的富二代,此事一出,哄动了京城鬼界。
这玩意儿就跟彩票站一样,其实在哪儿买区别不大,可是人都愿意到曾经开过大奖的站点儿上去打两注儿,站站喜气,自从老掌柜的往生,这里就成了著名的旅游胜地,上吊的、跳河的、自杀的、他杀的,乌央乌央往这里凑合。
偏生陆寒又是个阴阳眼,平时瞧着倒也不怎么膈应,自从上回正吃西红柿鸡蛋面,遇见一个得了杨梅大疮活活儿烂死的渣男,自己的心里承受能力就到达了上限,赶着叫胡瓜配了一副眼镜儿找大师开了光之后戴上,算是彻底心静自然凉。
第6章 避雷针
昏暗潮湿的水牢里,几只水老鼠大摇大摆地从低矮的房梁上路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残羹冷炙能将它们养得这样肥硕,又不怕人。
忽然之间,最后面的那一只掉队了,“吱”的一声,被一只大手捏在了手心里,奇怪的是老鼠并不反抗,甚至还翻着肚皮,志得意满地沉浸在被选中的得意之中。
“给你加个菜。”
捉住它的大汉瓮声瓮气的说道,随即就将那只硕鼠甩在了一块腐肉的上面。
而那块腐肉……原本是长在一个女人身上的,而那个女人竟然还活着!
“啊!”
随着啮齿类动物疯狂的啃噬,她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叫骂与哀求轮番从苍白的唇瓣之中散逸而出,最后变成了没有意义的嚎叫,她的眼睛带着怨毒与绝望,流淌出血红的泪水。
……
“艾玛呀!”
陆寒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看着手中把玩着的那把红湘妃,忍不住一阵反胃,非常嫌弃地将它丢回了锦盒里。
“啥破玩意儿啊,比俺们那嘎哒还狠啊……”
陆寒受到了惊吓,说了句关外口音。
“咋的了老爷?”守在一旁的胡瓜见他醒了过来,赶忙递上一杯咖啡。
陆寒可以通过触摸,发现文玩本身所携带的怨力,仗着自己原先是那边儿的干部,现在虽然双开了,各路小鬼儿这点面子还是要卖给他的,所以这包袱斋解煞的生意还算是可以勉强糊口。
可是这柄扇子之中所夹杂的怨力十分棘手,而且刚才看到的画面好像还是个番邦的妞儿,自己就是在跨国执法上面丢了乌纱帽,可见上头有多忌讳这事儿。万一这上头的正主儿信了基督教,他可不确信底下的十位老板们会为自己出头,和那位和蔼可亲的老糟头子上帝撕破脸,毕竟肾六S马上就上市了。
陆寒一边脑内着阴间改革开放的丰硕成果,顺嘴搭音儿给胡瓜讲了讲刚才通过红湘妃看到的那诡异的一幕。
胡瓜在跟他之前是慎刑司刀山油锅局的技术担当,对严刑峻法天然免疫,压根儿不当回事儿,摆了摆手道:“老爷,你白在底下混了,天天看小鬼儿把人叉挑油锅,有奸夫淫妇抱在一块儿炸的、有一个大活人拦腰砍三刀炸的,哭喊之声震天你都不在乎,怎么这会儿这么伤春悲秋啊?”
“你懂个羁绊?那些人炸出来是油条油饼儿,你天天早起见了早饭会害怕啊?这次的不一样嘛,再说那女孩子……”
陆寒说到这儿老脸一红,他隐约还记得画面之中的女人是光着身子的,虽然在地狱也见得多了,可都是没有实体、烂得差不多了的孤魂野鬼,这一回可是近距离围观。
而且地狱里赏罚分明,受刑的都是活该,这一次他却本能地觉得那个女人是无辜的,看到她被人折磨得死去活来,陆寒心里真有说不出的压抑。
“哎哟喂,老爷,您还怜香惜玉起来啦?怎么,打算英雄救美?”
“救你大爷,这柄红湘妃的怨力已成,证明那女子早就香消玉殒了,而且不只是她……”
陆寒眯起狭长的眼睛,显得比平时威严了许多。
“这把扇子上起码汇聚了好几个女人被虐杀时的怨力,才会这么方人!”
“吱呀呀”
就在这个时候,主仆二人听到了前院儿大门被人推开的声音,一看表,午夜十二点整。
“艾玛呀老吓人了!”陆寒和胡瓜抱成一团儿,哆哆嗦嗦地蜷在了客厅的沙发里。
只听得那脚步声音顺着外面的小路缓步而来,在后院儿的客厅门前停了下来,紧接着还有一声哂笑。
这笑声怎么这么熟悉?
陆寒把挂在自己身上的胡瓜剥了下来,自己下地到了门口一打帘子,果然发现门外站着的人就是张庶。
张庶打量了一下陆寒,不可一世的眼光扫过他那一双内联升千层底布鞋、一身儿土黄布民兵军服,最后停留在了他的鸡窝头和瓶底儿眼镜儿上面,“呵”的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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