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举动将安怀吵到了,他本来一直盘着腿在打坐,现在看见这个情形,于是将随身的行囊打开,在里面翻弄了一阵,取出了一个绿色的小瓶子,从里面倾倒出一些散发着淡淡气味的液体在手指上,然后均匀地抹在阿提拉的鼻子下面和额头上。 卡亚和阿提纽斯一直坐在他们身边,看着阿提拉在抹了那些东西后,脸色逐渐开始缓和起来,这才松了口气。 "这是什么?"阿提纽斯问到,他用的是汉语,因为很久没有说了,所以有点生硬。 安怀将瓶子放了回去,用大拇指在阿提拉的额头两边轻轻按摩:"薄荷,"他回答道:"商人带来的种子,我试着种了一些。" "园子里的那些植物都是从塞里斯来的吗?"阿提纽斯继续问道 "是啊,不过还是有很多在这里不能成活。" 卡亚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她却没有多想,只是伸过双手接替了安怀的工作,继续在阿提拉的头上按摩着,这是身为一个侍女最基本的事情。 阿提纽斯用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老师,好象要从中看出什么一样,但安怀却始终很平静,一点表情的变化都没让他抓住。 "........这次,真的要回去了吗?" 抬起头来,安怀对他笑了一下:"是的。"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张了张嘴,阿提纽斯没有说出话来. 在水上航行了整整两天两夜的时间,虽然没有再吐了,但阿提拉一直都没有恢复精神,卡亚只好一直蹲在旁边照顾他,除了定时为他涂抹薄荷以外,还要不停地为他按摩,而阿提纽斯坐在一旁也没有闲着,他要指挥所有人的行动,又必须算计好抵达平安目的地的时间,一路上为了躲避士兵的搜索而大多数时间只有在夜间航行,总之在所有人中,他算是做忙的一个了。 安怀倒是很平静,他每天都在盘腿打坐,其他两个人都很奇怪为什么他可以维持这种姿势而腿却从来没有酸麻过,而且这样一坐就是整天整天不说话的耐性也很让他们佩服。 总之最后他们还是按照预定的时间顺利登上了陆地,从这里再翻过两座山之后就可以到达一座沿海的小城市了,这是原本属于罗马的城市,但自从遭到哥特人的侵入后就成为了一个危险的地方,政府行同虚设,海盗和猎杀者的天堂,被暴行和武力统治的城市--巴卡利亚 ************ 他们到达这座城市的第一天,灰色的天空正下着细雨,蒙蒙地撒在街道上又湿又冷,但这却是小旅馆最赚钱的日子,海盗和商人们无所事事的时候都喜欢挤在灯火通明的房子里,从早到晚地喝酒赌钱,同领口低得可以看见整片雪白胸部的女人们调笑,她们有些是老板从妓院里找来的,有些则是自己来的,如果能拉到好客人赚上一笔的话,就和旅店的主人平分,老板只管提供一个自由的场所和一大杯满满的葡萄酒。 抖掉自己身上的雨水后,长途跋涉的旅人们刚一走进去,糜烂的气味和男人们粗鲁的笑声便肆无忌惮地传了过来,在昏暗的光线下,和女人们搂抱成一团。 "有房间吗?"阿提纽斯问到。 "要多少?"老板很满意地看了看后面跟着的一大帮人。 阿提纽斯回过头来看了一下:"六间吧。"他停顿了一下又问道:"找个人帮忙照顾一下我们的马匹,要喂点干净的草和水。" "没问题,先生,不过价钱要另算。"精明的小眼睛注视了他一下:"你们不打算吃点什么吗,有刚出炉的新鲜面包,鱼肉,葡萄酒,当然,还有女人。" "女人就免了,来点食物吧,叫人送到我们的房间。"阿提纽斯从身上掏出一袋钱朝他身上抛过去:"再准备点热水,我们要洗澡。" "一切听您吩咐,先生。"眼明手快地抓住那袋叮叮当当的东西,两颊上的肥肉也跟着高兴地抖了抖:"嘿,伙计们,别去搞那些婆娘了,快点来招呼客人,把他们带到房间里去。"他冲着角落一群哈哈大笑的年轻人叫道。 阿提拉皱着眉毛将旅店四下打量了一圈,那些满脸横肉的家伙和不怀好意的眼光连他这个第一次出远门的人都看的出来,这些人望着他们的眼神好象望着一大盘香喷喷的烤鸡,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阿提纽斯要选择这个地方。 一个棕发的女郎从人群中走了过来,轻佻地抛了个媚眼给他,暗红的裙子紧紧裹住妖娆身体也跟着挨了过来:"嘿,小伙子,第一次来吗?.......也许你需要一些特别的服务"她把手中的酒杯放在桌子上,涂得红红的指甲朝阿提拉的脸上摸去,不过很可惜,没有得逞。因为那只爪子在半路上就被孩子的家长拦住了。 "对不起,他不需要这些服务。"温和的声音带着一种西徐亚草原上的淡淡的低醇,听在别人的耳朵里说不出的享受,虽然全身都被灰色的外套包裹住看不见脸,但光凭这副嗓子和一双似笑非笑的深黑色瞳孔,很容易地就把女郎的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来。 无所谓耸耸肩膀,利爪掉了个头,又朝安怀的身上摸过来:"......那你呢?"丰润的嘴唇半张地引诱着,吹气如兰,:"我的服务可是很到位的,保证让你满意........" "我也不用。"不着痕迹地躲过她的手指,如水一般的细长眼睛盛满了微笑:"谢谢。" 25 由于晕船和几天来的长途跋涉,阿提拉的身体很不舒服,但为了不在同伴面前丢脸,他一直都是强打着精神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可以好好休息的地方,他一进房间就重重地倒在床上,将自己的脑袋埋进白色的被单里,一动也不想动了。 一个穿着蓝裙子的女孩走了进来,手中端着热腾腾的面包和葡萄酒,她将这些东西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用一双好奇的眼睛注视了客人一下,转身就要出去,但是却被安怀叫住了:"请给我们送点干净的水来,这个孩子生病了,不能喝酒。" 女孩子点点头,开口问道:"需要请个医生来吗?" "不用了,我们会照顾好他。"将裹住面孔的头巾取下来,安怀对她微微笑了一下,看得女孩子面红心跳地出去了。 "我没有生病啊。"从床上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阿提拉不满地嘀咕着:"只是有点累而已。....." 安怀摸了摸他的额头,安慰他道:"那就好好休息一下,醒来就恢复精神了。"他抽出压在少年身下的被单,将他密密地包裹好,然后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就像任何一位慈祥的长辈那样,这才转过头来对一直呆呆站在一旁的卡亚说道:"你也去休息,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犹豫了一下,卡亚结结巴巴地说道:"可,可这是我的工作......"在过了好一会没有等到主人的下一个命令后,这才安静地退下去了。 阿提拉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右脸贴在柔软的床上,闻到被单下面干爽的草的气息,像一只小猫一样享受主人在毛发间的抚摸,渐渐进入了黑甜的梦乡之中。 在这个地方可以清楚地听见从未见过的海的声音,不同于多瑙河温情的流动,海是深不见底的,就像一个精力充足的孩子,在乌云密布的巴卡利亚城边发出阵阵的轰鸣.........可是他却感觉非常安心,没有比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地躺在温暖床上舒服了......做了很多梦,暖烘烘的火炉,弥漫着淡淡香气的热茶,烤得金黄的鸡肉香喷喷地,肚子里塞满了栗子,洋葱和腌肉......... 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却不知道旁边有人正好笑地注视着自己。 "........睡觉的样子很像啊,两父子...." 热水很快就送来了,不仅有饮用的,还有拿来擦洗身体的水和毛巾,依然是刚才那个女孩子,安怀向她道了谢,将盆子里的毛巾拧干,轻轻地为他擦拭脸上的灰尘,少年嘟囔了一下,舒舒服服地展开自己的手臂。 就在这个时候,阿提纽斯走了进来,看见他昏昏沉沉的样子,皱了皱眉毛。 "他没事吗?" "好好休息几天就行了,不用担心。"安怀转过头来,看见他欲言又止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什么事情吗?" "是,我正想告诉您,上次说的商人,刚刚与我取得联系,所以........." "已经决定出发时间了吗?" "他想与您亲自讨论一下,您知道,有关路费和船上的一些生活问题.....毕竟要去塞里斯的话可不是一两个月那么简单。" 安怀想了一下,把毛巾重新放盆子里搓洗:"今天不行,还是等阿提拉的精神恢复了再说吧,至少也要等两天。" "可是..........." 安怀伸手打断了他的话,温和地说道:"你也回去休息一下,不用着急。" 迟疑了好一会后,阿提纽斯才耸耸肩膀走出去了。那个女孩子一直站在旁边的角落看他们说话,见阿提纽斯走出去,于是也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一只脚刚刚踏出去,冷不防却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小姐,请等一下好吗?" 女孩子的身体哆嗦了一下,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转过身用完美礼仪笑容可掬地望着她的客人:"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安怀微笑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细长的眼睛对着她眨了眨:"关于这里的一切费用,我们会在离开以前同你的老板商量好的,所以.......可以把钱袋还给我吗?" 女孩子抿了下嘴唇,不明白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举动是怎么被发现的,脑子里瞬间转出的几百个理由都被面前的男子用深不可测的笑容打败了,他的眼睛里分明写着,不要找理由,我不相信。 粗鲁地将手上捏着的钱袋扔在桌子上,她仰起自己骄傲的小脑袋像个公主一样走出去了,压根不像一个刚刚被抓包的小偷。 第二天的天气还是很糟糕,不过在得到一晚上的充足睡眠后,阿提拉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甚至还胃口大开地吃完了一大盘食物。 "......他们呢?" "安大人说要去买一些药品,将军阁下应该到港口去了吧。"卡亚低着头,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她的头发和灰色长裙被雨淋湿了,一点点地往下滴着水,脸色也是苍白的冷。 "外面,还在下雨啊?"刚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从房间唯一的大窗户望出去,就可以清晰地看见水蒙蒙的的街道和不断从屋顶上淌下来的水,自己竟然问出这么无聊的话来。 ".....是啊。"卡亚随便抬起头来看了外面一下,却发现小主人正紧紧地盯着自己,一下子感到慌乱起来。 "卡亚......是不是讨厌我了,强迫你来到这里。" 女孩子愣了一下,回过头惊奇地望了他一眼, 好象有很久了吧,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就像是一个做错事被抓住的小孩,别扭而可爱...... 从16岁的时候就开始服侍这个孩子,他的一切喜好和习惯自己几乎全都清楚,高兴的时候会哈哈大笑,生气的时候最喜欢摔东西,讨厌太甜的食物却对安大人做的糕点情有独钟,最喜欢爬树,骑马......... 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笑了?什么时候开始对爬树没有兴趣?什么时候学会宫廷中的尔舆我诈?什么时候学会杀人?.......... 卡亚忽然颤抖了一下,不是以前那个天真的孩子了啊,眼前这个人,分明是将权术玩弄于手心的帝国第一王位继承人,喜欢利用敌人的尸体和鲜血来增加自己的荣誉的战士。:"我......没有。"声音虚弱地连自己都听不见了。 转过头去,阿提拉朝窗外望了好一会,再回头来时已经换上平时的面无表情了:"你先出去吧,我想再休息一下。" 女孩子恭敬地行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好烦人的天气啊,雨一直下个不停,街上到处都是泥浆和飞溅起来的水花,除了水以外什么也看不清楚,死气沉沉地........木板的潮湿气味也很刺鼻,还有泥土和腐烂的味道..... 忽然........很想喝一点酒。 *********************** 一定是这该死的雨才让自己这么倒霉的,阿提拉愤愤地想着,早知道就待在房间里不要出来了,不然也就不会被人把钱袋偷走,钱还没什么关系,重要的是放在里面的那枚胸针,由于担心弄丢,自己一直不敢戴而是放在钱袋,可现在居然被人偷了,.........要是被他抓住那个小偷的话,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一顿。 是谁?到底是哪个混蛋干的? 是坐在右边的那个肌肉发达的家伙吗?面孔长得这样狰狞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窗子旁边的那个人也很可疑,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乱转,还有那个老板........... 一抹天蓝色的身影忽然在他的眼前闪了一下,重重地推开门往外面跑去........是个很眼熟的女孩子,好象在那里见过,...........对了,刚才在经过走廊的时候,不小心和一个端着盘子的女孩子撞了一下,水洒得满地都是.........是她,那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脚踩在地面上扬起的水花把裤子全部打湿了,巴卡利亚的雨同它的海水一样是咸的,带着一点淡淡的苦味,就算紧闭着嘴唇还是会不经意的钻到舌头上面去,不过这还不算糟糕,讨厌的是这些雨水不仅将他的眼睫毛弄湿甚至还渗进眼睛里面去了,弄得眼角酸涩地疼痛。 在不熟悉的街道上追着蓝色的裙子胡乱跑了一阵,穿过狭长的巷子一直朝大海的方向冲,女孩子跑得并不是很快,如果在平时一定早就被阿提拉捉住了,但是雨天和陌生的环境为她争取了时间,让这个少年一时无法追到。 啪,一个被丢弃在巷子里的破破烂烂的篮子被他一脚踢过,飞到旁边高高的灰色墙壁上碰到了一只正在躲雨的黑猫,把这个小东西吓了一大跳,窜起来用紧张的眼睛看着眼前两个被雨淋得十分狼狈的孩子。 "把钱袋还给我。"黑色的眼睛凶狠地望着女孩子,阿提拉咬牙切齿地说道。 小偷小姐瑟缩了一下,也许是被他的表情吓到了,她回头看了看身后被堵死的路,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仰起脑袋,摆出一脸欠扁的样子:"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你的东西了,奶毛都没有长全就来调戏女人,真是没有教养的小鬼。" 阿提拉强忍住想打她一顿的冲动,冲上去一把抓住她的领口,另一只手就在她身上乱摸起来,女孩子尖叫一声,嘴巴里开始粗鲁地骂着脏话,一边用力地推他,但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少年却根本不理她这一套,外面没找到就剥开衣服摸里面,甚至连人家最难启齿的地方也不放过。 "..........混蛋。"女孩子叫得更大声了:"布鲁斯,你这个混蛋,快点来救我,这家伙疯了........" 还没等阿提拉反应过来,就听见碰的一下,一根棍子就从他身后敲过来,重重地砸在他的脑袋上,一下子就把他打晕了。 "我的耳朵都被你叫聋了。"一个男人在低声说道。 ".........混,混蛋......"女孩子一拳打在他肚子上,大声骂道:"你以后休想我再帮你做这种事了。"她恶狠狠地踢着躺在地上的少年。 "你还好意思说,昨天把对象搞错的人又是谁.........." "你..........." "好了,好了,快走吧。"男人弯下腰一把将阿提拉抱起来,看了看他的脑袋:"幸好不是很严重,要是被打坏就糟了...........喂,不要愣在那里,快点走吧,难道你还想淋雨吗?" 26 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虽然断断续续地记不大住,也没有看清楚里面晃荡着的人们的面孔,但还是有一些非常深刻的画面刻进了脑子里..........虽然和自己不怎么亲近但非常崇拜的父亲,和情绪经常失控的母亲,她在发怒的时候会用非常严厉的手段惩罚下人....以及像姐姐一样细心照顾自己的女孩子卡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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