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厨房,有事叫我。" 自己在家的时候,家臣很少让工人上来做饭。 "家臣," 西凡抬起头。 "?" 家臣站住。 西凡却又把到口的谢字咽了下去,停了一下, 才摸着大狗笑道:"我要吃米粥,清米粥。" "不行,你要喝骨头汤和牛奶。" 家臣说,"还要吃什么?" 西凡气结:"不要了。" "这才对。" 家臣说完去厨房了, 剩下西凡在地毯上和大狗玩。 "大狗,你喜欢吃什么啊?" 西凡问。 大狗把脸埋在碗里还在呼噜呼噜。 "大狗,你喜欢吃什么我就给你吃什么。" 西凡笑着说。 23. "西凡,昨天豪哥跟我说, 有个客人问你想不想出唱片是吗?" "嗯。" 吃完了自己盘子里的东西, 西凡用勺子搅着杯子里的牛奶。 "你为什么回绝?" 西凡不说话。 "如果你不喜欢跟别人合作,我们可以自己出,只要你想。" 家臣握住西凡的手。 "我不想。" 西凡垂下眼睛。 "......?" 西凡似乎没有了往日的雄心, 除了还坚持去单行线唱歌,白天就窝在家里写写曲子,头两天家臣帮他找来了盲文版的法律课本, 西凡碰都没碰。 "怎么了,你破产了?养不起我了?" 西凡笑着问家臣。 "为什么?" 家臣盯着西凡。 "我是个瞎子。" 西凡脸渐渐冷下来。 "向医生不是说过了, 等有了合适的角膜捐献者就可以做手术了吗。" "我喜欢被人养着。" "你。" 家臣看着西凡,终于不再说什么,起身收拾桌子,平时西凡总是帮忙,今天坐着没动。 家臣把杯盘冲了放进洗碗机,又把锅子扔进池子。 "Damn it!" 家臣往后一跳,还是没能躲过溅出来的脏水,不习惯带围裙的代价就是增加衬衣的淘汰率。家臣挽起滑落的袖子,开始冲洗,发明洗碗机的人一定是个笨蛋,为什么一定要先冲干净,简直是重复劳动,家臣不爽地干活。 好容易弄得清静了,家臣擦着手走出厨房,四下里晃晃,没有看到西凡,再找,低低的说话声从浴室里传来。 "大狗你是什么颜色的啊,黑的还是白的?" 浴室门开着,家臣悄悄走到门口。 西凡已经换了睡衣,正把大狗按在浴缸里刷洗,泡沫到处都是,黑狗真得变成了白狗。 "大狗爱叫吗? 爱咬人吗?大狗喜欢我吗?" 西凡一边刷,一边罗罗嗦嗦地自言自语。 大狗满头泡沫,突然扑嗒嗒猛一阵乱甩,水溅得到处都是,西凡嬉笑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狗趴在池子上伸出大舌头就舔, 西凡一边躲一边撩开额前弄湿了的头发,突然用手托住大狗下巴,凑过去带疤的一边面颊低声问道: "大狗,这样的脸你也喜欢吗,你不害怕吗?" 大狗摇着尾巴贴着西凡嗅来嗅去,西凡笑着楼着它道: "大狗,你真是个跟盛家臣一样的傻瓜。" 西凡、西凡! 家臣眉头紧锁,默默靠在门边,看着依然瘦弱的男孩子浑身湿漉漉地跪在池边,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西凡额头上的那个白斑。那是一次校运动会上磕的,一连好几个月西凡都带着帽子,后来还刻意留了长长的额发。从心底里叹口气,家臣悄悄退出浴室,原该想到西凡消沉的原因,毕竟他曾经是一个那么爱臭美的男孩子。 今生今世,西凡都不会再选择任何抛头露面的职业了吧。 家臣不介意养他,却真心不想西凡永远把自己埋在失落里。 西凡牵了裹着大毛巾的大狗出来,突然觉得有点异样,似乎好久没有听到家臣的声音了。 西凡皱起眉头,扔下大狗四下里叫家臣,健身房、书房、客房,整个公寓里到处一片寂静,西凡心慌起来,难道家臣出去了吗。 家臣从来不曾不告而别,想起刚才饭后的话,西凡的心慢慢沉下来,跑过去打开房门, 站在空寂的走廊里叫,"家臣,家臣!" 先用大皮箱凑合吧,明天再和西凡去买狗屋,家臣拖着一米八的旅行箱在阳台上乱转。 幸好阳台是封闭的,以后不拉落地窗就可以让冷空气进来,不然到了夏天会把大狗热死。家臣把箱子里的大垫子铺好,巨大的骨头玩具放在角落,然后是沙盆, 恶,这种东西还要经常换吗,盛董事长踢踢盆子站起身来。 公寓阳台极大,希望大狗满意,不要半夜里挤到我和西凡之间,收拾干净,家臣环顾四周,拍拍手拉开了阳台和客厅之间的玻璃门。 房间里好静,西凡不在,大狗也不在。 跑出健身房,家臣已经变了脸色,这么晚了,李西凡到哪里去了?抓起桌上手机,家臣才突然想起来,因为盛氏比以前安全,家臣已经把楼下碍眼的保镖通通遣回了保安部。冲出公寓,走廊里空无一人,家臣按下电梯,电梯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家臣焦急地用手猛拍电梯纽,好容易门开了,家臣冲进去,深吸一口气直接按下了地下一层停车场。 停车场里冷飕飕空荡荡的,自己家的几辆车都安静地趴在那里,家臣绕了一圈,手里出了冷汗,转身沿着楼梯往上跑。 一楼大厅里,只有两个老人还在和值班保安聊天,看见家臣没头苍蝇一样从休息室转出来,保安才明白他在找人,连忙站起身, 伸手向门口指了指。 家臣往外紧跑了两步,顿时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松了口气。 大门外面,西凡穿着睡衣,正抱膝坐在台阶上看着大路发呆,干干净净的大狗乖顺地卧在他身边。 "李西凡。" 家臣冷冷叫。 "家臣?" 西凡听到鞋掌声从身后大楼里传来,滕的站起身,"你没有出去?你刚刚在哪里?" "阳台上!我刚才在弄狗窝!" "阳台?!" "不然你以为我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已经半夜十二点了。" 家臣肚子里有气,口气也急。 西凡心虚起来, 一声不吭就往门里走。 家臣挺身把他挤住,狐疑地伸手往西凡身上摸。 "李西凡!" 盛家臣声音高了八度,西凡冻得冰棍儿一样,被大狗弄湿的睡衣潮乎乎地挂在身上。 "李西凡,你身体很好是不是!" 西凡的身子骨已大不如前,潮湿和着凉,都是大忌。 "马上去洗澡就是了。" 西凡低着头从他身边挤过去,家臣气得咬牙,只好和大狗紧紧跟在他身后。 一进电梯,西凡朝墙站着,不巧家臣低了低头。 "你又不穿袜子!" "也湿了。" 西凡用头抵住墙。 "湿了不会换一双吗!"盛家臣脸都绿了,"要知道寒从足下生,你要是不想明天骨头疼,你就......" "盛家臣,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象唐僧一样啊!!" 西凡用头碰墙,家臣终于戛然而止。 两人一狗不爽地进了房子,西凡一指阳台, 厉声道: "大狗,过去!" 听到苗头不好, 大狗颠颠儿地跑去阳台,乖乖在箱子里卧下,伸着头往客厅里看。 见西凡有气无处撒的样子,家臣怒气反倒消了,心中暗笑,圈住西凡把他往浴室里推。浴室里到处是水,一片混乱,家臣拧开浴缸的龙头。 "这是什么鬼东西?" 浴缸里一层黑黑的针状物,家臣狐疑地伸指拈起一根。 狗毛!! 盛董事长掩面长叹,决定把它留给明天的工人收拾,转身打开玻璃屋的花洒, 家臣试试水温,这才把身后一脸不快的人拉过来。 "脱衣服,李西凡。" "这么挤,你先出去。" 西凡手放在纽扣上。 知道西凡不喜欢自己看他的身体, 家臣用胳膊一搂,低头轻轻亲了亲他温凉湿润的唇。 "......好,我出去。" 关上门之前, 家臣回头轻轻地说了句: "你放心,西凡,有你在,我......哪里都不会去。" 当西凡红通通虾子一般出来的时候, 家臣正在噼哩啪啦在手提电脑上打东西,屋里的温度已经调高了,西凡扯下毛巾爬到床上。 "你在干什么?" "是东汉航运的东西,你盖上点儿,我马上就完。" 家臣道。 家臣放在床头柜上水已经凉了,西凡摸起纸片上的药, 一口吞掉,然后分辨一下旁边药膏的气味,开始往身上抹,应该发明一个抹药膏的机器, 因为世界上最为漫长而麻烦的工作就是用手搓热皮肤让药力渗透。 一个凉凉的东西碰到了脸上,西凡笑着闪了一下。 "别动。" 家臣捏住西凡下巴,把药均匀地抹开,指肚沿着伤疤温柔而有力地按摩。 "已经不是那么明显了。" 家臣说罢,开始慢慢涂抹西凡的手指。 "哼," 西凡轻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家臣若有所思地看着西凡,突然用手攥住西凡胸前晃荡的戒指。 "把它给我戴几天行吗?" 西凡一愣, 随即道:"给,拿去。" 湿湿的鞋带儿打了死结, 家臣从裤带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瑞士军刀,轻轻一割,戒指沉甸甸落到手里,西凡的手指细,家臣只能把乌黑的小东西戴在小指上。 "等你哪天愿意把它戴在手上了, 你就全好了。" 家臣说。 西凡不理,转身趴在床上,把脸埋进了枕头里,家臣摇摇头,开始用手大力揉搓他的脊背和四肢。西凡修长的身子已经不再瘦得可怕, 浅麦色的皮肤下是紧紧贴附在匀称骨骼上薄薄一层肌肉,勃勃生机与柔弱的感觉优美地混杂在一起,似乎连深深浅浅的伤痕都有着一种特殊的诱惑力,家臣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散发着药香的肩头。 幸好西凡知道家臣不是柳下惠,每天沐浴后都要穿上短裤再让他按摩,以免家臣半途而废,只可惜这种自信实在少的可怜,即便在家臣面前也难得一见。 "你太敏感了,西凡,有时候人必须硬起心肠活着。" 西凡不说话。 "想要忘掉过去,就要学着面对。" 家臣有力的手指从西凡脊背中央一点一点揉向外侧,从上往下,动作缓慢而熟练。 "我知道。" 西凡闷在枕头里说。 "下个周末,愿意跟我回到......岛上去吗?" 西凡把手抱在脑后, 家臣停下动作。 "好,我去。" 西凡终于说。 家臣换了一种药膏, 点在疤痕上,用手指不轻不重按压揉搓,西凡侧过脸,一只细长的手搭在家臣膝头,身子随着爱人的动作轻轻晃动,渐渐地,呼吸均匀起来。柔和的灯下,盛家臣宠溺地看着他。 24. "董事长,如果我们再让出那批军火, 东汉的生意就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是啊,现在只剩下原来维持场面用的水果和电子器件进出口,税重利少,实在没有多少油水啊。" 东汉航运的王总和邱哥一脸无奈, 肩并肩坐在盛家臣的对面。 "我不想再说了," 盛家臣冷冷地说,"这种油水,盛氏以后会拱手相让。" "可是......" 到口的肥肉不吃,王总实在不甘心。 "东汉生意转向,你们早接受早好。" 盛家臣盯着为盛氏地下行业打拼多年的老人,毫不留情地说,"这么多年,大家的退休金攒得也差不多了吧。" 王总和邱哥一起变了脸色,盛氏待遇极丰,不想提前退休就最好闭嘴,两人惶惶不敢再说,对看一眼,起身告辞。推门出去,王总掏出手帕擦擦头上冷汗,自从盛家臣十八岁接掌盛氏以来,每次见到这个小老板,王总都要紧张地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经过会客厅,有客人坐在沙发上等,董事长秘书麦小姐正倒咖啡,那个客人很年轻,俊秀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白色伤疤,邱哥看一眼,似乎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笑着点点头打个招呼。 见电梯门关上了, 王总才诡秘地把脸凑到邱哥耳边。 "邱哥,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吗?" "谁?你认得?" "他就是大家说的背叛了盛家的那个男孩儿,魅力无穷啊,这样都能被董事长接回来,听说把董事会里的老家伙们气得半死。" "你是说他......他是,没错,他是李西凡!" 邱哥声音颤抖,伸手去按电梯。 "你认得他?" 电梯门开了,邱哥走出去,回身郑重道: "没错,我认识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讨厌,为什么向大夫总是说要等。"一进办公室西凡就闷闷不乐地坐进沙发。 "怎么了?" 家臣扔下手里文件。 "大夫说眼膜手术还要等。" 麦林笑着替西凡答。 "其他呢?" "各项指标还可以,只是胃部溃疡还需要一段时间, 不许再喝酒,继续增强体质,补钙服药,定期检查。喏,这是报告单。" 麦林把东西递给家臣。 "好,你去吧,麦小姐。" "谢谢麦姐。" 西凡欠欠身子。 自从上个月被家臣逼着来盛氏大厦,西凡渐渐和开朗能干的麦林熟络起来。 "不客气,记着让董事长给我加班费。" 麦林笑着出去了。 今天是西凡体检的日子,家臣抽不开身,又不放心别人,所以就让麦林陪着西凡去了医院。 听见门关上了,西凡就势又往下坐了坐,两条长腿横出去好远。 他穿了米白色套头线衫,蓝色的牛仔裤,虽然还是瘦,但不再是弱不经风的样子了,脸色也好了许多。 "过来。" 家臣拍拍大腿,西凡懒懒走过来,被家臣一把拉住抱在腿上。 把脸埋在西凡身上, 家臣闻到了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干燥温暖的大手探进衣襟,家臣紧紧把握住西凡细腰,体会着手下难得的肌肉感。 "怎么没见我小舅子?" 家臣用鼻子拱开西凡衣服,笑问。 "麦姐说是去医院,不让我带大狗。" 西凡撇撇嘴,"我说我是瞎子,麦姐说瞎子也不好。" 家臣把头埋在西凡衣服里笑,能这样说起自己的缺陷,西凡真是进步良多。 "下次你就说我小舅子也病了,需要向医生检查。" "向医生说不给你和大狗看病,因为你们两个毛发太重,普通听诊器测不到心音......呜!" 家臣突然呲牙咬住刚刚鼻尖碰到的柔软的小豆子,西凡陡然闭嘴,发出了令人满意的吸气声。 下午的董事长办公室,阳光充足,温度宜人,只是气氛不适合办公。 ...... 邱哥在客厅里等了足足一个小时,董事长办公室的门才开了,高大冷峻的盛家臣后面跟着刚才客厅里那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 "董事长。" "你怎么还没走?" 家臣一挑眉毛。 "他在等西凡。" 麦林说。 "等我?" 西凡脸上还留着红晕,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谁?" "李律师。" 邱哥欠身道。 西凡猛地呆住了,这么恭敬的语气,这么陌生的称呼。 "李律师,您忘了,我是邱哥,那次开庭前两天,您曾经带着我去剪头发照相。" 邱哥激动又难过地看着西凡,兄弟们都说他是个叛徒,都说他变成了丑八怪,唯有邱哥一如既往,把李西凡当年的好处记在心里。 家臣立刻伸手握住了西凡,还不曾有人这么直接地提起西凡往日风采,他好容易建立的些许自信能否承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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