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他的功劳,想当初在刑部,我还受过他调派呢。「寒异拍拍采臣的肩。 「现在是在说你,怎麽扯到我头上来了。」 「你希望我背叛自己的祖国投靠外敌吗?」寒异正色道。「显然你有违文老将军教诲。」 「寒异,我从小就立志建立历代最完备的律令,法典让我恪守正道,但绝非卫道。什麽是对什麽是错,是非功过都在我心里一清二楚。海宁的根已经烂掉,无药可救,无力回天。我们不能让全海宁百万百姓跟我们一起殉国,多少年来连绵不断的战乱,饥荒,百姓们已经伤痕累累,他们的血与泪刻在斑斑白骨之上,而那个皇帝却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他只是一时兴起,百姓就得为他当苦力修行宫盖玉殿,穷奢极欲。他一声令下,百姓们就得忍受骨肉分离之痛把爱女娇儿送给他淫乱。那些官员们只知道拼命搜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全然不理会老百姓死活。 我们一直追求的人间天国不是这样一样悲惨世界,不是饿殍满地,哀鸿遍野; 不是这样暗无天日,黑夜比白天多。醒醒吧,噩梦该结束了。」采臣字字肺腑之言。 一席话说得寒异是哑口无言,孙扬热血沸腾,连连称是。 将云虽一言不发,可他看采臣的眼神热切无比。 「每次谈正事,我都说不过你。」寒异笑了。 「世先有伯乐而後有千里马,然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你不是一直都在等一个真真正正的伯乐来发现你吗?这会儿怎麽矫情起来。」 「是,是,是,我矫情。」寒异叹了口气,自愧口才不如。采臣伶牙俐齿起来他还真是有些吃不消。 寒异再次对将云跪下 「草民从此愿追随陛下鞍前马後,为陛下马首是瞻。」 「你为什麽要跪他?」孙扬不解。 「 笨呐,你想不想以後有兵可带有仗可打?」乐姬在他头上敲一记。 「想,做梦都想。」 「那还不快跪下。」 「哦!!」 将云亲手扶起二人。 「采臣,你是不是也找到了伯乐,准备为他效忠。」寒异问。 「等他给我一个可以效忠的理由在说吧。」采臣一脸倨傲。 「什麽?」寒异怪叫起来「你费尽心机挖了一个大坑让我跳,苦口婆心劝我归降,你自己却不降,你这叫什麽烂人?!」 采臣送将云与乐姬离开,望著他们远去的背影,寒异颇有感慨「能必伏采臣是需要有超常的智谋,定力与勇气的,这三样恰恰这位「 龙公子」统统俱全。看到他刚才看采臣的那种眼光,我就知道这个人是整个儿就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被他网住的猎物这一辈子也休想逃出升天了。」第八章 枫 弄 采臣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将云送出城外,守城士兵没人敢阻拦他。 日色已斜,西边天幕的云彩蜿蜒到失火的天堂,映潋著一捧夕阳的余晖,搅在一腔酽得化不开的浓情里。 「我有话想单独跟采臣说。」云突然道。 「那我就在这边等你们。」乐姬非常善解人意地不去打扰他们。 将云带著采臣走进不远处一小片枫林里。深秋时节,枫红的叶,留不住的秋风,卷起千层红澜。 「凤鸣九天外,红恨起平生。」良辰美景,对此怎忍不浅吟低唱。这首诗的後两句「碧血激天变,一剑取黄龙。」毕竟这才是将云的志。 将云对眼前景色并无诸多留恋,倒是对采臣的兴趣比较大。他凝视著采臣一头与红叶共妖娆的银发和那双深不见底的蓝眸,只觉得那种深邃如剑,割开嚣嚣尘世,只为采撷一叶云山深处的白兰。他有潭的静谧,古井的深沈,他不像将云,是多变的海,偶尔卷起的惊涛骇浪,会让人尸骨无存。 将云不由脱口而出「美好如画,优雅如诗。」 采臣以为他在说景,并不在意,转头却发现他的迷离的眼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片刻不曾离开过。 莫名其妙地,采臣的脸孔有些发热。「有什麽话就说吧。」 将云的唇角弯出个诡异的弧度,他单手把采臣抵在枫树树干上,另一只手大胆地隔著衣物探向采臣的胸口。 那里尚未愈合的伤口还扯著隐痛,采臣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真乖,没有擅自将银环取下,否则朕会很不高兴的。」他柔声道,并放肆地抚摸抚起来,「朕这个人就是这样,让朕高兴了,朕就赏你糖果,惹朕生气,朕会给你一顿鞭子,让你终生难忘,一辈子都不敢再犯。」他把脸埋进采臣柔软的银发里,故意在其耳边呼气。 他呼出的热气立即被采臣的耳垂接受了,采臣起了一阵战栗。 太敏感有时也是一件让人憎恨的事。采臣咬著下唇想。 将云的身体紧紧贴在他的身体上,挤压得他动弹不得,更是艰於呼吸视听。两人挨得这样近,以至於他的心多跳一下,将云也会感觉到。因为他也能同样感觉到将云的心跳,有一点让他稍觉安慰的是,将云的心跳得和他一样快。 他想推开将云,保持安全距离。手忙脚乱间,无意碰触到将云肩上绑得厚厚的纱布。顿时他的手指象是被电打到一样,骤然缩回,不敢再擅越雷池一步。 「来,让朕检阅一下朕的成果,如果不能让朕满意的话,下次就换点别的。比如说,在你雪白的皮肤上用烙铁烙下朕的名讳,这个主意是不是很不错呢?」将云的声音像呢哝,软软的,柔柔的。 采臣的襟口被拉开,半片晶莹如玉的胸膛暴露无遗。 「一个男人生得这样完美,朕宣布你是有罪的。」将云故意轻扯银环,存心要弄痛他。 看著采臣蹙眉的样子,将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怜惜,动作也随即轻柔许多。 「你──立刻放手。」采臣勉强吐出三个完整的字。 「真的要朕放手吗?你的身体显然比你的嘴要诚实得多。」将云邪恶地笑容带著说不出的诱惑。 采臣吞了口口水,他一定要这样对他笑吗?!不笑行麽?! 一小片红枫掉在采臣胸口,象一个鲜红的烙印印在雪白的肤色上,成为一种妖豔的对比。将云两根手指拈住红叶,用红叶尖的那一端轻轻在采臣唇上画,脖子上画,胸口画出奇形怪状的线条。 一道,两道,三道。 一圈,两圈,三圈。 痒得钻心。 采臣伸手要拔开搔扰,却在不经意间按住了将云的手,连同红叶一起牢牢按在他的胸口上。 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的心,突如其来的狂跳不止。几欲跳出来与遍地红叶混为一体。 这是错误的,他知道。可他不能制止的是,他体内一阵一阵的蠢蠢欲动。 他应该立即阻止将云一切侵略行径,用剑在将云那张英俊的脸上划上一道比这满地红枫还要豔丽的血痕,以示警告。可他的无力感为什麽如此深刻,手好沈重,沈得抬不起来。 世间再钝的剑都可以刻划出伤口,天下再利的剑也不能斩断情丝。 他心乱如麻。 将云的眼里倏地腾起两簇火苗,嗓音低沈喑哑「这次是你主动勾引朕的。」他一把抱住采臣,按倒在铺满红叶的大地上。 乱云飞溅枫浪里,万丈红恨起平生。 倒下去那一刹那,采臣昂头看到林间枝枝叶叶支离漫天如锦晚霞,映在眼中只是破裂。 一片两片三四片, 五片六片七八片。 千片万片无数片, 飞入枫中都不见。 第九章 诱 饵 采臣的心在倒在地上的一瞬停止跳动。他屏住呼吸,等待可怕的事发生。 将云压在他身上,二人的唇离得好近好近,近得让采臣以为他会吻他。 他是吻了他,但只限於蜻蜓点水,风过了无痕。 采臣惆然若失。他的失望将云统统看在眼里,却偏偏不肯让采臣如愿以偿。 「朕在想,如果你一丝不挂躺在红叶海洋里翻滚,红叶会粘在你雪白的身体上,粘上去又掉下来,掉下来再粘上去。」将云继续不怀好意地撩拔他,声音低沈得让采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多麽香豔的场景,光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你说是不是?」 采臣可以肯定这个男人一开始就没安过好心,他每次都会对采臣极尽挑逗之能,却从未进行实质上的侵犯,每次都会在采臣神摇魂荡,不能自持时,骤然放手,一次又一次放过采臣。 他永远都是若即若离。永远让人无法捉摸他的心思。 他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打从遇到他的那一刻起,采臣就一直处於被动的地位,任他象猫戏老鼠一样戏弄自己。 这个发现让采臣感到厌恶,他讨厌被动与被戏弄的感觉。 当将云再次俯下身,炙热且极富引诱意味的气息吹抚在采臣唇边,时不时还轻咬一下采臣的下唇。采臣突然一掌拍在将云肩膀的伤口上。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将云猝不及防,他倒吸一口凉气,迅速退後。伤口破裂,血很快渗出衣服。 「活该!」采臣幸灾乐祸地冷笑一声。 将云也不生气,只是眼神阴沈冰冷而且扑逆迷离,令人无法读懂。「你,真狠!」 「如果你再敢无礼,还有更狠的!」 「是吗?」将云的笑容优雅得令人心惊肉跳「下次你可千万要小心别再落到朕的手上,朕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诸事讲求公平合理,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 「恩将仇报不是你将云一贯的作风吗?」采臣故意想激怒他。 将云偏不受激,他耸耸肩,对采臣的冷嘲热讽全无所谓。伸长手揉乱采臣一头银丝,又抚摸采臣光洁的面颊,挑逗地斜睨他「你的了解显然还不够彻底,想不想更彻底一点?」一根指头顺著采臣的胸口无止尽地往下滑去。 这男人简直是魔鬼! 采臣跳起来,连退数步,好象将云身上有什麽病毒,一靠近就会传染似的。「你......你这个......你不要过来!」采臣在将云得意的笑声中仓皇逃离。 望著他远去的背影,将云得意得呵呵直笑「你还是不肯认输麽?你不肯也没关系,咱们继续玩,玩到你认输为止。」 月半军营。 「启禀皇上,外面有两个叫花子说是要来投靠的,非闹著要见陛下。」 「叫花子?」将云放下手中羊皮地图,剑眉高挑,一脸莫名。 「要不要轰他们走?」 「不,让他们进来吧。」 寒异与孙扬被士兵拦在营地外。 「那位龙公子原来真的是月半的人,看他那气派,一定大有来头。」孙扬道。 寒异已经懒得理会他了,那龙公子又何止是大有来头。 「陛下有旨,让他们进去。」 二人被引往将云帐中。 一路上孙扬见月半士兵正在练兵,便引颈张望,还连声称赞,「这些兵多有精神,打起仗来一定神勇无比。」 「军营众地,休得四处张望。」引路的公公严肃地道。 孙扬连声称是。 掀开帐帘,将云端坐在龙椅上,不怒而威。 「龙公子,你可真是威风呀!」孙扬叫道。 「放肆!」公公瞪他一眼。 「是你们?」将云一脸惊喜。 「草民寒异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寒异行跪礼。 「皇上?你说他就是月半的皇帝?」孙扬傻了眼「你以前要我暗杀的月半皇帝就是龙公子?「他快要晕死过去了「那你现在还敢送上门来让人家杀?」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快快请起。」将云亲自掺扶他们起来「刚才通报的人说是有两个叫花子要见朕,朕还在纳闷,早知道是你们,朕一定亲自出帐相迎。」 「怎敢劳圣驾亲迎,真是要折煞草民。」寒异看看自己的样子,一身破破烂烂,也难怪人家把他当叫花子。 「我们是不是找死来了,」孙扬惨叫,「我还没娶媳妇呢。」 「落雁谷行刺全是草民一人主意,请皇上恕罪。」寒异道。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落雁谷行刺的事,朕全不追究,卿等不必耿耿於怀,此事也切莫再於人前提起。」将云笑道「朕即日拟旨下诏,封寒卿为军师,孙扬为将军,待大捷後搬师回朝,朕在论功行赏。」 二人磕头谢恩。 将云给二人看了坐。 寒异真言道出心中疑惑「皇上难道一点也不怀疑臣?」 将云一笑「朕的宗旨是『用人勿疑,疑人勿用』,如果你有心对朕不利,那日在卿家中为客时,以卿之智,有几百次机会可致朕於死地。」 寒异也笑了「皇上大军驻扎在虹靳外数日也不见行动,不知皇上有何打算。」 「比起另一件事,攻打虹靳反倒是其次了。」 寒异奇道「还有什麽事会比伐海宁更重要?」 「采臣!」将云把与采臣的赌约告诉寒异,并道「海宁有名的左臣右相若都能为朕所用,小小一个海宁算得了什麽,届时整个天下朕都不会放在眼里。」 「基本上,以采臣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要劝降他也不是件太难的事,三擒三纵更不是什麽难事了,皇上上次不就轻而易举抓了他吗?而且还是在海宁境内,让海宁的兵抓住的,著实让他太没面子。」 「有了前二次被擒的前车之鉴,再要抓他就不太容易了,他暗我明,要擒他,只有先诱他出现。」 「皇上似乎成竹在胸。」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至少现在朕还没想到下什麽样的饵才能让计划完美得无懈可击。」 寒异笑道「依臣看,皇下已经知道该下什麽饵,只是还没找到一个能让采臣信服的理由。」 「不知卿有何高见。」 「这可真叫臣为难,皇上是臣的顶头上司,采臣是臣的多年挚友,唉!左右为难,臣还是不插手为妙。」 「朕知道你的难处,就不勉强了。」 正说著,乐姬端茶上来。她一见寒异与孙扬,立刻面露喜色,但碍於将云在场,又不敢太放肆。 「乐姬,现在天气转凉,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呀,你以往每到季秋时节就会引发哮喘的老毛病,你要记得小心保暖,万一生病了,你哥哥一定会很担心的,到时候无论多麽危险他都会来探望你。」寒异慢条斯理地道,生怕别人听不清楚似的。 「我一定不会让哥哥担心的。」乐姬嫣然一笑。 将云专门去问军医如何才能在短时间内引发哮喘病。 见皇上亲自前来,军医真是受宠若惊,忙道「得哮喘的人会对一些东西特别敏感。」 「比如?」 「鹅羽枕之类的,不过用诱发的方式引起疾病,由其是对哮喘这样的病症,可能会使病人陷入危险,救治不及时甚至可能导致死亡。」 「哦。」将云只是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皇帝身边的太监郭公公悄悄用填充鹅羽的枕头换了乐姬的枕头。 当夜乐姬就发起病来。 侍卫去请来军医,军医替她号脉时无意中在她发上发现一根很小的鹅羽,军医一摸枕头,脸色顿变,又不声张。 将云掀帘进帐。 「皇上......」军医欲言又止。 「出去,这里没你的事了。」将云道。 「可若不及时救治,乐姬姑娘很可能......」 「那也是她的命。」真是绝情! 「皇上......」 「你对朕的决定有什麽疑问吗?」将云冷冷斜视他一眼。 「臣不敢,臣告退。」 「另外,替乐姬换一间帐篷,把她移往别处。」 「万万不可呀,乐姬姑娘此病来势汹汹,她现在可以说是一只脚已经踏在鬼门关里了,若又在移动时受了风寒,只怕她连今夜也撑不过了。」 将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立刻把她弄出去,你看著她,不许给她治,但也绝不能让她死。否则你就准备提头来见吧。」 不能治又不能让她死,这是多麽高难度的活儿,军医暗暗叫苦。 闻讯赶来的寒异,孙扬连外衣都顾不上披。 寒异没想到将云的手脚这麽快,「听说乐姬病了。」 「她严重吗?」孙扬甚至连鞋都没穿就跑来了。 「没什麽大碍。」将云口气淡淡的,像是在谈天气。 寒异忧心仲仲地看了乐姬一眼,想说什麽,但见将云反应冷淡,对乐姬生死全不关心,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整个军营都在传闻乐姬病入膏肓, 而且越传越离谱。事实证明男人大嘴巴起来,其长舌程度一点也不比女人逊色。 谣言越演越烈,将云丝毫没有制止和辟谣的打算。 这段时间,入夜後总可以听到凄凄切切的箫声,如凄如诉,闻者莫不黯然销魂。听著箫声,月半的将士们低声谈起了自己家乡的亲人,家中的老母妻儿,还有人唱起了月半的一首古老的民歌。「田径麦青兮,照我月明兮。夜半风动兮,疑是人泣兮。我母思子兮,望穿游子衣。我妻念夫兮,恐寒夫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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