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很痛?”季轩辕淡淡道,不过还是放轻了动作。
“这点疼不算什么,我也算活了五千年的人,比这痛一万倍的伤也有过。”萧宥道,因为季轩辕低着头给他处理伤口,所以没能看清说这话时萧宥眼底的挣扎与压抑。
用药棉沾了些消□□水擦拭在刀刃上,又涂抹一些在伤口周围顺便将污血清理干净,季轩辕拿起手术刀在弹孔上画了个小小的十字。
“嗯额…”萧宥咬牙忍着痛,却已经是冷汗淋漓。就算是神袛转世,现在的他也不过是肉体凡胎,会痛会死。
“马上就好,你再忍一下。”季轩辕道,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了一丝安抚,正说着,他手腕一转,将子弹挖了出来。
“嗯!”萧宥闷哼,脸色煞白。
季轩辕马上撒了些伤药在伤口上,又用纱布一层层把伤口包扎起来,等他抬起头看到萧宥已经痛的变了脸色,额头鼻翼都是晶莹的汗珠,不仅微微出神。半晌,他抬起手似乎是想要触摸对方的眉心,却在指尖即将碰到那人时突然回神触电般收了回来。
“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你好好休息。这里离大帅府很近,我还是回去罢。”季轩辕将医药箱收拾好放回床头柜,转身欲走。
“轩辕!”萧宥唤了一声,突然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环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都带入怀中禁锢起来,下一刻,一双火热的唇瓣贴了上去。
“唔唔…嗯…”季轩辕震惊地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张突然放大的俊脸,对方也是睁着眼的,瞳孔放的很大,里面是满满的挣扎、压抑、热烈,甚至…疯狂…
“放…唔嗯…放开我,萧宥…放…唔嗯…”季轩辕挣扎着要挣开对方的束缚,奈何那人好像拼尽了所有的力气豁出了性命一样,不顾一切地亲吻着他。
似乎,记忆中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那时他还不是季轩辕,萧宥也还不是萧宥,那人就这样热烈而疯狂地亲吻过他。含着血…带着泪…深沉而绝望…
有一瞬,季轩辕忘记了反应,他完全沉溺在萧宥似乎带着芒刺的吻里,每一下都让他的唇瓣炽热而生痛,牵扯着心脏。
是什么,让这个男人如此决绝而疯狂?
季轩辕一拳砸在萧宥受伤的肩膀,“嗯啊——”萧宥吃痛,环抱住季轩辕的力道轻了几分。季轩辕趁机挣开束缚,“啪!”一个耳光打在了萧宥脸上。
“你他妈疯了!干什么啊?”季轩辕吼道,他想用更大的声音来掩盖住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疯了?”抚上被人打的火辣辣的侧脸,萧宥发狂一般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没错!我就是疯了!姬轩辕!如果我真的疯了,也是被你给逼疯的!”他几乎笑出了眼泪,用婆娑的泪眼望着季轩辕,带着控诉的眼神里充斥着的是深深地绝望。
“五千年!为什么五千年前我只是败给你一次,却要屈服于你的脚下五千年?制衡这个世界明明是你这个高高在上的胜利者的使命,为什么却要带上我?让我带着每一世的记忆落入轮回,五千年,一百零三次转世,每次的死亡有多痛你知道吗?”
“萧…宥…?”琥珀色的眸子里有几许茫然,季轩辕怔证望着濒临崩溃一般的萧宥。
“然而,在你面前我却永远要像一条狗一样为你服务,充当着那个反派,虽然明知会死、会痛!
哈哈哈,姬轩辕,被我亲了你是不是感觉很恶心?就像被疯狗咬了一口那样?哈!我就是想要让你臣服于我的脚下,要让你婉转在我身下承欢!姬轩辕你知道这几天每天跟在你身后,我有多么想扑倒你吗?”
脸色一僵,季轩辕冲上去攥住萧宥的衣领将萎靡的他提了起来:“萧宥,你疯了吗?!”
挣开季轩辕,萧宥自嘲而笑:“我好想恨你啊,你知道每天看着你能够忘记一切忘记使命无忧无虑的生活,我有多羡慕你吗?你凭什么就可以忘记?我无时不刻不想让你臣服于我,姬轩辕!我恨你!有多恨,就有…多爱…呜呜呜…”
萧宥掩面而涕。
“……”季轩辕此刻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终于懂得了萧宥眼中与年龄毫不相符的深沉源自于什么,心底似有什么在咆哮呼喊,但是季轩辕选择了无视。
就算记忆中有道道模糊的影子上映着与眼前这个身心疲惫的人的一切,他知道那是源自于轩辕氏的记忆,但他不想承认。
他所生活的时代,他所拥有的躯体,都是属于季轩辕的,不是姬轩辕,包括萧宥。
***
“季少,该起床了。”
大清早张树就来敲季轩辕的房门叫他起床,七年来几乎每天如此。这次却不出意料地依旧没人回应,他无奈地摇摇头,道:“您再不开门张树就要砸门了哦。”
里面却依旧毫无动静,无奈,他只好拿出备用钥匙打开了门,却见屋内已经空无一人,床铺叠得整整齐齐,地面也被收拾的干净整洁。
“咦?他怎么又起这么早?”张树嘀咕了一句,来到饭厅,果然见到季轩辕已经开始坐在那里吃饭了。
季震天也在。
两人难得没有吵嘴,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看来萧宥这个教官老子还真是给你请对了,这几天没见你出去鬼混,规矩了不少嘛!”季震天笑道,他对儿子近日的表现很是满意。
季轩辕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听到“萧宥”二字,他又想起那晚发生的事,那个吻、那些话,以及对方汹涌悲伤的哭泣。
从萧宥家回来后,这几日他心头好像一直被块大石头压着,憋闷地透不出气来。
说来也怪,几日前还像狗皮膏药一般他走到哪儿对方就跟到哪儿的萧宥,从那晚过后却再没来过大帅府,了无音讯。
会不会是伤势变得严重了所以才没办法来大帅府,或者是自己骂他是疯子伤了他的心?季轩辕开始有些担心起萧宥来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变得一见不到那个人就心慌,连赖床的习惯都没了。
“想什么呢?老子跟你说话听到没有?”季震天拿筷子敲了敲季轩辕的饭碗。
“啊?爹你说,我听着呢。”季轩辕收回心神,往嘴里扒了一口饭。
季震天一愣,道:“你叫我什么?”
“……”季轩辕轻声重复了一遍:“爹……”
“哎哎哎!好好好!哈哈,看来萧宥还真是很有办法,才一月不到的功夫就把你小子驯服了。”季震天开怀大笑,又想到什么,道:“欸?这几天好像一直没见到他嘛,怎么不见他来大帅府?不会是尥蹶子了吧,哈哈哈,肯定是你小子太不懂事把人给气跑了。”
“咣!”季轩辕手一抖,饭碗砸在了地上摔得粉碎。他有些魂不守舍地站起来,木讷道:“爹,我去找萧宥,一定把他找回来。”
☆、五
萧宥家的大门是关着的,季轩辕按了几下门铃,过了好久才有人来开。
“来啦来啦,谁啊。”一阵脚步声过后,紧闭的大门被打开,是之前的那名妇人,她看到季轩辕后先是愣了一下,才道:“原来是季少啊,您是来找先生的罢?”
“嗯。”季轩辕点头,“他这几天都没有去大帅府,大帅让我来看看他。”
“哦,这样子啊,可是先生这几天都不在家。”妇人有些抱歉:“要不然您过几天再来罢?”
季轩辕皱眉:“不在家?”
妇人道:“对啊,三天前白府的倩倩小姐来过一趟,先生就跟他走了。对了,您如果急着找先生的话,可以去白府啊。”
“……不用了,我过几天再来。”季轩辕道,表情有些僵硬。
白倩倩竟然会找到萧宥家里来,看来那个有名的交际花对萧宥的感情应该是认真的了。
其实,萧宥和白倩倩,一个帅气一个漂亮,站在一起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罢。而且萧宥明明有伤在身还去白府,也许他对白倩倩也有感觉罢。可是——
“姬轩辕,我恨你!有多恨,就有…多爱…”
萧宥是爱他的,至少是爱姬轩辕的。所以…是因为姬轩辕的缘故,自己才会不希望那个人被白倩倩抢走,想让那个人永远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哪怕是痛苦、压抑、绝望、疯狂…也要在一起吗?
“二锅头啦!一个大洋三壶的二锅头啦!”
季轩辕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在贩卖酒水的声音,眼前突然浮现出那晚萧宥在纵欢楼吧台前喝酒的样子。
“小哥儿,给我拿一壶。”季轩辕走过去丢给货郎一块大洋,然后从货架上拿走了一个铝皮酒壶。
果然,二锅头的酒性很烈,单是打开壶盖就已经刺激他鼻头生出热辣辣的感觉,喝了一口更是从喉咙到心窝都是灼热,就像萧宥给他的那个吻。
……
“它的味道,很像五千年前在涿鹿你我喝的最后一碗米酒的味道…你不觉得么?”
……
“姬轩辕,今日我蚩尤在此地败给你,心服口服!若有来生,希望我们不再是敌人,而是兄弟!”
“兄弟?呵呵!等你哪日能打败我再说吧!”
……
“姬轩辕,没想到经过轮回,你我二人竟还有重逢的一天。更想不到,你我竟然还是对立的两方!”
“蚩尤,经过几百年,现在的你理该明白,天下之物,阴阳调和,正邪相当,全在于制衡!制衡这个世界,促进人类文明的发展和进步是我的使命,也是你的。”
……
“轩辕,你我纠缠了四千年,如今,该有个了结了罢?”
“蚩尤,我不想继续了,无尽的轮回和征战,我累了。若有来世,我想忘记一切,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你不是说制衡是你的使命吗?难道你想放弃?”
“我只是累了。”
“不,不可能!我还没有打败你!是你连累我与你纠缠四千年,不能你说算就算了!”
“那你想怎样?唔嗯…额啊…”
……
“不…不是这样的…萧宥…你没有,那不是你,不是…”酒香牵扯着远古的记忆,一瞬间,季轩辕突然被那个所谓的“轩辕氏”的思想和情感感染了。
他记起来了,姬轩辕与蚩尤的种种纠缠。原来,最先把“制衡”当做使命的那个人是他自己,而最先决定放弃的那个人也是他。
是他一步步把那个早已身心疲惫的可怜人逼到绝境,却又不肯伸手拉他一把。萧宥说的对,如果哪天那个人真的疯了,也是因为他。
在姬轩辕经历的上一个轮回,也就是一千年前。在他决定要放弃的时候,蚩尤强迫了他,在彼此交合的那一刻,姬轩辕选择了逃避,选择了死亡。
姬轩辕不堪侮辱,他自杀了。对于蚩尤的侵犯,姬轩辕永远无法原谅。
可季轩辕不是轩辕氏,也不想成为姬轩辕。
“萧宥…我不是轩辕氏,我只想做季轩辕,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逼我?你们都要逼我?”季轩辕喝醉了,歪倒在路边的一棵桐树旁,铝皮制作的精巧酒壶放在腿侧。
这时有人从他身边经过,一下子将酒壶踢出去好远。
“……”季轩辕半跪半爬地过去要捡起来,谁知对方“啪啦”一声再次将酒壶踢开。
“你干什么!”季轩辕瞪圆了迷离的醉眼冲人大吼。
“呦!这不是咱们的季大少吗?怎么落魄到喝二锅头的地步啦?”那是几个曾经与季轩辕有过节的小混混,见他醉酒忍不住上来奚落几句,为首的李东一脚踩上酒壶,道:“别以为你老子是大帅小爷就会怕了你,现在是革命党的天下,那些破军阀就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啦!”
“把你的脚拿开!”季轩辕盯着他踩在酒壶上的脚,一字一顿道,原本琥珀色的眼睛逐渐转浓,“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呦呦呦!不客气,不客气你能把我怎么样?要杀人啊?你敢吗?”
“找死!”杀意一闪而过,季轩辕起身对着李东飞起一脚将他踹在地上,登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季轩辕才记起他现在已经继承了轩辕氏的神力,如果动起手来这几人都会没命,但他不想杀人,于是原本的戾气消去了几分。
“哥儿几个,给我上!”李东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嗷嚎,“揍死他这个狗娘养的!”
他的几个手下原本还怕自己被揍得像李东这么惨,但有人打了季轩辕一下后发现他并没有还手,于是恶向胆边生,一哄而上对季轩辕拳打脚踢起来。
数十双拳头落在身上,一下比一下疼的要命,季轩辕躬下身抱成一团将那个铝皮酒壶死死护在怀里,忍受着一切侮辱与暴力。
“啪!”一声枪响,四周寂静下来,那些小混混愣在原地不敢动作。
“放开他!”萧宥一身黑色西装,白色衬衫,虽然绅士的装扮却有着宛如修罗的阴翳表情。他手里拿着一把短小精致的□□,甚至枪口还因为刚开过火而冒着团团青烟。
“不怕死的,就再动他一下!”萧宥冷声道,眼底是不顾一切的坚决。
季轩辕没有抬头,他蹲在地上抱成一团痛的瑟瑟发抖。
“饶命!这位大哥饶命!小的们这就快滚!”李东吓得在地上直磕头,被他的手下架起来一路小跑逃开了。
收起□□,萧宥静默地俯视着季轩辕,黑沉的眸子里是藏不住的心疼,“为什么喝酒还跟人打架呢?”
“……”季轩辕没有回答,依旧缩在地上轻轻发抖,怀里紧紧搂着那个酒壶。
萧宥也不再追问,他俯身将季轩辕打横抱了起来,送他回大帅府。
季轩辕偏头把脸深深埋进萧宥胸口,他一手握着酒壶,一手攥住萧宥的西服衣领,直到把那块柔顺挺直的布料攥成皱巴巴的一团也没有松手。
***
“有劳萧先生送少爷回来了。”张树不停地对萧宥道谢,看着在床上缩成一团闭着眼睛似乎正在睡觉的季轩辕,张树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幸好大帅刚才出去了,不然看到少爷喝酒醉成这副模样又该发脾气了。”
“身为季少的教官,送季少回来是在下分内之事,张副官客气了。”萧宥道,视线却不曾离开床上熟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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