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若是求见我家大人,还请两位先报上来意。"门口的守卫抱拳拦在了少年面前。 "大胆奴才!" 说话的不是少年本人,而是随从在后的佩刀侍卫,年约三十上下,黝黑的面庞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势。 少年却是伸手一拦,面无表情道:"常非,此处不比宫里,不得放肆。" "是。"方才那一瞬间出鞘的佩刀,被常非狠力扣了回去。 那守卫被两人的阵势所慑,心里早已虚了一半,赔笑道:"小的有眼无珠,不知两位是......" "废话少说,叫柳长缨出来见我。"少年厉声道。 "咦?这......" "他不出来,那我进去也是一样。" "可是......" 守卫正在犯难的时候,少年早已等的不耐烦了,抬脚跨进了大门。 常非立刻跟上前去,那守卫本来想拦,被他狠狠一瞪,立时噤口无言。廊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柳长缨眉头蹙起的同时,侍女的声音正好隔着屏风传来:"大人,不好了,外面来了两个人气势汹汹的要见你......小玉她们快拦不住了。" "让他们进来。" 柳长缨从容说着,旋即自屏风后面整衣而出。 几乎是同一时刻,门扉被人一把推开。 少年把披风的帽沿用力扯下,面上表情忿然。 柳长缨抬眸,与他的视线对个正着。 "我道是谁......原来是三殿下。"柳长缨从容勾起了唇角,悠然笑了。 "人呢?"亭桢也不废话,开口就问。 "哦?不知道殿下要找什么人,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我都知道了。"亭桢咬牙道。 "知道什么?"柳长缨回得不急不徐。 "大哥在你这里对不对?"亭桢一瞬不转的瞪着他道,"你秘密把程御医叫到府上,就是为了替大哥看病,是不是?" "......" "大哥病重,为什么不送到宫里?你瞒着不说,究竟有何居心?"亭桢忍着心中怒火,一字一句道。 "怎么,难道殿下希望把大公子受伤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柳长缨笑,"还是说......这么一来,对殿下有什么好处?" 亭桢的脸赫然燃烧起来,但立刻又僵冷如冰:"你不要强词夺理,明明是你不对在先......" "是么?"柳长缨微微一笑,"臣下只是按照大公子的吩咐,不想把事情闹大罢了。" "你......"亭桢想反驳,可是却一时哑口,半晌才忿然道,"大哥现在人在何处?" "劝殿下最好别去看他。" "你说什么?"亭桢讶异的大睁着双眼。 "既然他想安心养伤,殿下何必特地前去打扰。" "......"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亭桢不觉放软了语调,"我只要在旁边看一眼就好。" "看一眼?"柳长缨不觉失笑。 "大哥离宫这么久,我看一眼难道不行么?" "当然可以......"柳长缨轻咳一声,道,"走吧,臣下陪您一起去,不过请记住,只能在旁边看着,切莫出声打扰。" "这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亭桢面色微恼。 几道清粥小菜齐整的摆在托盘里,几乎没有动过。 玉轻尘见了,不紧心头火起,面上却仍不动声色道:"怎么?饭菜不合胃口?" "不想吃。"楚无念的语调恹恹的,似是十分疲倦。 "是不是我说这菜是银莲做的你就肯吃了?"玉轻尘的声音在微微发颤。 楚无念面上一副迷惘之色,旋即反应过来道:"......菜是你做的?" 玉轻尘不说话,转身要走。 "我是真的没胃口......"楚无念露出了一抹苦笑。 "算了,菜已经凉了,一会儿银莲自会给你送饭来的。" 失控的情绪倏然退尽,玉轻尘的语调一派漠然。 楚无念藏在被里的拳头不觉攥起,半晌......又缓缓松开了。 出了门,前方有几个人迎面而来,玉轻尘目不斜视,与他们擦身而过。 亭桢的身形一僵,不敢置信的缓缓回头。 ......那人身上外罩一袭紫青色碎云长袍,乌沉沉的长发用玉簪绾得秀丽非常,长长的直垂腰间。 "......"张口想唤他的名字,可是却发不出声音,就连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殿下,他是谁?"常非不解,只纳闷的盯着神色恍惚的亭桢。 柳长缨唇角微弯,在亭桢耳畔低声道:"看来殿下是遇到旧识人了,只是看这样子......人家可没有认出殿下呢。" 亭桢扭头瞪了他一眼,立时转身追上前去。 常非要跟,却被柳长缨一个伸手给拦住了。 "你挡着我做什么?" "若是你还想要头上的脑袋,乖乖的等在这里就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常非愈发的困惑起来。 "你最近刚被提拔为殿下的贴身侍卫,不知道也不能怪你......"柳长缨自语似的,说到一半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常非一头雾水的瞪大了眼睛。 "刚刚过去那个人......你可知道他是谁?"柳长缨觉得有趣似的,兴致颇高的朝常非道。 "知道的话我就不会问你了!"常非浓眉一皱,没好气道。 "他叫玉轻尘,和大公子关系匪浅,同时也是三殿下的梦中情人......"柳长缨低低的笑。 "不可能!我还不至于眼花到这个地步,就算那人长得再好看,可他分明是个男子!" "他本来就是男子。"柳长缨一脸诧异的回头,"我说过他是女的吗?"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常非一时哑口,很久很久,只是瞪着眼睛怔怔的站在那里。 "谁?" 一声断喝,玉轻尘背对着来人脚步顿住,猛地拔出腰间佩剑。 ......亭桢身子僵住,任他把冰冷泛凉的剑刃压在自己肩头。 玉轻尘回头,面前赫然站着精雕玉琢般的一个少年。 "......是你。" 警戒的神色退去,玉轻尘的语调渐缓。 "你还记得我?"亭桢的面上似有血液奔驰,红扑扑的甚是秀致可人。 "当然记得。"玉轻尘收了剑,眉头却微微蹙起,"你怎么在这里?" "我......"亭桢想到了楚无念,旋而苍白了脸道,"你该不是来杀大哥的吧??" "要杀他,我何必等到现在。" "这么说......你不是来杀大哥的?"亭桢止不住笑弯了眉眼,"真是太好了!" "......我可没说不杀。"玉轻尘刚刚从楚无念那里受了气,因而说这话的时候竟犹如赌气一般,语调带着薄怒。 亭桢没有听出话里的玄机,因而脸色又是一片惨白。 "你到这里,是来找楚无念?" "是......"亭桢微微低了头,不敢直视他的视线。 "他死不了,你用不着担心。"玉轻尘冷道。 "......"亭桢讪讪的只是在笑。 玉轻尘转身要走的时候,却冷不防被亭桢扯住了袖口。 "......还有事?"玉轻尘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啊......"方才见他要走才一时情急拉住他的衣袖,此时亭桢匆匆松了手,面红耳赤道,"你......要去哪里?" "没必要去哪里都向你汇报罢。"玉轻尘冷声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亭桢有些慌神,转念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只是暂时住在这里。" "住在这里?"亭桢傻了眼,完全没有办法反应过来。 "......去问柳长缨罢。" 玉轻尘看透了他的心思,却无意回答,回身走了。 这次亭桢只是怔忡的望着他的背影立在原地,直到看不见了,这才咬牙往回走。 长廊上,常非还站在柳长缨旁边,只是神色十分古怪。 亭桢瞥了常非一眼,转而朝柳长缨道:"你跟他胡说什么了?" "哦?臣下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不知道殿下指的是哪句?"柳长缨一脸似笑非笑。 "你......"亭桢忍着心头的不悦,道,"我问你,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殿下在问谁?"柳长缨不急不徐,只眉梢微扬。 "柳长缨,你当真不怕我一怒之下烧了你的宅邸?"亭桢涨红了脸道。 "只要殿下高兴,烧个小小柳宅算什么?......只是这宅里住了一个大公子,再有一个玉轻尘......怕殿下是下不去手呢。" 亭桢面上红白一阵,却生生忍着没有发作。 柳长缨微微一笑,继续道:"殿下若是问玉轻尘为何会在这里......这有什么难懂的么?" "什么意思?" "玉轻尘肯留在这里,自然是为了大公子......" "为了大哥?"亭桢的眸中闪过茫然之色。 "至于具体的缘由......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的。" 亭桢心下隐隐察出了一丝端倪,面上却不甚在意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大哥。" "是。"常非俯首应了,安静的站在一旁。 柳长缨望着他的背影,唇角微弯,泛起了一丝似有若无的阴柔笑意。 第十五章
叩门声响,进来一个手托圆盘的少女。 玉轻尘不觉微微蹙眉道:"用膳的时辰已过,你来做什么?" 银莲一边动作熟练的把托盘上的菜肴在桌上摆好,一面柔声道:"这是奴婢特地为玉公子准备的家乡小菜,厨艺不好,只希望玉公子不要嫌弃。" "我不饿,端走吧。"这几日玉轻尘只要看到她就不免心中有气,因而语调甚是冷淡。 银莲黯然垂首道:"玉公子是在生奴婢的气吧?......" "......"玉轻尘只寒着脸不说话。 "这些日子,奴婢看玉公子吃得少,到时候楚公子伤好了,就怕玉公子的身子该吃不消了......又料想玉公子许是尝不惯府上师傅的手艺,所以自作主张去厨房做了几道小菜,只求玉公子看在奴婢的诚心上,不要和奴婢计较......"银莲说到最后,语调微颤,眼眶也红红的,看起来煞是惹人怜爱。 玉轻尘的心毕竟不是铁打的,此时见她这般梨花带泪的模样,不觉软了语调道:"别哭了,我吃就是。" 银莲乍喜,忙拂袖拭去眼眶里的泪水,软声道谢。 待玉轻尘举起碗箸,却又一时怔住--这菜肴少说也有六七道,难道要全部吃完不成? "玉公子,怎么了?是不是菜又不合胃口?"银莲紧张的候在一旁,战战兢兢道。 "不是......"玉轻尘无奈的把碗箸放下,"实在太多了。" "这......"银莲灵机一动,道,"要是玉公子一个人吃不完,不如奴婢去请楚公子过来......" "什么?" "奴婢没有别的意思......" "......也好,还是把菜端过去吧。" 银莲又惊又喜,立时动手把菜肴一样一样摆回盘里。 "等等......这是什么?"玉轻尘见她手里拿着一个碧玉色的酒壶,不觉蹙眉。 "啊,这是府里酿的药酒。" "药酒?"玉轻尘了然的拢眉,"你早就想着楚无念,所以才故意做了这么多菜罢。" 银莲顿觉失言,一时表情僵住,脸色苍白。 不想玉轻尘竟没有出言怪责,只推门走了出去。 银莲虽然心下惶惑,却是长长的松了口气,立时跟上前去。 梅开满庭,夜色如水般静谧。 银莲把空空的托盘抱在怀里,不觉加快了脚步。 等在凉亭里的人罩着一件厚重的氅衣,眼神忽而落在她身上,却又不着痕迹的望向别处。 银莲等得心惊,竟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交待你的事都做好了?"那人只幽幽的露出一抹浅笑。 "是,玉公子现在在楚公子房里......"银莲一咬牙,壮着胆子问道,"大人,那酒......" "只是普通的药酒,我不是说过了?"柳长缨的眸光幽冷。 "可是......" "银莲,我只吩咐你照顾楚无念,你是不是对他有些关心过头了?"柳长缨变了脸色道。 "奴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柳长缨勾起唇角冷笑,"有哪个女子不想做皇妃?你是心里想着,日后要是他做了皇上......" "奴婢该死!请大人息怒!饶了奴婢吧......"银莲只听得心惊胆寒,扑通一声跪倒,泪水簌簌的掉了下来。 "你的命我不稀罕,还是留着好好替我办事,若是哪一天出了差错,到时候再讨饶也不迟。"柳长缨语罢起身,拂袖而去。 银莲跪在簌簌的寒风之中,顿觉肌体生寒。 楚无念望着眼前一桌热气腾腾的小菜,不禁有些瞠目结舌。 "......不是我做的。"玉轻尘几乎是立时脱口而出。 "我知道,这是银莲做的家乡菜。"楚无念微微一笑。 玉轻尘的面色变了又变,最后只恨恨道:"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楚无念也不辨驳,伸手就去取那碧玉的酒壶。 "你做什么?"玉轻尘蹙眉。 "不是你拿来给我喝的么?"楚无念笑,"这些天滴酒未沾,酒是什么味道我差点儿都忘了。" 玉轻尘想到银莲说这是药酒,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楚无念倒了两杯,一杯递给了玉轻尘。 醇醇的酒香四溢,楚无念不觉赞道:"......好酒。" 玉轻尘只浅浅抿了一口,那浓烈的味道刺激得舌苔一阵麻痒。 "好辣......" 楚无念望着他蹙眉的样子,不觉轻笑着摇头。 玉轻尘的脸腾地红了,便死活不去碰那酒盏。 一杯酒见了底,楚无念又倒了一杯。 此番下来,一个只顾着喝酒,一个只顾着吃菜,表面上倒也平静,只是这几日楚无念的态度不冷不热的,始终在玉轻尘心里留下了疙瘩,此时玉轻尘记挂着要向他问个清楚,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半晌,楚无念才霍然想起似的,要去拿手边的碗箸,只是刚一伸手,便猛地感到一阵眩晕。 玉轻尘只道他伤口又痛了,立时起身走了过来。 "......别过来。" 楚无念却是断然一声冷喝,玉轻尘吓了一跳,只怔怔的站在不远的地方。 "你说什么?"待反应过来,玉轻尘的眸色瞬间冷了许多。 楚无念似乎想要起身,却不知为何,浑身剧烈一颤,竟连站也站不稳了。 "你怎么了?" 楚无念只背过身去,喃喃道:"这酒......" "酒?" 楚无念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踉跄着要往床边走。 玉轻尘几步上前,硬是将人扶住了。 "你......"触手的温度滚烫,玉轻尘不禁缩了手。 楚无念侧首望了他一眼,竟是移不开眼去。 玉轻尘的脸不觉涨得透红,却仍不甘示弱的回望着他。 "......你真好看。"楚无念喃喃低语。 玉轻尘却是浑身一震,僵直着身体道:"你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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