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到家,更烦,地上从门口到简一凡的卧室一溜灰土,脚印。
靠,我奔过去,一看:王凯在指挥几个工人装修房间。
一天不见,已经贴上竖条纹暗花的壁纸了。地上堆着乱七八糟的工具和材料。
王凯一看我不爽的表情,赶紧解释:“回来的这么早啊?简总让把他房间装修一下。
看花纹怎末样?我可挺喜欢的。高贵,典雅,低调。”
靠,你又不是要在这里结婚,整的这么甜蜜温馨的风格干嘛?
转头,拿拖布,拖地,拖完了,又从他门口到大门口全铺上报纸,给他们说:“你们走路的时候,在报纸上走啊。干完活,把现场打扫干净”
简一凡回来了,也过来看房间的进展情况。
听他说了几句,过来问我:“早晨我看冰箱里没有什么吃的,不如一起去买点吃的,放在冰箱里?”
我擦干净手,擦上护手霜,唇油没了,天气一冷,嘴唇要起皮了。
第8章 第 8 章
点头,穿上外出的镶满了装饰品的小黑皮夹克。揣上钱包,和他一起去小区对面的大超市。
路上等红灯,他说:“这个小区真不错,马路对面一边是公园,一边是超市,生活挺方便的。”
“你喜欢这里还是你老家?”
“我有点喜欢这里,生活挺轻松的。现在不是提倡慢生活吗?挺好的 。
家里压力太大。
我的身份,多少人看着呢,干好了,人家说是借着老子的光。
干的不好,人家又说扶不上墙的的阿斗。”
我们一起过马路:“嘴长在别人身上,活在别人嘴上,累不累?做好自己就行,管他么呢?”
“人生百年长在醉,算来三万六千场。就是说如果人能活一百年,从你出生那天就没天喝一顿酒,也只有三万六千场而已。
所以,小爸爸从来不让我在意别人的想法和看法。只要自己不干违法乱纪,打扰别人是事情就好了。”
他说:“我现在不太觉得你是小孩儿了。你想法挺成熟的。”
站在日化货架前,拿起一支我相中的润唇膏,一看价格:“靠,一支唇油要一百多块。我卖给你一把大扳手也不值这个价啊。”
“你要买唇油?”
“啊,嘴唇要起皮了。”对他一嘟嘴,给他看一下,又看别的。没看到他晃神。
“要不我改行卖化妆品得了,看看,一个一个的都贵的吓人。”
“你不用买了,明天我从公司给你拿个特别好的,我们自己生产的 。忘了给你推荐我们公司的产品了。”
“知道你们公司的。买不起。我用中等的就行。又不是女孩子,只要滋润一下,不难受就行。”
“真的,公司有给客户的免费的样品,我拿一只给你用就行。”
“是吗?那我不客气了。”高兴。他公司的产品整天在电视上广告,还是最贵的时间段和最贵的明星。
两个人推着购物车去食品区选食材和水果。他要买熏肉和火腿肠,我摇头:“别吃这个,不卫生。不健康。”
他看看手上的火腿,:“我早晨还想做火腿蛋呢。”
“哦,那你自己吃。”反正我不会吃的。
“你只吃青菜?”
“没有啊,我和李阿姨在店里都是买鲜肉炒时鲜蔬菜。从来不吃隔夜的菜和肉。”
“挺健康的。”
呵呵,我是觉得那些腌制的熏肉啊,火腿,腊肠啊,都很脏,没办法吃。
付款,我说了自己的会员卡号,他付钱。下次我付好了,这点钱不值得两个男人抢着付账。他看我一眼,彼此笑一笑,彼此了然。
拎着大包小包回家,王凯已经打发人走了,等我们回来他也下班走了。
冰箱塞满了。我做饭,自己做的才放心。值得我信赖的饭店就那么几家。
香菇油菜炒肉。泰国香米蒸饭。王凯已经给他买了全套的餐具放在厨房里了。骨瓷的,看着就精致,让人赏心悦目。
“尝尝。”
“没想到你手艺不错。”
呵呵,自己磨练出来的。谁让自己信不过别人呢。
第二天再回家的时候,家具已经安排好了。呵这大床,真打算在我这里结婚吗?豪奢,大气。
不过我闻见了空气里的甲醛味道。我店里有除甲醛灯,明儿给他捎一个回来。也算是送我唇油的回礼。
他还是睡在客厅里。
地板上也没再冒血出来,我洗完了澡看电视的时候,在美人卧的沙发上睡着了。真是难得啊。
他经常很晚才回来,偶尔才会正点下班。有时还要出差。
经常是他在深夜回来。我有时正在看电视,有时正在客厅里自嗨的跳舞,有时正在打扫卫生,有时正在地毯上把自己扭成一条蛇那样。
见他回来,一脸疲惫,随口问:“你吃饭了吗?”
“应酬上,怎么会吃得饱,光想着怎么把要办的事办好,看眼色,还要防备别人挖坑,自己别掉进去。”
“你做生意好累啊。比较起来,我比你轻松多了。我给你下个面吧。你去洗澡。一会儿就好了。”
想到自己黑暗,自私,不能告人,对他做的的事情,弥补一下吧。
一会儿,他换了睡衣出来:“哇,荷包蛋,火腿,小油菜,看着就好吃。再来点红油就更好了。”
“晚上,吃重口的,不太好。”
他低头吃面,“好吃。嗯,你不想把你的生意做的大点?”
“这样已经可以了,就我自己,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
再说,店里只要挣出我和李阿姨的工资就行了。我自己光靠房租,也可以在这里生活的很好。”
“可是你还年轻,应该有更大的目标和事业心。”
我笑一下,我目前,活着就是最大的难题,还想更大的目标和事业心?对我来说都是讽刺。
“我觉得现在挺好的。自己挣钱自己花,还能给周围的居民带来生活的便利,自己不闲着,做生意就算是解闷。我没什么雄心壮志的。
为了实现自己远大,宏伟的目标,把自己累的要死要活的。”
他笑看我一眼,在这个话题上,差距太大,低头吃面。
有时回来给他做迷糊,大米小米,红豆,芝麻,红糖,好吸收。
“今天有雾霾,我给你在店里稍回来一台便携吸尘器,你回来先把衣服上的灰尘吸一下,再去洗澡啊。”
“你不是有两台吗?借我用一下就行。不用在店里拿一台。”
“我那一台是吸沙发和床的,一台是吸衣服的。都有用途。”
“那你把这台写在我公司的购货单里,给会计要钱就行。”
“不用了,这不是你给我一瓶薰衣草精油的回礼吗?不用客气了。”
“我看你是客气吧,不用我送你个礼物,你就回我个更大的礼物。”
“没有。是因为空气里的细菌啊,病毒啊,灰尘啊,你从外面跑一天,身上肯定沾了好多,回来在客厅里一走,落在房间里多少?
还是吸一吸,放心。”我开了鱼缸边的空气净化器。
“你是不是嫌我脏啊?”
我狡黠的小眼神看着他:“你嫌麻烦吗?你嫌我太爱干净吗?要不你租完这半年就自己另找房子吧。”
满怀期待。你要是走了最好,这样我就不用内疚了。
他喝一口米糊:“没有,我觉得跟你在一起住,我也变的爱干净了。”
“你不嫌我麻烦?”勋可是很嫌我爱干净啊。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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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傍晚,雾气蒙蒙的,我开着车小明去墓地看小爸爸。把白色的十三只菊花放在白小春的照片前。
照片上的小爸爸长的真好看。完全没有最后的日子里的惨状。
小爸爸是个爱干净爱漂亮,心里有数的体面的人。
所以他才不能容忍自己最后变成那个样子。最后他实在不能忍受自己的身体了,才选了那条路吧。
可是我眼睁睁的看着,却不能阻止。
我是个懦夫,是个胆小鬼。
可是那样的小爸爸,忍受痛苦折磨和毫无尊严的生活,活下去真的有意义吗?
我一直搞不明白,一直纠结着:到底苟且的毫无希望的活着和毅然选择有尊严的死去,到底哪个重要?
还是小爸爸不爱我,自私的选择自己去死,也不肯多陪我一天。
他说:“爱并不重要,自己怎么活着才重要,不要指望别人爱你,你要自己爱你自己。”
所以他选择爱自己,让自己体面的,有尊严的死去。
把我一个人留在人间。
冬雨淋在我的头发上,淋湿了我的脸,分不清滴落在脚边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第9章 第 9 章
简一凡回家就看到白鹿坐在沙发前的金色的厚地毯上,手边放着一瓶红酒,已经下去半瓶了。温暖的屋里弥漫着酒气,简一凡一愣
小白鹿不是说不能喝酒吗?怎么自己倒喝上了?
脱了鞋,扔了公文包,脱了外套,简一凡也坐在地毯上,已经送暖气了,铺了地暖的地上,果然地毯上又温暖,又厚实,比沙发上还舒服。
问那个小人儿:“怎么了?还喝起酒来了?”
小人儿连耳根都红透了,像一个熟透的苹果,诱人采摘,咬一口。
小人儿艰难的抬起手里的酒瓶:“你也喝一口。”
简一凡笑,这是投名状吗?你犯了规,让我也犯规,大家都犯规,谁也别说谁了。
拿过来,喝一口,不错啊,口感香醇,没有涩味,也不上头。回味香醇。
小人儿靠在沙发上,简一凡看到两行泪痕:“你哭过了?”
小人儿歪着头:“今天是我小爸爸祭日,我去看他了。”
“对不起。”害你想起伤心事。
“我爸爸又不是你害死的,你到什么歉。”
简一凡一囧。这是醉了莫?
“如果说对不起,应该我是说。”小人醉眼朦胧看着他,没有戴眼镜,雾气迷蒙的大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他真想上去给他舔干净。
引人犯罪啊。
“你知道吗?你住的那间房子是我小爸爸住的。一年前,他因为艾滋病去世了。对不起啊。”
简一凡吃了一惊。
“王凯让我给他公司的员工租房子,我根本不想租给他。我只是你的供货商,又不是你的保姆,什么事都要给你帮忙。
就开了2000块的高价,他也不嫌高。
结果是你过来住,我更不想租给你了。想把房租褪给你,但是你又要换供货商,我只好把房子租给你了。
那间房子,从小爸爸去世,我就把他用过的东西都烧掉了,只留间空房子。
我还骗了你,那间房不是一个月消毒一次,是我每天都给它消毒。
我觉得它怎么弄都不弄不干净。”
小人儿心里累的都哭了。
简一凡心疼的伸手搂过来说:“傻瓜,艾滋病病毒在□□的阳光中只能存活24小时,你小爸爸都去世一年了,病毒早就死光光了。”
小人儿推开他,这力道对于简一凡来说,就是蚂蚁捍大树,只是徒惹心痒。
“放开我,我也不干净。我曾经在医院照顾小爸爸最后一个月,他让我去检查是不是也感染了艾滋病。
从那以后,我每个月都去J市查血。
那个查血的医生都认识我了,问我是不是从事高危职业。我说不是。我还是个处呢。
后来再去,还是没有感染病毒。他就让我去看精神科的医生。
我只是担心我感染了病毒,精神又没有病。
他说:有一种心理障碍叫性病恐惧症。病人在高危行为之后,或者接触过染病人群,内心失去安全感,开始焦虑担心。就是我这个症状。
我没去看精神科,后来换了个医院,再次检查,还是好好的。
我就是老觉得自己好脏,是不是病毒在潜伏期,他查不出来?
我这个月还没去,所以,你别碰我。”
简一凡心脏如同用钝钝的刀拉过,疼的如此明显,如此深刻。
天使一样的小白鹿,心里装的都是什么?如同一个洋葱,每剥开一层,都有让人流泪的痛感。
轻搂入怀:“小鹿,没关系,我不怕。你太累了,来我怀里,歇歇。”
几句话,说的如同咒语,魅惑,让人失去自治力,只想投入这温暖宽厚的胸膛。
简一凡搂着怀里的小人儿,闻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让人着迷的气息,又心疼,又意乱情迷,纠结成麻。
怀里的小人儿眼泪鼻涕弄脏了他的丝绸衬衫
“我装的好累。每天都像个正常人一样去开店。我其实好想歇歇,可是,那里也歇不过来。
我每天担心我是不是已经感染病毒了?你没见过艾滋病人后期的情形。
整个人,整个系统,全部,从里到外,全部长胞,溃烂,空气里永远都是腐臭和消毒水的味道。
所以,小爸爸那莫漂亮的人,他自己接受不了了。
他感染病毒已经潜伏很久的了,到后期才发病的,他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感染病毒了
发病之后,恶化的很快。他见过别的病人临死的惨状,他受不了自己有一天也会那样。
有一天,我出去一趟,回来之后,看见他正拿着小号针筒给自己的胳膊注射。
我问他:你在干什么?
他看我,笑一下,那样笑,苦笑,解脱的笑,无奈的笑,那样的笑,他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你知道衰老的动物,最后会给实施安乐死吗?
我一惊:你,不要。
他虚弱的叫:你别过来。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我想上前,但是,护士早就警告过我,接触病人一定要戴手套,事后用消毒液喷手。
我没有上前,他就注射完了。
我呆看着他把针头从干枯的手臂里抽出来,有血滴渗出来,他不让我动。自己把针筒扔在垃圾桶里,用药棉压住胳膊。
衰弱的倒下,喘息着,看着我,“小鹿,我把白家五金留给你了,车子房子都留给你,你不要为了金钱委屈自己。
你自己要好好活着,可怜的孩子,我都交代朋友,把后事安排好了。”
我痛恨自己的懦弱,害怕自己会感染病毒,没有冲上去,抢了他的针筒。
生死只是一瞬间,时间再也不会倒流,就那么短短的一会儿,一会儿!
小爸爸做生意很多年,朋友也很多,从宠物医生那里弄只安乐死的药,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我还很不开心,他为什么不陪着我,要自己去死。我还怪他。
我是个胆小鬼,懦夫,活着就是个行尸走肉。
我觉得死了才是解脱,才会真正的歇会儿。”
简一凡紧紧的搂着他:“不是的,不是的,不要内疚,小鹿。你爸爸的死和你没关系。
你也不要怪他,自杀也是每个人应该有的权利。
让我代替你的小爸爸照顾你,爱你,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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