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不理他了,埋头忙自己的事。
小办公区是透明的玻璃隔出来的,挺避嫌的一块单独区域,崭新的座椅,黑色的电脑一体机,窗台上还有几盆小植物。
这么好的工作环境,迟小捞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现在突然摆在面前,却让人感觉有些失真,他知道自己的斤两,所以这一切超出了他构想的现实框架。
把自己的东西归置好了,他就开始等待老板安排工作,九点半,尹少阳按下电话吩咐了几句,然后走出办公室,估计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个特别助理。
迟小捞趁着办公室没人,小心翼翼的从自己的办公区走了出来,在办公室参观了一圈。
别看尹大少平时没心没肺的像只放养的牲-口,在办公室却完全不同,刚偷偷观察了半个小时,工作中的尹少阳语言简洁却字字珠玑,并不会让人觉得武断,而言谈中又风趣幽默,刚打了个电话,英文说的溜爽,同时修长的手指敲击键盘,整个人精英的不能再精英了,男人独特的魅力,在宽大的办公桌之间尽显。
办公桌上一层不染,刚才的铺开的文件在他出去之前已经收好,整间办公室硬装风格简练,白色为基调,没有任何装饰,廖洪波经常坐的沙发也是纯白色。
迟小捞寻思着找点什么事做,正好看到茶几上有一滴咖啡渍,他像是见到了宝一样,飞快的在自己带来的东西里翻出一块抹布,在卫生间里搓了搓,生怕一下子抹完了,一滴咖啡渍穷尽了他所有的心血,抹布多情的擦过玻璃茶几,又眷念的回首,整张玻璃面只怕已经被抹薄了一层才算完。
正想着在找点事做,电话响了,迟小捞想了想,接通了电话:“你好,这里是董事长办公室。”
那边不知道是谁,听环境有点嘈杂,那人扯着嗓子说:“我知道是董事长办公室,廖先生呢?”
“他不在。”
“哎呀,我知道他不在!”那边叫道:“尹先生来了,非要见董事长,现在正在一楼接待中心闹,我们拦不住,你快去把廖先生找到,拜托了!”
电话啪一声挂了,迟小捞能想到的尹先生只有上次在尹家大宅见到过的那个夫妻俩,刚才电话里就听到了刺耳的女声。
廖洪波的电话号码他也不知道,他看了看时间,现在十点一刻,尹少阳的会议不知道要开到什么时候。
打开办公室的门,秘书小青年回头礼貌的一笑,“需要帮忙?”
“董事长一般开会需要多长时间?”
秘书想了想,说:“这个不确定的,我也不好说,周一例会一般不会少于两个小时。”
“廖先生的电话号码你知道吗?”
“不知道,廖先生属于尹董的私人保镖。”
靠!这可怎么办!
正急的上火,忽听不远处一阵鼓噪呼啸,心想这是要来的躲不过了,一群敬业的保安跟了一溜在后面,前面夫妻俩气势汹汹的悍然前进,期间又保安想拦,尹夫人胸脯一挺,声音堪比拉钢丝:“非礼啊——”
保安们个个一抖,再不敢以身犯险。
秘书估计见过这架势,挂上一副不卑不亢的笑脸站了起来,尹夫人仰着下巴,一副女王范,尖声问:“尹少阳呢,叫他来见我!”
“董事长在开会,两位可以在会客室稍候。”
尹继韬眉毛一皱,估计是觉得身为长辈被怠慢了,整出一威严的表情,沉声道:“我尹家的事,几时轮到你一个秘书说话,叫他来见我,现在!立刻!”
秘书无奈的笑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儿,两手放在小腹前,不说话。
“你什么意思啊?”尹夫人提高了声调,“信不信我让少阳立即辞退你?”
秘书不说话。
大哥在世时,尹继韬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待遇,现在连一个秘书都敢跟他摔咧子,不给点教训还真骑到他头上去了。
捋起袖管,他一拳呼了上来,呼到半空,被一只手攥住,旁边几个保安趁势围了上来,将尹继韬给拉开,却没顾及到尹夫人,人群中一只魔掌就拍到了迟小捞脸上,声响脆亮,嘈杂霎时间就歇了。
“你敢对我老公动手!”尹夫人还要打,迟小捞矮身避过了。
“我没对他动手!”迟小捞捂着脸,女人估计是断掌,尼玛拍人好疼啊,脸颊火辣辣的,已经肿起来了。
尹夫人这下看清楚了迟小捞,挑起眉毛恍然道:“原来是你啊,呵呵!”她看了看四周,再看向迟小捞的时候,表情已经是极度轻蔑,“我真不明白,照说伺候男人的多少要有个好皮相,就你这张脸,老子用玩了儿子继承,哈哈哈……”
旁边的尹氏员工发出一阵惊呼,迟小捞感觉好像是被扒光了站在人群中,被大家伙审视。
要是打女人不掉价,他一定撕烂了这疯婆娘的嘴!
“尹夫人也是有身份的人,说这样下流话,跟泼妇有什么区别!”妈的,他也豁出去了。
这还得了,同床的夫妻俩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一起张牙舞爪的扑了上来。
迟小捞一人难敌四手,被尹继韬给摁在了地上,已经挨了几拳头,保安还在刚才的尹氏秘辛中酝酿着,没人上来帮手,秘书已经不见了人影。
尹少阳被秘书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傻愣愣的保安围一圈观战,两只疯狗拳□□加的把人摁着打。
保安们还在思想斗争要不要得罪尹先生上去扯架,便觉眼前一花人影一闪,有人从鼻子前飞速掠过,紧接着就看到董事长亲自上阵,一手拎一只像丢草鞋一样把他的亲叔婶给掼了出去。
夫妻俩在地上哼哼,觉得气氛不对,尹少阳把迟小捞扶了起来,紧抿着唇,没说话,小麻子脸上的抓痕加上星斗都能下围棋了,他的眸色一沉,旁边的保安只觉得寒气袭体,好像要倒霉了。
尹少阳对秘书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扶着迟小捞进了办公室。
秘书熟门熟路的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拆开酒精棉的包装袋,给他消毒,迟小捞疼的呲牙裂齿,视觉和听觉却放在了办公室外面。
一直没听到尹少阳的声音,只有夫妻俩的叫嚣,期间又保安们解释的声音的传进来。
秘书唇角一撇,被迟小捞看到,他问:“怎么了?”
秘书小伙微笑:“个人情绪影响本职工作,还狡辩解释有什么用。”
迟小捞近距离观察他,没有在他脸上找到任何不屑和鄙夷,但就算输辞退了那些保安有能怎么样,迟小捞的臭名只怕是明天就传遍整个大楼。
见他蔫着脑袋发呆,秘书安慰道:“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做自己该做的事。”
“嗯,谢谢你!”迟小捞冲他感激的笑。
看这小伙子年纪不大,却能做到处变不惊,原来在任何地方生存,都要带上面具,这是法则。
☆、第二十章
“嘶嘶……您轻点,疼着呢!”迟小捞一面往沙发里缩,一面把尹少阳的手往衣服外面扯。
小孩儿还有点手劲,尹少阳把他瞎呼呼的两手一剪,给人摁在了沙发上,撩开背心上的衣服,光洁的背和腰上软肉遍布了七八上十个红印子,一看就是那疯婆娘给掐的,尹少阳啐了一声,手心上喷了药油,贴上了迟小捞的腰。
“啊啊啊啊!”好疼!
“叫什么叫,跟叫-春似的!”尹少阳嘴上说着,手上收了点力,淤血要揉散,不然小麻子就是名副其实的小麻子了。
其实也不算疼的不能忍受,以前练舞时受的伤可比那娘们的花拳绣腿来的结实,受了伤自己揉,哭疼也没人理。
现在不一样,这算是工伤吧,叫惨一点说不定还能要点医药费,正好铺贴他下个月的生活费,然后……然后就辞职。
不知道为什么,鼻子有点发酸,可能是舍不得报酬这么丰厚的工作,要知道特助的工资一个有小八千呢,他的保险也才交了三个月,真不值当。
小麻子的脸枕在手背上,从侧面上,嘴巴被挤得撅的老高,嘴唇水色极好,饱满欲滴。
其实盯着他看,可以看到他痘痘下的五官,小脸盘子尖下巴,鼻头圆翘圆翘的,小内双薄眼皮,睫毛长长的不卷,总是搭在不算很大的眼睛上,羞答答的。
总觉得有点像那谁,尹少阳偏着头搜索,他很少看电视,记得看到过一张海报上的文艺小青年把他给惊艳到了,是日本人,叫什么来着……什么雄辉吧好像。
那张海报是个半侧面,小麻子这样儿跟他贼像。
身上按摩的手有点变了味儿,改按为摸,在腰腹部来回游移,身上的淤血被揉开了,迟小捞正舒服着,突然觉着不对,脖子后面鬼气森森的,温热的鼻息从衣领往里钻,后面那货居然喘着气儿进行办公室性骚扰!
“起开!”他挣开了咸猪手,麻溜的爬了起来,扯好衣服谈正事,“我想问问,现在辞职不需要我赔钱吧?”
尹少阳兴味索然瘫在沙发上扯扯衣领,闻言脸色一变,立即道:“当然需要赔钱!”
“赔多少?”听到赔钱,迟小捞底气不足。
尹少阳想了想,说:“我让人事部的算算,你签的是三年合同,只怕要赔不少。”
迟小捞脑筋一转,说:“尹氏是你家的,赔多少还不是您说了算,就当帮个忙,算我欠你的。”
尹少阳急了,“为什么要辞职?亏待你了还是少你工资了,不就是今天挨了打心里不舒服,给你道歉还不成吗?”
前半句不像是人话,最后一句却让迟小捞讶异,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尹少阳长臂一伸,把人扯进了沙发里,语气谆谆善诱,“知道为什么调你来做特助吗?”
迟小捞摇头。
“你一早上也看到了,我每天要做的事很多,很多琐事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来打理,比如说安排行程,这些都是机密,我信不过外人,以前都是廖洪波干这些事,他一个人又要挡枪又要跑腿,实在是吃不消,再说了,你难道就一辈子当小职员,不想学点东西,为自己往后做打算?”
单纯的迟小捞在尹老板的面前,就是一砧板上的鱼,几句话就把老板的无奈保镖的辛酸娓娓道来,最后又激发了迟小捞的斗志,从而产生上司和下属之间的共鸣。
“好了,午饭后,我会给你安排工作。”他拍拍迟小捞的肩,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干巴爹!”
迟小捞眨巴眼睛,懵懵懂懂的被老板送进了办公区。
其实只要不笨,特助的工作还是挺好上手的,主要是核对饭局行程,然后做一个统计和安排,有一部分工作已经由秘书小伙过滤了一遍,到迟小捞这就简单多了。
尹少阳有时突临出租房检查,一般不在那里过夜,每次都是掐着饭点去蹭餐饭,然后看看电视唠唠嗑,十点钟之前肯定走。
时间长了,每到最后一个菜起锅,迟小捞就会习惯性竖着耳朵听大门的动静,每个菜摆上桌,他也会发现,不知道何时起,川味成了他餐桌上的主菜,不管尹少阳来不来,他都会准备一个重口味的菜。
他习惯吃饭时对面有个埋头扒饭的人,习惯饭桌上狼吞虎咽的声音,习惯饭后有个人赖在沙发上满嘴跑火车说些不着边际的废话。
尹少阳走了,偌大的房子就突然安静了,习惯寂寞的迟小捞开始不能适应这种陡然而来的安静,没有人打扰的时间是静止的,除了练舞和睡觉,就是等待新的一天。
在过大年的前一个星期,公司开始放新年假,放假前,迟小捞把新年后董事长的行程大概的做了一个规划,然后安心的回家准备年货。
这应该算是爸爸去世后手头最宽裕的一个年,计划费用是五百元,先去连锁店花五十块理了个发,精神飒爽的走出美发店,然后去超市血拼。
公司发的福利是指定超市一千元购物卡,他满满当当的选购了一千块的东西,除了日用品粮油干货调料,还给自己买了一件休闲款式的棉袄,从超市出来拎着三大袋东西,又累又满足。
然后趁着集贸市场还没放假,一大早出去,转了几道车,挑了些蔬菜,买了一只鸡和一条羊腿,最后削了两斤肥牛肉卷,几斤排骨,欢欢喜喜的返程。
厨房里的冰箱是对开门,冷冻室很大,他包了猪肉白菜馅的饺子整整齐齐的码在盒子里,又用剩下的猪肉末和着荠菜包了一盒子春卷,接下来就是整理房间,挂春联,贴窗花,在家里忙了三天,看着被红色装点的暖烘烘的家,却止不住隐隐的失落。
一个人的新年,即便是不差钱,却差一个陪伴。
窗花有还几张贴歪了,烟灰缸一层不染,拖鞋被收进了鞋柜,饺子在锅里扑腾,冒着寂寞的水汽。
小区里被物业装饰一新,坠了冰凝的树枝上挂了红灯笼,每家每户都发了集中燃放烟火区的宣传单,还送来了大红包,里面是近郊温泉的代金券,这个小区的业主都是事业有成的年轻人,物业投其所好,送的礼包正和年轻人的心意,只是这礼券对他来说,只能是浪费了。
大年三十这天,小区从中午开始已经不见半个人影,估计都回家过年了,迟小捞混了一餐,打开冰箱看着满满的鸡鸭鱼肉发愁,晚上一顿煮了饺子,就着一小碟辣椒油沾着吃,春晚开始了,边吃边看,今年春晚的主题好像是“家”,每个节目都像是故意打击人似的,让孤身一人吃饺子的迟小捞情何以堪,基本上是笑着流泪到转钟。
别人发短信,他也拿起电话迟疑了半天,编了“新年快乐”四字发了个群发,说是群发,也就几个人,其中包括尹春晓。
不能真的恩断义绝吧,放下电话时,他这么想。
有几条短信回了进来,都是夜总会和尹氏总务部的几个同事,他翻了翻,料到尹春晓不会回复他,手机刚放下,一个电话打进来了。
“Dana,新年快乐!”接通电话,他先说话是扯着嗓子叫的,这会小区里开始放鞭炮,二战似的哄的山响。
“哈哈快乐快乐,都快乐!”Dana那边很嘈杂,“你家老板在这耍酒疯,尼玛赶紧来,把人给牵回去!”
“我怎么来啊,这会没车了!”说是这么说,迟小捞已经站了起来,开始穿外套。
“那正好,你就别来了……”话没说完,Dana的电话被人抢了过去,是谢瘟神的声音,“喂!你就是小麻子吧,你男人在这抽疯呢!这大过年的谁有空拾掇他!赶紧过来把人给领回去,小区外边等着,我叫司机来接!”
这俩人有毛病吧,一会去一会不去,那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迟小捞换鞋边考虑,等在小区门口上了车,还没想好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司机的车开的毛快毛快的,估计也是在家过年被叫出来的,把人给捎到夜总会一下车油门一踩就飚走了。
这些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们贼折腾,年三十的在夜总会开了间包房,偌大一个夜总会里人毛没一个,就一间VIP包房亮着灯,里面的音响声若有若无的传出来,鬼气森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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