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莫斯,因为你的眼睛。"老师遍布皱纹的额头不停流汗,炎热的天气与我们驻军处的沙漠粉尘对他伤害很大,可是作为无亲无靠的破落贵族,只有军营才是他的家。 "你的眼神清澈锐利,毫不动摇,说明你在做正当的事。我们都有生死,这过程里是否犯下了罪过,只有众神才能裁决。"老师的话总是简简单单,我决定不再为此烦恼。 当阿蒙霍特普三世从现世的国王转变为冥间的俄塞里斯神时,我已经跟从书记官学习了两年的文字和知识。因为军队需要不停战斗,十四岁的我已经象个成年人般强壮有力,我的大胆辛辣与奇谋诡计得到了帝国将军卢克索的赏识,他推荐我做了他麾下的一名下级军官,负责管理边境的一个小队。 先王的儿子阿蒙霍特普四世登基,新的神人出现。关于这位新王有无数谣言,据说他在父王死后谋杀了拥有王位继承权的姐姐,他的宝座是用血来装饰的。可是,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呢?为母亲添购新衣,让弟弟进昂贵的学校学习书写,以便他能成为一名书记员,让妹妹去读医学专科,作名药剂师,我们兄妹三人将来都要不需依靠任何人,有尊严地活着。这些才是我关心的东西。 什么神明法老祭司贵族......在我眼里,他们只不过是些令人恶心的吸食人血的怪物! 法老登基后两个月,一个半大孩子带着卢克索将军的亲笔信来我这里报到。那男孩有着大大的温和明亮的黑眼睛,柔韧纤细的身体和清秀美丽的面庞。他看来不象是穷人家的孩子,为何要到这里来?......我皱皱眉,在这块远离人烟的驻地,那些性饥渴的士兵不会放过这种绝品,想控制他们的欲望,就象从饿狮口中夺食。 "你的名字?"我慢慢地问。 "荷伦希布,大人。"他温和地笑,带着一种未被污染过的纯真甜美。 "你多大了?"看着那种代表幸福的笑容,令我很不舒服。父亲没战死时,虽然家境贫寒,但我们从来不缺笑声。现在,一切都毁了......小弟普塔摩西变得严肃、忧郁,总是在默默地想着什么,爱笑的妹妹梅蒂变得沉默寡言,那白银铃铛般清亮的笑声竟然成了我记忆中的风景,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法老一时兴起,与叙利亚展开的一场战争。 "十岁,大人。"荷伦希布的声音还没脱离变声期,清脆甜美,就象女孩子......胎毛还没褪净呢,我带着恶意想。卢克索将军也是平民出身,他应该了解军队内情,为何他要派这样的孩子来最危险的边境?更不用说,这孩子根本没到征兵年龄,能进对年龄要求严格的正规军,一定有很深的原因。 "荷伦希布士兵,欢迎你来报到,"我笑着,决定暗中调查,"还有,本地一向是帝国边境驻军中最得死神安努比司眷顾的地方,祝你好运!" 将军的自述外传--天狼星的光辉 2 荷伦希布住在我的帐篷里。送肉入野兽之口的事我还做不出来,我是个有良心的人。老师对荷伦希布很感兴趣,他曾经用艰涩蹩口的古体语盘问荷伦希布,发现这个半大男孩了解他说的话,让他非常高兴。其实除了贵族和祭司,现在没人肯学那些老祖宗留下的罗嗦话,我的小道消息说明了这些疑问,荷伦希布会如此特殊,因为他是北部上埃及总督的儿子,据说他的母亲是先王阿蒙霍特普三世的私生子,如果属实,他就是现任法老阿蒙霍特普四世的亲外甥! 多了不起的血缘,我恨恨地想。我憎恨这个国家的神明和贵族,在知道他的身份后,冰冷的怒火在我的心里横冲直撞,连荷伦希布柔和的微笑都被我当成挑衅,对他作出种种蛮横行为。他面对我的诸多挑剔显得不解,大大的眼睛会透出受伤的神色,然而,他都是默默地忍受,从不抱怨。因为他的反应不象我所期待的,我的憎恶更加强烈了,懦弱没种的家伙!贵族总是战场上逃得最快的一群,留下士兵用血肉为他们阻挡敌人,而和平时期那些贵族将领就会以折磨下级士兵为乐,这样的事我见了很多,荷伦希布这个贵族少爷,还要伪装到什么时候?! 人在厌恶另一个人时,常常只能看到缺点,甚至本来没有的缺点也会在臆想中被找到、夸大、扭曲......我正是犯了这种错误......许多年后,那时的事还是最深刻的教训。因为讨厌荷伦希布的心情积累到了一定程度,我找到借口,将他赶出我的帐篷,让他与全队最粗鲁野蛮的战士合住。当队中士兵发现他不再受我的保护时,我清晰地看到危险的充满欲望的眼神。 那个夜晚,我早早回到帐篷休息,沙漠的夜晚是很冷的。拥着暖和的毛毡,我陷入深思,上埃及总督的儿子隐瞒身份到最危险的边境参军,究竟为什么?越想越糊涂,这里除了痛苦的死亡、恶劣的气候与食物、狂暴的敌人......一无所有...... 死寂的空气传来一些异响,开始了吗?我想着,那些士兵兽性的眼神说明了他们的欲望,那个男孩的命运几乎是注定了,他会痛苦万状地离开这里吧,也许不久后,一个行刑队会押着我们所有人上刑场。 我仔细考虑,觉得为了这种事被烧死实在不值得,叹口气,我站起来,拿起锐利的宝剑,冲出了帐篷。 吓吓那个软弱的小家伙,不管他为何来,他一定会乖乖地离开吧,这样我也能不再烦恼。矮小的帐篷里挤了五六个人,外面还有十几个把风的。那些士兵看到我后瞪大了眼睛,一个无耻的家伙笑着说:"拉曼斯队长,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看来他们早在猜疑我独吞,真是可笑! "放过他。要女人,下次放假我请大家去玩个痛快......"我笑着回答。底比斯的女人很够味,尤其是那些看上我,不惜倒贴的贵妇,她们既愚蠢又淫荡,带给我不少快乐时光。 "可是我们忍不住啊,"那家伙做了个猥亵的手势,"谁象您早就玩够了!" "你的舌头太长了,需要修理吗?"我猛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危险地笑着。看出我生气,士兵们不再起哄,连那个多嘴的家伙都不敢出声,噤若寒蝉地让开路。他们敬畏我。我的武技和勇力并不逊色于计谋,而我发怒的情景,会让敌我双方作恶梦。低头进入帐篷,唉,与想象的一样,荷伦希布被压在帐篷中央的毡子上,光裸的身躯布满挣扎带来的伤痕与淤血,微微颤抖着,他的嘴被布条堵住,四肢被几个大汉紧紧压住,一个人趴在他的前面,用力吮吸他的分身,空气里全是令人作呕的气味,这些人只顾沉迷少年的身体,连我的声音都没听到。 荷伦希布充满痛楚的眼睛看到我时一亮,随即暗淡下去,也许想到我对他的恶劣态度,以为我与这些人同伙吧。 "住手!"我大喝一声,声音几乎掀翻帐篷。 大汉们惊跳起来,看到是我,尴尬得手足无措。 "好了,玩笑别过火,这样的小男孩有什么意思,下次我请客,大家去找真正的女人。"我冷冷地瞪了一眼现在还抓住少年分身不放的那个家伙。他赶紧松开手。打圆场是因为我不想让他们太丢人,毕竟,这里是战场,从身后被人捅一刀决不是愉快的事。 荷伦希布蜷缩起身子,因为惊吓和刺激不停颤抖着。还是太过分了,我暗想,出生以来第一次为自己做的事感到愧疚,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荷伦希布......"我尽量柔声轻唤。荷伦希布猛地抬头,眼中是雷电般的火光。他起身探手,从毡子下抽出短刃,瞬息拔刀,昏暗的火光下,白亮的刀刃划出完美的银线划过我的前胸! 我险险躲过这一刀,暗叫精彩,旁边的那几人却每人被划了一刀,是胸前不是喉咙,看来他还是留了分寸。鲜血激涌而出,立刻响起几声惨叫。 荷伦希布笔直地站在中间,略略下垂的短刃光滑得不沾一丝血迹。他异常冷静地看 着我们,视线带着莫名的压力。 "明天,我要与这里侮辱过我的人决斗,输的人任由胜者处置!"他轻蔑地看着那些男人与我。清甜的声音含着冷酷的味道。 "好!"一只白兔突然变成嗜血的狼,这种奇异的刺激让我也兴奋起来,明天的决斗,多么令人期待啊。 将军的自述外传--天狼星的光辉 3 先哲的教诲总是命中目标,因为愚昧的子孙总是在犯下大错后才发现他们的教诲是正确的。 营区内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到人们剧烈的心跳声。 我的小队因为驻守在最危险的地带,虽然是个小队编制,可是实际人数足有三百人左右。现在除了站岗的人,其他士兵都集中到营区中心。 作为挑战者,荷伦希布以惊人的速度和敏捷,打倒了我们队里最有自信的十几个战士。现在他站在那里,被火辣辣的阳光照射,轻甲蒙上尘土和沙砾,汗水濡湿了衣物,却保持着气定神闲,不卑不亢的态度。 这个孩子有大将风范!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沉默和忍耐有着更崇高根源,来源于那颗心灵的深处。 我想看,想看那到底是什么。 于是我下场挑战。士兵们欢呼着,单挑时还没有人赢过我。 十四岁的我遇到十岁的他,剑与剑交锋的瞬间,我体会到一个事实,就算其他贵族是混蛋是该诅咒的东西,但是,他不是!绝对不是! 拉神照耀大地,同样照耀这块小小的营地。没有天地,没有一切,我的眼中只有他。宝剑划开了金色的空间,一瞬仿佛永恒。我在他的宝剑光辉里找到了我的灵魂。 几年后,当荷伦希布成为帝国最年轻的将军,立下赫赫战功时,战火中幸存的老兵们还是以曾经亲眼看到他的第一次战斗为荣,烈日下,那个如风般敏捷挥剑的少年身影牢牢铭刻他们的心上,终生难忘。 "有敌袭!"哨兵的警告打断了我们的决斗,我们同时停手。"你让我们最厉害的战士们受了伤,这是耽误军情的大事。"我笑着说。 荷伦希布露出坚毅的表情,"拉莫斯,剑会证明勇者的荣誉,我要改变赌注!" 我哈哈大笑,一股激情热血冲击胸膛。"士兵们,你们听到了吗?!" "拉神作证,我们的胜负由消灭的敌军数量决定!" 众人大声应和,荷伦希布的勇猛已经被他们承认。 即使几十年后的现在,只要想起那天,想起那个决斗,以及随后,不管我还是他,甚至追随我们的士兵所爆发的热情与斗志,我都会热血沸腾,激情难耐。 我们彻底疯了! 这是冷静下来后,我的想法,但是,对于当时的敌兵来说,我们简直象风暴之神塞特般恐怖!当所有敌兵与其说是被打败不如说是被吓跑后,我和荷伦希布相视大笑,一起跌倒在地上,这时什么胜负都没了意义。 "好运气只能用一次。"他对我说。 我点头。后来,我们两个再也没有这么疯狂的举动了。 当夜幕降临,我命人在营区点燃篝火,提供麦酒和烤肉,庆祝新加入了勇猛的伙伴--荷伦希布。喝到微醉时,我忍不住问他,为何参军。没想到,他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刚才明明喝了那么多酒都没事的。 在我的再三纠缠下,他才透露出,希望自己能变强,能变得有用。火光流转中,他的眼睛仿佛黑水晶般华美,眼神却看向遥远的地方、遥远的人。难道还这么小的他已经有了令他思念的人吗...... 将军的自述外传--天狼星的光辉 4 我的妹妹站在河的对岸, 河水隔在我俩中间; 泛滥时洪水滔天, 浅水里出现了一条鳄鱼。 我跳进河水,勇敢地迎着波浪, 在深水里我的心无比坚强。 我视鳄鱼如老鼠, 脚踏洪水如履平地, 这是她的爱给我力量, 为我造了避水咒符; 我凝视着日夜思念的妹妹, 因为她就站在我的面前......
----《切斯特*贝蒂》组诗第一组 有一段时间,我的情人们必须会唱这首情歌。 我凝视着日夜思念的妹妹, 因为她就站在我的面前...... 女声以热烈的歌喉反复吟唱着,酒液作用下,我的心绪越发荒芜...... 我凝视着日夜思念的...... 因为他就站在我的面前...... 荷伦希布、荷伦希布......为什么我明明是想接近你,却与你的距离越来越远?! 距离那个荒唐年少的时代很久了,荷伦希布已经成为军队的统帅,受无数人爱戴,而我登上了帝国将军的宝座,手握兵权。得到这一切,代价就是我们成为政敌,永远的水火不相容。 可是有些东西没有随着时间消失,反而变得凝练,那个眼如黑水晶般的少年怀着深沉的爱恋,一如既往,为他的思慕,为他的深情不停流血、战斗、变强...... 他爱慕他的舅舅,如他般清秀俊美的埃赫那顿,但这位法老只顾痴心沉迷自己的爱妻,还有进行那些在我看来,纯粹无聊之极的宗教游戏。 不过,埃及千年的历史里,从没有象埃赫那顿般疯狂的人。他抛弃了阿蒙霍特普四世的名字,抛弃了首都底比斯,将各地众神的祭司和追随者赶出他们的神庙,将阿蒙神大祭司的鲜血溅上神坛,又在荒野中为他独一无二的太阳神--阿顿建立都城。他的新都城被称为"阿克塔顿",意思是阿顿之光。新都里挤满了南来北往的商人和投机的人群,他们汲汲钻营,就是为了想在新的宗教里分上一杯羹! 我是法老心腹,也是为法老掌握军队的人,我的弟弟普塔摩西成为阿顿神教的祭司,妹妹梅蒂当了王宫御医,被王后信赖。看来在法老的疯狂中,我们一家才是得益者。 性格沉稳,公正无私的军队统帅荷伦希布,因为有他的支持和保护,法老在改革初期才没有被暗杀掉,可是当王的大敌几乎被他杀尽,或者至少表面臣服后,王开始疏远他......开始时是很少单独约见,慢慢地......法老宁愿与普塔摩西下棋,也不愿见到他的统帅! 几乎是立刻的,无数贪婪的象秃鹫般寻觅机会的小人蜂拥而上,华美的宫廷到处传播着关于失宠、罢黜、甚至更可怕的谣言。 那个日子终于降临,巍峨的阿克塔顿王宫中,法老放逐了荷伦希布,他封荷伦希布为底比斯的总督,又把第四公主嫁给他。气质高华的年轻统帅没有争辩,默默地接受了王命...... 站在王座旁,我看得出他深藏在体内的每一丝痛苦和忍耐,那是已经将他身体内部的血肉啃蚀殆尽的痛苦,可他形状优美的眉毛不曾皱起,纤长美好的手指不曾颤抖,这个人坚强到令人怨恨的地步。 只有我能明白,那种平静表面下的恐怖力量和炽热情感,因为我是,我才是......始终凝视他的人...... 法老发布命令的那天晚上,我改装后偷偷地潜进荷伦希布的府邸。 他正坐在花园景色最清幽的一隅,从这里可以看到明月与月下的莲池。只可惜优美的气氛被围绕他的那股强烈酒气和无数酒瓶所破坏。 "我不想见你!"荷伦希布冷冷地看着我,他接到我的密信了。 "我想。"我决定实话实说。"拉莫斯、拉莫斯......"他喃喃地低语,儿时的清甜声音已经化为成年男子的低沉嗓音,"自从你借着卢克索将军战死的机会接近法老,成为他的亲信,你从没想过见我吧,我一直是你们的眼中钉。" 他靠近我,挡寒的披风被甩在旁边,露出带着黄金护身符的胸膛,眼中寒意迫人。"如今你们还不满意?" "老朋友,你必须亲眼看着我死亡,才会高兴吗?"他将手伸向一个彩绘的酒瓶,在兰色的瓶子中,它是那么特别。"住手--!"我顾不得多想,一掌拍落他手里的瓶子,紧紧抱住他,惟恐他又去碰那个代表死神的东西。 "不要这样,荷伦希布......不要!"带着恐惧,我哀求他,如果失去他......。 他被激怒了。"拉莫斯,你这个伪善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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