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谨以此文献给我深爱过并永远爱着的小羽。羽，九泉之下别孤单，等着哥，哥会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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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葬礼那天来了很多人，他老人家的遗像挂在大堂正中间的墙壁上，哀乐响起，家属献礼。作为他唯一的儿子，我没有披麻戴孝，习俗这东西，一旦模式化了，就一文不值，沉重得让人窒息。
老妈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不知道她是还在生气，或者是害怕因表现出伤痛而没了面子。我其实也并不想来，如果可以选择，我倒宁愿没这个父亲。但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对着那大幅的黑白照片，看着他嘴角宁静的笑容，心中却莫名升腾起一阵因距离而来的同情。他那样的人，一生过得也很苦吧，隐藏着自己的秘密，对着不爱的人20几年，毕竟那很可怜。爸，你真的爱那个小孩儿吧，你可以说是因他而死，但他呢，哼，现在还不知道跟谁在风流快活！爸，我真替你不值，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
父亲的骨灰下葬后，照例要安排亲戚朋友的饭局，毕竟人家跟你忙活了半天，还要从头到尾保持凝重的表情，我知道那很不容易。但我吃不下，或许是看到了火葬场烟囱中飘出的掺杂着老爸最后的灰烬的青烟的缘故。我把招呼客人的差事交给三叔，就一个人偷跑出来。
去哪里呢？算了，再去墓地看看吧，下次来看他老人家，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我在一座座矮矮的墓碑间穿梭着，偶尔瞟一瞟别人的碑文，很多人都是夫妻合葬，但估计妈是不会愿意的了。
总算找到父亲的宅邸，却意外地发现一个人正趴在墓碑上嘤嘤地哭，声音不是很大，但肩膀抽搐得很厉害。我疑惑地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背，他惊讶地回过头，看到我后竟吓得面无血色！
那惊恐的大眼睛，清秀的面目，和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神情，正同那天在酒吧被我撞到时一模一样。只不过这次，仇恨代替了惊诧占据了我的整个意识。
"浩宇哥，我......"他的声音很惊恐，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地掉。我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拳头早已握得紧紧的，蓄势待发。一听他说话，顿时怒向胆边生，冲上去对着他的左脸就是一拳。"啊......！"他惨叫一声，向后仰着倒下去，头正撞到墓碑上。
"你还有脸来呀！你个贱货，要不是你，我爸他还至少活个三十年！他现在死了，你来装好人，有用么？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小心以后我见一次打你一次！还不赶紧滚？！"
他蹲在地上，捂着后脑勺，听着我的谩骂，眼泪早以流成了河。"还想跟我装可怜是不是？我告诉你，我爸他临死前说了，他以后都不会想让你来给他扫墓！你还赖着不走吗！你真就那么贱？！"我怒不可遏，越说越激动。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盯着我，不住地摇头："陈叔真的是这么说的？不会的，不会的，陈叔，你那么恨我吗！陈叔啊......"说着又扑到墓碑上狠命地紧紧抱住石板，大声抽噎。
我恨透了他那副装出的可怜巴巴的嘴脸，想必老爸就是这样被他给迷住了。于是，又一次拎起他的衣服，一把丢到一边的空地上。我狠狠瞪着他，看着他无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还不滚！"我再次朝他咆哮到，并挥了挥拳头。他仿佛没在听我的话，只是盯着父亲的墓碑，半晌转身，拼命地跑开了。
"呸！贱货！"我看着他的背影，狠狠地吐了口口水
第 2 章很晚，我才独自走回家。妈已经睡了，她明天就要搬回老家去陪外婆，离开这个伤心地。我也曾劝她再多留几天，至少，也要去公墓看看爸，但她死活不肯。能怨谁呢？妈也四十几岁的人了，想必她那个年代的人对于同性恋这档事都很难接受吧，更何况是和自己相濡以沫26年的人，那种打击恐怕比对我的来得猛烈得多，妈没有精神崩溃已经是万幸了，作儿子的还能要求她什么呢？
我躺在温热的水中，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怎么也想不通的是，那个仅有十八九岁的男孩如何能够将自己伪装得如此天衣无缝，足以使任何不知情的人为之打动？那清澈伤痛的眼神，惨白的脸甚至当我打他的时候都隐约感到本能的不忍。老爸，如果他不是那样一个无耻的人，如果你们的事情没有被我发现，你会一辈子瞒着我们跟他偷偷交往吗？不想了，人都死了想这些也无济于事，现在主要任务是好好爱我还在世的老妈，今后绝不能让她再伤心，她只有我了。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送老妈去了车站。临上车前，妈紧了紧我的衣领，说小宇，我不在家了饭要按时吃，你的工作也不稳定还是趁早换个好点的，让妈也放心。我点头，妈你好好陪外婆吧，我空了回去看你。妈走了，火车的汽笛那么响，不然我一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回到家，对着空空的四壁，一阵感伤。曾经多美满的家庭，多慈祥的老爸老妈，瞬间竟然家破人亡，的确，用这个词一点也不过分。我收拾着爸的东西，在成堆的文件和书籍中翻找着爸的讯息。忽然，一个棕色的笔记本从纸张里掉落。难道是父亲的日记？当看到上面的密码锁后，我更确定了这一点。我突然起了窥探的欲望，头一次想要深刻地了解自己的父亲。但那个四位的密码着实让我犯愁，我试遍了全家所有人的生日，电话之类都不能成功。
"什么意思嘛！"我狠狠地将本子摔在桌上，如果老爸的密码跟家人都没有关系，那么一定就只有那个人了！我就象个争宠的小孩子，虽然知道这很幼稚，但仍不能控制自己的愤慨。其实我满可以将锁打烂，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这是父亲留下的秘密，他想让我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知道，如果他想永远保守，我也没理由强行将其开启。
秘密，永远应该活在黑暗处，我的强行介入，是不幸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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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前
导演让我们几个演员去体验生活，他想拍一部同志题材的电影。其实我都觉得很奇怪，我一个小配角有必要那么认真吗？无奈，公司的要求，你不服从就只有丢饭碗。
于是我们几个大男生在制作单位的陪同下胆战心惊地走进了一个成都比较有名的GAY吧，其实人人心怀鬼胎，但表面却只能装出满不在乎的表情，很是好笑。我对这方面也不能完全算是个外行，如今网络那么发达，而且《蓝宇》《断背山》之类的经典电影也看过，说实话，当刚刚接触这个话题时，我就并没有表现出和周围人一样的排斥，真爱谁不渴求？男又怎样，女又怎样，毕竟能控制的就不是爱情。
那晚还真是有幸，刚进酒吧大门就看见一幕惊心动魄的情景，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同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就倚在通道的一边，疯狂地吻着。我们几个都对此叹为观止，眼球已经不能从他们身上移开，脚更是不听使唤，粘在地上一样，无法移动。
有那么半分钟，面对着我们的男孩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们看，慌忙推开了那个男人，并不好意思地别开头。但我还是看到了他的眼睛，清澈得可以反射出人影，还有那窘迫的神情，比少女还要娇羞。正看得发呆，导演已经不耐烦地嚷到："你们还走不走？一会有你们看的，快走！"大家不由一阵窃笑，我偷瞄了一下那个男孩，他的脸更红了，迅速低了头。"看见了吧，现在的MB都装得人五人六的，小心你再看让人家给盯上，走吧！"导演在我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原来是个MB！ 第 3 章
"导演，你确定那个孩子是个MB？他顶多也就十八、九岁吧！况且他的样子也不象个出来卖的......"我追着导演问。
"你有完没完啦？一整晚没精打采不说还净跟我这儿瞎搅和，那现在的MB不都是要多纯情有多纯情吗？你以为象电视里一样啊，出来卖的都是个太监相！"导演大概已经被我给逼急了，大声跟我吼道，惹得同行一帮人都开始狂笑。
"是啊浩宇，你怎么变这么多事了呢？刚我看你盯着那个男孩看的眼神都不对了，不会春心荡漾了吧，啊？"他们居然调侃我。
"去你娘的吧！少在这儿鸡婆！我只是好奇，谁象你呀，天生一个变态！操！"我们嬉笑怒骂着各自回家。虽然没有承认，但我知道自己心中已经有些异样，因为那个男孩，确切的说，因为他的眼神。
后来导演又带我们去泡了另外几个酒吧，看了不少片子，全方位体会了一遍GAY的生活样态，当然，除了XXX以外。但不知道为什么原因，那个戏没能开拍，大家都很丧气，毕竟体验了那么久，又做了那么多功课，本来都跃跃欲试的，谁成想......导演安慰我们说他会尽量争取，我们虽然没有兴致还是给了他个面子，附和了几句。
回到家开门进屋，正遇上想要出门的老爸，好象还很生气的样子。最近老爸老妈的感情似乎出现了小小的危机，虽然我不怎么回家但也能隐隐察觉得到。"爸，怎么了？又吵架啦？......"还没说完就听妈在卧室里大声喊着："小宇，别理他，让他走！有本事就不要回来！那么多钱不知道拿给哪个野女人了！我们娘俩欠你的么？！"我看见爸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推开我走了，重重地摔上了门。屋中传来了妈的哭泣声，让人心中一阵酸楚。
"妈，你要是没有证据就不要这样乱说呀，多伤感情啊！"我走到老妈跟前，安慰着她。
"小宇，你也是大人了，妈不瞒你，你爸他这个样子已经有一年多了，晚上经常晚回家，说是加班，他那个单位有那么忙吗！刚刚我去取钱，居然发现今天上午他私自提走了四万块，问他用来干什么他也说不清楚，难道是我错怪他了！你说！"
没想到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了，难怪妈那么火大，我都不得不怀疑老爸。
"妈，你先别难过，我明天去偷偷跟着爸，看看他是不是在搞什么鬼，好了，你先别哭了，要是真的是他在外面养女人，我一定站在你这边！"
妈抚摩着我的头发，眼泪又滴了下来。f
第二天傍晚六点左右，我在老爸单位门前晃了半个钟头，远远看见他走了出来，就赶紧躲在柱子后面。老爸在前面走，我就象个侦探跟着他，用帽沿遮着脸，还穿了件平时没穿过的大衣，估计连我妈都认不出她儿子了，更别说粗心的老爸。就这样跟着他先去饭馆吃了饭又上了公车，最后在闹市区的一个站点下了车，径直走进一家酒吧。
哼，还说事么！你这么大年纪了来这种地方干什么！我强压住气愤，继续跟踪。当时大概还只有九点左右，人并不很多，我看见老爸走到了吧台前坐了下来。这时，一个男孩从桌子下面站了起来，看见父亲，愣了一下，随即抓了抓头发，低了头，好象害羞的样子。两人聊了几句后，爸就从公事包中拿出一个口袋交给他。他手忙脚乱地推脱着，但爸很坚持，最终还是塞进了他的手中。我看见那个男孩用手背抹了抹眼角，老爸就慌忙站起来替他拭泪，随后竟然将他一把抱在怀里！
爸的一只手轻柔地抚摩着他的头发，另一只手还握住了他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嘴里说着什么，那个男孩的头靠在老爸的胸前，轻轻蹭着。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可能是近期刚接触了这回事，我看到这样的动作就非常地敏感，并有八九成的把握，这种直觉是正确的。我腾地站起来，向他们两人冲去。
"爸，你在干什么！"我多想大声吼出来，但毕竟要顾及的东西太多，还是小心翼翼地压抑了自己的声音。我看到他们的身体慌忙分开。爸惊慌地回转头看着我着火的眼睛，颤抖着念出两个字："浩宇......"
"你就是把钱给这个家伙吗？你说啊！"我指着那个男孩，自己也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一看，连自己也吓了一跳，原来，正是上次在GAY吧让我印象深刻的那个清秀的男孩子。
他已经吓得说不出一句话，颤抖着站在原地。大大的眼睛看看我又看看老爸。
"浩宇你听我说，小羽他是个可怜的孩子，我是想帮他......"爸还想狡辩。"算了，你以为我这么大了什么也不懂吗？帮他需要帮到自己怀里？？爸，你知不知道，他是个鸭子！他......"
只听"啪"的一声，还不等我说完，爸的巴掌就揍上了我的脸。很疼。我惊讶于他的行为，他是很少打我的，甚至还没有妈打的次数多，而今天，他居然为了一个可耻肮脏的MB而打我......。老爸的手定格在半空，他的呼吸已经颤抖。
"浩宇哥，陈叔不是有意打你的，他......"那个男孩赶忙上前来抓住老爸的手，慌忙向我解释着。
"你给我闭嘴！我不想听你再说任何一句话！"我吼得撕心裂肺，现在可好，整个酒吧的人都盯着我们看，就象看电影一样。
"爸，你打了我，我可以不计较，但你怎么对得起妈！我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你自己解决吧！"我捂着被打得火辣辣的脸，丢下他们，飞奔出去。
不想回家，不能回家，我不敢面对妈妈的询问。我在大排挡将自己灌醉，知道午夜十分才晃晃当当地回了家。屋里一片漆黑，妈可能已经睡下了，刚想进屋却发现沙发上有一个人影。"妈？！"我试探着轻轻问了一声，没有人回答我，我赶紧开了灯，才发现，屋中已经是一片狼籍，妈坐在沙发上，满脸泪痕，一动不动，已经神智不清。
"妈！您别难过，你还有我呢，我一辈子陪着你，妈你说话呀，妈！"我摇晃着老妈的身体，她象个木头人。终于她的瞳孔开始聚焦，看了看我。用颤抖的手揩了揩我满脸的泪："小宇，以后你只有妈，没有爸，知道吗？""妈！"我们母子在漆黑而寒冷的夜里抱头痛哭，为了一个不再爱我们的人，或许是从未爱过我们的人。
然而，我真的不再有父亲，第二天，警察局就通知我们，老爸就在早上被车撞到，心脏破裂当场死亡，警察怀疑他神智不清或有自杀倾向，因为他闯红灯过马路令司机躲闪不及。
老爸就这样走了，什么话也没留下，只给我剩下一个红红的巴掌印。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我有时候梦见老爸跟我说天上很舒服，没人管是不是TMD同性恋。还说他很想我和妈，当然还有他的那个小羽。 第 4 章
爸走了已经半年，妈回老家也已经半年。就在这时，我接到公司通知，说上次那个同志剧可以开机了，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却已经提不起兴致，要不是公司有规定，我是绝对不会接下来的。由于大家已经有了经验，前面的功课则可以省略，所以剧组准备下个星期就开拍。
我不是第一次拍电影，以前也演过一些跑龙套的小角色。这次的戏码好象还比往常的重些，说是演个一直爱着男主角的朋友，最后知道其实对方爱着另一个男人就跳楼自杀了。估计总共会出现20几分钟，这已经很不错了，对于我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来说。其实我签约的那个腾达影视文化公司规模很小，根本没什么大制作的影片，最近由于周转不灵才允许我们拍这种敏感题材的作品。其实最近我也缺钱用，爸走了，没了经济来源，平时就只好省着花，算计着吃，很久都没买新衣服了。正好有个机会加点提成，反正都是演戏，想那么多干嘛！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并禁止自己想有关父亲死的一切事情。
星期一准时开机，第一场戏是我和主角林东吵架。不知怎么的，大家都不在状态，叽里呱啦吵了一上午也没成功，导演气得直骂人，但无奈，也只好先放我们吃午饭。刚好同事们肚子也已经快出唱片了，填饱自己要紧。便当还没送来大家就议论着午饭菜品的问题，导演大骂我们没出息。我没加入他们，就自己闭目养神。
在众人们期盼的目光中，饭菜终于送来了。"怎么那么慢啊，想饿死人是不是？剧务新来的吗？快，快点，苯手苯脚的""就是，等死人了都，干什么来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着，几个刺头越发过分了，连什么三字经都骂了。"对不起，路上堵车，所以......"一个年轻的声音，小心地道着歉，很有一副息事宁人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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