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洛瞪大了眼睛,脑中灵光一闪。
珍珠发饰……难道她就是那个失踪了的苏瑞·巴尔斯?可一位柔弱又普通的贵族少女,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变成眼前这个样子?
第15章
席洛此前没有见过苏瑞·巴尔斯。但据他所知,那位巴尔斯家的千金活泼开朗,无论如何不会是眼前这副冷酷杀人犯的模样。
更为重要的是——苏瑞·巴尔斯已经二十一岁了,而这个少女分明才到十三、四岁的年纪,甚至还没有开始发育。
……跟之前她所说的什么“灵体”有关系吗?
席洛不动声色地看向苏瑞的脚下,发现那里果然没有影子。
一个幽灵?
不,不对,这种猜想跟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不符。
席洛把这个荒唐的念头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苏瑞不是一个幽灵,当然她这会儿也算不上是一个人类。她的身体由纯粹的黑暗系力量组成,而这种力量在大陆上被压制得太久了,久到人们几乎要忘记了它的存在。
在席洛呆愣的时候,苏瑞冲着他露出一个妩媚却冰冷的微笑。她原本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但那双眼睛如黑洞一般吸收了所有的光线,因而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色彩。
“我早该注意到了。”
席洛屏住了呼吸,忍不住喃喃出声:“卡菲尔居然在这里做这种事,他可是个光明神教的祭司……那些茧。”
怪不得这附近的神圣气息格外浓厚,因为黑暗系的元素都被吸收了。看似最干净的地方,却隐藏了最深重的罪恶,就像是强光下的影子,这真是一件具有讽刺意味的事情。
他抿了抿唇,开口严肃地问道:“苏瑞,你的身体被困在那些茧里吗?”
“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多。”
苏瑞抓住了他的手腕,那双如夜色般漆黑的眼睛中有着一闪而过的茫然,像是席洛的话将她带入了什么回忆之中:“很痛,我讨厌那些实验,我讨厌他们把那些东西灌到我的骨头里面,我讨厌杀人。很痛,非常痛,那么……那么的痛,我呼喊他的名字,我一直在向光明神祈祷,但最终,我明白只能靠自己。”
她的眼神重新清明起来,指甲却深深地掐进席洛的皮肤。那一瞬间,强烈的哀伤和恨意伴随着痛意传递了过来,席洛皱起眉头,顿了顿,轻声地说道:“我可以救你。”
“哦,不用了。”苏瑞微笑着,脸色像冬日的月色一般苍白,眼睛却亮得惊人:“我不需要拯救,我只需要复仇。每个人都应该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是不是?”
席洛在那一瞬间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猜出了什么,却不能肯定,因为那个真相太过残酷。
苏瑞口中的那个恋人,也许就是……
如果不是他招惹上了三王子菲亚,也许皇帝就不会为他和苏瑞指婚;如果没有被指婚,也许苏瑞就不会任性地离家出走;如果不是离家出走,苏瑞一定不会被人绑架,然后遇到这样的事情。这件事不应该由她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来承受。
或许苏瑞就是分会长所说的那个变数,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那么他应该为这一切负责。
“我可以带你出去。”席洛再一次说道,语气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不想阻止你复仇,但我不希望你为了复仇而毁了自己。”
“太迟了。”苏瑞讶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举起手。她白皙的手指间开始渗出血液,令人毛骨悚然。
“我把他们都吃掉了。”
“他们?”席洛惊疑地盯了她一会,忽然猛地转过了头,震惊地朝着某个方向看去:“……你把剩下的几个茧都吞掉了吗?”
“感谢我那令人作呕的血统,我坚持到了实验的最后一步。贵族们在堕落,但不可否认,我们的血脉里不光充斥着酒精和迷幻药,也仍旧流淌着远古时候那些失落的力量。可那还是不够,不够让我真正成型……”
苏瑞偏过头,用一种像是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语调说道:“我需要吞噬一些东西,而其他的茧刚好被摆放在我的身边,这还要感谢那些研究员们。你已经听到什么了,是吗?”
一声惨叫响起,距离太远,因而有些模糊不清。一场杀戮已经开始了,苏瑞表情平静地把手放在了那把铜锁旁边。
下一刻,门打开了。
席洛瞪大了眼睛,迟疑地站在原地。
苏瑞笑着说道:“恭喜你,你可以最后一个死,毕竟这一切需要有人来见证。”
说完这句话,她闭起眼睛,随后如雾一般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席洛的脸色顿时煞白。
而这场突如其来的骚动,同时也惊动了地面上的人。
红感受着脚下传来的阴冷气息,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和情报中所说的不一样,那个实验难道成功了吗?”
停顿了一下,他转过头对塔那托斯说道:“大人,如果实验成功了,下面一定非常凶险。属下可以负责现场的调度,请您先行前往安全的场所……”
红还想继续说下去,但他却停了下来,塔那托斯的眼神令他害怕。
身为暗刃的首领,原本已经很少有什么事物能让他害怕了。
事实上,塔那托斯的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激烈的情绪,他看上去甚至十分平静,可红就是觉得那平静的表象之下存在着某种东西——那种一触即发的危险感觉,让他全身止不住地发冷。
塔那托斯没有理会他的进言,只是面无表情地问道:“找到席洛了?”
红咬牙点了点头:“为了监视卡菲尔的动静,暗刃在墓地挖了一条暗道。但前段时间警卫力量加强,为了避免暴露,我们的人两天前从那里撤了出来。刚刚黑在那个地方发现了衣服的碎片,席洛大人很有可能进入了地下。”
塔那托斯沉默了片刻,幽深的瞳孔里闪过异样的波澜。随后他冷冷地说道:“准备一下,我跟第一批暗刃一起下去。其他人在三百米外待命。”
“大人……”红往前踏了一步,急切道:“下面很危险。”
“我还不至于死在那种杂碎的手上。况且就算我呆在所谓安全的地方……”塔那托斯冰冷的目光转向他:“你以为席洛死了,我会一个人活下去吗?”
红愣了一下,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我对朋友的解释,接下来是命令。”塔那托斯笑了笑,然后波澜不惊地说道:“吩咐第一批暗刃们下去准备。红,你可以接受这个命令,或者死。”
第16章
席洛在走廊上穿行。
因为地下的空间有限,这些走廊修建得十分狭窄,此刻便显出一种异样的压迫感。能听到有一声声惨叫透过薄薄的墙壁源源不断地传来,尖利得像是有刀子扎在他的耳膜上。但这一路上,别说是活人,席洛甚至连一具尸体都没能见到——地上只有血,无数的血,那些血悄无声息地漫过了席洛的脚面,那么多,那么的触目惊心,几乎汇聚成了一条河流,仿佛从地狱深处蜿蜒延伸而来,令人从心底感到不寒而栗。
苏瑞说的没错,一切都太迟了,黑暗系力量会侵蚀人的心神,而在杀了那么多人之后,她已经没有可能再回头了。
默默地蹭掉手上沾染的鲜血,席洛环顾四周,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再一次为自己的莽撞行动而后悔。
剧情跟脱肛的野狗一样朝着糟心的方向狂奔而去,看来他是注定要跟苏瑞共谱一曲奥特曼打小怪兽的佳话了——不过具体谁是奥特曼、谁是小怪兽这件事还有待商榷,毕竟现在看起来,他才是那个即将被吊打的战斗渣。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席洛把自己被收缴的佩剑和那些个杂七杂八的药给找回来了,好歹算是省下了两个银币,真是可喜可贺……个鬼!他要多乐观,才会相信一把两枚银币的破剑跟那一堆坑爹的药粉,能从新出炉的血腥萝莉人间凶器手中保住他脆弱的生命啊!
早知道就在武器上多花点钱了,也不知道等他死了以后,那些藏在床底下的存款以及刚入账的一千个金币到最后会便宜了哪个王八蛋兔崽子,这事真是光想一想就觉得好心痛……
不甘心就这么死掉的席洛,只好怀着不抛弃不放弃的专业守财奴精神,苦逼地趟着血河在整个地下设施来来回回转了好几遍,挣扎着想要找到一个突破点。
既然卡菲尔在这里做这么危险的实验,总不可能什么保险措施都没有吧。虽然死了这么多人,说明那个保险措施不怎么顶用,但聊胜于无,总比他扛着把破剑跟boss刚正面要好。
只可惜事与愿违,血腥味越来越浓重,席洛却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能找到。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耐心告罄,随手捡起一个沾了血的马铃薯泄愤般地丢了出去。
听到了这声响,一只老鼠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飞快地将那颗马铃薯拖进了角落里,随后旁若无人地大嚼大咽起来。
厨房里有老鼠倒是不奇怪,可是……
席洛愣了一下,视线在那只老鼠的尾巴上扫过。那里仍旧存留着些微的银色,这老鼠毫无疑问是先前卡菲尔所说的门卫之一,但奇怪的是,这只啮齿类动物身上神圣系的元素已经所剩无几。
可事实上,元素们并未消失,它们只是在不知不觉里逸散到了空气之中——先前因为焦虑而没有注意到,但身为前明祭司,席洛其实是能够感受到神圣系能量的骚动的——那些元素正在从各个地方剥离出来,渐渐地浓聚在一起。
这可以有效的遏制住黑暗系能量的扩张,原来那群不知死活的蠢货还是有在干活的,也许这就是卡菲尔准备的“保险措施”!
席洛感动地想,一边又开心地拿了个西红柿放到老鼠的旁边表示感谢。那只老鼠嫌弃地凑过来嗅了嗅,试探着咬了一口。
“你在干什么?”一个不可置信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老鼠吓得顿时嗖一下蹿回了桌子底下。
席洛回过头,发现卡菲尔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我早就知道你不对劲,你潜进来就是为了破坏这一切?我的实验……那些血……所有人都死了吗?你对我的老鼠门卫做了什么,它身上的神圣系元素去哪里了?”
席洛疑惑地皱了皱眉:“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些什么?”卡菲尔登时激动起来,喘着粗气反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告诉我,是不是塔那托斯派你来的!”
席洛紧紧地盯了他一会,发现他质问背后隐藏的慌乱和恐惧不像是伪装出来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他侧耳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发现那些接连不断的惨叫声里这个地方越来越近。
沉着脸几步走过去,席洛推开卡菲尔,当机立断地锁上了厨房的门,然后半跪下来开始在门的下方画符咒。
卡菲尔缓过神来也发现了不对,狐疑地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失声叫道:“难道是茧孵化出来了?可刚出生,那些东西应该很虚弱才对,那位大人明明是这样告诉我的啊!”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出去再说行吗?”席洛带着十二分鄙视看了他一眼,那表情就像在看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事实上,他对刚才那只啮齿类动物的态度,比对卡菲尔要好得多了。
“你们制作的实验品暴走了,正在享受折磨研究员的乐趣。不过就算她走得太慢,估计再过几分钟也能杀到这儿了。”
“你是说那些茧孵化出来了?”卡菲尔沉默片刻后开口,声音里有一种奇异的狂热。
席洛抿唇仔细打量他,想了想说道:“你可别想干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是真的不在乎你的命,但我不希望你碰到她……你特么给我听好,她确实是你的实验品,因为某些原因逃了出来,可是……”
“我知道了。”卡菲尔打断席洛的话,忽然就冷静了下来。他垂下眼帘,淡淡地命令道:“把门打开。”
席洛猛地停下手上的动作,不可思议地问道:“你疯了吗?”
卡菲尔望了他一眼,心平气和地说道:“我不会死的。”
“你死不死关我屁事?”席洛震惊地强调:“我会死的!”
卡菲尔顿时一噎。
席洛摆出一副教导处主任的架势,循循善诱道:“亲爱的,生命是很美好的,咱们只要撑一段时间,塔那托斯一定会发现我不见了然后找过来的,到时候咱们就安全了,你别瞪我……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是他派过来的,但咱俩现在是同盟关系,你不能一个人去找死,这太没有团队精神了。”
卡菲尔摇了摇头,平静地开口:“你不明白,如果实验失败,我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我需要权势,所以必须铤而走险。光凭你的支持,我仍旧当不上神殿祭司,我的根基太弱了,可我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往上爬,所以只有那位大人能够帮我。一旦他抛弃了我,我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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