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一下……回卧室,”江可舟眼角漾着一层薄薄水光,理智堪堪刹在停车线外:“沙发会被谢姨看见……啊……”
“她早就知道了,”叶峥吻着他红透的耳垂,探手向下褪掉他的衣服,低声笑道,“原来这个家里最纯洁的人是你啊。”
江可舟被按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半天,做的眼泪都出来了,而叶峥犹自不知餍足,把人抱回卧室又来了一次。
昏黄灯光落了满枕,江可舟全身赤/裸地陷在整床柔软羽绒被子里,大腿被折压在胸前,脚腕上红绳系着的玉扣吊在半空一晃一晃,锁骨下烙着一枚鲜明吻痕,眼角泪珠欲落未落,随着身子突然往前一耸,倏忽滑落,没入鸦青的鬓发里。
江可舟被顶得头昏脑涨,哑着嗓子问叶峥:“你今天是吃大力丸吃多了吗……啊……停、停下来……不要了……嗯……”
叶峥的指尖在他胸口流连:“该叫我什么?”
“……”江可舟几乎崩溃,“你想听什么,宝贝儿?”
“还有力气占我便宜?”叶峥手指用了点力气,“看样子你还不算太累啊。”
“我错了……真的错了,你……啊!”
从前还是包养的时候,叶峥一般不怎么照顾江可舟的感受,属于自己爽完就拉到那种类型。上床这种事对他来说只是发泄渠道,不掺杂太多感情,况且以他那苛刻的洁癖标准,连亲吻都吝啬,更别说什么肌肤相贴的激情。床伴也就比道具逼真一些,他会找真人纯粹是出于“要买就买个最好的”消费习惯。
然而如今,江可舟倒宁愿他还是从前那个拔×无情的样子,倒不是说他从中毫无快/感,而是爽过头了,回回都踩在晕过去的边缘,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纵然无比甘美,却也令他隐隐畏惧。
江可舟别的不行,但是非常善于自我反省。在这样的大好形势下,他清晰地知道自己说到底还是不相信叶峥——并非是叶峥的过错,而是他多年生活养成的本能。悲观的人惯于给自己留后路,他大概永远都没有勇气把自己一切乃至未来全然交付给别人,因而总是早早做好被抛弃的准备。
叶峥半夜醒过来一次,睡前运动令他四肢放松,裹在温暖的被子里有种懒洋洋的惬意。浓重的睡意尚且笼罩着他的头脑,叶峥翻了个身,正待再度睡去,下意识地找躺在他身边的人,却伸手摸了个空。
叶峥一下子清醒了,拥着被子坐起来。
卧室门留了一条小缝,走廊淡淡的灯光透进来。他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走廊里铺着厚地毯,完全消弭了足音。江可舟倒是不难找,二楼在两侧楼梯正中开辟了一个开放格局的起居室,他就站在茶几前,从钢化玻璃下的抽屉里翻出个小药瓶,数出两粒胶囊吞了下去。
他披着睡袍,一身欢好后的痕迹还没消褪,大概是因为腰酸,脊背微微佝偻着,养了这么久也没养出几两肉来,孤零零地往偌大的房间里一站,竟然显得消瘦得可怜。
叶峥在门外默默站了一会,没有出声打扰他,沿着原路返回卧室。等江可舟悄无声息地回到床上时,他保持着离开前的姿势,呼吸绵长,看起来依然在沉睡之中。
江可舟在他身边躺下,把他搭在腰间的被子拉高到肩头,闭上眼等着安/眠/药的药效发作。
黑暗中两人并肩而躺,却各怀心事。
这不是叶峥第一次发现江可舟半夜起身去偷偷吃安/眠/药。
江可舟睡眠不好是早就有的毛病,刚搬进那边公寓时,江可舟经常半夜睡不着,又怕来回翻身吵醒他,就会去客厅找两粒药吃。有几次叶峥睡得浅被惊动,知道他有这个习惯,但也没上过心。后来随着生活和感情渐渐稳定,江可舟的睡眠质量有所改善,渐渐不再依赖药物,住进别墅后两人同吃同住,也没见他再用过药,叶峥几乎快忘了他曾经有一段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的日子。
可就在最近,算上这一回,叶峥半夜醒来找不到他就有三次。他自己也有失眠的经验,通常压力过大、心理抑郁、多思多虑甚至没有安全感都有可能导致失眠,可是从他们当下的情况看,到底有什么事能让他思虑得连觉都睡不好?
更别说他们刚经历过一场淋漓的情/事,这简直是对叶峥的一种变相讽刺。
他按捺住自己把江可舟从床上拖起来抽一顿的暴躁,数着呼吸,默默回想着最近第一次发现江可舟失眠那天都发生了什么。
他们出门去裁缝店订了两套正装,然后到餐厅吃饭。因为天气渐暖,吃完饭后两人没直接开车回家,而是绕到附近的公园里散步。天色很晚了,但公园里仍有人在遛狗,江可舟多少有点怕,所以他们一路都牵着手……
许是被勾起了回忆,江可舟随口问了他一句,那两个在逃的绑匪抓到了没有。
叶峥几天来心里装的都是这件事,他们虽揪出一个韩煦阳,可还有一大票人牵连其中。他无法和盘托出,只得含糊其辞,说:“暂时没有。那两人可能当晚就出省了,我的人还在查。”
当时江可舟好像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淡淡“哦”了一声,随即轻描淡写地岔开了话题。
是因为这件事吗?
江可舟住院时曾对苏达说,这件事他只要一个看得过去的交代,至于过程如何不会过问;如今他却主动问起这件事,是不是说明他其实还是在意的、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完全撒手不管?
叶峥何尝不知道这件事已经拖得太久了,可为今之计只有瞒着他,因为真相比谎言更漫长,也比谎言更伤人。
他没法告□□可舟,他明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让江可舟承受无妄之灾,却只因为“没有证据”这四个字,就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那人名利双收、功成名就。
除了他自己,叶峥身上还担着整个西华娱乐公司。冲冠一怒为红颜听起来潇洒,可他却不敢为他一人之故,把整个公司都带入混乱动荡之中。
听起来是个理智决策,以大局为重,与他为人处世的原则和从小所受的教育都相当吻合。
但如果站在江可舟的角度来看,却是在“爱人”与“事业”之间,叶峥选择让江可舟受委屈。
当初江可舟为了钱跟他在一起,叶峥嫌人家不够爱他而跟他分手;现在人家为爱跟他在一起了,他却又要跟人家讲“大局为重”。
凭什么呢?
就凭江可舟爱他、而他比江可舟有钱?
江可舟的呼吸渐渐均匀平稳起来,叶峥知道他睡熟了,翻身将他整个人搂进怀里。他甚至不敢太用力,但只有看着这人安安稳稳地躺在他怀里,叶峥才能稍微放下心来,否则总是不踏实,生怕他一眨眼就要不见。
网上有一句流传很广的话,大意是爱上一个人,好像有了软肋又好像有了铠甲。然而叶峥自打爱上江可舟之后,就感觉自己仿佛全身上下都长满了软肋,江可舟稍有风吹草动,他能从头发丝一直疼到脚趾甲。
他收拢手臂,江可舟清瘦的脊背贴着他的胸口,整个人被他身体圈住,是一个极其眷恋又饱含独占欲的姿势。
叶峥在他头顶低声说了句什么,难得迟疑,含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动摇。也不知道是说给熟睡的人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我对你……是不是不太好?”
☆、Chapter36
其实两人之间的误会也不全是叶峥的锅,真要论起来,江可舟也跑不了。人家叶峥对他起码是全情投入,江可舟却是天生的难以取信,总要有所保留。别看他瞒着叶峥时瞒得风生水起、仿佛天大的事也能一肩扛,但一遇到叶峥有事瞒着他,立刻踩中雷点开始退缩动摇——说白了就是缺乏安全感。这种性格难说好坏,但的确容易成为一段感情中的不稳定因素。
他藏得很好,怕给人添麻烦似的,不注意观察看不出来。好在叶峥发现得早,嘴上不说心里有数,及时采取补救措施,趁着假期把这死宅团吧团吧塞进车里,拉走散心去了。
五月S市电影节开幕,叶峥提前收到颁奖晚会的邀请函,正好趁此机会带江可舟出来玩,权当公费旅游了。
两人提前一天飞到S市,落地便有分公司安排好的人接待。来之前严知行已跟这边负责人打过招呼,提醒他们这次来的不光有老板,还有未来的老板娘。替他们开车的是个比江可舟还小一岁的小年轻,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老板娘”,吓得说话都不敢大声,看他的眼神微妙得难以形容,既敬畏又好奇,差不多就像车后座上坐着一只国宝大熊猫……
不,是两只。
下榻处在西华盛景酒店,严知行将两人送上楼,又跟叶峥确认了明天的行程。他有意拖延了一会儿,趁着江可舟去洗手间,才压低声音跟叶峥交代:“叶总,我刚才在大堂看见了言嘉先生的助理,他们有可能也在这里住。”
完整的调查报告只有叶峥和王松声两人看过,严知行不知内情,但能隐约猜到一点。然而他提醒叶峥,纯粹是怕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起码江可舟是知道这俩人千真万确有过一腿的,恐怕言嘉也早就知道江可舟的存在。平日里见不到还好,万一不巧真当面遇上了,谁知道两人会不会扑上去挠花对方的脸。
叶峥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怎么哪都有他?”
“言嘉先生提名最佳男主演,也是目前最大的夺奖热门,”严知行听见里间传来的脚步声,语速飞快地说,“总之您和江先生出门时要多留意些,酒店里外有不少记者。”
“我明白,辛苦你了。”叶峥抬头迎上走进客厅的江可舟,霎时间跟换了张脸一样,眼角眉梢笼着温柔之意。他懒洋洋地微笑道:“走,带你去吃饭。”
有了严知行的提醒,叶峥带人出门时低调小心,记者们忙着蹲守明星,他们两人倒不怎么引人注目。只是晚间回酒店路过大堂时听见一阵骚动,两人走的是VIP电梯,江可舟只来得及匆匆一瞥,距离太远什么都没看清,料想是哪个当红明星入住,才引得记者粉丝这么兴奋。
颁奖晚会预计八点开始,下午四点就要开始准备。叶峥原本想带江可舟一起过去,被他以懒得去人堆里凑热闹为由无情拒绝。没人陪的叶总只好气哼哼地自去梳妆打扮,决心今夜艳压群芳,让某些人看得见摸不着,后悔不死他。
江可舟抱着手臂站在门边,光明正大地偷看他换衣服,还特别坏地给他鼓劲:“加油,你是最美的。”
五点,两人叫酒店服务,在房间内简单地吃了点东西。五点半严知行准时来敲门,叶峥低头在江可舟唇角轻轻一吻:“我走了。如果一个人出去别走太远,等我回来。”
“好。放心。”
江可舟对这种婆婆妈妈的絮叨有种别样的宽容。小时候不知珍惜,等长大后懂事了,却再也没有人会这么念叨他了。而今他纵然练就了一身水火不侵的“铜皮铁骨”,可被人放在心里的这一点滋味,依然足以温热那些经年沉寂的风霜。
六点半,叶峥到达主会场。玛莎拉蒂车门打开,他一身笔挺西装,宽肩长腿,身材好得像男模,站在一众明星里气势慑人。闪光灯亮成一片,叶峥脸上未见笑意,矜持冷淡地朝记者团们颔首示意,在数名保镖的簇拥下快步走入会场。
有人喃喃道:“气场真足啊……这模样不混演艺圈可惜了。”
“别做梦了,”旁边人笑道,“人家西华叶家二公子,有钱有势,犯得着靠脸吃饭吗?哎,来了……快快,言嘉来了!”
言嘉的形象比叶峥亲民得多,自始至终都是微微笑着,四面镜头包围下五官没有半点瑕疵,随便拍拍,都不用修片,完全可以直接拿出去发宣传通稿。
七点,嘉宾陆续入场。
江可舟打开电视,看起了新闻联播。
叶峥在休息室里刷微博,门板响了两声,他扬声说“进来”,严知行匆匆推门,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叶峥讶异地抬了抬眉梢。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随手放在柜子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江可舟把电视调成静音,伸手够到手机,发现是个没有标记的陌生号码。
他盯着那串数字,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它。
“你好,哪位?”
江可舟曾在电视网络等各种平台好多次听到过他的声音,却是第一次直接通过电话与他交流。真人嗓音跟他从前听到的都不太一样,充满磁性,咬字清晰,并不如他的人一样优雅内敛,反而隐隐有种锐利的意味。
“江先生,你好。我是言嘉。”
江可舟张了张嘴,震惊得没发出声来。等他回过神来准备开口问言嘉找他什么事,突然听见他在电话那头说:“叶总,晚上好。”
江可舟顿时愣住。
叶峥声音不高,但房间里很静,所以江可舟清楚地听到他说:“找我什么事?”
言嘉和江可舟至少明面上素不相识,私下里恐怕弥漫着只有当事人才能闻见的火药味。对方先打电话给他,再把叶峥叫来,让他旁听两人谈话。是打算向他披露一下两人的感情史?还是要给他上演个电话版旧梦重温?
这算什么,挑衅吗?
“我打算年底跟公司解约,”言嘉语气平静地说,“特意知会您一声。”
叶峥:“解约?可以。改天带着你的经纪人、拿着合同到我办公室来谈。没有为这种破事让老板亲自来找你的道理,还有别的事吗?”
言嘉似乎叹了口气:“看来你是真不在乎啊……那么去年圣诞节晚上的绑架案呢?这个话题能让你有兴趣停下来听我说两句吗?”
对面一阵寂静。
手机听筒里传来微弱的电流声,江可舟只听得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叶峥以沉默示意言嘉继续说下去。
“当晚参与绑/架的两人已经被你关起来了,那个蠢兮兮的小崽子看样子也吃了好大一顿教训。叶总那么看重江可舟,想必早已查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吧?”
叶峥的声音依然是“懒得理你”的高冷,听不出什么异样:“想说什么就直说,我讨厌别人对我用反问句。”
“好。”言嘉嗤笑一声,“那我就直说了。我想你的手下已经查到杨凯头上,还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就因为圣诞夜当晚我跟他在走廊里打过照面,所以你一直在怀疑我。”
“话别说的那么满,”叶峥突然开腔,嘲讽道,“否则看起来像不打自招。你要是再扯着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在这装模作样喊冤叫屈,我就不听了——没这么多美国时间陪你背剧本。”
叶峥总是这样,天生的控场者。其他人无论怎么卖力都无法主导整场对话的节奏。他永远强大而游刃有余,言嘉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摸清了这个人的弱点和软肋,可当他把这些捏在掌心里,不管是小心翼翼地讨好还是洋洋得意地示威,却只能得到他“有事说事没事滚一边去”的漠然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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