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轻人的眼睛却如此的,如此的。薛褪竹忽然觉得没有词可以来形容这双眼睛。 “你多大了?”薛褪竹感伤的问道,不知不觉间他的言语变的温和,“青曼还好吗。” “她死了。” 薛褪竹张大了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死前留下一句话给你,她说她一个未了的心愿,要你帮忙才能实现。” “是什么?”薛褪竹艰难的问道,他的真气在鼓荡,抑制不住的感情洪流即将决堤。青曼死了,可她还记得他,他们还有一个孩子。“是什么?”他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她要你为我去死。” 一剑光寒。 薛褪竹看着自己的胸口,血自那里流淌出来,印在月白的长衫上,分外诡异。
“你——”他哑然。 “再会了,父亲。”哥舒夜梦抽剑,他看着薛褪竹抓住自己衣襟的手缓缓松开,那紧握着的玉佩落在地上,碎成两瓣,冷冷的闪着光。 没有留恋,他转身离去。 “你究竟是,还是……不……是我的——。”这是薛褪竹的遗言。 哥舒夜梦已经走的很远了,只有袅袅的余音传来。 “你的梦已经醒了。” 第三梦 卓青州的梦
“那是第十六把剑,断掉之后我就知道如果不那样做,还会有第十七把断剑。”
“所以你就自己废掉了右手,即便从今以后再无法使剑。” “从那时到现在已经整整六年了,遇到阴雨天气时还是会觉得右手伤口很疼。可比起这里,那根本算不了什么。”卓青州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在教诲我多年的恩师前,在一起学艺修道的师弟们前,在象征武当尊严的紫薇阁前,我遭遇到了最惨痛的失败,无法原谅我自己,有多少个夜晚是从噩梦中惊醒,我曾经一个人在后山痛哭流涕,也想过从山崖上纵身一跃,就此落入云海了却残生,可是——” 卓青州微笑,那是一种寒冷到可以冻结一切的微笑,“可是即使我死了,武当失去的尊严也不会回来。” “所以。” “所以即使要死,也要和宋雪衣一起去死。” 哥舒夜梦凝视着卓青州,他黑暗的眼穿透了武当首徒的心,直至最里。他看到的是同样的黑暗,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剥掉所谓的尊严,所谓的伤痛,唯一剩下的就是赤裸裸的仇恨,卓青州要宋雪衣死,这是他的梦想,依靠即将定下的契约来实现。。 “契约成立,你加入无苦门,并逐步说服武当的长老们接受事实,我帮你铲除宋雪衣,无论用任何手段都可以。” “好。”卓青州立即作出了回答,只要能达到目的,就算让武当所有的弟子和它七百年的历史做陪葬,他也不会皱一下眉毛。 一年后,无苦门终于联合昆仑,点苍,峨嵋,崆峒,武当和少林,建立了七斗盟。
再过三个月,也就是哥舒夜梦成为盟主不久以后,传来了卓青崖的死讯。 “他是你唯一的亲人,我说的不错罢。”哥舒夜梦问。
“无能之辈,死不足惜。”卓青州的回答让一边的路怀远顿时变了脸色。 想不到新任的武当掌教竟绝情如斯,连弟弟的死也不放在心上。 “他违背盟主的指令,擅自率人暗杀宋雪衣,险些坏了早已布下的局,就算他不死,我也会惩戒他。” 卓青州的音调变了,陷入沉思的路怀远抬头,他这才发现,武当掌教业已泪流满面。 骨肉至亲,终究血浓于水。 哥舒夜梦淡淡道“再忍一忍,对方已快按捺不住,青崖的仇终究会经由你的手来报。” 卓青州好象没有听见,他慢慢的起身,走到窗边,他的脸上犹有泪痕。 “起风了。” 屋内的三个人都向外望去,窗外风起云涌。 白云苍狗,世事变化,如梦似幻。 “好大的风啊。”哥舒夜梦感到一阵疲倦,他终于闭上了他的眼,尽管时间是如此的短暂。 第四梦 宋雪衣的梦
笛声悠远清扬,可是却带着一丝挥斩不断的凄厉,就像他现在的眼睛,看似温润多情,那无限的幽暗却始终蕴藏在其中。 “雪衣公子。”哥舒夜梦漫声道,“你终于来了。” 一袭青衣在漫天飞雪中飘飞,那寒风吹散了瀑布般的黑发,飞雪星星点点的染白了略显憔悴的容颜。 宋雪衣忽然有一种梦的感觉,多么美的人。 “要见你一面实在是不容易,可是很值得。”哥舒夜梦望着白衣胜雪,似乎与周围环境已经融为一体的男子,“可我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见你一面。” 他慢慢的走过去,意态闲暇,是的,他已经胜券在握,他有信心,这个世界上没有他战胜不了的人,就像没有一颗心能在他幽暗的眼中遁形。 “要你的命,或许会更难。”他低语,“这很值得一试。” 松涛阵阵,宛如呜咽。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肃杀。 忧华寺山门前皑皑的积雪,是否就要染上一抹惊心动魄的红色? 哥舒夜梦不知道。 他注视着自己的手,就在宋雪衣的面前,全神贯注的注视着。 很秀气的手,白玉般细腻剔透的手指细长而有力,没有任何瑕疵。 就是这双手,杀死了无数的人,甚至他的父亲。 杀,杀,杀。 骇人的杀气像气墙般推向宋雪衣。 可他安忍不动,仿佛入定,陷入了深深的冥想之中。 事实并非如此,宋雪衣很痛苦,他好象梦魇着一般,拼命想动弹,却挪动不了一个指尖,因为他强大的自制力控制住了几近崩溃的身体。
一滴红色的血落在了他身后的雪地中,化开,散去,被白色掩盖。 他掐破了背负在身后的手掌,但他必须忍耐,不能拔剑。不能出手,出手就是自取灭亡。 对一个天下无双的剑客与杀手来讲,在生死关头,不拔剑远比拔剑更难。 哥舒夜梦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因为他更加痛苦。
几乎快疯了,他幽暗的眼变成了恐怖的纯黑色,他的手在他眼里就像浸过墨一样。 宋雪衣竟能忍住,他竟能忍住。 他必须死在我手里。 必须。 疯狂只是暂时的,哥舒夜梦很快就回复到了理智,他的心头有一点点的讶异。一点点的茫然若失,他从未如此在意一个人,也从未如此执著一件事。
宋雪衣没有出手,如果刚才要杀了他,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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