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深爱著一个人,就因为爱得太深、太沉重了,甚至成为了对方的负担。所以,我离开了。剪掉的发,就是为了那段逝去的爱。"』 『逝去的爱』。 冰影真将自己丢到又窄又硬的单人床上,抓过被单盖住自己的头,欲吸乾那如泉涌的泪。 他去法国了!这不是自己所希望的吗?御凡菊能朝梦想迈进是他所乐於见到的事,然而,在内心深处,冰影真却是无法自已地心痛。没错!他心痛!就算再怎样的欺骗自己,他依然会心痛,那痛楚无时无刻地提醒著他内心那尚未愈合的伤口...... 他不该让御凡菊去法国吗?他该自私地留住他在自己身边吗?他是不是做错了? 跟御凡菊在一起的那一段日子真的很幸福,然而那段幸福对冰影真而言是一种奢望的存在,脆弱而美丽,梦幻得叫人怜惜。 有这样的一段回忆,也已经足够了吧? 毕竟,他现在已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力去争取那段『逝去的爱』了。 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 ※ ※ ※ 骊歌响起的季节,肃瑟得连心都为之凋零。 以第一名成绩毕业的冰影真木然地从校长手中接过毕业证书,无视於台下无数的询探视线,迳自步出礼堂。 没有亲友的到场祝福,没有朋友间的互道珍重,今天的毕业典论只能算是一种过程──为了要走到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冰影真没有报考任何一所大学,反而跑去当摄影师的助手。 每天早上,冰影真背负著沉重的摄影器材,小心翼翼地跟著老师走在陡峭的山路上。 远离尘嚣的宁静与清新跟东京的喧哗截然不同,使人的心胸突然开阔起来。 走在前头的海丈稍稍回头看看汗水淋漓的冰影真,好一个能吃苦的小子啊!走了一个多小时,却没听到他有半句的抱怨。 年过半百的海丈满意地点点头,等两人来到半山腰时,他示意冰影真停下来,将器材安置妥当後,两人一起俯瞰著脚下迷蒙不清的繁华东京。 好美! 平常总是到处充斥著灰尘废气,天空总是黯淡无光的东京,此刻却像个刚睡醒的稚嫩婴儿,纯洁无垢地蒙上一层白茫茫的雾气,美得令人惊叹。 「小子。」海丈总是这样称呼冰影真。「你知道摄影最重要的东西是什麽吗?」 以为海丈在考验他,冰影真顿时紧张了起来。 「技术吧......」 「错了!」海丈将远眺的目光调回身旁的小子身上,笑道:「摄影最重要的是人的心情!不同心情拍出来的东西就会不一样。所谓的摄影就是拍摄者内心的真实呈现,它是最诚实的。」 冰影真静静地聆听著,心思突然飘得好远,飘到了世界的另一端。 「小子,你之所以会来学摄影,就是因为有想要拍的东西吧!」海丈又笑了,而冰影真则是被一语道破而红了脸。 「我......」 「这没什麽不好意思的!人就是有想要追求的东西,生命才会有价值!」海丈眯起眼,颇为感概地继续道:「放胆去追求吧!你还年轻。」 你还年轻。 冰影真疑惑的双眸对上海丈深邃的眼睛,在那一瞬间,他彷佛懂了什麽。 ※ ※ ※ ※ 累极地瘫在床上,御凡菊刚摆脱完一大堆的女人,显得身心疲惫。除了忙著筹备服装秀外,还要应付一大堆难缠的花痴,真吃不消! 很讨厌黑夜的到来,因为......他总是会想起那个令他心痛的人,以及那个人的一切,点点滴滴。 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想他了,然而,他发现自己也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的纯真,他的特别,他的笑容,他的泪。 他的那一句『就当我从来没有说过』...... ※ ※ ※ ※ 八月二十日。 御凡菊的个人服装秀隆重展开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名设计师、模特儿、记者媒体以及其它各界名人均纷纷来到法国现场参加此一盛会。 下午三点。 整个偌大的会场早已人潮汹涌,数以百计的拥护著挤满了後台所有的出入口,期盼能亲眼目睹偶像的迷人风采。 最辛苦的莫过於在现场维持秩序的保安人员了,他们得不断地试图阻止人潮的向前推挤。 当舞台上的主持人宣布「各位贵宾,御凡菊的个人服装秀『AFFACTION』正式开始!」时,热烈的掌声把整个会场都沸腾了起来,所有人的情绪都达到了最高点,一切只等御凡菊的出现── 御凡菊。 他出来了。 灯光暗下来了,只剩下一道璀璨的聚光灯照在今天的这个主角身上──一个竟身穿牛仔裤跟T-SHIRT的人。 现场鸦雀无声,以为这是服装秀的某种噱头。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幕後策划小组各成员现在的表情甚至比观众更讶然,甚至──绝望。 御凡菊是怎麽搞的? 而所有疑问的始作俑者御凡菊此刻正优雅地走到伸展台上,拿起麦克风,说起日语来:「抱歉,我想取消这次的服装秀!」 现场懂日语的人立刻倒抽一口冷气,而听不懂的人则急切地向旁人询问。 「我终於明白,」御凡菊浮现一抹解脱般的笑意。「幸福对我而言不是能在模特儿界称霸,而是和心爱的人携手共渡一生。我曾经想要忘记他,然而,这显然是太难了。」 御凡菊当众扯下头上的假发,顿时,如瀑布般的黑亮发丝披垂而下。 顿时全场震动,无数双眼睛注视著映在镁光灯下的男人,连呼吸都忘了。 「我还是没有坚强到能割舍对他的爱......」 突然,台下的一个人引起了御凡菊的注意。只因那人胸前挂著的照相机镜头反光了一下。 在众人都屏息静立的时刻,那人却是急欲离去的样子,形成一个明显的对比。 「真!」御凡菊放声大叫,那是他日思夜想的身影啊!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伸展台,在人群中挣扎追寻著那稍纵即逝的人影。 聚光灯紧跟著御凡菊而移动,而众人似乎知道什麽似的也帮御凡菊阻挡那个欲逃离的人的脚步。 当追逐的两人均被笼罩在明亮的聚光灯下时,全场又是一阵惊呼。 「是男的!」 在无处可逃的窘境下,冰影真极力试图挣开御凡菊箝制的手,然而,他非但没有成功,反而被御凡菊的一个拉扯牵到怀中。 「再也不让你走了!」 冰影真这时才抬起眼,被对方眼中的坚决震慑。 这次逃不掉了,也不想逃了。 「我喜欢公开的。」 在冰影真的头脑还是一片混沌的时候,御凡菊突然凑在他耳边说道。 「啊?」冰影真不解而微启的双唇瞬间被封住。然後,整个会场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後响起了掌声。 9 「御凡!你又去吃那种贵得吓死人的法国菜了对不对?」才重逢没多久,令御凡菊又爱又恨的『节俭经』再度复活了。但是,现在的他可是非常乐意看到冰影真平日说个不停的可爱模样呢!看一辈子都看不厌。 「可是这里是法国耶,不吃法国菜要吃什麽?」御凡菊笑看冰影真因理亏而发红的脸。 「哼,强词夺理!」冰影真偏过头,不再理睬他。 「那我以後都只吃你煮的菜,好不好?」御凡菊亲腻地靠过去,耍赖地向他撒娇起来。「半年不见,我想你想得快疯了!很想找你、吃你煮的菜,却始终没有勇气,我好怕再听到你的拒绝!所以,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冰影真紧紧抱住了御凡菊,感受著他柔顺的长发那舒服的触感,竟让他有种哽咽的感觉。 「不会了!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别骗我哦!我再也受不起那种刺激了......」御凡菊亲吻著他的耳鬓,喃喃地道:「我爱你,真!」 「我也爱你,御凡!爱到我都不知道该怎麽办了......」冰影真将头埋在御凡菊的颈窝里,呼吸著他想念已久的味道。 「没有什麽怎麽办的,就永远地爱我吧!」御凡菊搂紧他,搂紧属於他的唯一幸福。 ※ ※ ※ ※ 一年後...... 冰影真荣获了第三届新人摄影首奖,而御凡菊则仍然在模特儿界独占鳌头。 即使两人的恋情早已是公开的秘密,然而对於两人的才能与名声却没有丝毫的动摇。 因为,他们活得坦然。 他们所追求的只是一种单纯的幸福,他们原就不应受到苛责,有谁能责备他们吗? 某一天下午四点半,於日本的家里。 御凡菊正悠閒地翻著相薄,那是冰影真为他制作的『特辑』。 「真,原来在你眼中的我是这个模样的啊!」御凡菊的声音好温柔,听得在一旁整理书桌的冰影真不由得笑著回头应道: 「是啊!满意吗?」 「嗯......是很满意......」御凡菊挑出其中一张,举高让冰影真看。「那这一张又怎麽说?」 照片中的御凡菊正在对满桌子的菜进行『肃清』,其狼吞虎咽的样子实在令人不敢恭维,而且很明显的,这是偷拍的。 「呵呵......」冰影真噗嗤一笑,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只是开个玩笑嘛!」 「骗人,你一定是故意的!对不对?」 「不是啦!嘻......」冰影真笑得贼兮兮的。 「喔!我觉得自己好危险哦!不晓得哪天会被偷拍我的裸照!哎哟──!」御凡菊夸张地双手护胸,作状地尖叫。 「才不会呢!」冰影真走过去敲了他的头一记,认真地说。「如果被别人看到了怎麽办?你的身体只有我能看!」 御凡菊对於冰影真如此强烈的独占欲感到心头一暖,顿时心花怒放。「没错!你要看的话我随时都可以让你看嘛!」 「哈,不要脸!我才不要!」 「呵,别不好意思啦!其实你很想看的对吧?嘿嘿!」御凡菊向他扑去,作势要脱衣服给他看,後者则大叫著逃开...... 顿时,满室温馨。 ※ ※ ※ ※ 难得的休假日,冰影家却是冷冷清清的,屋子里只剩下二老。 冰影雄夫坐在安乐椅上,一摊开报纸,冰影真与御凡菊两人的合照便大刺刺地摆在眼前。 上面报导的是有关冰影真获得首奖一事,以及与御凡菊两人的恋情稳定等。 而从厨房出来的冰影清子在看到丈夫手上拿的报纸後,喟叹地道:「老伴,听说真现在过得很幸福。」 「哼!那又怎样!」雄夫装作漠不关心地把报纸丢在一旁,心中却不得不承认那是事实。 「我们以前就是太束缚他了,看他这样自己走出一条路,不就很成功吗?」冰影清子缓缓地道出隐藏多年的心声。「我们所希望的不就是他能够幸福吗?结果他从我们身上得到的却是痛苦。唉!」 「......」 「过去的一切都该结束了吧!就算你不认他,他还是我最宝贝的儿子!」冰影清子说著就跑到电话前,手指熟练地拨著号码,看得出来她早已把电话号码给背熟了。「我去打电话给他!」 「喂!不要──」冰影雄夫欲站起来阻止妻子的举动,却已然来不及了── 「喂,是真吗?」 ...... 「对,我是妈妈,你过得好吗?」冰影雄夫则在一旁冰著脸仔细地听著。 ...... 「今晚回家吃个饭好吗?妈妈煮了好多你爱吃的菜!」谁叫你自作主张的!冰影雄夫在心中呐喊,可是却没有真的去阻止。 ...... 「好!也要带御凡来哦,让妈看一看!」御凡?干嘛要叫那个家伙!那个抢走他儿子的混帐家伙! ...... 「不会啦,你爸早就原谅你了!免惊!」我什麽时候原谅他了!冰影雄夫在心中喃喃自语的。 ...... 「呵呵!好,那晚上见罗!」冰影清子挂上电话,嘴角挂著一抹安慰的笑意。 「我有说过原谅他们吗?」冰影雄夫还是嘴硬,故意露出不悦的神色。 「呵,死要脸的!」冰影清子早就摸熟了他的脾气,因此她毫不在意地继续回到厨房,为今晚的晚餐做好万全的准备。 而被留在客厅的冰影雄夫则默然了一会,然後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在他们到达之前先去洗个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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