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楚兮卿属于"暗",那么水涟漪则代表着仪春阁的"明"。她正是仪春阁真正的花魁,美艳妩媚,妖娆华贵。多少王孙贵族一掷千金,只为求她见上一面,露齿一笑。那种美,绝对不是单靠容貌就能展现出来的。 对于水涟漪这个人,楚兮卿毫无所知。可是单凭感觉,她就决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如此玲珑诱人,要经历多少风月场合才能培养出来啊。况且在仪春阁内,既然能被那个人提为花魁,定然有其他不可告人的内幕,恐怕就是当年母亲做的勾当吧。 此时楚兮卿由于已经被龙延祁识破真身,索性换回了男装。而只看过楚兮卿女装的水涟漪却丝毫没有惊讶,显然她早就知道此内幕了吧。 "姐姐作为我们仪春阁花魁,不是应该留在阁内坐镇吗?怎么今日恒王这么大的面子可以请到姐姐过来?"楚兮卿想要弄清她来此地的目的,于是故意开玩笑的问道。 水涟漪宛然一笑:"卿儿你太看得起姐姐了。仪春阁内那么多才女佳人,哪需要姐姐我坐镇啊。以前是姐姐懒惰才不愿意出来走动的。而今日呢,是来道谢的。"水涟漪眉目生花,"昨天恒王爷送过去一样东西,据说是从天竺送来的珍贵胭脂,天下独此一份。恒王爷既然舍得送出如此珍贵之物,不亲自来道谢实在有失礼数不是?" 楚兮卿也陪笑到:"那是自然。"多少王子公孙曾送给水涟漪奇珍异宝,比这盒胭脂珍贵的也是有的,却从不见她亲自去道谢。 今日的水涟漪也是与往常不同,暗波流转,似乎隐藏着什么多余的气息。 楚兮卿突然想到那个人,想到他时常装出的白痴样子和无赖的嘴脸,想到他们那天下午的缠绵。那个人聪明伶俐。那个人什么都肯利用,甚至于爱情。那个人为了控制宁教,为了得到天下,无所不用其极。 面前这个女人,也给他这种感觉-- 无所不用其极。 而龙延祁也着实奇怪。他送出贵重的礼品就是想要水涟漪来恒王府吧?他是有什么目的呢?水涟漪在仪春阁的身份不难猜到,她既然来了就代表她回应了他的信息?总觉得忽略了一些东西。 想到这里,楚兮卿就莫明的揪心。 那天,龙延祁说那两个人其实是"两情相悦"。 那天,楚兮卿笑着抬起头。 龙延祁,原来你已经把我们调查的很清楚了。那就是说,你也一直在演戏对不对?那你对我的感情是真,还是假呢? 究竟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究竟还有多少事需要我去猜? 这场对弈的主角是你和沧月璃,我只是你们的棋子。只是,我甘愿当他的棋子,却不愿意去猜测,你是不是也把我当成棋子? 于是,楚兮卿妩媚妖娆的主动吻上龙延祁。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笑容里深藏的决绝。我把我的一切都教给你好了,除了真心。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对不对? 如果说沧月璃是楚兮卿唯一深爱的人,那么龙延祁便是他唯一不想背叛或者被背叛的人。 然而两个人也只做到了亲吻。因为在龙延祁的手摸进楚兮卿上衣的时候,楚兮卿猛的把他推开了。 那一刻,楚兮卿在他眼中看到了受伤。纠集在一起的眉毛像极了那个人流着眼泪做梦时的表情。 楚兮卿想要伸手把那个同样受伤的人抱在怀里,手臂却始终无法张开。因为就是这双手,在一秒钟前把他推开的。 楚兮卿知道自己只要一个动作,便能让龙延祁不再那么悲伤,可他就是做不到。 这种安慰,何其残忍! 然而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会留在你身边的。 因为,这是承诺。 然后龙延祁说了句"我会永远等你"就出去了。 只留下楚兮卿,一动不动。 永远? 永远是多远? 不会有永远吧,因为,我们都会累的。 龙延祁也知道,楚兮卿不会离开,因为两人的牵拌还没有解开。只是,楚兮卿越是认命,他就越是伤心。 专一如你,即使下了那么大的决心,还是不能接受别人吧! 难道我们真的不能回到两小无猜的时候吗? 能走进你心中的那个人, 真让人嫉妒! 楚兮卿八岁那一年,母亲带他到了洛阳,全国最繁华的都市。他们进城后就住进了一个大户人家,后来他知道,那是当今幼帝的叔叔--恒王龙恒山的府邸。 恒王是个慈祥的老人,可楚兮卿却习惯性的躲着他。因为在第一次见面时,楚兮卿就发现他在看自己的眼神中有着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这让八岁的孩子感到恐惧。 比起龙恒山来说,那个与自己年龄相仿,刚靠近自己三米范围就开始脸红的恒王独子龙延祁更好相处。 这么想着,楚兮卿跑过去对那个比自己略高一点的男孩子伸出手:"我叫楚兮卿,我们做朋友吧?" 男孩子第一次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女孩,也很开心。只是自小受严格家规控制,从没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孩子相处过,于是哼了一声转身跑开了。 只留下遭到拒绝倍受打击的楚兮卿愣在原地。 尽管如此,在楚兮卿死缠懒打装可爱的利诱之下,两个人还是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其实龙延祁并不是腼腆害羞的孩子,毕竟从小就受到精英教育的爵位唯一继承人。只有在楚兮卿面前,他是无论如何也强硬不起来,对"小女孩"也是极尽呵护有求必应。或许他心中,早已经把楚兮卿作为未来恒王妃的唯一人选了。 多少次,龙延祁都会梦到那个小女孩笑餍灿烂的对那个性格别扭的小男孩伸出手,"我叫楚兮卿,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如果没有那一夜,也许两人之间可以永远维持两小无猜的童真。 那夜电闪雷鸣。 龙延祁从梦中惊醒,记起他的卿儿最怕打雷,赶紧下床朝他的屋子跑去。 "卿儿?"楚兮卿的房门没有关严,龙延祁轻轻的推门进入。里面黑的可怕,黑暗中似乎有什么特别的气氛在涌动。 然后,小延祁就再也无法移动一步,他被眼前的情景震惊。 此刻楚兮卿被一个庞大的身体压在床上,小小的身体在阴影中瑟瑟发抖,显得那么无助。龙延祁已经接受过这个方面的教育,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楚兮卿看到门口呆站的龙延祁,不由自主的低声呼救:"延祁哥哥,救我!救救我!" 压着他的庞大身躯听到声音,猛的回过头来。顿时天空一亮,一个闷雷劈了下来。也劈中了龙延祁幼小的心。那一刻,龙延祁深刻的憎恨着大人们的肮脏。 "滚!"低沉气愤的声音从那个方位发出,而声音的主人正是自己的此刻面目狰狞的父亲。 龙延祁灵魂出壳般的转身离开了,耳边不停回响的只有卿儿向自己呼救的声音:"延祁哥哥,救我!救救我!" 等龙延祁回过神来,看到的是这样的情景:他瘫坐在血泊中,旁边躺倒的是父亲的身体,血肉模糊、毛骨悚然。楚兮卿缩在床角低声哭泣。 龙延祁慢慢走过去,把那个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从那一刻起,楚兮卿突然觉得,自己与龙延祁的这段孽缘将会一直延续下去,至死方休。 龙延祁弑父的事情被压制下来,恒王以暴病为由下葬,恒王府的侍卫仆人大半换了新的,龙延祁继任成为新一任的恒王。 那一年,他只有十岁,仅比当时的楚兮卿大两岁。 然后,母亲突然不想留在恒王府了,硬是拉上自己逃了出来。 然后,在那个荒废的寺庙中,母亲疯掉了,想毁掉一切,甚至自己的儿子。 然后,那个人出现在庙门之前,声称自己是他唯一的亲人。 如果母亲没有带自己离开王府,如果母亲没有变得那么疯狂,如果那个人没有救下自己...... 或者还要更早:如果父亲没有送妻儿来到王府,如果延祁没有杀了他的亲生父亲...... 不,还有更早的:如果当年楚怜风没有捡回那对双胞胎,如果他没有爱上那个弟弟,如果他没有娶那个姐姐...... 那么,所有的孽缘都不会产生了吧? 楚兮卿惊醒。已经许久没有梦到以前的事了。 "怎么?做噩梦了?"一只大手温柔的覆盖到他的头上,一如当年。 就像那天拒绝亲热的事从未发生一样,龙延祁还是温柔对他。然而,龙延祁的态度越是顺心,楚兮卿的心底就越是不安。 楚兮卿抬头,看着坐在床边细心呵护自己的龙延祁,微笑着回应:"没有,只是梦到了以前在王府的事。" "是吗?"龙延祁像往常一样满眼柔情的钩起嘴角,用宽厚的大手盖上楚兮卿的眼睛。"继续睡吧,不要害怕,我看着你呢。" 楚兮卿微微点头,顺从的闭上眼睛。 片刻过后,他便已发出均匀的呼吸。 龙延祁注视着楚兮卿熟睡的脸庞,眼里出现一闪而逝的阴狠。 风雨欲来。 对弈 楚兮卿见到水涟漪的第二天,恒王府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天清晨,恒王府的护院小厮在经过西厢深处闹鬼的别院时,发现那处庭院的门被打开了。他好奇的从门口望进去:巨大的桂树下,一个人靠在那里一动不动,面色惨白,浑身是血。护院吓的当场尿了裤子。 随后,龙延祁闻声赶到。 死在树下的,正是当今武林盟盟主凌岳晨。 当时,凌岳晨的尸体已经变得发青,粘在身上的血液已经变成暗红色,显然是死去多时。 本应该在凌岳山庄的武林盟主为什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恒王府?难道是有人在向大家挑衅,下一个要死的,就是恒王府的人? 一时间,恒王府上下人人自危。 恒王府在江湖上也占有一定地位,在恒王府中杀死武林盟主,这明显就是对整个武林宣战。 当然,龙延祁也被怀疑过。有人觉得,人死在他家里,或许就是他杀的,只不过没来得及毁尸灭迹罢了。然而更多的人认为,年轻的恒王英明神武,若是真的想杀掉什么人,又怎么会给别人怀疑自己的机会。况且凌岳晨已死去多时,聪明如龙延祁者又怎么会没有时间毁尸灭迹而让别人来怀疑自己。 而且,尸体上其实还留下了一些特殊的讯息。 现场,龙延祁的上衣被人剥开了,身体被人用剑刻上了"魔教重现江湖"六个字,字字渗血,显然这些字是他死后刻上的。 然后,众人又下了一个定论,魔教中人定然隐藏在恒王府中。 在看到龙延祁的尸体时,楚兮卿一瞬间想到那个人。 世人都知道,宁教左护法与武林盟主早有恩怨,而且此人行事嚣张,以这种方法杀人也不足为奇。再者说,凌岳晨一剑毙命,而刺死他的那一剑,正是宁教的招式。龙延祁好歹也是武林盟主,武功自是不弱。整个武林,有机会一剑杀死他,心狠手辣,又系魔教中人的,除了那个人不做第二人选。 楚兮卿一动不动的看着武林盟主的尸体,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而这一系列表情都被龙延祁尽收眼底。 沧月璃从不原谅背叛他的人。 难道真的是你吗? 楚兮卿痛苦的想着。 楚兮卿知道,那个人绝对来了。 他能感觉得到,那个人就在自己身边。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主子?"门被打开,恒远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楚兮卿好奇,自己来到恒王府这么多天,"蜘蛛"第一次从正门来找他。然而,对这个影卫到底是如何从龙延祁身边呆了六年而没有暴露身份这件事,楚兮卿其实更加好奇。 "属下来告诉您,凶手不是左护法大人。"恒远低下头,小声的说。 "哦?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楚兮卿反问,"这么确定,难道是沧月璃他直接告诉你的?" 恒远低头不语,突然他抬起头笑眯眯的说:"小的还有一件事。恒王爷叫您去大厅一叙。" 楚兮卿恍然,原来这个才是他从正门来找自己的真正原因。 迈进大厅,楚兮卿第一眼就看到了离他三步之遥,负手而立的潇洒男子。那人正含情默默的注视着自己,可楚兮卿却觉得自己跟他之间已经越距越远。 "月璃来了,为兄已经等候多时。"那人客套的说着。 "刚才被一些事耽搁了,还请延祁兄见谅。"楚兮卿也客套的敷衍。"不知请小弟过来所为何事?" "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龙延祁的眼神立刻变得温柔,"只是一天不见,有点想念罢了。" "原来是这样。"楚兮卿露出苦涩的笑容。一天?才一天不见,你我之间就变得如此生疏了。 "不知小卿对那件命案有何看法?" 真的让我说出真相吗? 楚兮卿抬起头,对上凌岳晨果决的目光。 "凌岳晨的尸体上被人刻上了魔教重现江湖几个字,表面上是宁教对中原武林的挑衅,实际上是有人杀人越货吧。"宁教教义森严,是决不会称自己为魔教的。而且那个人若是想杀凌岳晨,又何必等到现在。 "可是他确实是被宁教武功所杀的吧!" "当然,若是在宁教之内,有能力一剑杀死他的显然只有左护法一人。然而就我所知,能够用宁教武功一剑杀死他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你杀了那个人,是因为你想做武林盟主吧。楚兮卿抬起头,直直的看向龙延祁,他殷殷笑脸的后面究竟隐藏了什么? "而且他有不在场证据哦!"楚兮卿温柔的回过头面对恒远,"你说是吧,舅舅?" 一瞬间,大厅的空气好似不再流动。 然后,"恒远"从脸上撕下一层薄如蝉翼的东西。 "卿儿,我从不质疑你的才智。"沧月璃说的轻描淡写。 那天,他以水涟漪的身份混进了恒王府,然后与恒远调换了身份。而这个,正是楚兮卿觉得自己忽略了的环节。(不要问他为什么不直接进来而是要通过这么麻烦的途径易容的潜伏。他这么自大又怎么会选择跳墙进来?) 然而,若不是刚才恒远在叫楚兮卿时忽略了敲门的动作,楚兮卿也不会猜到这些。毕竟恒远也在王府当了多年小厮,这点礼貌还是有的。 "是啊,卿儿从小时候就聪慧过人了。"龙延祁也闲话家常的附和,"不过话说回来,大家既然都知道了,那在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说着,龙延祁眼神一变,右手的掌风便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楚兮卿。 第一个想杀的是我吗?楚兮卿认命的闭上眼睛。 龙延祁并没有打向楚兮卿,而是在快要碰到他时转到他身后的那个人身上。同时,龙延祁用另一只手封住楚兮卿胸前大穴。 你要相信我,我只是不想失去你,他如是说。 然后,沧龙两人便打了起来。楚兮卿知道,这一战是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他们都想得到天下,所以他们早晚会对上。 天下不与人共享,所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楚兮卿看着两个人步步险招,心也痛的愈发厉害。早知道结局又有何用? 命中注定的事,还要妄想什么...... 第五百一十二招。 龙延祁的左掌眼看打上沧月璃的右肩,后者却不打算躲避,伸出右腿愈踢上龙延祁腹部。楚兮卿知道,这招是宁教秘传的近身搏击,龙延祁绝对躲不过。所以刚以内力冲开穴道的他便冲了上去。 其实在楚兮卿冲上去的那一刹那就后悔了,一来是他刚以内力冲开穴道,根本没有力气施展护体神功,又怎么承受的了沧月璃用了十分内力的一脚。二来是他完全可以扔一条凳子过去的,干嘛要这么冲动的拿肉身去挡。 然而他还没想到这么多便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任督皆断。然后,沧月璃飞了出去。 刚才楚兮卿替龙延祁挡了一脚,龙延祁的一掌却打在沧月璃身上。楚兮卿苦笑,看来他们今天是插翅难飞了。 龙延祁抱着楚兮卿的身子,眼里已经没有刚才的阴狠决绝,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你明明爱的不是我,却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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