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萧索的秋日。 参天古树下,锦衣华服的男子静静的看着楚远晴那双在琴弦上流转自如的手,他掌中握着的青玉萧在班驳的日光下散发出润泽的光芒。 琴声突然转高,变的阴冷诡谲,似乎在平静的水面下潜藏有异常凶险的暗流,楚远晴的指尖急颤,琴音有如裂帛,随着断金切玉的一声脆响,弦断音绝。 华服男子抬起头,楚远晴的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又想到往事了,”华服男子和煦的一笑,“本来这一曲你弹的很好,只可惜琴系心音。”他用青玉萧轻轻的敲击着自己的掌心,“你能回来看看,实在令人高兴的很,我一直很担心你和柳淡紫的那一战,万紫千红的确是种不好对付的暗器。” “多谢你借给我金螭甲。”楚远晴面无表情的看着断开的琴弦,“我好象还是没办法达到无情无欲的境界,也许你说的对,我不适合作一个刺客。”他淡淡的一笑,些许落寂,些许自嘲。 两个人都不再言语,只剩下萧萧落叶在两人身侧飞舞。 “你还要再去吗?一个一个的找到仇家,再一个一个的复仇,”华服男子低低的问。 “是的,下一个是燕秋横,我知道你也正要对付他。”楚远晴停顿了一下,“不过他必须死在我的手里。” 华服男子并没有吃惊的样子,他很了解对方的性格,“落星堂的势力过大了,朝廷前几年一直忙于对付云贵一带的叛乱,现在乱平叛息,自然要回过头整治他们。” “所以你只是顺水推舟而已,就象以前一样,无论你怎样帮到我,都不过是凑巧罢了。”楚远晴望向华服男子,“并不需要这样做,你可以安心的做你的王侯,过钟鸣鼎食的生活,就象遇到我以前那样。” “是啊,”华服男子叹息道,“可是如果那样的话,我就再也不能教你弹琴,也不能和你琴萧相和了,人生在世,又能遇到几个知音呢?”他伸出手掸去楚远晴衣襟上的落叶,“知道吗,我喜欢你,远晴。” 楚远晴无语,他续好琴弦,这次他所弹的曲调更为清冷。 “每一次你都拒我于千里啊,”华服男子退后了几步,他缓缓的把青玉萧压在唇边和着琴曲吹奏,那是悠远而空朦的萧声。 夜深人静,顾梦衣翻阅着从京城加急送来的文书,他换下了那身华服,穿上了一件素白的衣衫。 他的脸上流动着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华彩,他本来就是一个非常清俊的男子,现在更添了几分肃穆与庄重。 此时此刻,楚远晴大概已经走的很远了,每次都是这样的来去匆匆,放下文书,望着窗外的无边夜色,顾梦衣忽然有一种很惆怅的感觉。“下一次见面又会是在何时,大概不会太久吧。”他喃喃的低语,但似乎回答他的只有深远的静寂。 “出来吧,莫要让露水沾湿了衣裳。”顾梦衣起身,他优雅的一拂袖,挥灭了明暗不定的烛火,“你来晚了。” “属下见四王爷秉烛夜读,不敢惊扰。”低沉的男声响起,一个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 顾梦衣淡淡道:“求真,事情办的如何?” 黑衣男子恭恭敬敬的答道“均已办妥,三日后这世上就再无落星堂。” 眼中的阴寒之色大盛,顾梦衣冷声道“他死,你自然是再高兴不过,我怎会不知你的心意,你等着接手燕秋横的势力好久了,不过别忘了你的身份,朝廷不会容的下有二心的人。“ “求真是四王爷座下一条犬,这一点求真时时铭记在心。” 顾梦衣不再理会他,他随手拾起搁在桌上的文书看了起来。 孟求真等着,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不在乎等上一时半会,七年前他就是伏在雪地里足足四个时辰,终于等到了一击中的时机,搏到了今天的一切。 今天?他还不是依然是眼前这个男子的一条家犬? 还要再等一些时日,黑衣的男子垂下头,为了遮掩他眼神中的波纹,那会泄露许多事情. “你在想什么?”就在此时,似乎在专注的看文书的顾梦衣忽然发问。 “求真在想为何四王爷还不下手除去楚远晴。”孟求真的心头巨震,这个男子,的确是自己一生的劲敌,尽管内心起了滔天的巨浪,但他的声音却依然平静。 “不要管与你无关的闲事,你只要按着定下的计划去做就行。” “求真,我有多久没有抱你了。”在孟求真微一颔首便要退下时,顾梦衣突然问道。 孟求真似乎整个人都冻结起来,过了片刻他抬起头默默的看着顾梦衣,两个人均是一语不发,终于是孟求真先出声,“七个月。” 顾梦衣点了下头,他的眼睛里好象有一团鬼火阴蔟蔟的燃着。 那绝不是欲火,孟求真觉得再也无法呆下去,他无法忍受被同性抱的耻辱,更无法忍受不带一丝感情的泄欲。 可是必须呆下去,自己还没有完全具备对抗顾梦衣的实力,无论是对抗他的权力,还是对抗他天下无双的剑法,或许这又是一个屈辱的夜晚。就像以前无数个漫漫长夜一样的难熬。 “你可以走了。” 孟求真微微怔了一下,这句话多少出乎他的意料,但他还是面无表情的起身离去。 当走到门边时,他听到男子的低语,“求真,你一生中可曾有过知音。” 他的身体变的僵硬,知音,那是朋友的意思吗,“没有,求真只是四王爷座下一条犬,没有什么知音。” 一双有力的手从身后环住他的腰,然后两个人就纠缠在了一起,只留下热切的呼吸。 4
积尘三寸的桌上放着的是一柄一尘不染的剑。 燕秋横只手创立落星堂时,用的就是这柄剑。 现在燕秋横已经死了,他花费一生心血建立的落星堂也已土崩瓦解。 不过三日时间,胜负寻常事,过眼如云烟。 楚远晴并没有易容,反正没人认得他的真面目。现在他正很安心的坐在茶楼里喝茶。在他身边三三两两的聚集着一些江湖人物,尽在谈论最近发生的一件大事,这件事就是落星堂堂主的死。
“燕秋横纵横江湖,想不到如此收场。”
“听说他是中了刺客的暗算……”
“暗箭难防,否则以燕堂主的惊涛拍岸十九式剑法,天下又有几人能直掠其锋!”
“可能是朝廷派来的高手,听说朝中早有人想对付燕堂主,这几日四王爷不是亲下江南吗,八成为的就是这事。”一个蓄着鼠须的中年男子讲的格外起劲,他唾沫四溅说道,“这不,才过了几日工夫,落星堂旗下所有的码头商铺都给一锅端,哎,多年苦心经营,到头来与人作了嫁衣裳。”
听了他的一番高论,人群顿时更像炸开了锅似的,你言我语,吵翻了天。
“咯”的一声,楚远晴往茶桌上扔了块碎银,大踏步的走了出去,他的下一个目的地是武当山。
三天前。
落星堂中。 两条人影交错而过,燕秋横身形急旋,掌中剑如惊涛拍岸般向对手席卷而去,楚远晴倒纵七尺,依然可以感到剑气铺天盖地的涌来。
这是一场生死之战,但绝对公平。 楚远晴很清楚的向燕秋横下了战书,没有丝毫隐瞒,他告诉燕秋横自己的来意就是取他的性命,而且他明明白白的写明了自己邀战的地点就在落星堂总堂。 当夜他如约而至时,诺大厅堂中就只有一个人在。 “我知道你不希望有别人,所以就遣开了所有兄弟,只留我和你作公平一战。”燕秋横长剑一挑,声若龙吟,“还有话吗?” “你我都应明白如今你已到了末路穷途,即便我不来,你也已是笼中鸟,网中鱼。”楚远晴素手轻挥“七年前你参与了那场伏击,但你是唯一一个不屑暗算,正面出手的人,所以我也给你一个机会,出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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