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来往如梭的人，身边是面目陌生的路人，篱清随着人群游走，花灯如昼，星星点点，熠熠如地上银河。行到一座拱桥边，桥下一条清水河，微波荡漾，河面上开遍水莲花。均是岸边的人们放下的花灯，莲花般的模样，花心是一小截蜡烛。火光在风中不定摇曳，花灯亦是颤颤地带着人们的各种许愿随着水流飘向远方。
“公子可要一盏？看上谁家姑娘就写上，保不齐人家也在这边，偏巧就成了段金玉良缘人间佳话。”卖花灯的小贩边说边把花灯往白黎怀里塞。
“不必。”白黎推拒。
“怎么会不必？没有心上人也有个至亲的家人不是？放个花灯，祈个福，老天爷就一直护着您。拿着吧，谁心里头没个念想啊？功名、前程、姻缘，求什么都成，灵验着呢。”小贩却不理会他，硬是把花灯塞进了白黎手里。
白黎拿着花灯犹豫，此时白黎突然看见小贩手中那盏花灯一惊，上面的字…看着如此熟悉的字，心中莫名心痛，他也不知道那些字为何如此熟悉，或许是在何处见吧…
“慢着，老先生您手中那个花灯…”白黎发问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小贩不解的答道：“这个花灯是方才有位公子让我放的，公子有何不妥吗？”“没…没有。”声音很低却带着悲凉。
转身打算上桥，不料，天下起了蒙蒙细雨，只好往回走。街旁的摊贩们纷纷收拾摊子，来来出出的。瞬间更是拥挤。“让一下，让一下。”白黎显然未注意到突如其来的撞击，险些跌倒，就在这时，一只手在背后扶住了他。“公子，您没事吧？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那个小贩急忙前来询问。“行了，你走吧。”白黎听见此声便知道是苏陌，他也不知这是为何。
白黎依然冷淡：“又是你，浮生如梦，往事云烟，不过虚空一场。你我人妖殊途，既然归回原位，便顺着原本的轨迹而行，你又何必执着呢？”
“你看我的那个花灯了？”
白黎不语。
苏陌苦笑一声，道：“顺着原本的轨迹… 你能让你我不再相遇？你能抹去在我最无助之时有你的陪伴？你能使我忘了那日你我在山洞所发生之事？若你不能，如何让我放手？”说话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所谓放不下,不过执念罢了。”
苏陌只是回了四个字：“甘之如饴。”语气坚定，却带着些凄凉。
刚想转身离去，却被一个微热的手抓住，“放手。”声音不大，却将苏陌的心刺痛，手缓缓放下，没了力气。只能看着那个白色身影离他越来越远，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苏陌仰天高喊着，直到身体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他已分不清从脸上流下来的是泪水还是雨水，一样的温热，一样苦涩……
第20章 拾玖
幽暗的房间之中隐有月光透窗而过，烛台上蜡烛发着幽暗的橘红色光，苏陌颓废瘫坐在地上依靠着床边仰头一口接着一口喝酒，空洞的眼睛望着外面的天空。
煮一杯酒，饮不尽聚散离合的沧桑；闭一扇窗，掩不住满目悲伤。
一丝心痛，感伤中，无奈间，思念随。一卷西厢，一抹离愁，一暗伤城，一袭牵念，几许心殇，愁怀相思尽为多情苦。
酒尽便想唤人去取：“福康！福康！给我拿酒来，拿…酒来，嗯…”“公子，地上凉，我扶您起来。”苏陌推拒：“不用…你，给我拿酒去。”下人再次取一坛酒。
在迷醉迷蒙蒙中他看见了一个女子，红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
“哎呦，苏公子为何独自一人喝酒呀。”仿佛每个动作都透着妩媚。
苏陌眯着迷离的眼睛问道：“你…是何人？”
“柳媚儿，不如让奴家来陪你喝上几杯？”女子往苏陌身子靠了靠。
“好。”他不正缺人陪他的吗，是何人都好…
苏陌渐渐喝醉，女子扶他到床上，苏陌依然低唤白黎的名字。女子只是笑,妩媚的笑。在灿笑中，伸手，却不是去抓他的手，而是撕碎了衣袖，撕碎了他和她之间的牵连。
“多俊俏的脸啊，可惜了，老娘呀，对你这个人没兴趣只对你的心有兴趣。虽说仙君交代过不得对你下手，不过明日是白黎的天劫之日，他可是顾不上了，再说等白黎得道成仙了你这个筹码也无用了吧。”女子趴在苏陌身上道。
苏陌迷糊问了一句：“天…劫？”
女子嫣然一笑：“修炼天劫，既修真之人的修为道行到了一定程度之后，自然降下的考验，多为天雷轰击。度天劫，成则一步登天，败则魂飞魄散，真灵消逝，万劫不复。而明日是白黎得道的最后一劫。”
苏陌想起身，怎奈不听话的身体好似使不上力，缓缓睡去。
女子向苏陌吐出一股紫烟，然后露出尖利指甲，冲苏陌慢慢摞去，此时被一个声音打断。“何人！”
“你还真是死性不改哈。”翊青不知从何处出现。
女子喝道：“休要破坏老娘的好事。”
翊青邪魅一笑：“那真不巧，那我管定了。”
柳媚儿袖中飞出一条鞭子冲翊青袭去，翊青向右一闪身，随后一把抓住顺势一拉，柳媚儿被迫来到翊青面前。身体前倾，腿往后划过一个弧度，向翊青就是一腿，翊青用手一挡，另一支手一掌袭去，柳媚儿侧身躲闪，跃到旁边。掌中漂浮着几个暗器直奔翊青，翊青一挥衣袖，原本暗器又往回返，柳媚儿一时未想到也躲闪不及，负伤倒地。
虚弱的笑了笑：“我劝你还是杀了他，他已中了我的毒…或者，你想救？如果你来得及在一盏茶的时间取到解药，不然，便等着他肠穿肚烂而死吧。”化烟离去。
翊青看着嘴唇发黑的苏陌，也不知如何是好，赌一把吧。
翊青扶起苏陌，手指发着红光在苏陌身上划来划去，苏陌的脸渐渐转为苍白，翊青却有些发黑，半晌，收势：“毒被吸出一大半。我只能帮到此了，能不能活，看你的造化了。”翊青将苏陌放躺在床上，虚弱的扶着墙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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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黎的房间点着稀许的光亮，“你来了，进来吧。”依旧淡淡的语气。
翊青推门而进，白黎见翊青这幅摸样：“你怎么了？受伤了？”翊青不语，又道“你中毒了…”
“无碍。”翊青这才回应，又道：“今日苏陌被偷袭了。”
“那又如何？”
翊青嘲讽一笑：“也是，如今你成了无情之人，更莫说有感觉了，恐怕身体之痛都察觉不出了吧。”不久，又道：“不过我有一事不明，我知道你听见了那日我与仙君的谈话，为何还能如此无动于衷？”
“明日一切将会完结，如此不好吗？”
“能完结了吗？”翊青丢下这句话便离去。
但愿吧……
第21章 廿
等苏陌醒来之时，丫鬟兰儿身在其侧。闻其是何时辰，被告之已是次日的亥时。苏陌顶着不适的身体起身，在侧的兰儿急忙阻止，却被苏陌一把推开，直奔马棚，骑上马向清风阁方向奔驰而去。
他不能让白黎一个人
他不能看着去死，一丝危险他也不能放过。
不知过了何时，苏陌已在清风阁前了。下马，踱步而进，直奔白黎房间，在房门前被冥辰轩挡住，喝道：“让开。”
“不许进去。”
“我偏要进去呢？”
“那便找死！”冥辰轩掌中瞬间漂浮着一团蓝色的光芒。刚想抬手，却被一团红色火焰打散。
“这里有我，还不快去？”翊青将其缠住冥辰轩。
苏陌推门而进，却看见翠竹一动不动站在一旁。“苏公子，苏公子，您可来了。”“你没事吧？”“无事，只是被人点了穴道而已，快，快救我家公子，快呀。”
向白黎奔去，只见白黎虚弱的瘫坐在地在，从房顶落下来的天雷直接打在白黎的身上，已奄奄一息。靠近离白黎一尺之际却被一股力量所弹开。好似有一堵无形的墙，没有任何空隙，带有一丝电流，灼热，长时间触碰定会灼伤。
“这…被人…下了结界，你…是…进不来的。”虚弱的白黎在内吃力的道。
苏陌将手放在其上，灼热之感席卷而来，手不自觉的颤抖：“是吗…那我还真要…试试…看…”
“住手，那样…会…伤了你…的…”白黎阻止。
苏陌的手逐渐渗出血来，“苏公子，您的手…您的手在流血…”翠竹一旁说道。渗出的血随着胳膊流下，滴在腰间玉佩上，血与玉佩触碰之时一道白色的光，耀眼，覆盖整个房间。从玉佩中瞬间发出一股力量，随着苏陌的发力，结界将其破开。
苏陌吃力的起身，沉重的脚在地上摩挲着，向白黎摞去，看着伤痕累累的白黎，忍不住的心疼，不顾一切趴在白黎身上，随着天雷落下，只觉得全身似被撕裂一般。
“苏陌，你起…来，你这…区区凡人是…受不住…天雷的…快起…来…”白黎推搡着。
“我说过…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的。”仿佛说的每一字都要用尽全力。随着一道天雷重击，苏陌猛然仰头喷出一口血来，染透了衣裳，苍白的脸上却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强大气流将白黎吹散，木簪掉下，看着木簪上刻的那只栩栩如生的狐狸，霎那间头痛欲裂，一个个片段，一幕幕场景在脑中快速闪过。曾经的，如今的；苏北辞绝情离去，苏陌温柔一颦一笑。仿佛所有的记忆都被唤醒。
撕心裂肺的痛此时充满全身，让白黎无法呼吸，颤抖的双手抱起了苏陌，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打湿了衣裳：“苏陌！醒醒，苏陌！你不是许诺于我愿与我相守不离不弃，永不相负吗？醒醒，苏陌！”拼命摇着苏陌的身体，生怕唤不醒他。
“你回…回来了…”苏陌抬手依旧温柔的拂过白黎的脸颊。
“对，我回来了，苏陌。”眼泪更甚。
“甚好…不过…好似…已来不及了…对不起…我食言了。”言罢，拂过脸颊瞬间划落。
白黎抱紧苏陌的身体放声痛哭，那嘶喊响震整个黑夜。
“结界破了？怎么可能？区区凡人怎么能破我的结界？不可能…不可能，这…玉佩，白黎把法力注入玉佩中，与血相遇，激活了玉佩，难怪结界会破，白黎啊，白黎，你把三成的功力都注入这玉佩中，你还敢说未对他动过心！”进来的冥辰轩无法相信一个凡人能破他的结界而嘶吼着。知道原因之后，失落的神色尽在眼底。
许久，白黎放下苏陌，失笑道：“我一向是顺应天命，到头来却落了个如此地步，那这一次，我便逆天而为一回，我要看看老天能奈我何！”随后痛苦的从自己身体里取出内丹。
“白黎，你冷静点，白黎，不要，失去了内丹你会打回原形永世化不为人了，况且你方才受天雷所伤，元气已耗损大半，现下再强行运用元气，你会…”冥辰轩急忙说道，抱着一丝希望。
“魂飞湮灭…”忧伤的补充。
白黎宛然一笑，浪漫灿烂：“辰轩，你清楚我是不能得道成仙的，我志不在此，我只愿得一有心人生世相随，放手吧。”
白黎用尽最后一丝法力将内丹注入苏陌的体内，随即白黎应声倒下，身体渐渐透明转化成一只白狐。随着天蒙渐亮，那一丝白色反倒格外的雪白。
冥辰轩的嘶吼再次响起，这一次是撕心裂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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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后山上，出现一位蓝衣男子正在采集草药，身边跟随一只白狐在侧。
“好了，药材都采得差不多了，我们走吧。”苏陌温柔的微笑道。他们下了山，走至河边，又道：“我们在此歇息片刻吧。来，喝些水。”
此时河边一处树下的翊青，看着他们，看着这一幕。
白黎，千年前的恩情如今已还完，千年的羁绊也随之散去，我助你渡劫也过了我自己的劫，是离开的时候了，白黎，愿你幸福。
翊青欣然一笑转身离去。
“我翻看了你房中所有的书籍，即今尚未找到其法使你恢复人形。不过不打紧，我们有的是时间，两年不行，那便五年，五年不行，那便十年，我定会让你华为人形的。”苏陌舒展下身子，悠闲躺在地上。
夕阳西下，采蘑菇的妇女和砍柴郎都准备下山回家，路过此地，议论着。
“快看，快看，那人定是疯子，和一只白狐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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