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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游戏Ⅲ——薄暮冰轮/ESP

时间:2016-11-27 19:56:33  作者:薄暮冰轮/ESP

    从邹莉莉失踪后,他就一直是这副样子,失魂落魄得像是一缕幽魂。
    柯正杰记得从前的张嘉并不是这样的,他和邹莉莉一起进入了这个游戏,两人一路互相扶持,感情好得让人嫉妒。那个时候张嘉比现在开朗,时常会和他开点小玩笑,柯正杰很喜欢这个队友,不但聪明,而且友善,比起杜城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唯一的不足只是他性格太软弱,面对杜城这种人渣总是忍一步退一步,避开与他的正面冲突。
    可是某一天,处于短暂休息时期的他们却突然发现,邹莉莉失踪了。
    电话失联,不见踪影,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张嘉疯了一样到处找她,向每一个认识她的人打听她的去向,可是没有人知道。
    哪怕下一轮游戏开始,她也没有出现。
    柯正杰深深记得,下一轮游戏开始后,张嘉从到达广场后一直等到安全时间结束,然后对着剩余人数的计数牌崩溃地嚎啕大哭。柯正杰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过,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就像是把灵魂一缕缕撕成碎片,让他不忍心再听下去。
    再没有人见过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直到今天,他们再一次见到了她。
    可是这次重逢对张嘉来说,也许比见不到更残忍——至少那样,他还能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祈求邹莉莉幸运地离开了这个游戏,回到现实之中,而不是亲眼见证自己深爱的女人变成了一个没有自我的、只剩下躯壳的怪物。
    他由衷地为张嘉感到悲哀。
    耳边还传来那对狗男女的调情声,白露霜用矫揉造作的声音说道:“哎呀,你看你多不小心,手上多了个伤口都不知道,我帮你治好吧。”
    “哪里用得上治愈术啊,你亲我一口我就好了。”杜城说着,捏着白露霜的下巴亲了上去,白露霜捶着他的胸膛,两人亲了起来。
    柯正杰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无名火燃烧在胸膛,他低声对张嘉说:“我尿急,去上个厕所。”
    神色恍惚的张嘉回过神来:“我陪你去?”
    “不用了,就去撒泡尿,几步路的功夫。”柯正杰说着,向不远处的教学楼走去,在拐个弯的地方解开了裤头。
    张嘉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风平浪静,他的视力得到了技能强化,虽然周围光线昏暗,但是在他看来亮如白昼。也正是这种视力让他看到了其他人看不到的角角落落——脱皮的老鼠在阴影处窸窸窣窣地发出咀嚼声,暗红色的蠕虫在血迹斑斑的地面上缓慢地爬过,树丛后、落叶下、草堆旁,到处都是可疑的黏液和碎肉,还有一摊摊污浊的血液……
    张嘉闭上了眼,不愿再看下去。
    看清这个世界,从来都是痛苦的。在失去莉莉之后,有好几次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拿起刀子想要割断自己的脖子,让自己永远脱离这场噩梦,可是每一次都在崩溃中丢下了刀。
    他不能死,他还不能死。
    在那一天来临前,他要活着!
    脚步声传来,张嘉睁开了眼,上完厕所的柯正杰站在他身侧,轻声问道:“原来你还有个弟弟啊。”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大概是我爸妈后来又生了一个吧。”张嘉说。他完全可以理解父母在他死后再生育一个孩子的心情,也对他们感到愧疚不安,毕竟父母将他养育成人,他却陷在这个游戏中,让他们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
    “可他好像很讨厌你。”柯正杰说。
    张嘉沉默了。在得知张思嘉的存在后,他很想问问他爸妈还好吗。可是张思嘉对他的恨意却给了他当头一棒,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弟弟会对素未谋面的他有着这么深切的憎恨,这种来自血缘至亲的恨意让他更加痛苦。他甚至绝望地想,难道他注定不能得到爱吗?哪怕得到过,他也会失去,只留下无穷无尽的恨,让他苦痛,让他沉沦。
    这个世界啊……为什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世界……
    张嘉弯下腰捂住了额头。
    “好像变暗了点……”柯正杰嘀咕了一声。
    张嘉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心,幻境又来了!”
    正在黏糊的杜城和白露霜这才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那种胶质物一般的黏稠感再次出现了,黑暗变得如有实质,原本还亮着的路灯那昏黄的灯光冷如天上寒星。
    来了。
    几人都已经经历过了这种恐怖的幻境,知道是逃不过这一遭,只得硬着头皮去面对。
    黑暗降临。
    眼前是一片阴沉的蓝色,也许它看起来本该明亮一些,可是在异化后的幻境里,这铺天盖地的蓝色被数不清的暗红玷污,让这条漫长的走廊显得阴森恐怖。
    天花板和地面是蓝色的,墙壁是雪白的,可惜锈蚀的痕迹侵占了原本鲜亮的色泽。走廊上的灯忽明忽暗,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四人站在这条漫长的走廊上,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封闭的阳台,两边是一间又一间的病房,301、302、303……走廊中央还有一道半人高的栅栏铁门,将走廊分割成了前后两段。
    怪物呢?杜城左右环顾了一圈,只看到队友们肃然的脸色,却没有怪物。
    “也许在病房里。”张嘉看出了他的疑问。
    杜城“哼”了一声:“这还用你说?”
    说着,他握紧了手上的砍刀,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最近的一扇门——沉闷阴郁的“咯吱”声响起,铁门缓缓向里打开。
    病房里摆放了四张床铺,上面空荡荡的,既没有床单,也没有枕头,金属的床架上只有一块木质床板,连床头柜都没有。
    窗户开着,蓝色的窗帘被风吹动,在黑暗中轻轻飘起。
    “这是谁的幻境?弄出个医院病房来,也太吓人了。”白露霜被这诡异的气氛弄得毛骨悚然。
    “这恐怕不是普通的医院。”张嘉敏锐地发现了病房的异常。
    再简陋的病房也该有床头柜和衣橱供病人及家属放置物品,但是这间病房也太“干净”了,除却这四张床铺竟然什么也没有,这绝对不正常。
    除非……这是精神病人的房间。只有精神病人,才会住在这种被剔除了一切不安全物品的房间里,连放置私人物品的橱柜都不允许拥有。
    张嘉皱着眉,看着三人问道:“你们谁去过精神病院?”
    三人都愣愣地摇头。
    “呜呜……”微弱的哭泣声从门外传来,四人毛骨悚然地看向大门。
    走廊上不断传来女人的哭声,越来越近……
    杜城骂了一声,强忍着恐惧拉开了病房门:“我操,有个女鬼!”
    张嘉看向走廊深处——那里有一道半人高的栅栏门,隔开了走廊的前段和后段,就在那个栅栏后,有一个长发的女人拖着断腿从阳台一路爬向了铁门。
    血迹……一条漫长的血迹从封闭的阳台一直蔓延到了栅栏门后,流血的她一边爬一边哭泣,凌乱的长发纠缠在蓝色的病人服上。
    “咣”的一声,她的双手死死抓住了铁栏杆,抬起了一张面目全非的脸。
    这是一张何等凄惨的脸,活像是有人将她的脸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狠狠摩擦了几十次,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就连眼球都已经脱落了,露出黑洞洞的流血眼眶。
    最恐怖的是她的胸膛,那原本该有心脏的位置是一个可怕的空洞,让视线一眼穿过了她的胸口,看到她身后肮脏的地面。
    她“呜呜”哭泣着,双手用力摇晃着铁栅栏,已经被锈蚀的栅栏门被她硬生生地掰开,她发出了一声欣喜的尖叫声,这声尖叫惊动了走廊深处的房间,接二连三的开门声传来,穿着白色护工服、身材健硕的怪物们走了出来,他们提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有棍棒,有绳索,有砍刀,气势汹汹地向他们冲来……
   
    第18章 病院之人(下)
   
    从木门离开后,顾风仪只觉得眼前一黑,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回到了游戏开始前的房间里,也就是她和柳清清的双人寝室,她们就是在这里进入这一轮的游戏的。
    柳清清呆愣愣地坐在床边,猛然站了起来,紧张地寻找顾风仪的身影,当看到坐在桌边的顾风仪的时候,她不禁松了口气,忐忑地看着她。
    顾风仪抚摸着手中冰冷的弩弓,仿佛这世界上没有比它更值得在意的东西了——这是柳清清从许愿池中为她取来的东西,她放弃了为自己添置装备或者交换食水,而是选择为顾风仪送上一件趁手的武器。
    多么温柔体贴,又心地善良的女孩儿啊,就像她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那样。
    长久的沉默让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异样,顾风仪不想开口,柳清清不敢开口,于是只有任凭猜疑在空气中随着每一次呼吸中进入血液循环遍布全身,一点点吞噬掉曾经的脉脉温情。
    “我在等你解释。”顾风仪终于开口了。
    柳清清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就好似没有听见顾风仪的话。
    沉默着,沉默着,沉默着,轻微的啜泣声从柳清清的鼻腔里溢出,她默默流着眼泪,却没有给出哪怕一句解释,就连谎言也没有。
    顾风仪突然觉得疲惫,怀疑一个人是很累的,尤其当你曾经对她深信不疑。
    顾风仪想问她,她真的杀死了单凉吗?单凉威胁她的时候,为什么她却让她不要问下去?单凉用来威胁她的话,究竟是什么?
    柳清清没有说,她安静地流着眼泪,沉默不语。
    可是顾风仪却不能永远等下去,她站起了身,看向寝室的大门,这一次她必须自己独自离开了。是的,她还无法对柳清清痛下杀手,除非她已经杀死了单凉,粉碎了最后一丝侥幸,否则她就无法对这个女孩儿动手。
    “风仪,你相信我吗?”柳清清突然抬起头问她。
    顾风仪看着她,她看起来依旧温婉清纯,大大的杏眼里蓄满了泪水,不住地往下流淌。
    很少有人能哭得像她这么美,安静、悲伤、楚楚可怜,美得让人心疼,让人心碎。
    是啊,没有人能哭得这么美,除非她已经能够熟练地将眼泪当做自己的武器。
    顾风仪闭上眼,深深地叹息:“抱歉,我已经无法相信你了。”
    柳清清伤心欲绝地看着她,浑身都在颤抖,痛苦和愤怒压抑到了极点的时候,她反而练出了笑容,可是这一次,她却怎么都笑不好。每一块肌肉都在扭曲,她只能任凭这些不听话的神经摆布着,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那就杀了我吧,用那把弩射穿我的胸口,如果我是犹大,我的尸体旁就会出现一条犹大法则,证明你杀得对,证明我罪该万死!”
    “我不会杀你的,只要你有一丝丝的可能是清白的,我就不会杀你。”顾风仪别过脸,“我会继续寻找单凉,如果他真的是犹大,我会向你道歉。”
    柳清清静静地看着她,美丽的眼泪消失了,扭曲的笑容消失了,她的脸上只剩下空洞,这份麻木的空白让她像是一尊精致的玩偶,人们欣喜于她的美貌,将她从货柜中购买放在床头,为她涂脂抹粉,换上漂亮的衣裳,她多听话啊,多讨人喜欢啊,多么完美的一只娃娃。
    柳清清从床边站了起来,擦干了眼泪:“我都明白……”
    话音刚落,她突然冲向洗脸台,拿起搁在牙刷旁的陶瓷水果刀抵在胸口,对顾风仪温柔地笑,漆黑的眼睛里却熊熊燃烧着疯狂:“可我现在就想听你的道歉!!!”
    说着,她竟一刀捅向自己的胸口!
    顾风仪惊怒之下却鞭长莫及,两人之间足有五六米的距离,就算她飞奔过去也拦不住柳清清疯狂的自残行径,千钧一发之际,顾风仪手中的弩箭射出,一箭射穿了柳清清的手腕!
    柳清清手中的水果刀掉在了地上,陶瓷的刀片和瓷砖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捂着被弩箭射穿血流不止的手腕,慢慢坐倒在了地上。
    痛,剧痛,右手彻底废了,钻心的疼痛让柳清清的眼泪流得更凶,可是她咬破了嘴唇也不发出一点声音,任由血液汩汩流出。
    顾风仪大步上前,咬牙切齿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你疯了吗?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
    柳清清疼得一张俏脸惨白,却在眼泪中浮现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如果死了能证明我的清白,那死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你……”顾风仪头疼欲裂,对这个看似柔弱本性却十分激烈决绝的好友没了办法,“我先帮你处理伤口,待会儿你跟着我一起走……”
    柳清清的眼睛明亮了起来,殷殷地看着顾风仪,柔情似水,浑然看不出半分钟前她还用自杀这种过激的手段证明自己。
    “宋寒章会到广场去,他的治愈术应该可以保住你的手,你好自为之,别再做这种事了。”顾风仪说。
    柳清清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剧痛让她浑身颤抖,声音扭曲:“你还是要丢下我?不,我不去!如果我好了你就要抛弃我,我情愿不要这只手!”
    说着,柳清清扶着洗脸台站了起来,颤巍巍地用完好的左手猛地拔出了右手腕上的弩箭,伤口顿时血液喷溅,她厉声道:“你要走就走吧!还要管我的死活做什么?!我不怕死,一点都不怕死,风仪,风仪!如果你怀疑我,你就杀了我,我绝不怪你,可你如果不杀我,你就绝对、绝对、绝对不能抛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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