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眠----唐朝见习破梦日记(1) 在进入眠鬼统治的世界之前，必须要牢牢地记住以下三条规则： 一 .尽量穿红色的衣物，若是实在没有红衣红裤，最好随身带上一个红色的护身符； 二 .别随便告诉陌生人你的名字、生辰八字； 三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听到背后有人呼唤，别回头！ 千万 ...... 不要回头！ ----以上摘自《唐朝见习破梦日记》卷三第二百八十九页 u 日复一日灰色的梦境，似乎永远不会结束， 直到那一天 ...... 见到她的红衣， 只刹那，便撕开了灰色世界中，我的灰色的视线。 红衣少女 "前面穿红衣服的漂亮姐姐！" 唐朝回头，吓了一跳。 她缓缓垂下眼，"小弟弟 ...... "她好温和好温和道："你有什么事么？" 她的脚旁，已牢牢地钉了一袭白袍。 那白色的丝绢长袍，看得出，确实是上好的衣料，却显然，被爱护得不够恰当。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 ...... 不多不少，统共凑齐一打黑漆漆、脏兮兮、灰抹抹的污迹，有的是人形脚掌，有的是三趾鸡蹄、有的则是狰狞鬼足 ...... 白袍间，探出一张小小的、稚龄的脸，瘦得惊心动魄。 少年趴在街正中，手里紧紧抓住唐朝的红裙，迟疑地向上探看，见她低头，忙展眉眯眼，笑出满脸融铁化钢的讨好状。 "红衣姐姐 ...... "少年的声音水嫩得令人妒忌。 唐朝却紧张地咽下积攒的口水，僵硬地定住眼球，不敢乱看，她心中追悔莫及。 真的！她真的就不应该回头！ "红衣姐姐！你看得见！看得见！对不对！"白袍少年不肯放开唐朝，甚至还得寸进尺，趁隙巴上她的腿，满脸‘你踢我我也不放'的坚决，由着自己被拖在地上拉出一条蜿蜒的长痕。 唐朝咬牙，不发一语，她强拖着腿，低头向前，却也因额外的重量而举步维坚。 对！她是看得见！ 她不只看见脚下脏得像坨垃圾的少年，还看得见跟在少年身后的那一大片 ...... 天哪 ...... 就让她马上瞎了眼吧！ 竟然有病魔、鬼乞丐、低级凶灵及其混体、流着涎的犬神，尸舞鸟、猪头虫怪 ...... 她看得见，而且看得清清楚楚！ "快放开我！"唐朝低咒，埋头疾走，这群东西明显是跟着脚下的白袍少年的，只要她甩掉他，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就不会被缠上。 "你真看得见？！！"少年欢呼一声，"红衣姐姐！"他似乎是吃下不少的灰，马上垮了脸，喊得又是可怜又是气息奄奄。 唐朝警告自己，不要心软，不要心软，千万不能心软！她如念咒般，反复吟唱。 她知道，若她再惹下麻烦，不破会更加生气的！而不破一旦生起气来，那脸，可是会非常非常恐怖的！她咽下口水，愈发坚决！ 她看不见！她看不见！ "红衣姐姐！" "红衣姐姐！" 她也听不见！什么都没听见！ "红衣姐姐！姐姐 ...... " 唐朝口中念念有词，但耳边传来的这声声呼唤却似咒力更强，一片片地打碎唐朝脑中不破生气的脸，又一寸寸地穿透她的心墙，终于，魔音穿脑。 "红衣姐姐！" "红衣姐姐！" 天哪，怎么连那些个病魔鬼丐，也开始学着少年，红衣红衣地怪叫！它们森森欲动，浊气熏天。 "这个女孩，也看得见 ...... " "别跟着我呀！ ...... "唐朝惨叫，恐惧顿时化为了脚力，驱动她飞也似地向前疾奔。 大街上，出现了奇景：只见一个红衣少女，拖着脚下的白袍少年，都是满脸大祸临头的恐惧，从旁人眼中看出，两人身后，似乎并没有追着什么，但不知为何，无风的天气下，却扬起了大片大片遮云遮日浊尘灰土。 过桥桥断！ 逢树树亡！ 狂奔！ 狂奔！ 如疾风骤雨般狂奔。 唐朝上气不接下气。 "红衣姐姐 ...... "少年的声音响在万马轰然之中。 "啊？"唐朝下意识回头。 却只见到瘦瘦的少年脸上满是气急败坏的神情，"姐姐！不是我！我没叫你！别回头啊！" 她翻眼，僵硬着，再慢慢往上探看。 往上 ...... 啊！ 是猪啊！???? 那猪头怪已喷着浊气，满口‘红衣'地掩杀进耳后。 唐朝寒毛倒竖，她屏住呼吸，难受得想哭！又臭又怕下，再也顾不得什么，放声大叫起来： "救命啊！不破！不破！" 这是她所知道的唯一的，也是最灵验的一条辟邪咒，屡试屡验的压箱法宝！ 果然???? 喊声未落，就有道血红的影，如电一般，从唐朝的袖内冲出，红光迅速膨胀，形成一张巨大的术网。 少年受惊地眯起眼，只觉浑身刺痛，漫天红光中，他仿佛看见一头巨龙，正张着大嘴，放开胸怀，凶猛地吞噬着那些总是缠绕着他，令他心惊胆战的妖魔！ 攫取，吞噬； 再攫取，吞噬 ...... 一个不剩 ...... 少年被拖着狂奔，逐渐升出恍惚的恐惧！ ...... ...... 喘息！ 喘息！！ 九死一生后的每口呼吸都分外甜蜜。 唐朝蹲在街角背阴处，止不住喘息，她撩起红衣，擦了擦满头大汗，看向身旁。 "你在看什么？" 少年正呆呆盯着她的衣袖，他一惊，强笑着问："红衣姐姐 ...... 刚才那是 ...... ？" 唐朝却是早盼着他问，她得意地挑起眉，立刻将不破的千叮咛万嘱咐全都抛到脑后，兴冲冲献宝。 "怎样？很厉害吧！"她将鼻子翘得天高，"它可是我的护身符！" "护 ...... 护身符？"这么 ...... 大的护身符？ "喂，小千！别害羞，出来见个面吧！"她伸出手，扣指轻弹袖中乍现的小小凸起。 只见，红色的衣袖微微动了一动，又动了一动 ...... 少年忍不住后退，浑身戒备，他永远忘不了，那巨兽食鬼时狰狞的妖艳 ...... 凸起沿着唐朝的臂渐渐而下，袖口向上翻起，它探出了头 ...... 却 ...... 根本不是什么巨龙！ 只是一只小小、小小的，红色的幼鼠 ...... 远处传来清晰的滑倒之声。 "来！千里绝群，还不快打个招呼，我教过你的！"唐朝逗着小鼠，低语道。 "吱??" 白袍少年目瞪口呆。 吱？ 什么吱？！！ "它 ...... 难道 ...... 就是它救了我们？"不对！他明明看见的 ...... 有那么大！难道是他眼花？少年脸虽清瘦，却仍是将剩余的肉扭成一团尴尬，他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也不能把脑海中威风凛凛的巨兽与眼前吱吱怪叫的小鼠连在一处，看着近在咫尺的唐朝献宝的笑，他只觉浑身无力，勉强道："千里绝群 ...... 还真是 ...... 真是个气派的名字 ...... "他呵呵干笑，硬起头皮，怯怯伸出手，想表示讨好。 不料，名字拉风的红色幼鼠根本不买他的帐，它突然张口，攫咬住伸到近前白得几乎透明的手指，细细嘶狺。 "千里绝群！"唐朝尖叫，"你干嘛？！还不快松口！松口！好没礼貌！"拔河似得，她强行拉出少年遭擒的手指，见到已微微流血的伤口，顿时垮下脸，自觉管教不严，颇有些‘纵鼠行凶'的尴尬，"对不起！对不起！"她忙不迭道："你 ...... 你不要紧吧！千里绝群平时都不会这样的，放 ...... 放心，它没有鼠疫，呃 ...... 它也没有恶意，可能 ...... 可能是 ...... 啊！对了！它可能是喜欢你 ...... 真的 ...... "她有千头万绪需要解释，渐渐语无伦次。 "我相信，不要紧。"少年镇定地抽回手，垂下眼。 唐朝已将丢了她脸的千里绝群强塞回袖内，她心虚地瞄着少年的手，心虚地赔笑。 一时间，没有人再开口说话，红色的衣裙叠着白色的长袍，纤瘦少年抬头看天。 天空，正飘下灰色的薄雪，其中，还搀杂着赤精与树人的幼卵，微微泛出杂光，整个世界，静悄悄的。 那样的宁静。 那样的宁静。 静得，就好像专为一人而存在。 唐朝偏头，偷偷打量身边安静的少年，她仔仔细细地端详，皱起了眉。 他 ...... 真的是好瘦，一副病弱的神情，不时抖动双肩压抑着冲口的咳嗽，大概，只有十来岁的年纪，不过 ...... 唐朝眯起眼。 那清清秀秀的五官，倒是颇有美男风范。 哇！唐朝忍不住惊叹，他的眼睛好大！睫毛好长！一眨一眨得 ...... 好 ...... 好可爱！竟然有酒窝耶 ...... 小小的 ...... 她看得有些痴痴然，不禁脱口便问，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摸摸鼻子，浅浅的笑意承在小小的酒窝里，他弯了眉，也眯起眼看唐朝，却，并未回答。 唐朝一惊，蓦然捂口，却捂不住已出口难收的蠢话，她眼珠向上翻，左转，右转，干笑道："哎哟！小弟！不错嘛！有前途！有前途！！姐姐我就是想 ...... 想试探试探你！做的好！这样就对了嘛！怎么可以告诉别人你的名字？呵呵！呵呵！" "姐姐 ...... "少年轻笑，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唐朝见状，忙开口截话，她以拳击掌，一副想起了件天大事情的样子，转头，笑得天真绚烂，"小弟，你是怎么会被那些东西缠上的？" 她很好奇，因为，有些灵力的人，通常都会十分小心，懂得如何保护自己，而不是像他方才那样被缠上，逃得惨兮兮。 "我听见有人叫我啊！"少年答得理所当然。 "所以你就回头？"唐朝哇哇大叫："你好笨！怎么可以随便回头！" 少年挑眉，似笑非笑，"姐姐 ...... 我叫你的时候，你不也 ...... " 他闪亮的大眼睛在说："你也半斤八两。" 他可爱的小酒窝在说："所以你没资格教训我！" 他整个神情都说得唐朝无力反驳。 唐朝呆呆蹲着，不知不觉间，她想起了不破。 啊？不破！ 糟了！她差点忘了不破的嘱托！ 唐朝火烧屁股般地跳起，用力过猛之下觉得有些头晕眼花，忙扶住墙根急喘，稍稍好转后，她举步欲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停下，回头看看仍摊在角落的少年，她就这样看看天色，看看少年，看看少年，又看看天色，似乎挣扎着什么。 终于，叹了口气，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她转身喃道："喂！小弟！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她拍了拍裙上的灰土。 "我不回去！" 唐朝扬眉，定住所有动作，"你说什么？" "我不回去！"少年仍坐在原处，白袍展地，竟让人有一种愈瘦愈小的错觉，他昂首看着唐朝，坚定道："我不想回去。" "开什么玩笑！"唐朝又一次扬眉，"你已经被邪气盯上，还想乱跑？快！回家！回家！"她强拉起少年的手，加了三分力。 但，不动的，还是不肯动。 "姐姐，我不回去？" "你到底想干嘛？"唐朝忍不住翻起了白眼，拜托！她也是很忙的！ "我 ...... "少年顿一顿，突然，红了脸，他轻轻咳嗽，红潮上漫，由耳入颊，逐渐遍布整张白皙的容颜，只听他扭捏道："我 ...... 我正在寻我家娘子 ...... " 唐朝闻言，几乎把眉梢扬上鬓角，她瞪出眼，上上下下打量，"喂！小鬼！"她忍俊不禁："你才几岁，娘子？"她开始抖动双肩，"你说你要找娘子？"不会是多说了一个"子"吧。 少年"唬"一声站起，"你 ...... 你别笑！"他恼怒道："笑 ...... 笑什么？！！" 唐朝却早已弯下腰，笑得几乎站不住脚。 " ... ... " " ... ... " "你还笑！"少年颤抖，幡然变脸，由白转青。 唐朝俯蹲于地，缩紧身体，正在拼命忍耐，她一手捂肚，一手举起示意，"好！好！好 ...... 对不起 ...... 我不笑了 ...... "抬起头，对上少年稚龄的脸，不禁又是"扑哧"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这次我真的不笑了，你 ...... 你别哭呀！" "我才没哭！"少年低吼，别开铁青的脸。 "小白。"唐朝柔声唤。 他蓦然回首，盯着唐朝。 "啊？怎么，你那什么眼神，不喜欢这个名字吗？"唐朝击掌道："那我叫你小袍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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