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烟花----午夜深蓝 那一刻天空中闪过灿烂的焰火,他以为自己可以这样生活。 --题记 十字路口的红灯顽强地亮着,几秒的等待仿佛又一个世纪那么长。觉美丽修长的手指神经质般地轻轻敲击着方向盘,优雅地吐出白惨惨的烟雾,弥漫了车厢,模糊了视线。阳光白得刺眼。 "觉,我要出国了,但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国庆节那天,老时间,老地点,我等你。"答录机里涣的声音温暖而忧郁,温暖是他天生的纯净,忧郁是他遇到他后凭添的感伤。 十月一日是觉的婚期。 眼前雾蒙蒙的一片,觉烦躁地熄灭了烟头,忽然发现自己辨不清方向。后面的喇叭声此起彼伏,猛抬头,前方的绿灯不知何时已经亮了起来。世事本就无常。觉踩下油门,风驰电掣,看看表,时间已经无多。 平行的斑马线被车轮疯狂地碾过,一道道割裂了窒息般的郁闷。他们,原本就是平行线,偶然地,相交,然后,即将错过。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觉残酷而冷静地想。但是,他在等我。 怀着令人心痛的坚决与执著,在那里,等我。
徐成涣,李心觉,他们曾是同班同学。 觉一直是一个耀眼的男孩。他有好的成绩,好的身体,好的相貌。他会很爽朗地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声音很大,无所顾忌。他总穿着昂贵的jacket and jeans,目光放肆不羁,风一般的潇洒,雾一般的迷离。他生来就是能夺走人目光的。 涣很优秀。似乎,也只有优秀可以形容他。当然,优秀并不单指他的学习。他斯文俊秀,并不常笑,但笑起来是暖暖的。他独自生活,日子清贫,衣服常会洗的白里泛黄。他的穿着就像他的笑容,朴素的近乎寒碜,却干净清爽。涣有骄傲的资本,但是他很低调。 觉有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每个人都这样认为,除了涣。他感觉那笑靥是初春的太阳,看似温暖地照耀万物,其实光线是冰冷的一如空气的萧瑟。光芒的明亮,不过是欺骗世人的面具。涣知道,觉很寂寞。 那一天,下着雨。雨点落到地上反射出"沙沙"的回响,像极痛苦蚕食人心的声音。大家都在安静地上自习。觉倚在角落,眼睛朦胧地看向窗外。修长美好的手指神经质般地撕扯着窗台上零落的花瓣,任花的血液沾染了白皙的肌肤。偶尔来一阵阴风,吹走了落花的尸体。然后觉的目光,就随着飞花飘摇。 涣注视着觉,很久很久。以前总是不明白,鲁迅为何会对闰土月下刺猹的一幕印象如此深刻。而就在这时,涣隐隐感到,记忆里,的确会有一些场景,穿越桑田沧海,无比鲜明。那个下雨的午后,觉神经质般地摧毁花瓣时寂寞的手势,少年人沉静而忧郁的眼神,定格在涣的脑海里,多年以后,仍不曾淡去。 也许,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涣的目光便不曾离开觉。是那种,很长久的注视,仿佛要看穿,又仿佛要慰籍。流连在觉身上的目光太多太多,多他一个,也不显眼。 觉的身边从没少过女孩子。在那个似懂非懂的年纪,他的女朋友就要按打计算。但觉在大家面前对女孩子的行为向来是得体的像个绅士从不超出界限。而且他也不同时与两个女生交往,只不过,换女朋友的速度快得异常。 青春期荷尔蒙疯长,男生们的荤话不断升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班里流传开了关于觉的不堪的谣言。 "你知道吗,听说咱们班长十四岁时就不是处男了。" "不知道班花有没有让他吃掉。你看她成天怨妇似的样子,十有八九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喂,你这是什么话。人家李心觉是有才有貌又有钱,泡个妞有什么难?倒是你,是不是嫉妒了?" ...... 大抵是人天生命贱,话说的很难听,但男生们依旧是众星拱月地围在觉身边。他是一种标志性的完美,混合了年轻所有的嫉妒与羡慕。 涣不然,他只是淡淡地冷眼旁观。觉在他心中有他自己的形象--那不过是,眩目的外表下,一个周身散发着寂寞的男孩。但毫无疑问,涣喜欢那种寂寞,喜欢那个男孩。
如果没有那个黄昏,平行线般的两个人,或许就会永远地沿着自己的方向行驶下去。 早已过了放学时间,教学楼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影。涣收拾了书包,步履轻快地下楼。走过校门的时候,听到有说话声从体育馆的后面隐约传来。涣不是个多事的人,若是往常,他肯定会毫不停滞地离开。但这一次,他的身体带着他走向了体育馆,因为,那是觉的声音。 "为什么要分手?我做错了什么?"这是瑛,一个美丽的女生。 "你没有做错什么,都是我的错。"觉温柔地说,看不出是在说着如此绝情的事情。 "分手,总应该给我个理由吧!" "瑛,不要这么天真,世界上发生那么多事,并不是每一件都有理由。" "为什么,为什么?"执著地询问,像要不到糖吃的小孩。 "如果你真要问为什么,那么我只好告诉你,我腻了。" "不要这么说,不,心觉,我不要分手,求求你,我不要分手......"瑛的声调里带着哭腔。 觉把她揽到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乖女孩,不要哭。我没有给过你承诺,你也不要逼我做什么。我们好聚好散吧......" ...... 一切都过去了,涣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觉已站在了他的面前。觉的脸上带着轻忽的笑意,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一贯的潇洒不羁。涣注视着觉,用他坚定而执著的眼神,没有惊惶。 "我们交往吧!"觉气定神闲地说着石破天惊的话,"你总是这样不明不白地看着我,让我感到很别扭。现在,我就给你一个可以这样看我的理由。" 涣并没有被吓到,大概,潜意识里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只是说:"你刚刚不是说过,世界上的事,并不是每一件都需要理由吗?" 觉微笑,如初春的阳光:"但是,也有很多事情是有理由的不是吗?" 涣的眼睛清澈而明亮:"那么为了这个理由,我答应你。"
两个男孩就这样诡异地走到一起,还是以恋人的身份。 觉会毫不犹豫地买下上千元的Nike,去科技城的时候会非正版软件不挑,酒吧和迪厅等成人娱乐场所也是来者不拒。涣只知道,觉有一个非常有钱的老爸。 而涣,会认认真真地听课,从不吃零食,不理会女孩们暗示的目光,从来都穿着洗的白得发黄得衣服来上学。觉只知道,涣还需要打工来养活自己。 两个人不同,但是,他们在一起。 同学们对班长和学委的组合并不感到惊讶。天真的眼睛看不到在好朋友这个身份的遮掩下,两人若有若无的暧昧。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外表和里面有着难以置信的距离。
觉常在没有人的时候吻涣。细细密密的吻,轻柔地落在涣的颊边,唇上......带着柔和和怜惜,没有情欲。多数时候,涣会认真的回应,但有时也会强硬地推开,因为他不想在觉高超的吻技下面窒息。 涣喜欢觉,觉知道。从涣注视他开始,他就知道了。 他曾问涣;"你为什么喜欢我?" 涣回答:"因为你很寂寞。" 觉一愣,认真地打量着涣,好像从没见过他一般:"为什么这么说?" 涣笃定地说:"我知道,就是知道,不为什么。"然后他又问,:"你喜欢我吗?" 觉没有回答,缓缓地说:"我注定不会为任何人停驻。" "为什么?" 觉神色一黯:"并不是所有的事都需要理由。" 涣说:"那么,我不需要你停驻,我只要这样注视着你。" 他的眼睛清澈明亮,他的目光纯净温暖。觉心中一动,涣是那样的单纯美好,他告诉自己,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两个人都是学习好的高材生,所以,当他们决定上同一所大学时,高考并没有成为障碍。 觉的身边从没少过女孩子,上大学也是如此。涣会笑着看觉一次次地同她们分手,然后张开双臂,等待觉的回来。 "我不会为任何人停驻。"但是,觉这样说。 "我只要注视着你就好。"涣无欲无求。 "觉,你是这样耀眼的一个人,为什么你那么寂寞?" 觉烦躁地打断:"涣,不要问为什么。" 涣不再追问,一切都无所谓,毕竟,他们在一起。
国庆节的时候,两个人去文湖广场看烟花。 八点整,天空中升起绚烂的焰火。人群沸腾,为这瞬间的壮观而狂热。 觉冷冷地说:"烟花开起来很漂亮,但它在没点燃之前,不过是一堆黑乎乎的脏东西。" 涣摇头:"不要这样说,烟花很美,也很寂寞。昙花谢了,还有再开的时候。烟花在瞬间爆出所有美丽,而下一刻便会粉身碎骨,不留一点痕迹。" 指着转瞬就变得空荡荡的天幕,涣的微笑在黑暗中散发着神秘:"你有没有,闻出寂寞的味道?" 觉搂紧了涣,看着天空。那一刻天空中闪过灿烂的焰火,他以为自己可以这样生活。烟花不会为任何人停驻,你知道吗? 觉喃喃道:"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涣低头看自己白得发黄的衣衫:"因为我无法像你那样潇洒和奢侈?" 觉苦笑:"涣,你真是纯真的让我心酸。" 涣抬眼看觉,眼睛清澈而明亮。
觉的世界,涣不想体验。他不让觉为他花一分钱,觉坚持,他更坚持,最后总是觉叹息着认输。AA制的结果就是,两人从未在一起看过电影,喝过咖啡,溜过旱冰,打过bowling ......总之这个年代情侣或朋友应在一起玩过的事,与他们无关。 涣问觉,和我交往是不是一件和无聊的事情。觉笑的无奈,奢侈的消费和无度的玩乐我大可以和其他人一起做,你认为我是那种会自找无聊的人吗? 而涣知道,觉不是那种适合与他一起吃路边摊的人。他曾经到一家pub里找过觉。他去的时候觉正在舞台的中心热舞。聚光灯在他身上变幻着不同的颜色,他的眼神危险魅惑,他的舞步性感撩人。从无例外,他是目光的焦点。台下的男男女女喊着他的名字疯狂地尖叫。音乐声大得能炸碎人的耳朵,他置身喧嚣中,安静但是茫然。隔着重重灯光,觉眩目的身影冷漠而疏离。
说不清楚,那是怎样的爱情,或许,那不是爱情也说不定。 两个人飘飘浮浮,维持着危险又禁忌的关系,觉的身边少不了女孩子,但是他们在一起。 重阳节的时候,他们去登山。 初秋的天出奇的高,抬头仰视,会感到令人眩晕的空旷。觉站在断崖边,露出嘲弄的微笑,再伟大的人,到了这里,也是同样的渺小。 觉笑,如初春暖阳,涣,你可知道,在我光鲜的外表下,有怎样的灵魂,我的世界,又是怎样的世界。向下望去,是不见底的深渊。或许,就是这个样子的。瞬间的归属感,让觉的脚步有些不稳。身体斜斜地向断崖下面倾去。 "觉!"身后的涣大叫一声,飞扑过去把觉从坠落的边缘拉了回来。然而,由于太过用力而失去了重心。这回,换他向下面跌去。涣有些绝望地闭上眼,不知在死亡的一刹那该思考些什么。一双手臂有力地环了过来,温暖又令人安心。涣的重心被拉了回来。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惊魂未定的两人已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两次。 觉搂着涣,大口地喘气:"涣,你当时跑过去拉我,难道就没有想过你自己?我和你的生命究竟哪个重要?"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觉突然意识到。如果涣立刻说他重要,话里的真假会让他斟酌,这个答案是否真诚。如果涣说他自己的生命重要,多少会让觉怀疑他爱的程度。觉有些后悔。 涣并不懂觉的心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当时只顾着拉你回来,哪有想那么多。如果我想到这个问题,肯定会犹豫,那你早掉下去了。" 涣的眼睛清澈明亮,目光纯净温暖。 觉感到眼眶有些热,心里有些东西哗啦啦地碎掉。抱着涣的双臂猛地收紧。 "人生在世,不过是为了遇到一些人,记住一些人,离开一些人。涣,我注定是烟花,无法为你停驻。"觉的笑容第一次失去了阳光的味道,有些惨淡,"you're not the first one ,and you'll not be the last one."觉的话一向温柔而残忍,他吞下了后半句"but you're the special one whom I love." 涣说;"I don't care.只要你不再寂寞。"
大学毕业,他们在同一个城市工作。觉在家族的公司里任职,仍穿着几千元一件的衣服,涣的工作收入不菲,但他的衣服仍是白的发黄。觉的身边仍有很多女孩子。但是,觉和涣一直在一起。 也许日子也可以永远这么过:觉一次次地流浪,再一次次地回来。直到,他们都变成老头子。多美丽的天长地久。美好而不现实的幻想,至少,还存在过。
涣以为自己已看惯了觉和女孩子们的分手,可以微笑着不动声色。可这一次,他错得离谱。他想起觉说的话:"涣,你真是纯真地让我心酸。" "心觉,我不要分手!"一个不知姓名的女孩。 "你理智一点,我们完了。"觉罕见地失去耐性。 "至少,你要给我一个像样的理由!"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向觉要理由呢?涣想。 "好,既然你坚持......"觉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你知道我要接管家族事业,所以我必须有一个婚姻,我的理由就是--我要结婚了!可以了吗?" "李心觉,你太过分了!"女孩一声尖叫,甩了觉一个巴掌,哭着跑开。 似乎又回到了从前。觉站到涣的面前,涣没有发现。涣在发呆,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不会为任何人停驻,他要结婚,我们完了......脑子里乱七八糟,涣理不出头绪,只有呆呆地发愣。近在咫尺,涣的目光,第一次没有停在觉的身上。 "涣......"觉小心地唤道。这个潇洒如风的男子第一次感到无措和惊慌。 涣抬头,注视着觉,他的眼睛清澈明亮,他的目光温暖而忧郁。 "或许你从不曾寂寞,一切都是我的幻觉。"涣冷冷地说,"你说你不会为任何人停驻,你在骗我。"涣的咬字很清晰,没有温度。 涣转身,走掉。觉伸出手想挽留,却僵在了半空中,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真的,我没有骗你。 涣想,我知道,我只是一个没情趣的穷小子。你这么多年和我在一起,不过是有钱人心血来潮的游戏。 涣的背影消失在人海中,第一次,显得寂寞。 涣,你可知道,自从有了你,我就不再寂寞。但这终究不会长久,就像烟花绽放的刹那,那样短暂,无可挽回。
时间是晚上七点半,觉的车子在向文湖广场行驶。广场上已聚集了很多人,翘首以待国庆的焰火。 涣,你要告诉我什么?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你是世家子弟,豪门的少爷。你的在外打工,独自生活,清贫度日,都是爱你的家人给你的锻炼。你出国,是为了继承家业吧。我所指的世界,不是这个。 涣,你可知道,我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我十岁以前是被人收养的。养父欠下了巨额赌债,便把我卖给了一个色情俱乐部。我从十二岁就开始接客,只要给钱,男人女人都可以在我的身体上面满足欲望。我的生父在我十四岁的时候找到我,但我的身体已是从里到外的腐败,我的生活埋葬在欲望的深渊。你可知道,我会与我交往的每一个女孩做爱?耀眼的外表掩盖的,又是怎样肮脏的生活?你纯净清澈的眼眸,在知道这些后又会怎样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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