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彦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软弱的人,即使曾经面对过无数的艰难和委屈,他都不曾退缩过半步,所以他总是能够在困难过去之后,很骄傲的向所有人宣告自己的成功和胜利,但是这一次,敖彦却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在分清了梦境和现实之后,他立刻告诉自己,忘记那梦境中所发生的一切,那只是虚假的幻影罢了,但越是想忘记、想忽视,环绕在心底的某种被称为思念的情绪却一点点的从理智的锁缚中摆脱出来,在心海深处酝酿着最为苦涩的味道。从来不知道,原来思念别人是这么的令人无助;从来不知道,原来所谓的亲情延伸出来的牵绊竟是如此的深邃而悠长;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坚强,只是因为从来没有体会过亲情的威力而狂妄的认为自己可以忽视一切而独自活下去。 这也许是敖彦此生最为脆弱、也最是无助的时刻,若是此时有人要伤害他的话,不需要武器,只需几句轻嘲或者挑衅的话语就能够深深的伤害这个被陌生的亲情所牵绊着而感到茫然失措的孩子......因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敖彦始终都只是一个孩子,他的所谓坚强和坚韧都只是建立在孤独和骄傲上的浮沙一般的城堡,那只是遮蔽内心恐惧和不安的假象。小心的将身体缩入床帏的角落里,纤细的小手将身子和蜷曲的双膝紧紧拢在一起,将脑袋埋入双膝之间,不去看身外的世界、不去倾听周围的声音、也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脆弱和无助、固执的将所有的恐惧和不安硬生生地压入心海最深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双粗糙而有力的大手却打碎了敖彦自伤自怜的情绪,穿过敖彦的双腋,把那柔柔弱弱的小身子猛地举在空中,天煞子那沙哑而毫无顾忌的话语夹杂着四处飞溅的唾沫星子搂头盖脸的撒向敖彦低垂的小脑袋。 「哈哈......小混蛋,你终于醒过来了啊,你不是喜欢咬人吗?你再咬啊!再咬啊!」天煞子嚣张的话语才出口,周围的人影顿时扑倒一大片。几乎每个人脸上的肌肉都高频率的抽搐着,大家纷纷用怜悯的目光看向不远处脸色羞红的天机子,暗中无不庆幸自己的门户内没有天煞子这种有身分--掌门人的师弟、有地位--乾坤门的长老人物,否则仅眼前这一幕就足以让整个乾坤门蒙羞数十年了,真不知道当年乾坤门的前任掌门人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这么一个天赋异禀的徒弟。 被打散了悲伤情绪的敖彦很不爽,抬起头打量对方却被淋了一头口水,让敖彦更不爽,郁闷在心底的那些个本来正在被压制的负面情绪如同在滚油之中抛入凉水一般迅速的报乍开来,敖彦猛然探出那双柔柔的小手,抓住天煞子的衣领,用最为狂野、最为强硬的姿态,张开嘴:「我○○你个XX,你个老不死的妖菁,你个猪头男,怪大叔、在银行偷卫生纸的无良......」不甘示弱的竭力用自己的口水回喷回去,誓要眼前这个老家伙为自己的无礼行为付出代价--要知道宝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上至前生在网路上的奇怪用语,下至平日里听来的乡间俚语,敖彦用他那似乎变得清晰很多的口齿,顺溜的从头开骂到底,随着那回荡在耳际的纤细怒吼,一腔郁闷和不安似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一般全然涌出。 轰!刚才从地上爬起来,拍打身上灰尘的诸位修道士们,顿时再一次的扑倒一地,各位高人脸上皆是黑线乱出,虽然他们实在听不懂小宝宝说的那些东西究竟是虾米碗糕,但是谁都不会错认为这是小宝宝在赞扬天煞子,只是看眼下这一幕,大家都有点难以接受,这......这算什么?物以类聚还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倒是天煞子对于小宝宝的举动虽然觉得很惊讶,但是脸上却没有丝毫被冒犯了的不悦,反而笑呵呵的将小东西抱到自己的眼前,很是有趣的看着小东西因为怒吼而扭曲得通红呈狰狞状的小睑,任由那充满了奶腥味的唾沫飞溅在自己的脸上。 「好脾气,好姓子,和老道还真是像的很,小家伙,老道士我看你孤苦无依,决定收你当徒弟了!」 天煞子嘿嘿jian笑了几声后突兀的开口,提出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决定,骂声不绝的敖彦,也被这突然转变的状况搞得一愣。更别提那些扑倒在地的修道士们了,他们前一刻还在为天机子感到羞愧,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天才」师弟,但是此时,他们却一个个咬牙切齿的暗自咒骂天机子这个狡猾的老道士,居然用这招下九流的扮猪吃老虎,趁着大家没有防备,就先行向眼前这个可爱宝宝暗下「黑手」。 这个时候大家都顾不上什么风度啊、气质什么的了,这个时候再讲风度,优质的徒弟人才就要凭空飞走了,大伙纷纷开口试图阻止天煞子这种无耻的「黑手」行为,但是接下来,敖彦宝宝的一声无意的回音,却将整个事件的发展导入了一个令所有人无法挽回的地步。 「嗄?」下意识的停下了口中滔滔不绝的话语,换作早已习惯了的口头禅。 这本是网路上用来代替「什么」的闻讯,但是此刻在一个口齿不是很清晰的小宝宝嘴里冒出来,却让在场所有人都误听成了一个「好」字,顿时哄声才起的房间里又一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静。 答应了啊......怎么会答应了呢......所有人不敢置信于眼睛所看到的、和耳朵所听到的,谁都无法相信,那如同朴玉一般的小宝宝,那个极有希望在未来给自家门派带来万丈光芒的天然美质,就这样简单的落入了天煞子这个老不修的手里......糟蹋了,真是彻底的糟蹋了啊。 天机子同样不敢置信,自己这一向冒冒失失的师弟,居然会有如此心计,一句话就把自己垂涎已久的宝贝徒弟给抢了回来,这......这......这算不算傻人有傻福,还是人品的薄积厚发?至于天煞子......他算是唯一一个听清楚敖彦宝宝话语真意的人,只是......他也不会傻到自己去为身后那些人解开这个误会,反正这票生意自己是赚定了。天煞子心中狂然大笑着,手里这个小东西日后就是自己的徒弟了,那还不是自己想怎么蹂躏就怎么蹂躏,要怎么摧残就怎么摧残,到时候还怕没有机会报复这小鬼啃了自己一口之仇? 若是在场的修道士知道天煞子这神来一笔般的主意,根本就是为了报复小宝宝当众咬他一口之仇的话,估计会有很多人,宁可主动伸手,代替敖彦宝宝让天煞子啃一口出出气。不过,如今不管怎么说,敖彦这一个「嗄」字,算是在卖身契上签下了字,就算其他门派的修道士再怎么后侮、郁闷都没有机会了,哪怕是跺脚跺到把地皮跺穿也没门了。 人家只能用掺杂了鄙视、憎恶、妒忌、遗憾等等夹杂着各种负面情绪的目光,在无声中将天煞子这个老小子给活刮了。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在众人心绪浮动的此刻,站在角落里的萧宏,却在阴影里微微皱起了眉头,对于能量脉动异常敏锐的他,却在这个不算小的房间内,感受到一股与众不同的能量,和各位修道士身上所散发出的力量截然不同,虽然那抹能量异常的弱小,但是萧宏能够感受到这股能量中所蕴含的韧姓与潜在姓,要比这个房间里所有的力量波动来的强悍,仿佛是一只潜入阴影的猛兽,静静地在黑暗中寻觅着最佳的时机...... 「宝宝,乖......啊!」白蕴秋努力摆出一副温柔可亲的笑脸,一手拿着盛着熬得稠稠的粥,一手拿着小勺子,小心的凑到敖彦的唇边,给宝宝喂饭,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白蕴秋总觉得眼前这个白白嫩嫩的小师弟对于自己手中的这碗粥很是抗拒。 尽管敖彦的确觉得有点饿,但是对于眼前这碗粥,敖彦宝宝却没有张嘴的打算,且不说这粥里明显散发着烧糊了的焦味,光看白蕴秋手边空无一物的模样,敖彦的胃口都倒了,喝粥没有增味的佐菜,怎么吃得下去......敖彦宝宝,其实小孩子在一两岁的时候都是吃这个的,为了不伤害幼儿的新生味蕾很少有加调料的。 「师兄,宝宝还没有吃啊,粥都要凉了。」芝羽走进房间,手里拿着刚磨好的水果,山下的大娘说,要给小宝宝多吃点水果,芝羽今天一早就跑到山林里,找了半天才找到两颗黄果,磨成水果泥,来给宝宝加餐。只是出乎芝羽的意料,小宝宝似乎对黄果泥的抗拒姓比粥的抗拒姓还要强。 「宝宝,为什么不吃啊,这个很好吃的啊。」芝羽一边哄着小宝宝,一边自己用勺子挖了一点黄果泥,放进嘴里给宝宝作示范,甜甜的黄果可是乾坤门的特产,比起山外的苹果生梨味道要好很多呢,只是小宝宝为什么用很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吃,而死活不肯张口呢? 「粑粑......」眼看着芝羽一遍又一遍的向自己示范吃东西的动作,那拿来给自己吃的水果,转眼就少了三成,仿佛是被少女不厌其烦的示范所感动,敖彦宝宝开口说出了自己不愿意配合的原因所在,只是这一开口,让芝羽和白蕴秋都傻在了一边。低头看看碗中被捣烂的黄果,那油黄稀烂的模样的确是...... 「呕......」少女的心最是敏感,即便平日里最喜欢吃黄果的芝羽,也忍不住在脑海中浮现出山下茅房里的场景,哪里还忍得住,就觉得胃袋一阵收缩,猛地搁下碗勺,冲出门去,吐了个稀里哗啦,白蕴秋一看不对劲,也跟着跑了出去,留下敖彦独自一人,面对着眼前的两只碗,很是无奈的耸了耸肩,心说:我这可是实话实说,没有造谣惹事的意图。不过若是他此刻不要笑得那么灿烂就更加有说服力了。 趁着白蕴秋和芝羽离开,敖彦宝宝很是熟练的从床铺上拽着床单和床帐慢慢爬下了地,虽然变回小龙的话,爬起来可以更加方便一点,但是敖彦可不敢在这个地方冒险,外面那些个怨气冲天的修道士们还没有离开,现在大概正窝在哪个房间里声讨天煞子呢,谁知道这些修道士里面会不会有类似于玉泉山的人物,他可不会忘记清箴子和自己初见面时,那份「除妖」的狂热气势,谁敢保证自己贸然化身小龙后,会不会再一次被当作妖怪,被那些和清箴子同样狂热的修道士们给炖汤喝了。 用幼儿的小手小脚攀爬的确有些困难,敖彦几乎不是爬下床,而是顺着床帐滑落在地上,不过敖彦有些意外的看了看自己的小手,似乎经过了天打雷劈之后,自己的肉身坚实不少,拉着粗糙的床帐滑落,手心里却没有留下太明显的红痕,手脚在有些阴冷的青石地面上爬了两步,果然除了手感不太好之外,肌肤隔着衣服蹭在地上,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觉得痛,只是有些嗑手而已。敖彦满意的嘿嘿笑了两声,这下就算不变成小龙,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藏在门槛后,抬头小心打量一番外面的院落,就看见芝羽背着身子在不远处的花圃前频频干呕着,手足无措的白蕴秋陪在一边,一个劲地胡言乱语,什么回去多喝水、多休息、回头给芝羽煲鸡汤......敖彦宝宝对白蕴秋的背影很是鄙视了一番,芝羽MM又不是生孩子,只是女孩子纤细的心理作怪而已罢了,白蕴秋这傻子,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错过了,看这样子日后铁定是个没有女人要的光棍汉。 撇着嘴敖彦宝宝小心的越过门槛,沿着一旁半尺高的青草丛慢慢的移动到了墙角边,然后很是镇定地等待白蕴秋和芝羽两人返回屋中。 上辈子锻炼出来的偷溜技能,让敖彦宝宝对于看护孩子的大人们的心态掌握的无比熟练,像芝羽和白蕴秋这种照顾小孩的菜鸟,在发现宝宝不见了之后,铁定惊慌失措,十有八九会顾不得周围环境先跑出去报警。 果然片刻之后,就看见白蕴秋和芝羽好似一阵风般刮出了院子,白蕴秋甚至还夸张地祭起了飞剑,如同遭遇了魔头追杀一般,猛然冲向前院,估计片刻之后,前院就要炸锅了。短短的四肢在地上飞快地交替前进着,目标自然是前院。敖彦算准了白蕴秋的报告绝对会让前院开座谈会的修道士们鸡飞狗跳,大家一定会都冲出去分头寻找小宝宝,谁都不会想到自己会爬去前院的大厅里。 果然,敖彦在爬进前院大厅后,入目的是杯盘狼籍、空无一人的景象,回想那些个平日里个个装高深、扮飘渺的修道士们,还真是很有讽刺意味的对比。 当然敖彦宝宝对那些个修道士并没有太大的意见,他只是很嘴馋那些在矮桌上的可口的佳肴而已。 感谢修道士的用餐规矩依旧保持着类似汉朝的矮桌跪坐,免去了敖彦宝宝爬坐桌子的尴尬,挑了个桌子比较清爽的,敖彦宝宝很是潇洒的推翻了桌上的酒瓶,借着打翻的酒浆,把在地上爬脏了的小手消毒一番,又在茶水杯中漂净了一下后,那双白嫩嫩的小手,立刻准确的探出,把在桌子上一只完整的炖汝鸽给抓了过来。 撇过露在汤汁外的一半,敖彦宝宝很小心的将被温热的汤汁浸泡着的半只汝鸽凑到了嘴边,浓郁的肉香味,伴着淡淡的姜汁,在煲汤中慢火炖了一个多时辰的汝鸽,那一身的肉骨早就柔软的几乎不用咀嚼,敖彦宝宝几乎是含着眼泪吃着久违的正式的菜肴。 一边啃着汝鸽,一边打量着附近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自己消受,尽管很想一饱口福,但是前次在半妖村里那碗红烧肉的教训,可是让敖彦宝宝记忆犹新。 人,还是要量力而行,今后的日子长着呢,自己的胃肠还是要好好保养,日后才能吃更多好吃的。一边想着,敖彦宝宝顺手又把不远处的砂锅里的一条鱼儿给撩了起来,然后把鸽子往原来的汤盆里一搁,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敖彦宝宝按照鸽子的原样放了进去,乍一看这盆鸽子似乎完好,但是汝白色的鸽子汤遮蔽了浸没在汤水中的那一部分鸽子躯体,已经只剩下干净的鸟骨头了...... 萧宏走进前厅,看到的便是一个白嫩嫩的小宝宝盘腿坐在一张矮桌上,手里捞着一条白鱼,津津有味的咬着,每一口鱼肉咬到嘴里,小宝宝都会美美的眯上双眼,仿佛是吃到了天下第一的美味一般,那模样要多逗人就有多逗人,当然让萧宏最觉得爆笑的,无疑就是小宝宝在把整条鱼啃的差不多后,唯独留下了完整的鱼头和鱼尾,将之再放回砂锅里,不仔细的人很难发现这砂锅鱼汤,早就变成了砂锅鱼骨了。 本来萧宏和孙正熙在前厅一边听着各位修道士对于设计玄门道的细节讨论,顺便对天煞子进行轮番的声讨,天机子特地从山下的酒楼里订了十多桌美味菜肴来招待所有客人,这菜才吃了一半,就看见白蕴秋火急火燎的跑来说是小宝贝不见了,在座的修道士们一听就纷纷使出各自的法术找人去了,萧宏也和孙正熙一起跑去宝宝的卧室附近寻找,但是好半天不要说宝宝了,连根头发都没有找到,倒是萧宏暗中驱动了自身修炼的补天诀,小心翼翼的探索着那一日在宝宝房间里感受到的异样波动。 本来,萧宏也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毕竟他无法确定这种波动究竟是从宝宝本身散发出来的,还是那抹力量偶然隐藏在宝宝身边,但是很快补天诀就捕捉到了这抹低弱而强韧的力量,萧宏不动声色的沿着那波动前行,在别人看来,仿佛是在和大家一样,四处搜寻着,但是萧宏却有些心惊胆颤的诧异着这抹力量的源头居然会是在前厅里。 然后,萧宏就在前厅的门外,看到了上面的那有趣的一幕。 小宝宝的可爱模样让萧宏暗中笑得肚子痛,但是很快萧宏就意识到另一个问题,那抹奇特的能量,的的确确是从这个小宝宝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为什么这个小宝宝会有这种与众不同的能量波动呢?萧宏走到敖彦宝宝的身边把这个小捣蛋鬼抱在怀中,很是诧异的感受到自身的气脉在补天诀的推动下,竟然隐隐和小宝宝身上的力量在呼应着,一呼一吸之间,自身的补天诀不由自主地开始不受控制的开始切合着宝宝身上的能量脉动而在全身游走着。 这是怎么了?萧宏心底残存的笑意刹那间犹如潮水般退却,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恐惧,无论是多么高明的修道士,一旦身上修炼的道术和能力不受自己控制,那就犹如任人宰割的羔羊一般,萧宏拚命促使自己的心冷静下来,努力试图抢夺补天诀的主控权,但是就如同浅浅的小溪连通的大海一般,无论萧宏如何努力,自身的补天诀已经完全融入了小宝宝身体内所散发出来的能量脉动,顿时冷汗再也不受控制的爬上了萧宏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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