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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杉-《再见系列》
1
不 再见
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纵然我是一个脾气再好，EQ再高的人，但在知道情人三翻四次出轨後，我发现自己对他再三原谅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所以我在自己被逼得发疯之前不得不作出分手的决定，即使我很爱他。
七年前，是我先爱上他的，是我先告白的，也是我半强逼他跟我交往，成为今天这种关系的；一个脸蛋普通，成绩普通，家景普通的人，我却偏偏喜欢上他，不要问我为什麽，我也不知道，反正当我发现时，我的目光，我的思绪已经离不开他了。
古人讲的话都是有道理的，像他就逃不过七年之痒的这句话，今年年头时，无意中在他的西装衬袋里发现了宾馆的火柴盒，还有他背部不属於我的抓痕，从那时起，在我不断特别注意各种小细节下，一次又一次找到他外遇的证据，不得不承认。
无意中在报纸分类广告栏中发现，原来有一种职业是专门抓奸的，无法压抑想见见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於是花了半个月薪水聘请了一个私家侦探，一个月之後，终於知道对方是他的同事，一个张相普通，品味普通的女人。
是女人，我输了，他本来就不是同性恋，这七年来对他的了解，知道绝对是那个女人倒追的，他的个性是懒得去追求任何人，除非对方送上门，否则我根本无法在他身边一待就是七年，一来是因为他个性如此，二来是他长相实在不出色，七年来只有四个女人倒追过他，也都给我从中阻栏而没有成事，但百密总会有一疏，现在出现了漏网之鱼了。
每个月我都会花一半薪水给人帮我偷拍他出去幽会的照片，有在宾馆门口的，公园的，床上的，都是同一个女人，看来我真的输了，我七年最好的岁月都给了他，而他七年最好的岁月也都给了我，我们算是扯平，只是我多输了一样东西。
不能让自己永远沉沦在自怨自艾中，於是忍痛下了个决定，我可以跟他大吵大闹，可以跟他一哭二闹三上吊，但我选择了分手，因为我想给自己疗伤，想还他自由，我已缠了他七年，他忍受了我七年，我可以装作不知道，继续奉献自己第二个七年，第三个七年给他，但我可必如此？以前他的心没有属於任何人，我可以任性地据为己有，现在他的心已有所属，我还要他的人何用？
看著这一年来的调查书，我并不打算让他知道我做了这种事，因为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像弃妇一样找人调查他，然後像怨妇一样求他回来身边。
「小宝，好了吗？」他明天下午要出差，行李都是我在帮忙整理的，听到他叫我的乳名，心中感到无奈与悲伤，这称呼是我硬要他叫的，不然我不煮饭……七年前的事了。
「都整理好了，还有什麽要带吗？」拉上行李袋的拉惄碅我缠上了他，头埋在他的胸口，嗅著他的味道，今晚是我最後一晚拥有他了。
「想把你也带去。」在我的挑逗下，他起了反应，於是两人开始缠绵起来，从来都是我做主动要求的，七年来，他一次都没有主动要过我，这事实我早该看清楚的，可惜我七年来都当作没发现，一直至今。
记得有次吵架，我不断控诉他不关心我，为我做得不够多，脾气甚好的他也被我的无理取闹惹火了，一句「你我不过萍水相逢，是你自己頼上我的。」从此之後，我再没有要求他为我做任何事，只有我为他做任何事。
下午送他出门後，我就要坐上飞往日本的飞机，当年大学毕业後本想到日本继续深进，无奈爱上了这男人，一直把计划拖著，直到今天，大概放他自由，也是放自己自由。
离去前，本想给他写一封信，奈何看著信纸，什麽都写不出来，本来千言万语，顿变成脑中的空白，最後只在上面写了再见就算了。提起行李准备离开，突然想到，我是不想再见他了，就在再见前面加了个「不」字，但愿我们不再见。
2
会 再见
出差回家，意外地发现家中一片乌黑，原本该出来迎接的人不在，没有了原本该准备了一桌的饭菜，没有了那个美丽的笑容，只留下一张写著不再见的字条。
没有了生活的伴侣，应该没有对他造成什麽困难，只是有一点点困扰。
每天晚上少了一个黏在身上的人，看电视时似乎肩膀变得轻松了，耳边变清静了，沙发变宽了，不用两个人挤在一起，可是一时间，却觉得房子太冷清了，电视节目变无聊了，沙发变得不舒适，一毎人坐太大了。
既然节目无聊，乾脆看看书吧，於是他关了节目，赶快洗好澡，到书房挑了一本书，钻到棉被里享受一下书香，这是社会学史，上星期买的都还没看过，要不是一直被黏著做这做那的，他是早就把这本书啃完了。不过现在终於有机会好好享受宁静的个人空间了，还大他的热牛奶，没人会跟他抢了。
他有一边看书一边喝热牛奶的习惯，每每看几页就得喝上一口，然而今晚，他才突然发现，热牛奶是不会自动出现在自己床边的，因为当他伸出手想拿热牛奶时，床边，没有热牛奶。
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今天真是事事不顺心啊～～唯有睡觉了。
连续三天无味的生活，他变得有点焦燥不安，不只少了三餐，还少了些他不懂得形容的东西，为什麽呢？可他却多了私人空间，这让他有点安慰。
这天他才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回复单身，於是他在女人一再要求下把她带回了家，就这样，自那天开始，女人严然成为他的家的女主人，这让他的私人空间再次失去。
沙发的空位有了填补的人，床的另一边也不再空缺，然而他总觉得有什麽不对，思考了整整一个月，发现原来碎碎念的内容不同了，这让他不耐烦；还有每天的三餐味道也变了，这让他失去食欲；还有造爱的对象不同了，这样他性趣缺缺。原来自己早习惯了那个七年来惯坏自己，不断迁就自己的人，虽然不断嫌他烦，嫌他太黏人，嫌他骨头贱，可看来贱的是他自己吧？
回复单身後第三个月，他才醒悟自己无法少了那个老挂在身上的人，那杯热牛奶，那三餐的香味，那热情的挑逗，第三个月，他终於问自己，他到哪儿了？
懒散的他，终於在第五个月时无法忍受，拿起电话四处向友人探问消息杳然的人儿的下落，然而找了二个人後才发现，他们并没有共同的朋友，因为人儿的生活中心是他，他的生活中心是自己，他从没关心过人儿的事情，他有多少朋友？他的家人？他的工作？对那个人儿，他七年来第一次泛起歉疚。
人儿的行踪无从查起，身边的女人只让他越来越烦心，因为人儿了解他，不会惹他不高兴，而女人除了在床上，也只会惹他不高兴，可他懒得赶她走。
第八个月，女人突然问他是不是要去日本深造，因为她在衣柜底翻出了一堆日本早稻田大学的资料，可是都已经过期了，他没有理会女人的诸多意见，也没有多看那些资料几眼，只是第二天，他坐上了去日本的飞机。
他们一定会再见。
3
再相见
刚到日本时，心依然是空荡荡的，除了上课时比较能集中精神，每到一个人独处时，就会觉得很空虚。
尤其到了晚上，一个人在公寓内，总是会想到在海洋另一边的那个人，是否安好，不过，也许少了自己在身边，那个人的生活反而会更轻松愉快，然而为何自己必须一个人苦苦守住那七年的回忆呢？所以在到达日本後，他给了自己充实且忙碌的生活，渐渐地，心的裂痕慢慢地愈合，虽然不可能回复到完好无缺的程度，但至少，自己已经能够面对那七年的苦恋了，他已经可以承认，那个人不爱自己。
即使心底会隐隐作痛，但我相信即使一个人，我也能够活得很好，如果我能忘了他，可能会更好。
平静的生活，无风无浪地渡过了在日本的第八个月，学业中等，朋友众多，打工充实的生活，让多年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心情人会恋心的我得到了一个新体验，原来多年来，我都过得不快乐，以前即使是蓝天白云，我的天空是灰色的，现在即使倾盆大雨，我的天空是美丽的，感受到自己心情上的转变，我真的可以跟那个人互不相干了。
站在雨後的校园内，空气中带著微凉，深深吸了一口气，雨水混和著阳光的味道，还有小草雨後的清新香气，从鼻子到肺，一直到大脑，心情好天气好，阳光也像我的笑容一样灿烂，去吃个丰盛的下午茶吧！说到做到，坐言起行！
才一转头，我以为自己看到海市蜃楼了，因为我看到那个人提著行李箱，站在校园门口，直直地看著我，一副若有所思，是我眼花了？还是人有相似？
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如果是梦，是我的美梦吗？还是恶梦？在我找到新生活时，当我正满足於眼前的快乐时，为何你还会出现在此？你不是世上最懒惰的人吗？为何会出现在日本的天空下？
你以为一句好久不见又能如何？心头是百般滋味，即使看到你憔悴了不少，我心痛，但也无法再向你表达关爱了，因为我已经渐渐不再爱你了。
我要走了，他却拖著行李箱跟在我後面，於是我们坐在了一起，吃著风味下午茶，吃完下午茶，在我打工的便利商店门口等到半夜，然後拖著行李箱跟了我回家。我已经没有精力跟他说话，他的存在竟然成了我的精神负担，那种厚重感觉压在胸口，令人窒息，原来他过了七年这种生活，我真该死。
他没有回去的打算，原来他真的是来找我的，但我实在无法相信，这七年来对我从不热络的他会说出这种爱的宣言，我像看怪物一样地看他，脑中一片空白。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那是什麽烂理由？他以为我们是肥皂剧里的主角吗？大概是没有了我照顾他的生活，所以变得不习惯吧？一向懒散的他会来到日本找我，我知道他真的是不能少了我，但那不是我要的。
我不要他因为习惯而把我放在身边，我要的不是他的习惯，我要的是他的爱，那是他无法给我的，七年来我的爱都给他了，可他却没有回敬我一分，在我决定收回对他的爱时，他却只因为生活不方便而找我，这算什麽？我大概连佣人都不如，至少佣人可以支薪。
真希望我们从没相见。
4
又 再见
他从来不知道那个朝夕相对了七年的人儿会笑得那麽美，七年来从未看过那种表情，对上一次已经是接近十年前的事了。
刚下飞机，他来到早稻田大学的大门前，正愁不知从何找起，看著雨後的土地，湿漉漉的一片，正想著不如算了，反正现在不习惯，可能再过一阵子就能习惯没了他的日子，然而，却正好看到站在风中的他，那笑容，是如此的美丽，为何这七年来他的笑容，跟这个差那麽远？
他想起以前读书时，那个人儿总爱围在自己身边打转，经常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他虽然记不真切人儿的全名，但脸是已经记住了的；那时他就被照顾得很妥贴了，没有一丝遗留，慢慢地习惯了被照顾，到後来被告白，他想到自己从没谈过恋爱，因为那太麻烦了，女孩子又要追又要疼，想到如果跟这人儿在一起，应该不用费太多心思，那就答应了，想不到一起就七年了。
一开始时他们就像是热恋中的情人，每天都黏在一起，他是SOHO族，不用到公司上班，只要定期交货就可以了，而那个人儿下班後总会很早回家，买好菜煮饭，晚上他有夜读的习惯，爱边喝牛奶边看书，而人儿总会为他准备好热呼呼的牛奶。
而人儿爱看电视，他总会被抓住一起挤在沙发上看那些没营养的综艺节目，人儿半个身体挂在他身上，看搞笑片也能看得甜丝丝。他也从不向人儿求欢，每次都是那个人儿来挑逗他的，虽然他不是同性恋，但做起来，说真的，男人比女人爽多了。他们七年来只吵过一次架，他从不过问人儿的事情，不管是有人追他，有人欺负他，他都不曾管过人儿一句话，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年，那个人儿总於耐不住，跟他吵了起来，抱怨他从不主动关心。
他已经忘了当时自己的回答是什麽了，不过之後那个人儿就没再过问过他的事，也不再埋怨说他不表示关心了，现在回想，他猜测可能是那时起，人儿对他总是十分小心，怕触怒了他。
他坦承并他不爱他，但他不能没有他，因为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他的照顾，一旦没有了他从旁打点，总觉得缺少了什麽，他当然知道那个人儿对自己十分著迷，所以他相信只要他开口，人儿一定会跟他回去，但千里迢迢来到日本，他想顺便玩一玩再回去，所以没有开口。
他硬是住进了人儿的房间，虽然这次没有以前那般爽快有求必应，但他最终还是得赏所愿，这可让他省了不少旅费。这房间很有那个人儿的味道，让人觉得暖暖的十分舒服。看著房间，他就想到人儿的拿手好菜，正想叫人儿准备晚饭，却见人儿拿起背包就又要出门了，原来是要去打工吗？但不是才刚打工完回来吗？
他问话，可是人没有回答他就出门去了。
5
相约再见
他对我的需求是习惯，我对他的态度何常不是习惯，终於拗不过他，让他住了下来，最主要当然是因为七年来我对他总是有求必应的，一时之间实在改不过来，而且我相信他的以他的懒散，他不会维持太久的。
反正我要赶下一个打工，已经没时间理他了，所以乾脆狠下心来，对他不理不睬，等他耐不住了，自然会走了。
这种生活过了一个星期，因为他是SOHO族，根本不用到公司上，心里有点怕他就此懒著不走，旅游签证少说也有三个月，我怕自己会受不了，走回以前的路，好不容易才下的决心，我不想因一时冲动就又重陷惜的状况，那会显得我这些时日的争扎只是一个笑话，像闹剧。
这一星期里，他就像游客一样到处玩，还跟我要了一堆道地食店的名单，大概是要试过了才甘心，我也就由著他去，反正我只给他睡觉的一块地，他的一切，我是硬了心不管的了。也绝不能让他干扰到我现在的生活。
他在我的房间过了第二个星期时，他对日本的名胜、食店等都已经兴趣缺缺了，我估计他大概忍不了多久，快要发作了，暗自提醒自己提高警觉。
在他失去了出去游览的的兴趣後，他除了工作时会待在我的房间外，其他时间他都会跟我在我身边，像是跟我去上课，或是在打工的地方等我，这让我十分困扰。然而在我抱怨过後他根本还是一无所觉，而且他开始叫我回去了。
我对他的笑容到现在仍然没有免疫力，对他的声音依然没有反抗力，所以为免我打败面前这一仗，我决定先下手为强。主意已定，我决定跟他开门见山，为自己自导自演。
我告诉他我已经有新恋人了，收留他的这两星期实在让我为难，不想被他知道是因为想他自己发现我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上了，我对他已经没有爱了，就如同他不爱我一样，也许彼此现在仍会因七年来的习惯而无法少了彼此，但我已经慢慢走出这七年了，希望他能尽快习惯没有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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