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走,贺新郎立即把手探向怀里,却哪里还有乾坤袋的影子,本来还想抱着这个袋子自毁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他取走了,他咬牙切齿地想,臭道士,居然一直在调戏我,幸好我也有下手,你等着好看吧。 (七) 时近中秋,明月高照,一间破庙,居然有炊烟袅袅。因为金明池正在那里烤叫花鸡。 他一边吃着香喷喷的鸡肉一边想,这么香不会把狐狸引来吧,他忍不住想笑,就算有引来,也不会今天早上的那只。估计他这次也被吓得够戗,再也不敢出现在他面前了。 吃完了鸡肉,他把油乎乎的手放衣服上一抹,枕着头就准备休息,躺了一会觉得睡不着,便又把包裹拿过来抱在身上,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过几天找了钱非得添件秋衣不可了。 忽然,他看见包裹上银光一闪,心中一奇,伸了两根指头捏了过来,原来竟是一根小小的银毛,他呵呵一笑,另一只手对着那银毛一弹,那银毛便变得笔直,他手指头稍微动了几下,竟把它做成了一个小圈圈,那小圈圈滚落到了地上,竟然弹跳了几下。 金明池拣起了这个小银圈,对着它叹了口气:"就算练了点石成金术,我也是不能破坏自然法则的,要钱只能自己去挣。真不知道当初学它做什么。" 他拿起刚刚被自己变成细小银戒的小圈圈,左看右看,恋恋不舍。终于还是把它收进了包裹里。 其实当初他师傅要传他点石成金术的时候,就是想试探他的世俗之心有多重,贪不贪财,没想到这小子倒也算思想坚定,无论怎么缺衣少食,饥寒交迫的时候,都打过点金术的主意。所以天一道长才感叹孺子可教,必成大器。 等到金明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那银戒不知道怎么竟然到了他手心上。 他觉得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又把它拿出来了。真是穷疯了啊。 他看那枚细小的戒指在手心中迎着清晨的阳光,放出银色的光芒,觉得实在是漂亮可爱,便随手将它套在自己的小指上。 却不知道这一套,便已将自己套进了白狐一梦中。 扬州城外,竹林深处,一间精致的小茅舍中,一长发垂腰的白衣男子"呀"的一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怎么了?"旁边一红衣男子也是睡眼惺忪,跟着他爬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昨天你不是回了桃花谷了吗?" "是呀,可是我实在是担心你,就又跑来了啊。怎么?不高兴看见我?" "没有,没有,怎么会不高兴,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快回去吧。呵呵。" "你--"红衣男子嘴一扁,眼一红,委委屈屈地指责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哦,要不是昨天看你为了救我,自己受了伤,我才不管你死活呢。早知道你是这样嫌我,我管你去死。呜呜呜。"说着竟然大哭起来,一副梨花带雨的凄惨样。 这白衣男子正是昨天在百花楼被金明池欺负了一顿的贺新郎,他一看见好友花犯使出了哭丧这样的杀手锏,就知道不哄哄不行了,而蝴蝶这样的生物是最喜欢甜言蜜语的。 "好啦,别气啦。我哪有嫌你,只是突然看见你吓了一跳而已,看见你为我这样担心,我很感动啊,真的,刚刚我还觉得胸口闷闷,一看见你的脸,什么痛啊闷啊的都没有了,想不到你这张俏脸居然还有疗伤的作用。我最喜欢你了。" 花犯满意了,媚眼一弯,笑嘻嘻地扑了过来就抱住他:"真的?那我再给你揉揉,让你更加舒服些。" 贺新郎被他一撞,顿时挣裂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全脸都是冷汗,却依然强笑道:"真的真的,但是我已经没事了,不用揉了。" 花犯哪里肯依他,早已经伸出一双嫩白的小手,探入他胸前亵衣内,这一摸,摸得满手湿气。他拿出手来一看,竟是血迹。花犯不由得又气又痛:"你--你你,你伤得这样重,为什么还要骗我,昨天我本来不想回家的,你非要让我走,你究竟是想干什么?我为什么不能留下来照顾你,难道,难道,你真的这么讨厌我?" 他一双明眸望着贺新郎,一眨也不眨,里面蓄满了痛苦和忧伤,他眼中水光一片,盈盈欲滴,只待对方一开口,就会马上决堤。 "没有,我发誓,没有讨厌你,别哭别哭,你别哭啊。" "那你为什么???????" "原因一,我看起来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严重,那个臭道士还是手下留了情。尽是些外伤,马上就好的。原因二,昨天我不要你陪,是因为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是,这个事暂时不能告诉你,所以你也不要问。好不好?至于其他的嘛,我们相交了这么久,我对你怎样,难道你还不明白。非要我掏心挖肺么?" "呸,你不想告诉我,我还不想听呢,什么掏心挖肺?别说得这么恶心人,隔着一层肚皮,我就是不知道你的心是什么颜色的。想当初,青蛇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三个多么快活。偏偏他说走就走,为了一个曲玉管连命都不要了,哪里还想到我们这些朋友,也会替他担惊受怕。" 贺新郎听他提起眉妩,知道他还是有些想不开,花犯和眉妩一直感情很好,眉妩走了后,蝴蝶总是觉得寂寞。 而且眉妩一直都是冷心冷肺,没想到爱起一个人来可以那么热烈执著。为此,花犯更加伤心。 "你放心,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总是在你身边的,永远不会离开你。" "真的?可不许骗我。" "我发誓,千真万确。" "那好,我现在就不离开你,你不许赶我走。" "啊?"贺新郎本来还想把他哄好后让他走的,这一下可好,掉进自己挖的坑里了。 没办法,自己挖坑自己埋。只好让他留下了。 "喂,你和那个小道士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可真是厉害啊,这一千年来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扎手的道士呢。" "没事。" "什么叫没事?我告诉你,你可别再去招惹他,他可不是我们可以对付得了的?" "真的没事,他不是放过我们了吗,别再担心了。" "你刚刚说的很重要的事而且还想瞒着我的事,不会是跟他有关吧?" "呵呵,怎么可能呢?"贺新郎为蝴蝶的敏锐直觉吃惊,不由得干笑了两声。 "千万别惹他!"蝴蝶尖叫起来,他一把提起贺新郎的衣领,也不顾他身上是不是有伤,就抓住摇晃起来:"听见了吗,你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去招惹他。" 贺新郎被摇得头昏眼花,立即举手投降:"我保证不会有事的,我没想把他怎么样啊。你相信我。" "真的?别骗我。" "当然是真的!"贺新郎终于发火了,一把甩开了胸前的纤纤玉手,大怒道:"到底你是狐狸还是我是狐狸啊?你怎么这么多疑啊?我的事不要你管,不信我就算。" 花犯脸色一变,许久才缓和过来:"你别生气嘛,人家是真的担心你了嘛,好啦好啦,我不说了,你身上不舒服,早点休息吧??????你不想我打搅我就睡外屋去,有什么事就叫我一声。" "蝶兄。"贺新郎也有点后悔:"我不该对你这样说话。对不起,别气我。" "不会的,现在在这个世上,我唯一不会对他生气的人就是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花犯淡淡的说。 贺新郎点点头,心里一阵暖流划过。 花犯探过身来,轻轻地抱着他,在他绯红的嘴角亲了几下,这才出去。 (八) 金明池在一棵大树下乘凉,虽然已经是秋天了,但是中午的太阳依然很烈,他今天刚刚在黑山收了一只野猪精,累得个半死,而且还没有得到一顿好好的招待。 因为这野猪精是他自己找来的生意,它经常打劫过路的行人,已经伤了无数旅人的性命,却没人知道是它所为。故金明池来收拾他并不是被人委托,而是义务的,换句话说,是做白工。 金明池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闻到了一缕幽香,他暗叫一声:"不好,又来了。" 虽然他的眼睛睁不开,但是心里还是明白的,最近他好象入了某种魔障,只要精神一放松,特别是休息或者睡觉的时候,就会做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总是有个白衣黑发的美丽男子对着他笑,面目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只觉得他笑得天真甜蜜,没有一丝妖邪之气。 有时候,他会当着他的面更衣,似乎知道他在偷看一般,总是有点羞涩,背转过身去,手忙脚乱的拉上衣袍,也象是隔着一层迷雾,什么都不真切,只有那一片冰肌白生生的刻在他脑子里。 是的,就是这股香气,很好闻,淡淡的,却又总不肯消散。那人又要来了。 金明池知道自己已经坠入了妖精的把戏中,如果持续下去可没什么好结果,于是,他在梦中紧紧掐住自己的手臂,并用指甲在手臂上用力一划,血一下就涌了出来,他"啊"的痛叫一声,立即从那个地方被弹了出来。 他用手抹了一下头上的冷汗,幸好没有筑成大错,明明他并不喜欢男人的啊,为什么梦中那个男子总是让他想看,想摸,想抱在怀里好好疼爱呢。 刚刚险些就要抓住那只白玉一般的手臂了,唉,他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觉得可惜,还是觉得庆幸。应该还是庆幸吧,亏得自己定力足够。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伤痕宛在,血还在往外冒。 他对自己苦笑道:"如果一定要这样的法子来保持定力,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血枯而亡了吧。" 而在金明池醒来的同时,某个竹林,某间竹屋里也有男子令人心悸地惨叫一声,冷汗淋漓地醒来。 他不停大叫:"我不想这样的,我没想伤他的,不,不,不应该这样的。" 忽然他耳边一人幽幽的说道:"你不想怎样?你又想怎样?几回魂梦与君同,天下无双的狐狸魅毒,你--你骗得我好苦!" "花犯,你听我说·····" "你还想说什么,难怪你不让我靠近你,是因为你的魅毒对某个人施展的时候,不能再陪其他人,是不是?" "花犯,那人欺我太甚,我不想就这样善罢甘休啊。" "是啊,你恨他,所以看见他受伤就会心软是不是?你是真的恨他么?几回魂梦与君同,你诱惑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没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这就去解开他的魅毒。你别生气啊。我说对不起好了。" "你这个笨蛋,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你这样的花花狐狸,我犯得着天天跟你吃醋生气吗?我的意思说,你根本不该招惹这个人。你可别是来真的吧,你告诉我,你对他没有别的想法,除了恨他,没有别的。说啊。" "我,我,我没有。"他一说完,竟然象泄了气一样瘫倒在床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不能细思量。 花犯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你别吓我好不好?你喜欢谁都可以,真的。就象青蛇一样去喜欢个书生吧,好不好?随便找哪个人都可以。就是别找道士,道士不容易上勾的。他会杀了你的,我不想失去你啊。你别再去找他了。" 贺新郎有力没气地道:"我帮他解了魅毒就走,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还不行吗?" "你说话算话。" "当然,我对他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他上次那样折辱我,这口气不出,我怎么也不舒服。" "那你现在总算是已经出了口气了吧,他也已经见了血了,就此收手吧!" "好,我现在就去给他解毒。" "不!你不要去,我替你去,金明池道行高深,法力高强,心志坚定,心神莫测,无论从哪方面看,你都绝对不是他对手。所以,不管你是恨他也好,不恨他也好,从现在开始,不许见他。" "你,你也太担心了吧,他再厉害还不是着了我的道,中了我的毒。" "好,我承认你厉害,现在收尾工作就由我来做吧,你就在这里等天黑,他一入梦,你就绊住他,别让他醒来,我去取媒介回来。这次的媒介是什么?" "他小指上有一枚银戒。" "哼,我现在就去。你在这里呆着。" 眼见天色已晚,夜深沉,星如晦,贺新郎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去做准备工作。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对于金明池,他是吃了又怕吞不下,不吃又觉得后悔,这样又爱又怕的心理,他这800多年里还从来没体会过呢。 也许花犯说的对,不该去招惹他,就在今天晚上断个干净吧。可是在这之前,一定要做一次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毕竟还有今天一个晚上不是吗?让他们好好珍惜这段时间吧。想到这里,贺新郎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他细心地把自己收拾得既清爽干净又俊挺迷人,而且小心地收敛起自己的狐魅之气,他估计金明池不会喜欢他本来的妖精的样子,所以他要尽量象个人。一个看起来漂亮可爱又天真无邪的男人。 他了解金明池这样的人,如果他一开始就显得妖惑无比,恐怕迎接他就是桃木剑了。对有情人投其所好,没有人会比贺新郎做得更好的了。 所以,他做魅狐这么久,从来没有强迫一个女子,甚至很多女子知道了他的身份后,都觉得他比真正的人类强多了。许多女子和他之间,一直都你情我愿,你来我往,温柔缱绻,恩爱无比,只是不能长久。因为他也知道,长久交往下去会对人类有害,所以一般都是好聚好散,一切随缘。 他轻轻一弹指,竹屋茅舍顿时消失无影,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天然的溶洞,溶洞前一泓碧水,热气萦绕。 他走进溶洞,里面却别有天地,桌椅板凳贵妃床,应有尽有,装饰物资,极尽富贵奢侈之能事。居中一张大床上竟然铺着一层厚厚的白色熊皮,上面伏趴着一个身影。仔细一看,却不是金明池又是谁。 贺新郎走近前去扶起他,微笑道:"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金明池这次终于看清楚了,大吃一惊:"原来是你?" "不错,是我。" "这是哪里?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是我的梦里,我当然会在这里。" "既然是你的梦里,我为什么又在这里?" "自然是我请你来的啊,谢谢你上次救了我,还有······放过了蝴蝶和我。"贺新郎笑微微地看着他。 "哼哼,你就是这样谢我的么?"金明池试着站起来,却发现一根手指头也不能动。他又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悔恨,为什么每次都被他骗到。 看着他眼睛里的怨恨和愤怒,贺新郎不由退了一步,不敢再碰他。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放开我。"金明池猛地一抬头,又把贺新郎吓得退后了几步。 "你你不要乱动,我会放了你的。只是······" "只是什么?" "你要等我做完一件事,一件我一直以来都想对你做的事。你乖乖地不要乱动,做完我就放你。" 金明池狐疑地看着他,却见他一把抱起自己飞快地向外面冲去。 于是,金明池就被抱到了水洞外的池子里,贺新郎畅快淋漓地帮他洗了一个好澡。 先洗脸和头发,把头发用花露皂角膏搓得干干净净,然后洗四肢和身子,一边洗一边问:"舒服吧,其实洗澡很舒服的,主要是水要多,要暖和,你自己闻闻,香不香?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洗澡,身上脏脏的难道会舒服吗?我想一定不舒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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