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庭僵住动作一动不动,他觉得梁卓昀握住的不是他的腰,而是他的心脏,让他浑身的血液没法流通,他忍着痛喊出来。
“梁卓昀,我疼。”他躬着肩膀颤了两下,梁卓昀慌忙松开他前前后后的查看,“哪里疼?”
“心疼。”
梁卓昀蓦地僵住,心疼两个字仿佛刺进了他的五脏六腑,连皮带肉地被戳了个透,他狠狠地呼了一口气才把话平静地说了出来。
“好,好。你去,我叫司机送你,回头告诉我公司在哪儿好不好?”
“我知道路。”
“夏庭。”
夏庭用沉默抗议。
“好。”
终究梁卓昀牙一咬,什么割地赔款的条约他都能答应下来,夏庭心疼,他何偿不心疼,不过他心疼的是那个他亲自领回家的孩子而已。他眼睁睁地看着夏庭走出大门,觉得自己比满清政府还要昏庸,起码满清还留着个紫禁城,而他把自己都赔进去了。
夏庭如愿以偿得到了面试的机会,可是他刚坐下来就被面试官旁边的人惊得差点掉了下巴。如果说他和夏行远有七分相像,那他面前的人实实在在像足了九分,甚至有一瞬间他觉得他看到的是夏行远。
“夏先生,请做自我介绍。”
被再次提醒夏庭才回过神来,整个面试的过程他都忍不住把目光往面试官旁边的男人身上瞟,若不是他们相似的模样,在场的面试官都快要以为这个年轻人是看上他们老板了。
面试结束后,被瞟了整场面试的男人叫住夏庭,“夏庭,我能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吗?”
夏庭点头,他不否认对这个和他相像的男人同样充满了疑问。
“你的简历上填的父亲已故,我能问问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十年前。”
“那这十年呢?你跟什么人生活在一起?”
夏庭怔住,梁卓昀是他什么人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微蹙着眉认真想了半天回道:“这个问题和面试有关系吗?”
“没有,只是出于私人的角度想知道。”
对面的男人忽地笑起来,但是夏庭觉得一点也不好笑,甚至有些恼,隔了半晌他像是悟到了什么主动地问:“先生,能问问你的名字吗?”
“夏楚思。”
夏庭蓦地一惊,却并不十分意外,甚至像是为自己的疑惑找到了一丝缘由。
“真巧,我们还同姓。”
“不巧,夏行远是我大哥,你该叫我一声叔叔。”
瞪眼的工夫夏庭就开始后悔,他觉得他该听梁卓昀的,这大热的天他为什么非要来参加什么面试!然而夏楚思没有打算打住,盯着他勾了勾嘴角继续说:“巧的是你的简历投到了我这里。”
夏庭的反应总是后知后觉,但脑子从来不慢,他的简历都是收到了邀请才发出去的,如果要说巧,那巧的也是那份邀请。当然他不会直接说出来,而是愣在夏楚思面前一副脑子没转过来似的神情,静静地等着夏楚思透露给他更多。在他过去二十年的人生里,并找不出夏行远还有一个弟弟的记忆,且长得还如此相像,他连猜测都没有方向。
“你没有其它想说的吗?”夏楚思等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只好自己又开口,然而夏庭却忽地站直了身,微微地鞠了一躬说,“谢谢。”然后像其他的面试者一样退了出去,反倒弄得他无言以对,不解地转头问旁边的下属。
“我说错了什么吗?”
人事经理腹诽你专程跑来坐半天就为了让人喊你叔叔,是个人都会被吓跑!但嘴上还是违心地回答,“应该没有。”
“那他怎么就走了?”
被你吓的呗!人事经理继续腹诽。
夏庭并不是被吓跑的,他有一肚子的疑问,只不过习惯了当一只蜗牛,对于自己不能确定的事他从来不喜欢刨根究底,而是喜欢缩回壳里自己慢慢琢磨,琢磨透了才把自己放出来。
但是这次他怎么也琢磨不透,就跟梁卓昀这个人一样无解。
实际上夏楚思的资料并不难查,只要网上搜一下就知道他是达亿实业老板的儿子,含着金汤匙出生却因为父母离婚多年生活在国外,并没有任何透露他还有一个哥哥,并且碰巧还叫夏行远的消息。
夏庭下意识不想相信夏楚思的话,也不想让自己与其扯上什么关系。但是他没办法忽略夏楚思与夏行远的如此相像,毫无关系的人可能这么像吗?那夏楚思真的是夏行远的亲弟弟?他的亲叔叔?可为什么他爸从来没有提过?还在小镇上的叔叔和奶奶又是怎么回事?
夏庭闷在街边的咖啡馆里沉思,手机响三遍他才注意到,看到是梁卓昀的号码时他下意识犹豫了一下。
“面试结束了吗?”
“结束了。”
“饿了吗?”
“我刚刚吃了甜饼。”
“那也得吃饭,等我一会儿,我来接你。”
夏庭收起电话,愣愣地盯着窗外撒了整条街的阳光,他已经习惯不再去问梁卓昀为什么从来不问他在哪里,反正梁卓昀就算承认了监视他也不会有所改正。
十年前夏庭刚到梁卓昀家那段时间总共逃跑了12次,每一次不是他饿了半天梁卓昀突然出现带他去吃饭,就是他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迷路梁卓昀拉住了他的手,就像梁卓昀的眼睛长在他身上一样,总能知道他在哪里。直到最后一次,梁卓昀彻底地在他心上拴了一条绳子,让他再也走不出去。
那次是夏庭跑得最远的,在城郊遇到了几个混混,把他身上带的几十块钱抢了个干净,最后还随手一推,他就被推进路旁的鱼塘里。那时他没有学会游泳,连挣扎都没几下就沉进水里,他以为自己这回真的死定了,突然就害怕起来。
年少时被武装起来的心总认为自己无所畏惧,可是那一刻夏庭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怕死,他短暂的人生还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他还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忽然间他对自己的行为追悔莫及,心想如果梁卓昀在,如果梁卓昀来救他。
他一边在意识里呼喊,一边拼命地在水里挣扎,接着就被人一把抱住。
他眼里什么也看不见,可是他直觉抱住他的一定是梁卓昀,即使还在水里他还是被铺天盖地的安全感席卷,仿佛那个怀抱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直接他被救上岸后睁开眼,当梁卓昀焦急的脸他看来如同他的救世主一般。
他拉着梁卓昀湿透的衬衣,头一回在那个男人面前低下头说:“梁卓昀,我跟你回家,哪里也不去了!”
现在想来,夏庭才明白梁卓昀有多会收买人心,如果那个时候梁卓昀不是默不作声地跟着他,在他最危机的时候出手解救他,不是对他那么温柔又放纵。如果梁卓昀能像每个对待不听话的孩子的父母一样,揍他一顿甚至把他关起来写检讨。那么现在他对梁卓昀或许只是感激他供自己上学到现在,是让他不至于无家可归的恩人而已。
可惜现实永远无法回头,即使现在知道了梁卓昀当初的心思,梁卓昀也早已是他心里无可替代的人,那从年幼时建立起来深入骨血的依赖根本无法根除。
梁卓昀爱不爱他都没有关系,他只是愿意对梁卓昀付出他心里仅有的那份深情。
☆、第 7 章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强迫症犯了~ 不能忍受一章没在3000字~~~ 所以硬是修出了3000字!
夏庭刚把回忆的往事起了个头梁卓昀就赶来了,十几公里的路梁卓昀十几分钟就开过来,他在心里跟自己打赌梁卓昀绝对至少闯了三个红灯。
事实上梁卓昀一路连闯了五个红灯,但看到夏庭时他气定神闲得像刚跟高僧坐过惮似的,径直走到夏庭面前,自然地弯下腰往夏庭唇上亲了一口,还笑道:“蓝莓味的。”
夏庭蓦然地瘪了下嘴角,梁卓昀坐到他对面的位置就他的咖啡喝了一口问:“面试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梁卓昀波澜不惊的话夏庭读出了好几种理解,他不敢确定梁卓昀是不是知道什么在试探他,还是和他一样对夏楚思一无所知。于是他反问道:“你想我问你什么?”
“没有最好,中午吃什么?我先让人订位置。”
梁卓昀踩到边就给自己台阶下,反正对夏庭的气总是赶不上他反省的速度,每次都还赶不及他转个身就已经把发过脾气的自己骂了一百遍,所以这会儿他早把早上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可是,夏庭却没那么容易抛开,他重新在心里组织了一遍语言,再才开口。
“你认识夏楚思吗?”
梁卓昀仔细地端详着夏庭微蹙的眉间,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见过他了?”
面对梁卓昀的泰然自若夏庭蓦地生出一股危机感,抬眼对上梁卓昀的视线,确认他的疑惑,“你认识他吗?”
“算不上认识,他一直和他母亲生活在国外,没有见过面,怎么,我不能认识他吗?”
夏庭觉得自己心里住了一个令人生厌的恶鬼,不停叫嚣着梁卓昀永远不要见到夏楚思才好,吵得他连自己都觉得厌烦。可他还是刻意避开梁卓昀的问题,深恐被察觉地岔开话题,“他说他是夏行远的弟弟?是骗我的,对不对?”
梁卓昀完全把夏庭的慌乱当成了是对夏楚思突然出现的反应,忍不住心里恶劣的欺负欲,故意笑道:“他确实是你的亲叔叔,他很令人讨厌吗?”
如果说夏楚思的话只是令夏庭疑惑,那梁卓昀此刻重复的一遍才真的落进了他心里,脑子里浮现出刚才那个像极了他父亲的男人,却如何也找不出叔叔的感觉,甚至比不上几千公里外的小镇上那个留着两撇胡子说要把他送到福利院的男人亲切。
“夏楚思一直未婚也没有子嗣,达亿没有别的继承人,所以,你愿意去夏家当唯一的小少爷吗?”
梁卓昀突然隔着桌子握着夏庭的脖子把人带近,似笑非笑的表情如同和情人逗笑一般,却一点也不给夏庭考虑的时间。
“愿意吗?嗯?”
夏庭怔住不答,他不觉得这是愿意或不愿意的问题,而是他为什么突然又多出来一个叔叔,甚至还有爷爷奶奶,或者那个夏家背后也和梁家一样,还有一大家子的叔伯兄弟,仿佛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孤儿都是误会。他打心里抗拒梁卓昀的问题,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他和夏行远相依为命的那些年都不是虚假,夏行远不愿相认的亲人他也不需要。
然而,面对梁卓昀如此笃定的眼神他很想逆着他的意思回一句愿意,看看梁卓昀会是什么反应。实际上这样的顽劣,也是梁卓昀教的,他半点也不觉得心虚,抿了下嘴就脱口而出。
“我愿意,你愿意吗?”
梁卓昀的手忽地一紧,差点把夏庭摁到了桌上,他没料到夏庭会这么说,这小混蛋就像知道戳他哪里他会痛一样,冷不防地就给他一刀尖。他能愿意吗?他替夏家养了十年,养得掏心掏肺,他能眼睁睁地把人送出去?就是傻了他也不愿意。可这小混蛋偏要来戳一戳他的心窝,试试他会不会疼,他还只说:“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我想要你爱我,像你爱夏行远那样爱我,你给吗?夏庭心间狠狠一颤,抓住脖子后的那只手却没的拽下来,梁卓昀的双眼倏地冷下来,狠决地开口。
“但是他们要是敢动你一下,我保证决不会像十年前那么轻易收场。”
夏庭不自觉浑身一僵,他不知道梁卓昀说的十年前发生过什么,但梁卓昀语气带着的几分狠戾让他不由地想退缩,最终他喃喃地保证,“我哪儿也不去。”
梁卓昀终于笑了,隔着桌子吻在夏庭额上。那一瞬间夏庭仿佛有什么不同的东西梁卓昀的笑里落进了他心上,他蓦地闭起眼睛,猛不迭地撑起来扣住梁卓昀的头狠狠地对嘴回吻过去,像是要宣示他的主权,又像是要发泄他的怨怒,不甘总是被梁卓昀左右。
而梁卓昀有那么一刹像是初吻被夺的小伙一样不知所措,他这么多年从没体会过这种感觉,这是夏庭头回在外面吻他,吻得主动又强势,吻得他脑子放起了烟花,一时热血全都往脑门涌,瞬间就找不到身在何处。好在他的定力还没彻底溃不成军,终于抽到一丝理智提醒。
“小混蛋,一会儿可别觉得没脸,不敢出去!”
夏庭忙松嘴转头往并不防视线的隔断看出去,接到了偷偷瞥过来的服务生的视线,倏地偃旗息鼓,想把头扎进沙子里当一只鸵鸟。
梁卓昀有些后悔,怎么就一时没想起他的小混蛋是只蜗牛,一碰就会缩回壳里,指不定今后再也碰不到这样的待遇了。不过他懊悔归懊悔,动作却是不慌不忙地从衣服里掏了一只墨镜架在夏庭的鼻梁上,还坏笑地故意逗道:“需不需要把头也遮起来,要不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把人都赶出去你再走?”
“不就是当众亲个嘴,有什么好怕人看的。”夏庭说得大义凛然,但出去的时候还是紧紧地捂着墨镜,像是深怕会突然掉下来似的,梁卓昀被他恨不得要把脸藏起来的动作逗得满脑子恶劣□□的思想。
夏庭觉得从咖啡馆到车里有十万里长征那么远的距离,上了车他还是觉得脸颊一阵火热,他搞不懂自己是怎么鬼迷心窍了才大庭广众去亲梁卓昀的。
“怎么了?刚刚不是很热情吗?”梁卓昀从驾座侧过身给夏庭扣安全带,趁机摸了摸大腿。
“梁卓昀,你不许再说!”
“我不说,那你给我什么补偿?”
夏庭的目光斜到梁卓昀落在他大腿根的手上,他把自己的手覆上去,五指扣着那只宽厚的手抬到自己唇边,然后张嘴就把梁卓昀最长的两根手指卷里了嘴里。口腔的湿热和舌头的柔软弄得梁卓昀差点瞬间投降,他无奈又有些兴奋地笑道,“小东西,这是跟谁学的。”
“梁卓昀,我哪里都不去,你是不是也要补偿我?”
“你。”梁卓昀觉得自己要疯了,感觉夏庭舔的不是他的手指,而是另外一处直起来的地方,他忙把手指从夏庭口中抽回来,毫无威信地责备道,“以后少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夏庭忽地把头转向窗外,缓缓地捏紧了拳头,梁卓昀半点没有错过他眼里的挫败,心下一阵狂风暴雨,喧嚣着要扑上去将夏庭就地□□。可他终究忍住了,把夏庭转过去不愿看他的脸扳回来。
“小庭,你不用这么做,懂吗?”
“因为我做得不好?你可以教我!”
“小庭!”梁卓昀心里无端骂起脏话,感觉夏庭的一颦一眼都是在撩拨他,强行结束了这个话题,“不许再提这个了,说说今天面试的事,除了夏楚思,还有别的吗?”
“没有,Dave说就业要征求家长的意见。”Dave是夏庭的导师。
梁卓昀忽地笑起来,像是所有的毛都被夏庭的妥协理顺了,总是记吃不记打,满脑子不要脸的思想又飘起来,“宝贝儿,我是你的家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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