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谢的不是我们。”一条拓麻微笑着,从身后拿出一件东西,“枢大人让我们过来帮你。不过与其说是帮你,不如说是要接手你的工作了。”他把手上的东西丢出去,“拿好,你忘在自己房间的。” 锥生零顺手接过,YAMATO漆黑的刀鞘在月光下反着寒光。。 “去吧,你应该知道玖兰李士的宅邸在哪。”白鹭更简单交代,右手带起素白衣袖在身前画一个圈,冰凌合着彻骨寒气从撕裂的空间里溢出。 一条拓麻翡翠色瞳孔颜色更深,他面向一翁,藤蔓自脚下破土而出:“爷爷,对不起……是您的做法让我无法继续跟随了。您怎样说也好,我想跟随的纯血之君,时至今日,只有一位。” “不孝之徒!不明大义!”一翁怒喝,花白胡髯也似跟着怒气倒竖起来,“真是长大了啊……我一翁的继承人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不要说拓麻的不是,一翁。”更斜跨一步挡在二人之间,“想想你千羽走到今天这一步,连始祖都背叛了,还有资格怪罪谁不忠心与你么?你又当谁不是你的棋子呢?深明大义?这词用在你身上就是一个笑话。” “你!” “我白鹭更和你不一样,不会利用任何人。我曾问拓麻要不要回到一条家,他说要。”白鹭更陈述道,“他曾回去过囚禁了他22年的家,现在却依旧又回到我身边,你可知道为什么?” “更大人……” “因为他说,他最希望做的事情是为了朋友。” 另一边,锥生零避开目光不再去想那三个人的对话。他紧了紧握YAMATO的右手,低头自语:“枢,你要等我……”转身向暮霭沉沉的远方跃去,转瞬消失不见。 一条拓麻目送零的背影远去,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背叛家族是重罪,这我都知道,不过也已经无所谓了。”他看向一翁的方向,继续说,“身为贵族,我们都终究要追随某位纯血之君,为了这个人的信念而战。千年前您选择了始祖大人,如今,我只愿意跟随更小姐。她要与您为敌,我一条拓麻愿为此而战,万死不辞。”支葵千里坐在自家地下室的台阶上,一动不动,像一尊随时间之河一起凝固的雕像。 空荡荡的城堡里没有半个人影,走廊里没有点燃的蜡烛,黑暗像一只阖眼休息的野兽,只等待一个捕猎的信号就会毫无顾忌地露出獠牙。 支葵弓了弓身子,抱着双腿蜷缩得更紧了一些,脸埋在双膝之间,那样子看起来像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如果没有缠绕在他周围的混乱气息的话。 地下室的架子上陈列着各式古器,珍宝古玩,陈年果酒,都是支葵母亲庞大收藏的一部分。现在这些器物被男孩身体里散发出来的烈风牵扯,剧烈晃动之间发出叮叮咣咣的杂乱声响。面前百步远的地方是一口深褐色的石棺,里面鲜红如血的液体翻滚,泛着十分恶心的泡泡。 通向地下室的旋梯传来脚步声,笃定平稳,缓缓逼近。 支葵身侧的风更加剧烈,套在他身上的纯白上衣被风撕裂,一条一条在风中颤抖。 ——他来了……他来了…… ——支葵,要相信你自己是力量。 ——来了…… ——还有人在等你回去。 ——…………混蛋。 ——支葵,离开那个男人! “啊!可恶!!”支葵千里扬起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灰白的眼中闪过一丝亮色。 红黑色雾气从他胸口溢出,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一下扎进棺材里。 支葵的身体失去支撑,立即瘫软下去。 在他身后,刚来的人伸手支住他,慢慢平放在原地。 液体搅动,一个人影腾地跃起。鲜红的颜色顺着他褐色的头发滴下来,流过迅速起伏的胸膛落回棺材里。无声夜色,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红色和男人恼火的喘息声。 “玖兰李士……或者该叫你一声‘叔叔’?”自门口踱进来的人玩味地看着他微笑,彼此间颜色所差无几的深红色瞳孔散发着同样危险的气息。 “竟然这么快就来了。”棺材里的人‘哗啦’一声走出来,身上的液体雾一般迅速蒸发。他顺手屡一下头发,一身有些松垮的套装遮住他苍白的皮肤,“玖兰枢,这不像你的风格。” “你对我的恶劣印象还真是根深蒂固。不过也多得你的傲慢,我的决心才如此有效吧。”枢斜靠在门口,声音是惯有的温和,“如我所料,你好像还没有准备好。” 玖兰李士走过去,身后石棺瞬间碎裂,似是有看不见的火焰把那整块大理石吞噬灼烧,最终瓦解,其中的液体早已蒸发。玖兰家本就有操纵火焰的能力,在李士这个前任当家手中,那火焰更是猛烈得可怕。 枢斜眼瞥了一下身边的支葵,后者睡得昏天黑地,纵然四周就要成为一片火海,也丝毫没有要清醒的迹象。 轻叹一口气,枢猛地张开唤出火网。自己的苍炎和对方的黑炎在空气中猛烈厮杀,相互湮灭。他抬脚向着李士走去,两人之间距离越来越小。 “哈哈哈哈哈哈!”李士微微仰头,张狂的笑声充斥了整个房间,“你想和我对抗!?玖兰枢,你要和我对抗?” 枢眼中掠过一丝艰难。 “唤醒你的人就是主人。血契可是你自己的杰作,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反会被自己做的绳子缚住吧?” “李士……”枢低吼,唤出利爪抓向对方脖子,瞳孔变得鲜红。 李士反手挡住枢的进攻,但仍被极大的力量推出很远,后背撞在墙壁上。这一下足以令他又惊又恼,惊的是尽管受血契影响,玖兰枢的力量仍旧在自己之上;恼的是一时犹豫他又失去了先发制人的机会。 “十年前我没能杀得了你,今天绝不会再让你活下去了!”玖兰枢在手上加了一分力,围绕在四周的苍炎直冲天际,生生融掉了半张天花板。一层的地面滩落下来,整间城堡跟着簌簌晃动,飞石四起。 地面上另外有脚步声正在接近,一些穿夜间部制服的学生正向他们打斗的方向跑来。“枢大人!”蓝堂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到了。 玖兰李士弯起嘴角:“你的部下真的很及时呢。有忠心的部下真好,送死都抢着来。” 枢倒抽一口冷气,正要发话让他们闪开,手下力道有一丝松动就被李士瞬间反扣住。 玖兰李士一手扣住枢的手腕,另一只手伸向他的衣领,眼睛登时变得血红。他大声吼道:“都给我过来!” 纯血吸血鬼是在血族中绝对独特的种族,具有‘王’的能力,血中寄宿的力量可以令所有非纯血吸血鬼听命于他们。而玖兰家……自远古时期就一直保有最纯正的始祖血脉,其血统之纯正令所有其他家族叹为观止,身为前一代当家的玖兰李士的能力更是强得可怕。 此时只是听到李士的命令,一楼的贵族就身不由己地靠向地下室,有的更是走到断壁的边缘就要纵身跃下。 尽管受制于对方,但玖兰枢明白自己已经再也犹豫不得了。他不顾一切地想掰开对方的手,高声说:“别过来!能走多远就……呃……”到底是泄了力道,再加上精神上已经无法抵抗血契的束缚,这一次玖兰枢卡住喉咙地推进墙里,情势大逆转。 不过楼上以蓝堂为首的贵族已经清醒过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却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两位纯血的战圈果然不是他人能插手的地方,夜间部的学生们经由刚才一折腾也明白了自身实力的不及之处,虽然心里焦急却也只能站在不会被控制的地方远远观望。然而玖兰枢此刻已不敌李士,是很明显的事实。夜间部里一些仰慕玖兰枢甚久的女生甚至急得哭了出来。 李士非常明白此刻的玖兰枢,从魔法到肉身全部力量都在慢慢衰减。胜利的笑容再次爬上他的嘴角,咧开的唇下露出尖利的牙齿。 紧接着,两个人都感觉到一个新的力量突破苍炎和黑炎的外围,闯进战圈。 李士大笑起来,得意道:“真是不死心的部下!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接着凑到枢耳旁,轻声说,“我要让他怎么去死才好呢?” 玖兰枢皱眉,扣住李士手腕的双手指节泛白,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来孩子!”玖兰李士唤出言灵的力量对闯入者喊道:“到我身边来!” 回应他这句话的是一颗银光铮铮的子弹。 “放开你的脏手!”自一层跃下的锥生零,银白的短发和淡紫色瞳孔在苍白的月光下如刀刻一般鲜明,往日清冷无情的声音此时已怒不可遏,“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是你才对,玖兰李士!” (二十五)+尾声 一名吸血鬼猎人只能有一件武器,而同样,一件猎人武器也只能有一个主人。 当然这是通常情况。 那么什么是非通常情况? 那就是锥生零目前的情况。 灌注了魔法的银弹散发咄咄逼人的寒光,李士稍一份神,枢就借机一脚踢开他。 漫天飞舞的子弹完全干扰了李士的正常攻击。 “怎么会……你到底是哪个等级,居然可以无视言灵的力量!”玖兰李士异常惊讶,但只与零交手了数分钟就醒悟过来,“原来是你……一翁说的预言之子?” “锥生零。”零申明。顺手换上近身格斗的太刀,“算了……随你们怎么叫。” “一翁终究没杀得了你,看来预言之子不是徒有虚名。”李士割破手掌,喷出的血雾在他的指尖凝成剑的形状。 “我对预言没兴趣。”太刀刀刃泛着森森白光。锥生家代代相承的YAMATO此刻秉承着吸血鬼猎人最初的旨意,银蛇般舞动。 “噢?那我到想知道,你是为何而战?插手血族四千年的战争,不该只是因为好玩吧。” “为什么要告诉你?”零的声音冷到极致。 “如果你不以预言之子自居,就应该没有与我战斗的立场。明白吗?孩子。”李士声音充满一种魅惑的力量,就是那种力量在刚刚的一役中降服了所有吸血鬼贵族。 “哼……立场?”银发的剑舞者从牙缝里挤出一声轻蔑,“我锥生零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确信要杀一个人,你竟说我没有立场。我是猎人你是吸血鬼,你说我有没有理由杀你?” 李士笑出来:“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零重复道。 “那你为什么不杀玖兰枢?他一样是吸血鬼,还有你们学园的那些高等贵族,你不会单纯地以为稳健派的吸血鬼就和普通人类一样与人无害?” “他们和你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只有纹着驯服刺青的你和我们不一样!”李士忽然发狠连劈几刀,黑炎附着的刀刃散发出强大到销魂的力量,连零手中的YAMATO也在一瞬间失去了光彩,被弹开很远。 “零!不要听他的!”枢喊道。整顿好的苍炎之力携着排山倒海的力量加入战圈,银色刀刃被银色火焰纠缠,那结合在一起太强大,将深沉的午夜被映得亮如白昼。 夜间部的贵族在远处守望着这场撼然的战斗。 “太可怕了。”蓝堂英看着远处黑白相间的光影,万里无云的天空竟有雷暴附和。 他的堂兄晓把手搭在弟弟的肩膀上:“纯血之间的战争……不是我们可以插得上手的。” “可是那个人……他是日间部的守护者吧?他不是LEVEL E么?” “你说的锥生零?他,或许他早已不是我们可以理解的存在了。” “什么?” “你可知道血族为什么曾经那么强大,却没有给今天留下半点辉煌的影子?”晓注视天空,东方已经泛起似有似无的白色。 “因为四大长老的相继离世吧。教科书上是这么写的……” “是么?我想到是……因为绝对服从的传统吧。” “恩?”蓝堂不解地抬头看向架院晓。 “绝对服从的传统保护我们血族不会被外界的纷争印象,但同时也束缚了变革的可能性。你看人类的历史,尽管充满颠覆和暴乱,甚至会因彼此间的一场战争就倒退逆转,但从每一次战争的废墟中站起来的,都不会再是从前的人类了。” “你是说……新的可能性?” “如果锥生零今天能在这里杀掉玖兰李士的话,”晓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或许他就能枢大人带来新的可能,也会给我们带来不同的未来。” 交织的银色、红色和黑色舞动盘旋。 玖兰李士同时面对史上实力榜排名前十的两大吸血鬼,手下十分吃紧,一度被压着打。 消耗战再这样打下去,自己只有一个结局就是被干掉。他比谁都清楚,但如果单独面对这两个人里的任何一个,他都会有不小的胜算。 一个是休眠了千年的并被血契压制的干瘪始祖,另一个是不满二十岁的人生子,分明该是不共戴天的两个对手此刻的进攻却只能用默契来形容。 魔法掩护了太刀疏漏的远程进攻,太刀防御了魔法不及的近身攻击。 这两个人就好像多年同台的搭档舞者,背靠背战斗的姿态就像互相支撑着跳满全场所有动作。 玖兰李士忽然明白过来,如果他能制服其中任何一个人,另一个人就完全废。为什么?太好笑了。这两个人早就已经将对方放在自己心中,若不是如此,那些追求从何而来? 想到这里,李士贪婪地微笑,所有进攻全部转向一个人。 玖兰枢的魔法与自己同出一辙,他明白那样的进攻即使打在自己身上也不至死,相反真正危险的是锥生零手中对吸血鬼武器。况且就作战技巧上,人生子尽管取得了两位纯血的力量,但运用的时候却显得缺乏经验,远远不如有千年寿命的始祖来的咄咄逼人。 所以只要你死了,始祖就会露出破绽!一定会的! 玖兰李士忽然全力轰出黑炎,瞬间的爆发力将两个人向不同方向退了几步。 他没有给对手更对喘息的机会,这一次连血刃都没有了,只是唤出利爪以最直接也是最凶狠的方式直扑锥生零。 他这一下真的算的很准,因为在吸血鬼的社交圈里,能拥有极度强大的肉体力量和与那肉体完全成反比的魔法能力的吸血鬼,锥生零是唯一一个。所以面对铺天袭来的黑炎,他所做的唯一对策就是挥舞刀刃刮起一阵旋风,借以吹散这骇人的火。 然而玖兰李士的火魔法哪里是一般方法能熄灭的。 黑炎燃烧殆尽的时候,就是下一波进攻袭来的时候。 零在火焰之后惊讶地见到李士席卷而至的利爪时,已经露出致命破绽。 无法回防,甚至连玉石俱焚都做不到。 眼见下一秒那漆黑如夜的利爪就将穿过自己的胸膛,锥生零有些认命地闭上眼,轻声说道:“抱歉。”这两个字极轻,也不知想传达给的那个家伙……听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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