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3号 火车站里,一个剃着寸头的男子走过来叫他的名字--和和。 午后的车站无比的烦闷。他独自拖着沉重的行李,小心地平抚着脆弱的心脏,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投奔一个爱他的男人。 "和和。"一个剃着寸头的男子走过来,用一种低沉的北方嗓音。 他听过这个声音,在平的公寓中接电话的几乎总是他。现在他就站在自己面前,穿着棉布的小碎格子衬衫,是和和所喜欢的。 "我是诚,是平的室友。他今天有事,就让我来了。你是平的好友吧,他常提起你,你们的关系很好啊。"诚笑了,有些歉意。这笑容很像一种兽类,温情而残酷。此时,他正注视着面前这位神情疲惫的少年。 在喧闹的大厅里,和和着一身白色的纯棉的休闲服,微笑着站在那里,给人一种的奇特的安静,仿佛是阴暗角落中摇曳着的潮湿的樱草。 下雨了。诚伸出大大的手挡在和和的头顶上,为他拉开了出租车的门。 "等一下。"诚记起什么,当他再跑回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大捧樱草,"平要我买花给你。男孩子可能不大喜欢鲜花,就买了这个。我想你会喜欢。"说完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 晚饭三个人吃。和和,诚和诚的女友小可。 小可是典型的上海姑娘,穿着伊都锦的黑色套装。刷着淡淡的紫色胭脂,不漂亮却很有韵味。 "诚,你要好好照顾和和。不要欺负他哦。"小可开着玩笑,替和和夹了许多菜。 "怎么会?"诚笑道,"他是平的朋友嘛。" 看来自己和平的关系似乎没有被公开,这是平的安排吗?和和早早地上床休息了,连夜的奔驰让他感到困顿。被子上有平的味道,熟悉而又陌生。 床头上摆着和和的相片,是平亲手拍摄并洗出来的。上面和和睁着有些恐惧的眼睛,一头碎发在风中飞扬,笑容天真无邪。 那时和和是大一的学生。平是大三的,一个能说会道的上海男孩,暗地里对和和穷追不舍。 在电脑考核前,他教和和道:"手按住鼠标别动,我来帮你。"和和听话地把手放进了平的手心。 平轻轻地抱起和和,说:"和和,太热了。把衣服换掉......"和和颤抖着抬起头,望着平,格外的安静。 "好了,和和。你终于到我身边来了。"平低声说,温柔地吻着他。 黑暗中,他们开始做爱。在疼痛中,和和甚至感到了无助。 半夜,和和起来喝水。他站在厨房里,捧着装满冰水的杯子,安静地啜着。大门突然开了,诚送完小可回来。和和穿着白色纯棉的睡衣,静静地望着他。诚不知为什么竟有些无措,黑暗中两双眼睛对视着,空气里弥漫着樱草那淡淡的潮湿的香气。门关了,诚从和和身旁走过,进了自己的房间。新的生活开始。 平每天都要从浦东赶到浦西去上班,他在一家德国公司里做得非常好。工作已经成为了他最大的乐趣。偶尔早归的晚上,他也会在房子里打电脑游戏,高兴地大叫:"和和,快过来看啊!"乘机抱住和和,并亲吻他。 和和就这样一直呆在寓所里,没有出去工作。因为平不让,他说:"和和,外面的世界太复杂了。我担心你啊,你的身体太弱了。你一定要乖乖地养病。" 诚接了个单子,在寓所里用电脑里工作。他喜欢穿碎格子的大衬衫和旧旧的牛仔裤,光着脚在屋里做软件。他习惯喝很多咖啡,房间里总有一股浓郁的蓝山咖啡豆的香味。干净简短的发型恰如其分地衬托出他的锐气,在上海这样的城市里,大多数男人早已丧失了他们的锐气,变成了商业树林里的生物。就像平,每天西装笔挺地去三十层高的大厦里上班,他已经让和和感到陌生。 中午,平通常不回来吃饭。小可偶尔会过来陪着诚,但她不喜欢做饭。所以和和时常伸头进去问诚中午想吃什么,渐渐地他不需要问了,知道他喜欢吃西芹和土豆。他总是给诚做很干净的蔬菜。两人坐在一起吃饭,都是话不多的人,有一份难得的默契。 6月17号 诚似乎注定了,要像这样在人群里静静地等他。
这段时间生活中的细微改变,让诚不得不注意到了这个安静的男孩:繁乱的东西都被放回了它们原来的地方,宽敞的大厅变得再度明亮。自从他来之后,透明的大玻璃瓶子里总是养着大把的樱草。诚没有猜错,他的确非常喜欢樱草。 和和在阳台上种了许多兰草。在无事的时候,他就会坐兰草边读着小说。与世无争的样子,他总爱放一些清澈如水的爱尔兰音乐。 小可曾对诚说过:"和和看上去是那种很传统的男孩子,好单纯。" "你不懂,他和你不一样。他只是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的确,小可精明能干,永远目标明确。而和和却暧昧脆弱,像是一棵樱草,散发出令人迷惑的芳香。 诚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和和让他的心觉得疼痛...... 一次,诚去市里办事。和和出门买菜习惯性地没带钥匙,被关在了门外。打诚的手机,诚说:"要不,别做饭了。出来吃吧。" 站在地铁上,望着窗玻璃里自己苍白的面孔,才发现来上海一个多月了,平从没有带自己出去玩一玩。走出地铁,依然穿着来时的白色纯棉衫。来到百盛的门口,他开始寻找刚才约定的身影。在汹涌的人潮里,诚仍旧剃着短短的寸头,穿着大大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透露出少见的锐气。这是平的室友,小可的男人。 诚看见了和和,他向这边走过来,微笑地叫着他的名字:"和和。" 这一刹那,眼前的情景又和火车站的那一幕重叠。同样的情景,仿佛诚注定了要在人群里这样安静地等候着他。 突然,和和的眼里有了泪水。 在西乐休闲餐厅里,诚请和和吃了夏威夷风情的水果披萨。和和侧着头,快乐地点了果汁和色拉。 "小可的姨妈总让我和小可去加洲发展,但我不想去......"诚诉说着近来的事,眼前的少年让他觉得放松。 和和微笑着倾听诚的一切,成为了他最忠实的听众。 这顿饭吃了三个钟头,两人在流水的音乐中沉沦...... 下了车,两人走进了楼道。在黑暗中,诚轻问:"和和,你知道吗?你让我觉得心痛。" 和和转过身,无助地说:"我只是有时会觉得害怕。这是真的,诚。" 泪水落入诚的手心,难以想象的温度灼着他的神经。所有的理智都崩溃了,无声地揉入怀里:"和和,不要怕,不要怕。和和,我傻孩子......" 冲破束缚的激情开始无边的泛滥,逐渐将两人推向顶峰。 "和和,你是属于我的。为我把头发留长,好吗?" 在最后一刻,和和的眼角凝聚的泪被诚吻落。 告别 7月2号 诚,对此你不能做什么。我们不是自由的,一直。你知道的。
夜里,和和起身。"你又要去喝水啊。"平迷迷糊糊地问道,他知道和和有这么个习惯。 没有开灯,和和拉开冰箱为自己倒了杯冰水。黑暗中,有一双坚定的手捉住了他,包围着那熟悉的气味。 "和和,我们是无罪的,对不对?"诚轻声说,"我不想看你被平鄙视的样子,可我还是想得到你,你是我的!" "诚,"和和靠着这片温暖,说,"其实我和平在一起。" 身后一僵,坚定的手开始有些许颤抖。 两人深默了,只听得见呼吸,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樱草那淡淡的潮湿的香气。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诚开了口,收紧了手臂。 "那样你是不是就不会爱我了?"和和转过身,回望着身后的男人。 诚一楞,将和和推到墙边,疯狂地吻着他。"不,不!我依然做同样的决定!"抚上他的头,诚叹道,"你的头发长了。"透过身体,和和感到诚在颤抖。 突然有液体滴落在和和的脸上,耳边听见诚喃喃地说:"我该怎么办?" 和和笑了,笑得很无力了。 在一段时间里,诚总是往外跑,但中午会回来吃饭。吃饭时两人都不怎么说话,仍旧守着这份默契。 一天,诚对和和说:"我在外面找了份工作,必须搬出去。小可总是希望我能认真去公司上班。" 可你并不习惯出入白领阶层,你一直都是散漫之人。和和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微笑着静静地听他说完一切。 "兄弟,你总算想通了。会习惯的,你非常出色!到时候别抢我饭碗啊,不然和和就没人照顾了。"平笑道,"为了庆祝,今晚我请客。把小可叫来,我们好好吃一顿!" 听着平的话,诚的表情有些奇怪。和和知道,那是痛苦。 在餐桌上,小可说:"房子的第一笔款已经交了,钥匙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拿到,所以诚还得打扰几天。"她对和和说,"没关系,很快你就不用和平挤一间屋子了,会有自己的卧室呢。" 诚开始整理东西。小可也会过来帮忙,所以中午和他俩一块吃饭,最后一份宁静的默契被打乱了...... 终于,诚搬出去了。 和和独自一人在家,房子里空荡荡的。他还是习惯把头伸进平隔壁的屋子去听那熟悉的键盘声,可惜那个穿衬衣的北方人已经不见了,就连屋里的咖啡豆的香气也在逐渐淡化。 无事的时候,和和还是会在兰草下看小说,听清澈如水的爱尔兰音乐。 已经很久没和平做爱了。看来和和真的与别人不同,当神不在身体里的时候只是一具空壳。 平也发现了,并没有勉强他。平说:"和和,你是不是觉得闷?我的确在考虑是否给你找份工作,可你总需要别人照顾。我实在放心不下。" "你真的在照顾我吗?"和和笑问道。表情无懈可击,他不是一个轻易表露内心的人。 天气已经很炎热了。和和出了家门,按地图乘公车找到第五医院。在长长的走廊上他一边翻阅着搁在那里的画报,一边等候着诊断书。画报上有一版是专门介绍宝宝的,上面贴着照片,附着父母的说明。 好可爱!和和忍不住轻笑出声,抚摸着图片。他喜欢孩子,一直就是。 旁边有一个小男孩老是盯着和和看。和和发现了,便逗他:"再看我。再看,我就要亲你哦。" 拿到诊断书,和和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医生说:"手术可以延长你一年的生命,但只有20%的成功率。怎么样,做不做?" "让我想一想。"和和走出医院,太阳已经西下了。 不知不觉来到电话厅前,和和拨了诚的号码。这是诚离开后,第一次打电话给他。 电话通了。"喂,哪位?"传出熟悉的声音。 和和深默了一会儿,说:"诚,我想见你。" 在百盛门口,见到了久违的身影。诚还是穿着大大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他的脸因为消瘦而更加英俊。 走进商场,和和看见了珠宝柜台。和和跑过去,仔细地观摩。诚跟上前,他发现和和今天有些不同。 和和淘气地歪着头,对诚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看中什么,你就买什么给我,好不好?" "没问题,我带着信用卡呢。"诚摸摸和和的头,回答道。 和和看了很久,指着一枚很细的银戒指说:"我要这个。" "和和,我们买别的吧。"诚心疼地说,他想给和和一个更好的。 "诚,我们是说好的。"和和笑着说。 诚叹了口气,点点头。这枚银戒指打了折后是21元,诚叫售货员用一个紫色的丝绸袋把它包起来。 在必胜客餐厅里,诚把它小心地放在和和的手心里,模仿求婚者的口气说:"和和,我们结婚吧。" "好。"和和笑了。 吃完饭,诚把和和送到地铁站。在站台上诚对和和说:"梦里我总是坐在奔驰的地铁上,身边睡着你,多么的美好。我已经无法忍受和你分离,我们一起去一个遥远的地方生活。平和小可的事我来处理,为了你,我愿意背负所有的罪恶。" "可是诚,对此你不能做什么。我们不是自由的,一直。你知道的。"和和笑望着诚。 "不,和和。我一定要这么做!答应我,等我的好消息。"诚捉住和和的手,认真地说。 "好的。"和和回答。 等候的地铁到站了,和和在离开的一刹那感觉到心中空荡荡的,莫名的酸痛快要逼出他的泪水。不,不能哭! 和和猛地旋过身,伸出手,说:"诚,抱抱我。再抱抱我。"下一刻,熟悉的气味包围了他,"诚,我的头发留长了。我要用它一生牵绊着你的灵魂。" 就让自己任性一回吧。和和沉溺在这短暂的温暖中,努力地忍住泪。 回到公寓,天已很晚了。平躺在沙发上,身旁散落着啤酒瓶和烟蒂,神情慌乱不已。 "和和,和和!你上哪儿去了?吓死我了。这么晚,我以为你丢了。"平跳起来,抱住他,欣喜万分。 "平,我要走了。"和和抬头望着平。 "你,你胡说什么?"平惊讶道。 "是的,我要回家了。我不再爱你,我已经爱上了别人。可我累了,不想在沉迷下去。离开,是最明智的选择。" 平呆了,抓着和和的肩膀,说:"和和,你说什么傻话?!没有你,我怎么活得下去?" "不,平。不要说这种不实际的话,找一个值得爱的人,再度爱上他,你会幸福的。"和和依然微笑着安慰平。 次日早上,和和独自背上行囊,登上了返乡的列车。 后记: 估计这篇<告别>再有一节就完了. 各位喜欢我文的大人们,小人将推出新长篇了!(决不是坑!!)希望到时候能多提宝贵意见啊!!爱死你们了,因为你们就是我写作的动力源泉啊!!!!!!!^Q^ 告别
12月5号 我已经为你而苍老。
回家已有好一段日子了。生活平静而又祥和,让人暂时忘却了许多东西。和和也是如此,他正努力地融入原来的生活,这样才适合自己。 他喜欢在有阳关的日子在楼下的草坪上散步,看着身边快乐的孩子和小动物们打打闹闹,给自己的心脏带来了净化的效果。 果然,自己已无法在背负什么,现在是最好的了。和和微笑着告诉自己,过去的一切已经淡化,不要再想起了。 最后,他决定手术!虽然不符合自己的性格,但他执意如此。只有如此,他才能与过去做一个了断。因为心脏的再度复活,代表新的开始。 当注满麻醉剂的钢针插入脊椎,仿佛撕裂般的剧痛使得和和终于放肆地流下泪水,把久集于心中的苦涩统统倾泻了出来。 手术成功后,和和去了一家小学教音乐。他喜欢透过音乐观察孩子们欢乐的面孔,真的由衷地喜欢这份工作。 除了教书,他还开了一家音像店,专门卖古典音乐和爱尔兰音乐。他不喜欢现代音乐,那种的聒躁的东西着实让他觉得不舒服,他只让清澈如水的感觉包围自己,他太需要了。 他几乎不参加什么社交,也不愿认识什么人。除了萍。 萍是罗的母亲,罗是班上最顽皮的孩子。萍意外的年轻,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单身女子。她衣着朴实得体,全然没有这个年龄的奔放和张狂,显得很有气质,是个聪慧的人。令和和注意到她的是:她每次来,都能静静地在一边听他弹琴好几个小时。 萍第一次见到和和的时候,格外惊讶。这个钢琴边的年轻男人充满了未知的气息,他总是垂手站在角落里对她微笑,就像对所有孩子一样。迷一样的感觉吸引着她,于是她与他的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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