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我们一起去风魔谷外看满月的那一天吗?咱们还许了愿呢!可是你都不肯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怎么可能忘得了?那时候我只希望能一辈子伴在你身边,做你的"好朋友"。只是,就连这个也成了奢望...... "回来的路上,我不慎扭伤了脚,"木言莞尔,"最后是你背我回去的。"他有点羞涩地道,"虽然地界终年不见日光,但是那时洒在身上的月光就象阳光一样地温暖。" --温暖?真是可惜啊,我现在已经连半点都感受不到了。 "真想得到幸福啊......"木言感叹。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凄美中又带着点儿绝望,仿佛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抓住那虚无飘渺的东西。 --只可惜我们再也得不到了,我......无法原谅你犯下的过错。杀了我也就罢了,可是为什么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肯放过?那是一个如此宽厚而又慈祥的长者...... 紫巽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时值午夜,却依旧了无睡意--他这次回去究竟有何用意?是不是忙着去部署些什么呢--紫巽绝不相信木言只是单纯地来替他的一个"新近结交的朋友"打探消息。且不论这个朋友存不存在,即使存在,就风之魔王以往的所作所为来看,也绝对称不上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朋友"千里迢迢地赶至人界探听消息? "嗨,我回来了。"外面传来的一个熟悉而又柔和的声音打断了紫巽的凝思,"阿巽,睡不着吗?" 紫巽睁大眼睛,自己一直牵挂着的人正静静地伫立在窗外。月光照亮他银色的发、清瘦的脸庞,映出眼中满满的思念。 紫巽转开头,拒绝瞧他双眸内透出的虚情假意,只管紧紧锁住自己的心。不愿再一次被同一个人所欺骗,也不愿再一次品尝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木言眼中希望的火花渐渐熄灭,黯然神伤--是啊,事到如今自己还在奢求些什么?祈盼得到他的原谅吗--你早就过了做梦的年纪。 轻轻推开门,除去外衣,默默躺在他的身边。二人衣着相贴,肌肤相触。只是,心--却背道而驰。 一阵冷风自屋外掠过。寒意,直达心底。 匆匆数日,一晃即过。 紫巽和木言的关系依然没有太大的改善。紫巽持续着一成不变的生活,木言也依旧跟前跟后,只是明显地减少了言语,多数时间仅默默地望着紫巽,露出一脸甜蜜到恶心的笑容(沙莉语),仿佛只要能够呆在他的身边,可以天天见到他就已心满意足。 紫巽发现自己最近做事的时候愈来愈不能专心,不是因为木言对自己的注视,而是因为自己对木言的牵念。二十二年不见,那曾被自己痴痴爱恋的容颜丝毫未变,就连性格也和以前一模一样,只是浑身上下多了一股更为深沉的忧郁,反而使他魅力倍增--紫巽无法收回自己在少年身上逗留的目光,犹如吸毒一般,明知不可为,却怎么样也无法遏止。危险!他有一种即将踏入陷阱的感觉,如果这一次再陷下去的话,那可当真要万劫不复了。 不知是不是觉察到了紫巽摇摆不定的心神,木言突然抬头冲着他粲然一笑,吹弹得破的双颊登时现出两个深深的酒涡,煞是可爱--好一张天真无邪的笑颜。不过,紫巽毕竟是和他青梅竹马共同度过百年岁月的"老朋友",当即知晓这灿烂耀目的笑容后面必定埋藏着某种企图。果然-- "阿巽,我考虑了很久,也许......"木言首次吞吞吐吐地道,"回到熟悉的环境后,你就会想起以前的事。所以,你能不能......" "跟你回地界?"紫巽直直望进对面忐忑不安的眼瞳,干脆替他把后面的话说出了口。 "是啊。"木言笑逐颜开,"这么说,你同意了?" "对不起,"紫巽慢条斯理地说出了一句令木言的心脏瞬间冻结成冰的话。"我要和沙莉成婚。" "成、婚?"木言一个字、一个字极轻、极慢地吐出,错愕得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见了什么。 "是的。"瞧着少年的面庞一点一点地褪去了血色,紫巽的心猛地抽紧,他蓦然转首他视,"你跟我提的那些往事,我全忘记了。不管我们以前如何,现在仍是陌生人。而且,我不希望惹沙莉伤心。你知道,这段日子,你让我们很困扰......" "我、明、白、了。"连退三步,少年神色惨然。明知他所说的"成婚"只是个一戳即破的谎言,木言却再也无力继续追寻下去--每天撑着一张笑脸的日子也是很累的。不如就此放手,各自回归孤寂--我只是想陪在你的身边啊!我是多么地......少年握紧了双拳,定定地凝视着金发青年侧转的刚毅而冷峻的脸庞,决然道,"真不好意思,这些天打扰了。我想我的确该走了,就此告辞。" 紫巽只是僵直着身子微微点了点头,不敢去看木言凄楚的表情,他只怕一转过头,就会忍不住开口留住对方。 等了半晌,木言终究是失望了。难道你连回过头来看我一眼都不肯么?原来你竟憎我至此!他咬紧了牙关,缓缓背过身去--这一走,再无相见之期,木言心中明白,从此之后,自己必将寂寞一生。不过,我绝不会为我曾经做过的事而后悔!! "救命啊--"一声凄厉的呼喊忽然从谷口传入,滞住了木言前行的步伐--是沙莉的声音!他霍然转身抬首,正巧撞进紫巽眼内,二人目光交汇,同时拔足飞快地掠向谷外。 少女的衣衫被扯落了一大半,发散袂乱、眸中带泪,浑身惊恐地颤抖不已。一个身材魁梧、碧发红瞳的男子正以一手箝制住少女挣扎的双手,庞大的身躯压在少女身上--整个儿一活脱脱的强暴画面。 "住手!!"木言厉叱,眼前的场景令他怒不可遏,飞扬的火焰从心底一直窜上双眸。 "谁?!"正在施暴的男子傲慢地回过头,一瞧之下登时瘫软了身子,当下慌忙跪叩在地。 "留......留青......叩......叩见吾王。" "你叫留青?"木言冷冷道。 "是。" "你认得本王?" "是......是......留青......曾......曾在......万魔祭中......拜睹过......吾王的......尊......尊颜。" "哼,"木言不怒反笑,他缓步上前,一把拉过抓着衣襟、尚处在呆愣之中的沙莉,护在身后。"既然如此,那你也该知道本王生平最痛恨的是什么事了?" "......是......是......以暴力......欺人......" "你可知道,你已犯了本王的大忌?" "留......留青......知......知罪......" "很好,你可以死了。" "等......"紫巽的话尚未说全,木言已挥了挥手,一道利风如刃贯穿了留青的胸口。霎时,高大的躯体如青烟般灰飞湮灭。 "看在你悔过的份上,本王就保留你的魂魄,让你得以转生吧。"凝望着青烟逝去的方向,木言喃喃道。 --果真如以往一般干净俐落、心狠手辣。他这么急于处死留青,会不会是想杀人灭口?这一切,是不是他安排的又一场戏?猜忌一旦存于心中,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紫巽斜目睇着木言,心头疑窦丛生。 "你......你杀了他!!"一旁传来沙莉惊悚的尖叫。 "怎么?我不该杀了他吗?"木言冷笑着瞪向沙莉,"难道你忘了他刚才想对你做什么吗?" "我......我......"沙莉被木言盯得毛骨悚然,"你......你......不是人......" "我本来就不是人类,而是魔界的帝王。" "那......那么......"沙莉战战兢兢地将视线转向紫巽,"黎............黎他......" "我早就跟你说过,"木言哂笑,"阿巽是我失散了二十二年的情人,是你自己不相信的。" "他......他也是......"沙莉止不住地牙关打战。 "当然。"木言挑了挑眉,施施然地道。 沙莉望了望木言,又瞅了瞅紫巽,目中的恐惧愈来愈盛,终于忍不住惊叫一声,掩面狂奔而去。 木言瞧着她离去的背影,不无讽刺地道:"你的未婚妻跑了。我看你在这儿也呆不了多久,不如换个地方如何?" --原来你这才是你的目的。难道你真的连个丧失记忆的人也不肯放过? "我跟你去地界。"低沉的声音充满了决心。 木言怔住。须臾,露齿一笑:"好啊。" --既然你如此处心积虑地想把我逼回地界,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但是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坐以待毙。 下 风魔谷旧貌如昔,谷内依然清风徐徐,芳草依依。只是房屋的摆设全凭木言的喜好换成了白色,因为他认为白色的东西看上去比较洁净。紫巽却觉得,双手沾满了血的人,再怎么洗也干净不了。只不过,不知是气候的关系,还是长年未归、一时不能适应的缘故,总之,紫巽一回到风魔谷就开始生病,而且是生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大病。病得他以为自己也会赶着去转生了。 --是谁的手?凉凉的、非常温柔地抚着自己的额头?好舒服。模糊中依稀听得有人在耳边柔声轻唤:"阿巽,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一定会治好你......"坚定的语气溢着满怀的关心与怜爱。 一滴、两滴......是谁的泪,那么热、滚烫滚烫地,直直渗入了自己早已干涸的心田。伸出手,紧紧握住,嘴里吐出了一个自己爱了千遍、恨了千遍,永远也忘不了的人的名字。 "小木......" "他快醒了。" 随着一个柔和的语声,紫巽张开了眼睛--不对,这不是那个人的声音,他的声音应该更为动听。 一张陌生的娟秀脸孔映入眼帘,一位长发凤目的女子候在床前盈盈而立。看见紫巽醒来,她长舒了一口气:"太好了,紫巽大人,您终于醒过来了。" "你是谁?"紫巽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暗哑之极,嗓子涩得难受。 女子赶紧端上一杯清水,小心翼翼地扶着紫巽喂他喝下,才道:"属下是吾王身前的近侍月珑。" "木......你们的王呢?" "吾王两天前便动身去了炎之殿,要暂居几日才回。" "......"沉默了半晌,紫巽再度开口。"我睡了多久?" "整整两天。" "......" 原来昏迷中的一切全都是我的幻觉。是啊,把病得快死的人独自抛下,自己却跑去炎之殿花天酒地,这才象风之魔王木言会做的事--到了这种时候还抱持着些微希望的我,真是难看得可笑!你就这么放心把我丢在这个华丽的牢笼里不管不顾吗?你一定以为我不可能再醒过来吧?还是你认为一个失去了记忆的人即使苏醒过来,也不可能对你构成威胁呢?你带我回地界,是想将我囚禁终身,还是想--再杀我一次?一股深沉的、潜伏已久的巨大恨意自心底深处直击而上,卷起了滔天狂澜--等着瞧吧,还债的时候到了。也许你会觉得有点惊讶,不过,这是你欠我的。
三日后。 木言回到了风魔谷。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在迈入正殿大厅的时候,既没有在意为何月珑并未守在紫巽身边,也没有留心一厅诡异的气氛,只是拉着身体已然恢复、气色上佳的紫巽的手,兴奋地道:"太好了!你的病完全好了!走吧,咱们上风魔崖去玩!" --就这样,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风之魔王连拖带拽地把紫巽拉出了大殿。 风魔崖。 微风拂面,月色荡漾。 木言吃力地撑着身子,努力不使自己倒下--对于浑身被强力咒语所束缚的他来说,这绝非易事。 "为......什么?"颤抖的樱色唇瓣溢出细不可闻的三个字。 "为什么?"紫巽倒是听得一清二楚。"难道你忘了二十二年前在这崖边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没有失忆。"这句话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 "你总算明白了。"紫巽青色的眼眸紧紧逼视着木言,"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木言默然。他说得没错,刚才的手法,和自己当年制住他的动作一模一样。 "你就是这样用风之束捆住我,毫不留情地将我推下了悬崖。"紫巽娓娓道来,阴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崖顶听起来显得格外冷漠。"谁都知道只要落下此崖,便绝无生还之理。若不是我侥幸被风吹入人界,如今早已尸骨无存了吧?" "所以......你也准备把我扔下悬崖吗?"木言咬牙道。 "我本来已决定忘了它,就在人界了此一生。"紫巽静静道,"权力在我眼里从来就不算什么,我也绝不会跟你争夺王位。"他的语声渐渐扩大,神情也逐渐激动,"可是,为什么已经过了二十二年你还不肯放过我?为什么你还要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是你逼我的!如果你打算让我再死一次,那么,在此之前......" "不如先杀了我?"木言冷冷截断了他的话。 "......没错。不过,就这么杀了也太便宜了你。"紫巽眼中掠过一丝狠厉之色,他嘴角忽地挑起一道弯弧,脸上的笑容非常、非常柔和,柔和得令木言全身的汗毛为之倒竖。"你不是说我们是‘情侣'吗?干脆让它变成事实如何?" 刹那,木言的面色剧变。 风魔谷。 寝宫。 从自己爱恨了百年之久的少年的体内退出,紫巽仔细地打量着身下已然陷入昏迷的人。一开始拼命挣扎、用尽全力推拒的少年在知道无法改变对方心意的一瞬间,完全放弃了抵抗。 "你......当真要这么做?"木言喘着气,惊惶不安的眸子与紫巽对撞。 "这是你欠我的。"压抑着勃发的欲望,紫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柔韧的躯体,温润的肌肤,躺在床上的是自己渴望已久,却从不敢轻易碰触的宝贝。原本只想暗暗地观望、好好地珍惜,没料到却遭受了无情的背叛、冷酷的攻击--恨意一旦萌生,便如滔天骇浪,怎么止也止不住。 "我、恨、你。" 听到这句话后,木言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喊过一声痛,只是默默地打开了身体,掩去了表情,任对方予取予求。看着少年毫不反抗、施舍般的模样,紫巽的怒火更炽,不但烧灼了双眼,同时也烧毁了理智。没有一丁点的温柔,完全是暴力的掠夺与肆虐,不知道撕裂了对方多少次,也不知道在对方身上留下了多少伤痕,更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痛得仿佛被活生生地割成了两半。一半是深切的恨意,那么,另一半呢?究竟是什么...... 抚向木言在昏睡中兀自紧蹙的眉峰,少年遍布青紫的赤裸身躯立刻蜷成一团,不由自主地露出极端惊惧的表情。 "不......不要......求求你......放过我......父......亲......救......"随着断断续续的惊悚哀肯,两行如水晶般易碎的泪水滑下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转瞬即逝。 紫巽伸出手,轻柔地将尚未转醒的人儿拥入怀中,安抚地轻拍着那紧绷的身体。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温柔,少年停止了颤抖,依偎着身旁健壮温暖的躯体缓缓舒展了眉头,沉沉睡去。 --那一天之后,紫巽便没有再碰过木言。 "既然你已经做了想做的事,为什么还不杀了我?"某日,木言靠在枕上慵懒地问--因为背负着一身咒束,所以即使过了一个星期,身上的伤还是未能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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