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我有点昏昏的感觉,他在说什么? “因为组织的纪律非常严格,没有诛杀令是不能随便杀人,如果有人违反了,这个人和所有相关的人都会被肃清。” 他似乎在回忆往事。 “别小看日本的组织,他们都是从幕府时代遗留下来的产物,跟任何地方的帮派都完全不一样,所有的组织都归属一个暗天皇,所以…… ”他突然打住话头,勉强的笑了笑说:“我讲得太多了,都是些想象的东西,你别放在心里。呀,都快午夜了,我得走了。” 他又叮嘱了一些小心照顾伤口的话,匆匆就要离开。 临走前,他忽然意外的问:“洛晴,你很想被守杀了吗?” 我没有回答,也许,被谁杀了都不重要吧? 祇要不是自杀,就可以进天堂。仲一定在天堂里等着我,所以,我不能自杀。 你懂么? 我注定要被别人杀死的,所以…… 下一次请别再阻拦我了,医生。 他掩上门时,说了一句奇妙的话:“请你别在让他痛苦了。” “医生,这句话太深奥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留下一声细微的叹息。 (4)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我在宫埕守的别墅里待了三个多月,外面的世界却是风平浪静,除了每天照例的交通事故、犯罪案例、国家大事外,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我不见了,报纸上的寻人启示永远没有我的名字。有些时候,我甚至怀念起璟的啰嗦。 在这里三个月,我也明白了另外一件事情。虽然不太清楚医生究竟对我说了多少实话,我却深刻得了解到,我是被软禁在这里的人,而宫埕守的处境和我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他可以自由外出,和外界通信,可以带人回来过夜,我却连离开这栋别墅的权力都没有,祇有我稍微有一点想踏出大门的举动,黑色西装的保镳就会从某出突然出现,慎重地告诉我请回。 今天,医生又来帮我看手,他说我有一双美丽的手,不应该破坏这份美丽。 纱布终于被拆开了,我举起手在光线下细看,苍白的手上依旧残存着这三个月来被纱布包裹的痕迹,手心中央是一块艳红的不规则圆形,手指能微微的弯曲伸直,手掌却握不起来。 “多美丽的手,干嘛非要弄成这样。”医生摇头叹气,把一条药膏递给我。“早晚两次,一定要揉五分钟,别想着能握什么东西,伤了那么多神经,没有废掉已经是大幸了。” 我摸着手上的红色印迹,淡然的说:“为什么要治好呢?反正到最后,我会死在这里的。” 医生收拾东西的手僵了一下,抬头注视我,低沉地问:“为什么你们总是想着死? 死很好玩吗? 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人在出生时,本来就什么都没有的。死亡,你又怎么知道不是另一个开始?” “别和我说这些狗屁哲学!”医生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我会一次又一次地把你救活,即使你浑身瘫痪,即使你不愿意再醒过来,我都从神手里把你抢回来的,祇要你的心脏还在跳动!” 他也是一个可怜的男人。 “你不觉得这样很残忍吗? 强迫一个死人活下去,和强迫一个不爱你的人去爱你…… ” 我脸上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别再让我听见这样不负责任的话!” 他大声的斥诉我,仿佛是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们这些人…… 真是气死我了。” 他气怒地收拾东西走出去,留下我一个人在安静空旷的客厅里。 我还不知道,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能让医生这样生气的说着。经过三个月的相处,我发现医生其实是个脾气相当好的男人,真正能引起他火气的时候是话题涉及了他最忌讳的‘死’。 死亡,毁灭,消失…… 医生是永远都不会懂的,从神手里抢夺一个灵魂,是为了让他更痛苦,还是为了让自己快乐? 我陷在自己的沉思里,以致连宫埕守回来了都不知道。 一股酒臭从身边蔓延过来,我厌恶地看向臭味的来源,是衣冠不整的宫埕守,不必问我也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实在无法相信,曾经那么狠毒地对我说,要我和他一样痛苦一辈子的人,真不知道,我和他之间,谁才是最痛苦的人。 “你这邋遢的样子,也想让别人痛苦,那还真成功了。” 他被酒精熏得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忽然大步向我走过来,粗糙有力的手指像枷锁一样镶进我的脖子里,呼吸有些困难。 “…… 如果,你不介、介意的…… 话……把头…… 拧一下…… 更容易……致死…… ” 我不介意被他掐死,不过以他的力道,恐怕要很久才能杀了我吧? 不是怀疑他的能力,而是他的恨意,似乎还没有真正的想杀了我。真正杀人的方法,不需要这么麻烦。 在我几乎要脱氧昏过去的时候,脖子上的双手突然抽离,我大口地呼吸久违的空气,笑意不禁涌上来。 “笑什么! 闭上你的嘴,贱人!贱人!”他大吼着,疯狂地踢打我。 口腔里再次涌现出血的味道,我从沙发上被踢滚在地上,他却像失去理智般继续踢我,最后还不够的剥下我的白衫把我的双手紧紧捆绑,拖着我被反绑在身后的手,扭我上楼。 身体在楼梯间碰撞,体内血气汹涌,我身上一定已经有很多地方瘀血了。几名保镳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在宫埕守的怒骂下,没有人敢上前,我却能看见,他们眼里一致的惊讶和其它微妙的情绪。 世上没有比我更倒霉的人了吧? 我没有杀他的弟弟,我却成了代罪羊。我的仲没有杀他的弟弟,却死在他弟弟手上。 如果这世界还有什么是公平的话,就把仲还给我!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那么爱我的人,却被这种混蛋杀了呢? “笑啊,你为什么不笑了!你这个男娼!” 宫埕守把我摔落在一张大床上,捏住我的脸,凶狠地摇晃着我的脑袋。 “你这个人尽可夫的婊子,装什么纯情! 你不是在情人死后勾搭了他的好朋友吗? 现在又哭哭涕涕的,天生的犯贱!” 他用力撕裂我的衣服,抽出腰上的皮带,捏成圈状使劲地抽打我赤裸的肌肤。我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丑陋的样子,像厉鬼一样的男子,挥扬着黑色的荆棘,使宁静的卧室里充斥着肉体被折磨的声音。 打了好一会,突然的,鞭打停了下来。 我疑惑地睁开眼睛,看着他脸上扭曲的表情,缓缓举起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狂笑。 “我真是个傻瓜! 我是个傻瓜! 傻瓜!”他疯狂地吶喊,对着空气挥舞双臂。“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痛! 什么是痛!” 他突然弯腰从腿下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憎狞的脸庞一下接近我,一手按在我的胸前,一手比划着在我左胸上划出红色的痕迹,细腻的皮肤被轻轻分开,浅红色的痕迹很快就被深红色的液体填满了。 “我要看看,你的心是什么颜色的,为什么感觉不到疼痛,为什么祇有我在痛?”到最后,他已经在低声喃喃:“这样不公平,这样不公平……” 还有什么是不公平的? 你失去了一个嗑药的弟弟,我失去了一个最爱我的人。如果还有什么是公平的话,就把冰冷的刀刃刺进来吧…… 正当他举起匕首,要剜进我的胸口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不适时地出现在门口。 “守,别做傻事!” 医生啊,为什么你总是要和神争夺呢? 为什么不能让我称心如意一次? 医生怒喝的声音似乎让宫埕守的神志开始清醒,他惘然地看着手中的匕首,又看着被压在他身下的我,神情恍拂地微笑起来。 “千赫,你来了。” “守,把匕首放下,过来我这里。”医生非常温柔镇静的说。 宫埕守缓缓地垂下手,傻笑的下床,走向医生。身体受到太多的创伤,一时间无法随意活动,我祇好躺在床上翻了个半身,无聊地看着一场闹剧收场。 等他走进,医生突然劈手把宫埕守手上的匕首打落地,门外马上涌出四人紧紧地压制住宫埕守,医生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针筒,在宫埕守的手臂上打了一针。 宫埕守疯狂地叫了不到几声就慢慢疲软,看来那一针是镇静剂。 “木野千赫,你有种! 以后你就…… ” 我听不清他最后的几句话,可他愤怒扭曲的脸庞却深刻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医生,也就是木野千赫,让他们把宫埕守搬去另一个房间,才疲倦地挠挠头发,无力地坐在床边,拿出一根烟点燃,抽吸。 我从来没有看过他吸烟,这是第一次。 他深沉的叹息了一声,转眼看向我,说:“洛晴,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虐待自己? 好好活下去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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