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个头比自己矮的人抬起下巴，卢克觉得有些可笑。
但正是他这样的神情，让巫妖之子确信他还被迷惑的不够。
"可恶的东西！"巫妖之子恶毒的骂了一句，伸出双手点住卢克的太阳穴，"看着我，对，就这样看着我～～"
卢克感到自己被点中的两侧开始冰冷，两股冷流企图慢慢冻结他的脑子，阻挠他残存的思维。
"我·是·你·的--"卢克僵直的舌头笨拙地念出声。
"你在干什么？！"就在此时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怒吼，打断了巫妖之子的施法。
"咦？"他摆出一副不惊不慌的样子回头看--
一个骑着白龙的龙骑将偏巧降落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山丘上。那个龙骑将好像认识卢克，因为他正大声喊着卢克的名字。
"他是你的朋友么？亲爱的～"巫妖之子邪邪笑着，卢克死灰色的眸子一动也不动。
"乔纳克斯？"颤动大地的一身低鸣从龙的腹腔发出。
赛斯亚纳顾不得返回人形就急着要靠近看个究竟。然而他刚接近地上的两人，就感到让他作恶的邪恶能量。
"你到底是谁？"赛斯亚纳烦躁地踏着大地，本就稀薄的树丛纷纷歪道。
"冷静一点、赛斯！"斯·莱拽紧缰绳，"你看清楚一些，他头上有角--"
斯·莱看见巫妖之子的一刻，整个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他不认识乔纳克斯，但他熟悉巫妖生前所属的种族：被驱逐出尼弥砂的恶魔种族。
他难道就是巫妖本人？斯·莱拍打自己的脸立刻否定：尼亚拉是女性，而且巫妖的性别不应该这么明显。
巫妖之子同样也感受到来者身上散发出的光明气息，让他有些头晕目眩难以支持。
"可恶，全怪那家伙把我们胡乱丢在这里--"狡猾的眼珠咕噜噜转了几圈，他换上了凄楚可人的模样，抱着一动不动地卢克，"我就是乔纳克斯，可我、我不认得你！"利用和卢克身体的接触，巫妖之子飞快从卢克脑中寻找来人的信息，结果一无所获，龙骑将似乎和"乔纳克斯"没有半点关系。但那条龙怎么会知道"乔纳克斯"的？他只好押注在"不认识"上--被他蒙对了，乔纳克斯的确不知道赛斯亚纳的真实身份。
"乔～真的是你！！"
龙似乎非常惊讶，巫妖之子从称呼自己"乔"的态度上断定这条龙和少年的关系非同寻常。
他大胆地推开卢克，靠近龙试图进一步迷惑对方："你认识我么？"
"不要被他天真的模样迷惑，"斯·莱捶打已经愣着不动的赛斯亚纳，"看看他的眼睛，更本毫无生机。"斯·莱又大骂巫妖之子："你这个被驱逐的恶魔--"
"啊，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巫妖之子的表情脆弱到崩溃，这是面对绝对善良的正能量时产生的本能抵触，但他巧妙利用这种难受的感觉，把自己伪装的更加可怜、无助。
"我，我做错了什么......"他开始哭泣。
"你怎么证明你就是？"龙从嘴里吐出灼热的白气，浓到让人窒息的香味熏的巫妖之子真的流出眼泪。
"我......"他努力镇定自己，力求在不被看穿的情况下，悄悄将手伸进袖管摸索，"我有证据......"
"赛斯不要相信他！我要割掉他那条恶毒的舌头--"斯·莱见拽动缰绳无法阻止赛斯亚纳靠近对方，只好抽出长剑打算从龙背上下来，直接给巫妖之子致命一击。
可他的速度没有快过巫妖之子的速度--他从衣袖里掏出一只卷轴大声念着邪恶的深渊语丢向赛斯亚纳的心脏。
很不幸的是，抛出卷轴发动法术的速度更是没有快过赛斯亚纳抬起龙爪的速度--直接能刺瞎双眼的白光从龙的身体上射出，钢铁般锐利巨大的一直左爪狠狠踏在巫妖之子身边的土地上将他掀翻在地。
"看角就知道你不是人类。"龙的口鼻之间冒出嘶嘶白烟，这是进攻前的警告。
可地上的巫妖之子已经瞎了。"我是真的，是真的！"他执扭地继续假扮"乔纳克斯"，伸出双手在自己四周不停摸索，"卢克可以替我证明，卢克--？卢克--！"
"他已经被你玩弄了心志。"赛斯亚纳没有再给他更多表演的时间，白色热流呈锥形射向地上的假货。巫妖之子在壮丽的龙的喷吐中化为灰烬。
『不要--』躺在一边的卢克瞪着灰色的眸子在心底撕喊。被蛊惑的他虽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却依旧看得到、听得到--他宁可自己完全被迷惑，为什么非要让他看到凄惨的全部过程？
"乔纳克斯"被吞没前绝望的尖叫几乎撕破了他的耳膜，让他的神经揪紧在一起。
第五章 大地之歌
1 冰之空
伴随巫妖之子死前的号叫，天空变得昏暗。大量黑色的云纠集在一起，在坎鲁贝尔城郊上空形成两个深黑色的风眼，不停旋转、呼啸着，吸取纯净的空气。
"她来了--"
龙和龙骑将同时昂首看着天空。
从光耀之龙身上射出的白光照亮了整个大地，犹如不落的太阳，和空中的风眼进行对抗。
冬日的克斯塔伊尔大陆东部，被纯黑和纯白两种色彩分割成上下两部分。天地好像倒转过来--上方成为一片恐怖的黑色深渊。
风力慢慢加强，黑色风眼中分别显露出两团猩红的火焰--
"是那双眼睛！"赛斯亚纳不禁向后退了一小步，但他立刻又牢牢站稳，钢爪深深插入土地中。
"斯·莱你去照顾卢克。"
"不！"斯·莱拔出蓝色吞噬，"这场战斗是我们两个的。"
"雷当年能给她重创，我也一定可以--"
"雷已经死了！是被巫妖杀死的！"斯·莱用近似残酷的话狠刺了赛斯亚纳，"你冷静一些，没有找到命匣，杀她再多次都无济于事！"
"我明白，所以你更要把卢克带到安全的地方，说不定他能提供一些重要信息。尼亚拉就暂时交给我来周旋！"赛斯亚纳扭过巨大而美丽的脑袋，用绿色的眼睛看着他，"相信我，我会没事的。"
没想到他比自己考虑地更要周全，斯·莱一时无话可说。
"快去--"
在赛斯亚纳一再敦促下，战士勉强将剑插回剑鞘。
"你要小心。"他俯身亲吻了一下龙颈，缓缓滑下龙背。
赛斯亚纳展开洁白的双翼用强过先前数十倍的光亮回应了斯·莱。看见战士跑到野精灵身边后，龙向后一蹬双腿，带着满身的白光直刺其中一个风眼。
"你没事吧？还看得见么？"斯·莱扶起卢克，他似乎没有昏死过去，双眼木然瞪着半空中的黑白两色。
才几天没见，斯·莱几乎已经无法辨认出他。卢克应该是一个优雅美丽的中年男子，可现在斯·莱臂中的人分量轻的要命，皮肤呈现出死者才会有的灰青色，双唇发黑，唯一没有变的，只有那头绸缎般的金发。
在斯·莱柔声呼唤和拍打下，卢克缓过神。灰溜溜的眸子在斯·莱脸上停了几秒，随后他叹了口气，说："已经瞎了的人是不会再瞎一次的。"
说完，他颤颤微微坐了起来。现在他能动了，纠缠他思维的冷气也在慢慢消失中，"我很好，没事了。不过--"卢克好像为了安慰斯·莱似的，使劲挤出一个微笑。他不知道这副表情在他人眼中看起来是多么狰狞。
斯·莱关切的语句还没出口，冰冷锐薄的刀尖已抵住了他的喉咙。
"不过现在你有事了。"卢克冰冷地说道，用他手中的匕首缓慢捅入斯莱皮下。
斯·莱诧异地看着他。
"不要用你那双漂亮的眼睛这样看着我，我不会放过你和你的龙的。"卢克脸上继续挂着令人发指的微笑，"我要把你们交给巫妖，补偿你们杀死‘乔纳克斯'的罪过！现在就开始忏悔吧～"
斯·莱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卢克，是我们救了你啊！那家伙是来自地底的恶魔，他们一族人卑贱到我都不愿意提及他们的名字--"
"你给我住口！！！"刀尖猛的使力，鲜红的血液顺着斯·莱的脖子流下，"我警告你--"卢克尖声叫着一手狂抓自己的金发，"不许再侮辱我‘乔纳克斯'！我决不允许！"他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一边浑身颤抖，刀尖因为抖动而不断挖开斯·莱的伤口。而此刻，心中的愤怒和不解盖过了皮肉之痛，斯·莱金色的眼睛里褪去对卢克的全部同情。
心好像突然被狠狠扎了一刀，半空中的赛斯亚纳险些跌落。他平衡双翼一个回旋闪避开风眼强劲的风力，然后立刻低头寻找斯·莱--刚才的痛是外力加注在斯·莱身上的！
随后他看到卢克正用刀威胁着斯·莱。
"是你们杀了乔纳克斯！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卢克对着天空疯狂大喊，回应他的，是来自风眼中的猩红火光："追随我，我可以让你再次拥有那个少年。"
"可恶--"盛怒之下，赛斯亚纳一口气喷死面前这个叛徒，可他不能，那样斯·莱也会没命。但他还是俯冲下去，对准卢克伸出利爪。
"我杀了他！"急红眼的卢克揪起斯·莱的黑发，对着他的肩狠刺一刀。
呼----强风从卢克脸旁掠过，龙不得已收起钢爪又一次盘旋入天。
"这就对了～呵呵！"红色的双眼满意的笑出声，"赛斯亚纳，只要你肯跟我走，我就放过那个战士。"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赛斯亚纳对红色双眼咆哮。其实他很怕听到那双眼睛的回答--
"因为，你已经知道了我要说的答案～"刺耳的声音和赛斯亚纳的心声合在一起，对方早就看透了他，"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梦里看着你，今天终于可以把你带走了。"
赛斯亚纳的心一下浸入冰水，他失魂落魄地从半空中坠落，美丽的身体砸在枯草稀薄的地上，掀起一阵风沙。天堂般的光辉也在那一瞬熄灭。
"不--"斯·莱想动却被无形的力量压制住，否则要制服这个潺弱的野精灵是很容易的事情。
"我诅咒你，泰夫林！"斯·莱忍受着难以言表的恶心、憎恶，大声说出巫妖的族名--"泰夫林"世代与阿斯莫人宿敌，他们有着惊为天人的美貌，但却是绝对邪恶种族。如果没有头顶上的两只角，他们完全可以伪装成高贵典雅的精灵族，欺骗无知者。
"哈哈哈哈～"斯·莱愤慨激语引来一阵得意的狞笑，"我早就死了，身体里属于泰夫林的血液已经流干了！"红色的眼睛似乎吐着烈焰，语调随之变为凄厉和毒辣："我要多谢你们这些阿斯莫人把我赶出尼弥砂，让我变成现在的样子。哼，等着吧，我的复仇终于可以开始了！"说着，源自风眼的一股力量把赛斯亚纳抬起至半空，"有了它，我就再也无所顾虑，而你--"红色的眼睛转而锁定斯·莱，"你以后将再也不能做龙骑将了！"
在斯·莱彻底昏迷前只隐约听到巫妖说："我要把你交给这世上最不希望你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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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水，撒发刺骨冻气的白色沙砾，四处流窜的寒气，构成了一片白色的世界。
这是赛斯亚纳梦里的世界。
很早以前他就被这个怪梦侵扰着，被梦中恐怖的青色双眼注视着。虽然平日里赛斯亚纳脸上总挂着灿烂的笑容，但每到深夜，他就开始恐惧，生怕自己又一次落入那个白色世界。可一次又一次，他始终无法逃脱梦魇之手。这些事情他一直没有告诉过其他任何一个人，连他的监护人--和蔼的雷，以及他的导师杰里斯都不知道。赛斯亚纳本能的认为：一旦这件事被他人知晓，梦里的一切就会成为现实！被绑缚的自己只能默默忍受痛苦，任凭生命被一点点冻结。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诅咒！
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已经不记得了。但从一次偶然相遇蓝瑟·赛索希斯之后，这个梦就莫名消失了。
赛斯亚纳清楚记得那天，有人走进了他的梦，这是第一次在冰雪世界里看到除自己以外的另一个人。尽管被细密紧实的白沙埋在地里无法动弹，但他还是用早已冻结的眸子看见了对方那双金色的眼睛。
『就是他！』
就是他--"就是他"什么？那时的赛斯亚纳被这个莫名的念头很执着地占据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样奇怪而毫无逻辑的想法。他只感到自己早已冻僵的心，在那一刻又开始跳动。每跳一下，肉体就会感到一阵剧痛--被寒气袭击的入骨之痛--这是本来麻木的感官随着心的跳动开始复苏的证明。
好不容易忘记的疼痛又回来了，赛斯亚纳试图咬紧冻得硬梆梆的牙。
"恨他吧，是他让你痛苦。"这时，悬挂在半空中监视他的眼睛发现了来者，青色双眼透过风声暗示赛斯亚纳，同时吹来一阵白沙霜冻起他的身体，"还是让心这样死了，死了就不会感到痛了。"
『我不恨他』
一个不加思索的念头冒了出来，打断风中假惺惺的叹息。
赛斯亚纳继续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渴望他靠近的同时全身每个细胞都在承受刺骨的疼痛。
『尽管痛，但却是一个愉快的过程』
赛斯亚纳骄傲的想到。
现在体内的血液也开始一滴一滴慢慢变热。
青色双眼明显开始气愤了，这种情绪渗透进四周冰冷的空气里，悄悄随着空气加速流动。
『不要再靠近我！』
虽然很希望更多感受对方的体温，但赛斯亚纳很清楚这样会要了他的命，因此他要警告他。
可是来人已经被天空硕大的双眼吸引，扭头对视那对眼睛。
『不要看--』
自己强烈的意愿不知是否传递给了他，一瞬间赛斯亚纳好像真的拉住他的肩，把他从青色之眼的魅惑中拽了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吃惊。旋即，青色之眼的惩罚也无情的落在他身上：寒风层层撕裂他的肉体，从体表开始，毛发、皮肉一块块掉落下来。
青色之眼发怒了！
在冻得跟玻璃珠似的眼珠从眼窝滚落之际，赛斯亚纳看见来人拔出剑刺向青色之眼--
『这是为我而战么？』
赛斯亚纳觉得十分宽慰。
这场梦是长久以来最痛苦最恐怖的一次。尽管被折磨的很惨，赛斯亚纳还是牢牢记住了自己被毁掉前那一丝从心里发出的暖意。后来再次经历这个梦境时，他总会用那小小的温暖来慰籍自己。
不过，之后没有多久，他就不再做那个梦了。
因为他得到了蓝瑟·赛索希斯。只要能拥着他入眠，就不会再做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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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莱......』
『斯·莱......』
『......』
白色世界里回荡着一个声音，被声音所探询的目标站在白色天地之间。他好像听到了呼唤，四处寻觅声音的来源。
很快，映入斯·莱眼帘的是一个颀长的人儿身披深紫色的丝绸法袍半埋在白沙中，袍子上银色丝线的滚边在白砂中闪闪发亮特别刺眼。
这个影像和他曾经窥视过的一摸一样--两端影像重叠了--是自己又一次进入了赛斯亚纳的梦，还是他的梦成了我的梦？
斯·莱想冲到他身边去，但却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
慢慢的，他屏住呼吸回头看背后的天空--青色之眼依旧高高悬挂，唯一不同的是，眼睛里冒出的是火红的地狱之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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