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不了,我真地受不了他这么对我。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我爱他啊,阿浩,他一点不在乎。他真是个混蛋......萧进,你怎么对得起我,你这个混蛋......"陈之远后来拿手捂住了眼睛,闷声闷气地继续哭。 他哭累了才慢慢地睡了过去。梦里仍含糊地说着梦话,无非也是刚才那些。阿浩是个外人,他不懂陈之远为什么会爱上萧进,也不懂他们之间的爱情到底是怎么的百转千回,但是他唯一有些明白的大概是,爱一个人太深,一旦遭遇变故,那么痛的最深的就是自己。 那天之后,陈之远再没在阿浩面前提过他和萧进的事,别的人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至于他被人伏击的事也就这么算了,南宋的老大出面和王坤达成了协议,市中区的地盘分给坤帮一半,这就算是了事。 "胖子,我想重开酒吧,以前那地儿,我呆着不舒服。" 陈之远已经出了院了,在自己装修一新的家里的休养着,好几天没去吧里看了。然后突然他就把齐大明这些现在跟他混的几个角头叫到面前,说要把自己的老窝从以前那儿搬走。 "都快六年了,是挺老了,我看是可以挪下。"齐大明点着头应和着陈之远的话,时不时地去看那张冷漠的脸。 "那好,你去办,越快越好。" 都块六年了,当年萧进一手把这儿捣腾了起来,自己就跟了他六年,在身后,在床上,整整六年。陈之远放在沙发上手慢慢捏紧,被往事刺得心口发痛。 老张一家这些日子,也够忙。自从那天萧进被人带走后,他们就一直忧心忡忡,怕出了什么事。后来,直到都两个星期后了,四处打听萧进消息的老张才在市区的一条街边找到了人事不醒的萧进。好不容易把萧进送去医院,可医生却告诉老张,萧进烧得厉害,已经引发了肺炎,又说身上到处都是伤,肌肉上的严重损伤就不用说了,他身上几处地方包括脚腕的骨头也不知道被什么给硬生生地弄断了,引发了严重的内出血,结果当天就给萧进下了病危通知。老张一看这情况,就准备去报警了,他知道肯定是那天那些人把萧进整成这样的,可没想到连神智都不清的萧进却一把抓了他的袖子,叫他千万别报警。 不报警意味着这事就得他们自己抗下来,可不能看着萧进死啊,把萧进原先给他保管的卖房子的钱花光后,老张咬咬牙把自己攒的两万块钱全搭进去给萧进看病了。有了钱,事也好办了很多,人送到手术室几个小时才出来。只是初步稳定了病情,要想萧进能保命,那么还得花钱,医生这么说了。 后来老张又找人借了钱,总算是凑够了萧进下一步治疗的费用。眼看他的病有些起色了,又是因为钱,药停了。没有一天几百块一支的进口药,萧进的肺炎又开始反复发作,折磨得他整夜整夜的说胡话,咳血。 "算了,老张,别再浪费钱了,还是让我出院吧。" "这怎么能啊,钱你别担心,我会再去借的。" "我不能再拖累你们,反正我活着也是个废物。"萧进轻叹了口气,对老张无奈地笑了笑。他也是不想活了。倒不是因为陈之远对他怎么样,他只是觉得活着太累,累得喘不过气来。什么也看不见,现在腿又走不了,一身的病,这样拖下去,怎么算个头啊。 "萧大哥,咱们不是说好一起好好过个年的吗!你别放弃,会有希望的。"张婷看着萧进自暴自弃的样子急得在一旁差点没哭起来,虽然认识萧进没多久,可她知道,这个男人是个好人。 "小妹子,大哥明白你们一家人的好意。不过,只怕我熬不到那时候了。" 萧进黯然地闭上了本来就什么也看不到的双眼,他清楚现在的状况,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药也停了,现在就吃些基础的药根本抵不了事,一咳嗽胸口就痛得要命,然后就开始吐血,最开始一口一口的,后来就差不多趴床边尽往外呕了,身体虚弱得连说话都难受。大概这两天就算自己不搬出去,医院方面也不会再让自己住这里面了。 听说还有几个星期就过年了,萧进琢磨着自己恐怕是没法等到那天了。 头又开始痛,萧进刚说完话就觉得胸口有东西上翻,一张嘴又呕血了。 "你们不知道,我活着难受......" 萧进有气无力地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起来。 他一辈子只爱过一个人,结果都看错了,爱错了。 "萧大哥,我们就不能去告那些把你害成这样的人吗?!他们都是帮什么人啊,一群禽兽!" 眼看着萧进一天虚弱过一天,张婷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萧进摇头,闷咳了两声嘴里的血又开始往外流,他知道,自己是没法和陈之远作对的,而警察里除了张任还有谁会帮自己?不过,张任早死了,那个见证过自己生命意义的人已经不存在了,那么自己就算死掉也不该有什么遗憾,或许唯一遗憾的就是,死得太迟。 ___________________ 为了缓解一下大家郁闷的心情..我决定来个幕后采访. 大嘴:进哥,进哥,大家都很关心你的病情,你有什么好说的吗? 萧进:(咳嗽半天抬起头....)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我看还不错。" 陈之远跟胖子他们去市中心看了准备开的新酒吧地址,那里以前是间夜总会,后来老板因为犯事被抓了,正急着出手,本来好几批人都想要这的,因为这地段好,而且装修豪华,只要搬进去再稍稍改一下就又可以开业了。不过陈之远出面和几个买家坐下一谈,大家都不看僧面看佛面地退出了竞争,乖乖把这上好的铺子让给他了。 看着里面豪华的装修有九成新,陈之远琢磨着这可能省下不少钱,也不由笑了起来。 "那么再改一改就可以了吧,远哥?"胖子看陈之远难得开心,也急忙凑了上来。 "恩,把吧台挪挪,舞池再做宽点。一个星期之内可以搞好吧?" "行,您一句话。下面怎么也给搞好了!" "好,一个星期后,咱们就新开张了,到时候把帮里的兄弟都请过来,就算是帮派的新年派对吧。" 陈之远边说边点头,踢了踢脚边落着的一块霓虹招牌。快过年了,人总该喜庆点。他也不想再去想以前的事了,年一过,又是新的一年,什么都得有个新的开始了。 后来在萧进的坚持下,老张还是把他弄出来了医院,开了点药在自己躺着。这几天一降温,萧进的病好象又更重了。老张进屋看了几次,萧进都一直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只是没有意识地呻吟和咳血,床单和被子上一片血迹叫人看了都害怕。 "爸,萧大哥好些了吗?" 张婷一进门就看到被子上刺眼的血迹,看见她爸坐在床边一点点替萧进擦掉嘴边的血丝。 老张一听是女儿回来了,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又转过去看着昏昏沉沉不知道在胡乱说些什么的萧进。他知道到这份上了,要是让萧进就躺这儿,肯定没法熬到年头。可是实在是没钱了,现在马上就过年了,老张把自己买年货的钱全花光了不说,还借了一身的债,别人家都知道他人好,不忍来催,可他再要厚脸皮去借,恐怕也难。 "等他醒了,问问他还有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吧,我们一家是帮不了他什么了。"老张叹了口气,刚站起来,身后的萧进突然咳了一声。 "萧大哥,你总算醒了。" 张婷急忙走过去,萧进果然醒了,虽然一双盲眼里依旧无神,可是嘴角却慢慢有了丝笑意。 "让你们操心了。"萧进低低地说了声,叹了口气,挣扎着想坐起来。 "萧先生,你还有什么家人没?" 老张扶他坐了起来,自己也坐到了床边。 萧进被问得一愣,摇了摇头。"我还有个在福利院里瘫痪了的爸,不过我可不能让他看到我这样啊。" "那萧大哥你有什么想见的人吗?" 张婷这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这么一说不摆明萧进没得救了,只能等死吗,老张回了头使劲拿眼珠子瞪她,可她也急得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好,只是使劲把脚犁在地上,一张红扑扑的瓜子脸上又急又难过。 虽然看不见,可萧进很快也察觉出了屋子里尴尬的气氛,这家人对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心里清楚得很。 "要是我能看得见,我最想看看你们一家人。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没人对我这么好。" 如果以前有个人还对自己好,那个人就是陈之远,不过一切都只是以前,现在自己活得这么痛苦也都是他给的。萧进想起以往种种,实在不堪,心头一酸,却只能一笑。"欠你们的情,我下辈子一定还。" 当晚萧进又烧了起来。张婷一直守在他床边不敢走开。到了,萧进也没说还有什么心事还有什么人放心不小,而这个时候,张婷才发现,这究竟是一个多么孤独的人,孤独得连死都是一个人。 "之远......别怪进哥,别怪我......" "萧大哥,你怎么了?"张婷半夜被萧进的哼哼声吵醒,现在她听清楚了,萧进在叫一个人的名字,这几天萧进好象恍恍惚惚地都在叫这个人的名字。 他不是说没什么亲戚朋友了吗,怎么会......张婷一想,这人肯定和萧进渊源不浅,她蹑手蹑脚地走出去,把这事给老张一说,老张朝屋子里看了看,叹了声,说道:"只怕他心里还是有什么放不下的,可他又不肯说。" 临近年头,电视里大大小小地广告也播过不停,那天,张婷一回家,说看看萧进怎么样了,电视里播的话让她心里一惊。 "......XXX酒吧今日在市中区开张,到场的嘉宾除了酒吧老板陈之远先生外,还邀请到了......请看现场直播。" 一身西服正装的陈之远笑容满面地拿着剪刀和身边的几个当官的一起为酒吧剪彩,虽然天气有些灰蒙蒙的,可那张英俊的脸上却是春风得意的笑容,张婷熟悉这个笑容,那天一大早,这个男人也是这么笑着,站在他们家门前。 "我去找他。" 张婷喃喃地说了句,放下手里的包就往外面跑。 萧进在里屋也慢慢醒转了过来,他听到电视里的声音也听到张婷出门时匆忙的脚步声,他想叫她别去,可是话到嘴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虚弱了,竟然说不出口。 "远哥,那边有个妞要找你。" 陈之远正忙着接待那些来捧场的黑白两道上的客人,听人这么一说,不耐烦地眉头就是蹇。 "我认识她吗?" "不知道,以前没见过呢。" "你他妈逗老子玩是吧?没看着我正忙着吗,去去去,告诉她我没空,要是看上我了就不必费这心思,我对女人没......"陈之远的话刚到嘴边,张婷已经不顾保安阻拦地冲了过来,因为当时还有很多记者在场,保安也不好强行拦她,只好边劝边往后退。 "你认识萧进,对吗?" 张婷开门就山地就问,陈之远看她面熟,又听她这么问了,倒也慢慢地转过身子,脸上的样子似乎是觉得张婷有些好笑。 "认识又怎么样,不关你的事吧。" 对方这话说得也对,就算萧进现在住在自己家里,可这个男人和萧进之间的关系,自己除了知道他们认识之外,就一无所知了。 "我,我是帮他找你的。" "找我?"陈之远看了眼旁边的人,冷冷地笑了声走到张婷跟前,不耐烦的脸上又带着些烦躁。 "他想见见你。" "喔,就是这么个事啊。我知道了,你走吧。" 陈之远不屑地把眉毛一挑,马上就要又回到里面去,张婷看他这样可急了,在后面直喊,"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见他啊?他一直念着你!" 心口有点痛。一直念着自己?不是想要自己的命吗?萧进,你这又是唱那出啊? 陈之远站住身子,偏着头看着张婷冷笑:"我可没时间去见他。你让他念别人去吧。" 张婷还记得上次这个男人来店里对萧进的态度不是今天这么冷酷的,他对萧进轻言细语地说话,走的时候也是恋恋不舍对方。她是不懂人怎么会转变得那么快,可是萧进现在病成这样,却是这么念着这个人,那么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定很深,至少曾经很深。 "陈先生,你去看看萧大哥吧,他病得很厉害。" 萧进病得这么厉害,一昏睡过去就叫这个人的名字。他一定是放不下,一定是想见他。张婷不忍萧进最后的愿望都没法达成,她心里难受,眼泪差点没流出来。 "病得厉害那又关我什么事,去找医生啊。我不会去看他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陈之远稍稍愣了愣,转过脸去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几步就走进了正在为他的酒吧庆贺的人群里。 张婷看着那个无情的背影,眼泪还是没忍住。 三十四 "婷婷,你回来了?你刚去那儿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人了。" 老张看女儿一脸失落地回来了,急忙上去问东问西,怕她给人欺负了。 "爸,没事。萧大哥好些了吗?"张婷疲惫地坐下,担心地往里屋瞥了眼。 "刚又吐血了,唉。"老张无可奈何地叹了声,张婷咬了咬嘴唇,进了萧进的屋。 "萧大哥,我今天去找了你念着的那人,他说,他有空就会过来看你的。" 张婷怕萧进心灰意冷,干脆编个谎言先骗骗他,自己则准备晚上再去求求那个男人。 "都被你听到了啊?呵呵,我最近大概真是烧糊涂了。谢谢你了,小妹子,其实,他来不来无所谓的,有你们一家陪我,我就很满足了。" 萧进知道张婷没能把陈之远找来,要是陈之远真愿意来,他会和张婷一起来,不可能推说什么没空的。一起那么多年,对方这点脾气,他还是了解的。可是这都是张家的一番好意,萧进也干脆说起了假话。他根本就不抱希望陈之远会来的。 不会来了,陈之远现在恐怕已经恨透自己,不会来了。 "他说了会来的,所以萧大哥你这几天可要养好精神,到时候你们好多说说话,对了,那人不是爱吃牛杂面吗,我叫我爸给你们一人煮一大碗。" "恩。"萧进点点头,笑了起来,他看不到张婷正捂着嘴流泪,"对啊,他最爱吃牛杂面了,我也好久没吃了。" "远哥,刚才那妞找你什么事?" 齐大明这死胖子刚在一边听着张婷说萧进什么事,怕她把自己诬陷萧进的事抖了出来,看陈之远一走开,马上撵了上去。 "她说萧进想见我。"陈之远白了身边这胖子一眼。"现在他想起我了,可不觉得太晚了吗?" 陈之远好象很不解气,鼻子里狠狠地哼了声,然后一个人,有些寂寞地慢慢地走出了人群。 他病得很厉害。 那女人眼睛都红了,看来是真的。 陈之远找了个地方蹲着抽烟,一口一口地,抽得自己头痛。他揉了揉太阳穴,又继续想。 这次真地不要再去管他了,不管他了。 要死就死吧,省得以后自己看了心烦。 就当没爱过,就当不认识,就当...... "妈的,王八蛋。" 陈之远眼眶发酸,再也想不下去,他横了手臂遮住脸,想哭又流不出泪来,只是长长地叹气。 中午剪彩一结束,就是几乎持续了一下午的狂欢。陈之远后来被人请进去喝了些酒,又做了次致辞,当着下面那么多人的面,他还没有这么风光过,竟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后来晚上就是大型的宴会了,酒吧大厅里灯火一亮,二十张大圆桌,坐无虚席,都是冲着他陈之远的面子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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