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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荡江湖之乌衣魔教(上)-----绪慈——

时间:2008-11-15 14:16:28  作者:

娃儿摇了摇头。
「你家在哪里?」小春放了些碎银在桌上,抱着娃儿起身。
娃儿先是指了南街方向,后来倾头想了想,又指了北街方向,跟着再想了想,看着小春,又软软地喊了声:「姊姊。」
「好好好,早料到你不会记得了,我们慢慢找。」小春拉了拉因放了太多东西而下沉的裤腰带,说道:「你方才从哪里来的?」
瞧小娃娃这呆头呆脑只懂得叫姊姊、要人抱模样。便明白家在何方绝对忘光光。小春只得一步一步推,总找得到这娃娃家的。再不然,更晚点,肯定也会有人来找他。
一大一小便这么继续晃,肺腑里热气翻腾,小春虽然服了万灵丹再以内力强加压制体内乱窜真气,却也流了一身汗。然而这奶娃儿却也奇怪,大男人臭得很,他可偏不怕,还是老往他怀里钻。
小春被弄得痒了,笑了几声,连忙把这娃儿再抓出来打了下小屁股,要他乖乖坐好别乱动。娃儿扭了几下,总算安分坐好。
两人走着走着,在娃儿的努力回想下,走进了大街上一户宅子里。
那宅子看起来庄严气派,然而奇的是两扇红门无人看顾却不闭户,仿佛屋里主人正等着谁拜访似,大大敞开着。
小春抱着奶娃儿便这么登堂入室,直入大厅里头。
略微幽暗的厅里传来淙淙琴音,如急流如狂浪,波涛堆雪暗潮汹涌。
小春觉得琴声熟悉,带着一种特殊的韵味,娟秀中流曳过尽风尘才得隐显的沧桑与妩媚,仿佛又像几度午夜梦回听过,谁曾经在他耳边多年弹悠悠弹奏,伴他入梦。
他脑海里浮现一个景象,一张榻子、一张古琴。
老老旧旧的木头带着些许岁月痕迹,磨损得几乎看不清楚之前工匠的雕工了,可弹出来的乐音却荡人心弦。
或许是那琴实在是好琴,更或许是弹奏之人,让人魂牵梦萦。
抚琴的是个貌若天仙冰雕玉琢般的少年,而缠绵病榻的是十来岁的自己。
小春见着自己望着那少年,伸出去的手抓着少年的衣角不肯放,而后少年把他的手用力扳开放回被子里,说着:「还睁着眼不睡,想死吗?」
那语气冷呼呼的,却也不是毫无关切之意。
「大师兄......等我好了......教我弹琴好不......」小春听见自己这般问。
少年忽尔笑了起来,娇颜如花,三分邪气七分妩媚,美得不像个男儿,可却又货真价实是个男子。
少年说道:「你活得下来,我便教你。」
恍恍惚惚之间,小春又想起了些东西,可脑袋整个疼得厉害。便在这时,左肩上那个地方烧热了起来,几乎要融了骨头的那种热度令他闷哼了声。
站不稳,他整个人跪倒在地,汗水不停地滴落磨得光可监人的黑石子地上。
「八爷!」他眼前出现了个女子,黑衣罗裙,素雅淡容,高雅脱俗,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
女子朝小春福了福身,而后抱起小春怀里的奶娃儿,奶娃儿喊了声「姊姊」,乖乖地被那名女子接了过去,两人退到一旁。
琴声一变,缠绵悱恻哀怨凄楚,其间多少缱绻无法言语。
小春这时脑袋的痛已经不只是被狼牙棒流星锤打到那么简单,而如同整个人被抓起来上下这么摔,摔到七晕八素地头晕目眩讲话也讲不出来。
他只想吼着叫那琴声别再继续,自己快给折腾死了。
几番努力,最后咬牙一撑,小春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自从闻得这琴声,心里头便像被什么给牵动了一般,跳得慌乱。
他踏着凌乱破碎的脚步,颠颠倒倒地往里头走去。
本想看弹琴的究竟是谁,却没想到拨动珠帘,便头重脚轻地往那把琴栽去。
琴声立止,他没如预料般撞得满头包,反而落入了一个带着馨香的怀抱里。
酥人骨头的佣懒声音缓缓响起,带了些笑意低声道:「永远都是这么莽撞。」
小春抬起眼见着着身穿黑绸子衫,样貌美得惊人的男子。他张嘴,口水便流了下来。
这人生得一张貌若盛放牡丹的脸庞,目光冷冽带着点邪气,笑起来姿容绝代令人销魂,举手投足间却又冷艳到了极点。单望一眼,尽是说不出的风情撩动,夺人神魂。
脸上轻轻一痒,小春定了定魂,才发觉一只如璧皓腕在他眼前,而那如葱五指正轻划着他的脸颊。酥麻酥麻地,搔到了心坎里。
小春眼一直,双眼瞪得老大,看着这眼前这万般风华的黑衣男子,心里起伏个不停。
左肩那被中蛊留下的朱砂痕迹反复蒸腾烧热,越演越烈,几乎要让他承受不住。
再多看此人一眼,他的胸口怦通怦通地跳个不停,脸皮热气全上了起来,红得脸他自己都觉得烫了。
他额间满布细汗,微微地打颤。
心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像小姑娘第一次会情郎,那又羞又喜,又期待又害怕的感觉;更像大姑娘头一遭上花轿,那又忧又怯,又辛酸又甜蜜的模样。
男子绽开一抹惊心动魄的动人微笑,勾人似地望着小春,小春被这么一望,顿时脑袋嗡嗡作响,魂飞到九霄云外去,拉也拉不回。
「小春,怎么这般看着你大师兄?」男子酥磁的嗓音柔柔说着,手指也从脸庞一路滑下脖子,挠了挠小春的领口,抚过他的喉结。
「大......大师兄?你是我大师兄?」他大师兄不就是魔教教主兰罄?小春咕噜一声吞下大口唾沫,实在口干舌燥得紧。这人怎么这么妖孽啊?让他这么一碰,小春站也站不住,腰脚都软了。
「听说你失了记忆?嗯?」兰罄问道。
那一声「嗯」,「嗯」得叫一个风情万种、缠绵婉转,叫人为之心迷神惑、辗转销魂。此刻,小春除了点头,竟也说不出只字片语来。
「既然都回来了,就随师兄回燕荡山吧!」兰罄说。
小春先是茫茫然点头,后来又猛摇头。
「怎么,不想回去?」兰罄问。
「还有个人在等我!」小春拉得一丝清明,好不容易才从兰罄蛊惑人的面容中回过神来。
「你啊,怎么还是这么笨。」兰罄轻笑,低头缓缓贴近小春的脸,直至气息几乎相接、双唇几近相贴之刻才停了下来。
兰罄柔声道:「东方那家伙对你根本就不怀好意,你听了他几句话,宁愿跟他走也不和师兄走。死小子没心肝的,亏师兄对你这么好,特地放下一切教务寻你而来,你就这么报答师兄一片心意的?」
「啥?」小春懵了。

第十章
「东方云倾不值得信。」兰罄说。
兰罄眼里戏谵光芒一闪而过,那像是猫抓了老鼠,置于掌中思量着如何玩弄的神情,让小春打了好大一个激灵。
小春确信自己瞧见了兰罄那种不正常的眼神,倏地颈后寒毛全数站起,浑身冷飕飕地。纵然不记得过往分毫,天性中遇险的警觉还是有,如今这人态度就算多体贴、语气就算多温柔,小春连信也不敢信。
小春又抖了一下,兰罄察觉,低声说:「怎着,莫不是冷到了?」那殷殷关切之意听到小春耳里,却是令他萌生退意,直想退退退,退到十里以外去。
小春莫名其妙就是觉得此妖生人勿近,否则绝对会给连皮带骨生吞活剥,最后连个屁也不剩。
兰罄搂着小春又朝自个儿靠紧了些,嘴角还是挂着笑意,靠此人越近,小春鼻子里便窜入了兰罄身上的味儿,说不清是香是臭。
「哈瞅--瞅啾啾瞅--」小春没忍着,连打了数个轰天震地响的大喷嚏,口水喷得四处都是。
兰罄那张妖娆中带着浓浓情意的脸瞬间退得什么也没,只剩一脸嫌恶。
他松手放开小春退了两步,连忙拉起柱子旁的黑色纱幔,冷着张脸将把手臂上的不明黏液擦掉。
小春举起手来揉了好几下鼻子,发现美人师兄手臂上的不明黏液竟是自己的鼻涕,讪讪地笑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这粗人一个,弄脏了师兄你的衣服。」
兰罄也回了个笑,嘴角有些抽搐。
小春看兰罄这身黑,便问:「师兄你叫兰罄?乌衣教的教主?」
兰罄眉一挑,道:「想问什么?」
小春顿了顿,眼珠子转了转,跟着便是霹雳啪啦地一堆问题脱口而出:「既然你叫我问那我就不客气了。你能不能说说,我身上这蛊是怎么回事?什么不好干,怎么在我身上下蛊?我既然是你师弟那你总得顾着点吧,结果下蛊就算了,我还听说你乌衣教的人追杀我。追杀不打紧,可居然追到我摔下山崖也不放过跟着一起摔下去,害得你师弟我差点呜呼哀哉。
后来师弟我在寒山派昏了大半个月,而且醒来后脑袋空空什么也没有,体内又有四道真气乱窜,一下子热到浑身冒汗,一下子冷到脑袋打结,惨到连祖宗八代叫什么都忘了个彻底!」
小春顿了顿,疑惑地望着兰罄,再道:「你真是我师兄?怎么觉得我和你有血海深仇似地,若非如此,你哪这么折腾我?」
兰罄嘴角噙着一抹笑。「你自个儿往锋头上钻,怨得了谁。」
「我自个儿往锋头上钻?」小春眼又转了转,也是了解自己的本性,遂碎了句:「的确,是有这可能。」
可想了想,根本啥也想不起来,便道:「既然如此,那些先撇一边去,咱谈谈别的。有蛊就有解药,师弟我现下快被折腾死了,师兄高抬贵手,惠赠一颗半颗吧!」他手朝兰罄伸了出去。
兰罄望着小春,这会儿摇头了。
「没解药?」小春瞪大眼。
兰罄望着小春,却是不回答小春的问题,迳自含情脉脉地说:「和师兄回去,只要你此生再不动武,敛了真气,这蛊倒也伤不了你。」
「那不成了废人了?」小春吓了一跳,兰罄这番说词,竟是只要不妄动体内真气,那蛊便可安分下来。
「失魂蛊,又叫同命蛊,服下后心意相通生死相同。你这回服下了蛊,便得和师兄同生共死了啊!从此以后就算你废人一个,师兄也会护着你,不离不弃,你又怕什么呢!」
你又怕什么这几个字拉得长,绵绵地听得小春骨头一酥,差点脚软趴地去。
小春说道:「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这腔这调!」
兰罄闻言,作势便要走来相扶,小春惊得连忙靠墙站好,不敢劳驾这位大师兄过来搀扶。
小春声音有些颤:「我干嘛得你同生共死?」
「你干啥不和我同生共死?」兰罄眼一挑,缓声道:「若非教里出了乱子,让东方有机可趁,他才没那么容易拐走你。」
小春心里一热,咬牙闭眼了好一会儿才睁开,这情形诡谲万分啊,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可云倾他明明跟我说......」小春失了分寸。这回到底谁说是真谁说是假,五里雾里一片迷茫,竟让他乱了。
兰罄劈头便道:「那家伙说的你也信,说你不笨猪都会飞了!如今天下二分,他端王居朝堂之上,我乌衣教占江湖之广,你是我教护法,又是我最重视之人,他见你失忆有机可趁,岂有不诓骗你之道理。」
兰罄语气接着和缓下来。「不过不要紧,师兄现下寻来了,你只要和师兄回燕荡山,待在师兄身边便不会有事。那蛊师兄制得住,可若离了我,真气乱窜下去,怕你必死无疑再无生机。」
「你说云倾骗我?」小春听得一愣一愣。
「你去打听打听端王东方云倾是什么人,便晓得师兄有无骗你,那人在朝廷之上机关算尽,多少人挡在他前头都被他一一除去,冷血无情的东方云倾连生母都敢噬杀,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小春从来没往这方向想去,云倾一来,自己没半分怀疑便信了他,说老实话自己如今脑袋空空什么也不记得,这么被人骗的确也活该。
可、可云倾那双眼那么清澈......怎么看也不像是会骗人的人啊!
小春眯着眼打量着兰罄。倒是眼前这个人......狐狸一只的模样,笑起来眼里尽是算计人的光芒!
兰罄心里头暗笑,知这师弟有了动摇,脸上不动声色嘴里头却加油添醋。
他道:「更何况东方那厮心里头喜欢你,可你从小和师兄一起长大,心早拴在师兄身上,他屡次得不到手,这回趁你失忆,还不趁虚而入把你诓去。」
小春一听,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我和你......那个......是那个......」他手指在自己和兰罄身上比来比去,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什么。
兰罄笑着点头,略略靠近小春一些,在他耳边呼起气来,暧昧的气息擦过小春耳廓,惹得小春一阵战栗。
兰罄低声说:「失了记性,可身子该是还记得的吧!」他轻轻地咬了小春的耳垂,「你现下什么感觉,嗯?」
轻微的疼痛包含着说不出的奇特与诡异感,小春猛地哆嗦起来,双脚一软滑坐到地上。热得不得了的屁股在贴上冰凉的地面时又起了阵颤抖,令他浑身紧绷惊怖不已。
「身......身子还记得......」重复着兰罄的话,小春冷汗直冒。
自己该不会真的和这妖得不能再妖的男人有什么吧!
噢,奶奶个熊,千万别啊!
兰罄一只雪白的手朝他摸来,小春连滚带爬闪得老远,忙声道:「停停停,别再靠过来。你和云倾一人一种说法,把我弄糊了。」他连连打颤,头皮一片发麻。
「糊什么,有什么好糊的。见了师兄,你心里有什么感觉便是什么,哪容得东方那家伙来搅和。」兰罄眼里闪着幽暗的光芒,像地府里燃烧着不熄灭的冤魂之火般,幽幽亮亮。
说罢,兰罄盯了小春的脸半晌,也没先打个招呼便伸手揭去小春脸上黏得死紧的面具,疼得小春杀猪似地嚎叫起来。
「奶奶的你们俩一个模样,就撕我脸皮!」小春泪水汪汪地朝兰罄吼,这面具要用药才洗得下来,就算他脸皮再厚,硬撕下来也得痛上两天的。
「弄疼你了?让师兄瞧瞧,有没有破皮伤了?」兰罄见小春这模样,又笑。「沃灵仙吃错什么药,竟把这门功夫传了给你,我当初......」
顿了顿,兰罂转了话锋再道:「练了回春功,个子小了脸皮也嫩了,这模样倒也挺好,适合你。」
「什么回春功?」小春脸上被兰罄拧了一把,当下让他一张脸涨得通红。
「返老还童的一门奇术,可让你骨骼伸缩自如,回到芳华正盛时。」兰罄道:「可这门功夫至多十四天便得收功一次,你莫不是忘了如何散功,竟一直这矮子模样。当药人的本来就长得慢了,又练这功,当心以后身子再也展不开来。」
兰罄笑了声:「过来,师兄教你怎么恢复原来样貌。」他朝小春伸出了手。
对方声调之轻柔,伸手态度之自然,差点让小春情不自禁便将手放了上去。
两个人,一个云倾、一个兰罄,他谁都记不得,可偏偏身影都曾在自己梦里出现过。朦胧的白雾、飘渺的黑雾,双方的说词都可信,却不知那边才是真实的一方。
小春试图想在兰罄脸上找到说谎的痕迹,可惜试了几次,发觉自己只有盯着对方便红起脸的份,其它破绽一丁点也看不出来。
小春心想这兰罄若不是真心真意,便是个十分老到的狐狸,完全看不出破绽。
反之,那云倾合该也是如此。
猜来猜去老是找不出真相,小春心里忐忑不安。
如今唯有自己想法子早日将那只臭虫子给毒死,否则终日这般迷雾里来去,他们玩得高兴,自己却会给烦死。
突然间大厅之外传来声响,而后四面八方跃进了几个十分眼热的白衣人。
白衣人闯了进来连招呼也没打一声,便与那弱质纤纤怀里还抱着个奶娃娃的姑娘打起来。
小春一分神,忽地被兰罄搂了个满怀。
惊愕地抬头望向兰罄,只见他戏谵的眼里一抹笑意掠过。
他愣住,那浮光掠影闪过的,竟是纯粹不含其它的真挚。这人,再多妖孽、多叫人信不得,这片刻里却也有些东西存在真心。
「不想散功了吗?」兰罄问道。
「想!」小春立刻道。
他才不想这辈子都当个矮不隆冬的小个子,虽不知自己以前什么模样,但瞧云倾喜欢自己喜欢得那个紧,不是风度翩翩玉树临风至少也是个潇洒狂野英雄少年。如今有机会恢复,当然得努力把握机会。
「那还不揽住师兄的腰,靠紧一点,耳朵附过来。」兰罄说道。
「靠紧干嘛?」小春狐疑地问。
「念口诀啊,本门功夫不得外传。你要离得太远,让我声音过大,叫心法让外人听去。这谁听了,我便割他耳、挖他眼、毒他舌,再废他四肢。」兰罄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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