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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守候+番外——心檀(希音)

时间:2008-11-13 06:49:54  作者:心檀(希音)

  从省城到鹤顶山市大约三百多公里,有铁路和公路两条路线可以选择,舒子昕打听下来,绝大部分的本地人都走的是铁路,因为铁路路费便宜而且比较快,但是,铁路实际上并不直达鹤顶山市,而是到一个叫兴义的小县,从兴义到鹤顶山市还有整整二十多公里的山路,通过朱建民帮忙,舒子昕从兴义的火车站借到一辆一看就知道快要报废了的车子,本以为二十几公里的路开得再慢半小时也该开到了,谁知道已经开了四十五分钟似乎目的地依然在万里之外。

  "是第一次去鹤顶山吧?"哼着小调的司机主动开口拉话。

  "............"说不出话来,舒子昕只好点点头表示肯定。

  "我看您这一路吐成这样儿就知道!"司机对自己的推断能力显然感到自豪,"从兴义到鹤顶山的这条路可不好走啊,别的地方这车一小时能跑上一百里,可是在这儿一小时五十里都跑不到。说起来,这路还是过去学大寨那会子修过的呢,这十来年用下来,路上就没一个平平整整的地方,一下雨又泥泞又滑,有个十天半月不下雨,这路上的灰啊,您要开着窗张着嘴能吃进一碗沙子去!都是大炼钢铁那会子闹的,把这边能砍的树都给砍了去填炼钢炉!您去鹤顶山干吗?您是个大干部吧?去那儿联系工作的?我老家也在那儿,还是我爹那辈儿,自然灾害时实在活不下去了,逃荒逃到兴义,就指着靠着铁路,多少总还能混口饭吃,我们在鹤顶山还有不少本家亲戚在呢,鹤顶山那地方,过日子不易啊!您想,兴义好坏还有条铁路,田地也还算多,鹤顶山除了那几座山还有什么?靠着襄江倒是有点好田地,可一发大水就得完,学大寨那会儿在山上也开田,有了田楞是没地方找水浇地,为了那点水,年年都听说这村和那村抗着家伙干架拼命,我一个远房堂哥就是为了水把一条腿给打折了,到现在还落下个病根!"

  "............"是因为要种田所以才抢水才斗殴吗?舒子昕有一点明白,但更多的还是糊涂,他不知道什么叫"学大寨",更不懂,既然在山上开的田年年都没水浇,那就说明那田是不该开的,那为什么不干脆放弃了呢?

  "不过,听说他们那儿新来的市长不错,虽然是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做事情却不怕得罪人,老百姓都还信服他,都说比原来那个不管事的市长好多了......现在的老百姓容易嘛,就都盼着来个好官日子能好过一些,那报纸上电台上是天天在讲要全民奔小康,可就这鹤顶山市,我瞧着农村吃水吃饭都成问题,奔小康......照我本家他们说起来,能吃饱饭不挨饿别见天地为了点水和人拼死拼活的就知足了......"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舒子昕一眼,似乎有点自悔失言,"您是大干部,我就这么一胡说,您听了可别当成一回事,我们开车的,就爱上下左右一通乱扯,您听过就算,千万别往心里去!"

  "............" 舒子昕点点头,努力地露出一个微笑,虽然他其实不知道这个司机为什么说着说着突然开始紧张,他刚才有说什么不对的话吗?应该没有吧?

  "您不生气我就放心了,您瞧,前面再绕一个弯就到鹤顶山了,进了鹤顶山市这路就没那么难走了,您是到鹤顶山市市政府吧?可是现在都快七点了,市政府里的人也都该下班了吧?要不这样,到时候您进去找人,万一找不到,我再送您去他们那儿的干部大院,您瞧怎么样?"也许是为了弥补刚才自己胡说八道的错误,司机显得格外的热心周到。

  "............" 舒子昕还是点点头,司机的话说得也对,现在天都黑得差不多了,政府官员也都该下班了吧?他到鹤顶山市政府是要找市长魏夜檀,要是魏夜檀人不在或者下了班,他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搞得不好晚上找落脚睡觉的地方都会成了问题。

  

  

  第四章

  十分钟以后,一路颠簸的车子终于离开了崎岖的山路开上了相对而言比较平坦的马路,而尽管忍了又忍,舒子歆却还是在最后一段的剧烈颠簸抖动中,翻江倒海地一阵恶心,趴在车窗旁吐到眼前直冒金星。

  剧烈地喘息之后,好不容易恢复过来,舒子歆终于有心情看看车窗外的夜景......如果车窗外有夜景可看的话。

  虽然之前已经在这个省的省城看到了现实,知道中国大陆的绝大部分城市在晚上是看不到什么灯光也没有什么夜生活的,人们依然固守着几千年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节奏,也知道也许一个居住着几百万人口的城市里没有一幢海拔超过50米的建筑物。但当车子穿越过一条又一条除了几盏昏黄路灯外没有其他任何灯光的街道,终于停在一幢只有底楼的某一个窗户亮着昏黄的灯光的毫不起眼的小楼前,司机用很愉快的声音对他说,"到了!"的时候,舒子昕还是忍不住拿自己在新加坡的家和眼前的这栋小楼做比较,有那么一秒钟,他几乎要怀疑它们所在并非同一时空。

  底楼亮灯的那间房间门口挂着一个牌子,上书"传达室",传达室里坐着两个在舒子昕看起来十分相似的男人,同样穿着已经磨得发白的蓝布中山装,袖口在灯光下微微泛着油光,脚上同样穿着绿色的布胶鞋,鞋帮上沾着泥尘,同样理着一个显然并没有好好修剪过的头发,同样戴着塑胶黑框的眼镜,同样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在灯光下,两个人的脸色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晦暗,舒子昕甚至看不出他们俩谁比谁更年长一点,而当他拿出由省委书记亲自签发的介绍信说明自己要找的是魏市长时,他们脸上露出了完全一模一样的半是谦恭半是讨好的笑容--

  "是舒先生是吗?您请等一等,我们马上给魏市长摇电话,魏市长他昨天上午下乡去了赵王村,本来说是今天晚上回来,就快到了,您要不坐一会儿?"说着,一个人已经殷勤地搬过一张椅子,椅面上用油漆写着"市政府16",应该已经是年代很久远的东西了吧?舒子昕跟送他来的司机告别,然后道了谢坐下,一边坐一边想着,否则不会旧到连油漆的原本颜色都已看不出来的地步。

  两个男人中的一个正在摇电话,是真的用手在"摇"电话,因为那是一架古老到有资格进博物馆的手摇式电话机,舒子歆还是在好莱坞早期电影里看到过这种电话机,在印象中,这种电话机应该是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遗物,看着那人动作熟练地摇着电话,舒子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喝杯茶吧,一路上累着了吧?"另一个人端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过来,语气客气中带着些抱歉的意思,"现在食堂都关门了,也不能留您吃点什么,真是很对不起。"

  "哪里,是我麻烦了你们才是。"舒子歆赶快站起身来接过茶杯,茶叶应该是好茶叶,茶杯接到手里扑鼻一股清香,但茶杯口上却有两个磕碰留下的缺口,开水泡的茶,现在太烫还不能喝。舒子歆将茶杯放到桌上,一转头,却见端茶的那人和正在摇电话等电话接通的人都有意无意地盯着自己上下周身看,眼神相当的矜持,并没有表现出露骨的羡慕或者惊异,但那种刻意隐藏的妒羡之色,却比蔡文贵那种直截了当的垂涎三尺更让舒子歆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是个异类。

  舒子歆看了看自己,咖啡色的羊毛呢西装和配套的裤线笔挺的西裤,配着雪白挺括的衬衫,一条蓝色暗银花的领带,下面穿着一双现在已经蒙上一层灰的黑皮鞋,他是要来见这个城市的市长,要谈的也是很重要的工作,而这已经是他很小心地选择的最朴素的正式打扮。但是,舒子歆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自己只不过是没有想到,自己现在会置身在这样的一个房间里。

  这个传达室的面积其实并不能算小,但天花板上已有石灰剥落,而四面的墙壁一看就知道已经很久未曾粉刷,一张写着"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不动摇"的大红纸张醒目的贴在一面墙上,而另外三面墙上的好几个地方都残留着已经褪色的红色纸张的碎片,还有几个图钉零星分布在墙上,告诉来人这里曾经贴过东西的事实。一个简陋的塑料灯罩下,电灯泡发出昏黄的光,地板是最简单的水泥地,房间里放着一个柜子一张写字台和三把椅子,这些家具上的油漆已经大半脱落,斑驳的痕迹随处可见,正如贫困的痕迹,在这个房间里也是随处可见一样。

  舒子歆抬起眼,却正见拿着电话在等对方接通的那个人正盯着放在自己脚边的那个精巧的拉杆型牛皮旅行箱,他赶忙垂下眼帘,假装去看茶杯里漂浮的茶叶,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忍之情油然而生。之前一厚本一厚本的统计资料上"户均年收入不超过一千元人民币"化作了活生生的事实摆在了他的面前。什么叫作"发展中国家"?世界银行的报告写得再生动也比不上眼睛所看到的真实景象,而所有的数据和所有的真实浓缩起来不过也就是一个简单的单词--贫困。

  贫困,这个几乎被人类永久诅咒的词汇在这里是随处可见的,它用力地刻在男人额头深刻的纹路里;它幽灵般闪现在艳羡的眼神里;它细密地织进粗糙而磨得发白的蓝布里;它悠然自得地徘徊在这个破旧的建筑里;它病毒般弥漫在这个夜晚漆黑一片的城市里;它就象无形无影的空气,无迹可寻却又阴魂不散。

  舒子歆无声地叹息,他决没有想到,这个预期中未来会给他带来滚滚财源的地方,现状竟然会是如此糟糕,他所见过的中国大陆的其他城市的情况已经说不上好,但与这里比起来,却仍然有着天差地别。

  "舒先生,观塘镇镇政府的人说魏市长没有吃饭就赶回来了,可能路上开得比较慢,您稍等一会儿就好。"摇电话的人对着电话那头叫了好几声以后,放下电话道,他话音未落,门外已传来了汽车轮胎摩擦地面所发出的刺耳声音。

  那两个人同时站起身来,面露喜色,"魏市长回来了。"

  舒子歆一楞,赶忙也站起身来,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

  果然,车灯射出的黄色灯光下,一个修长的身影正从车里走出来,虽然光线太暗看不清那人的脸,但看身形,舒子歆知道这就是他所等候的那个人--鹤顶山市市长魏夜檀!

  

  

  第五章

  看到魏夜檀的第一眼,舒子歆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走进传达室来的正是那天站在闹哄哄的人群中平静地望着自己的那个人,简单到毫无剪裁样式可言的白衬衫,也已经穿到袖口磨破的灰色中山装,一条本来应该是深灰色现在却已经被泥水溅到星星点点的裤子,和一双舒子歆怀疑人人都有的绿色布胶鞋,鞋面和鞋帮上同样到处是泥,很明显,眼前的这个人,是从田野和山路上跋涉而来。

  贫困的影子同样纠缠着眼前的这个人,但并未能在他的嘴角上、眼睛里、眉宇间,留下印记。

  他正微笑着对自己伸出手来,他微笑的时候,微微弯起的眼睛和唇边生出的淡淡笑涡,单纯若风轻柔若云,而他的眼睛,舒子歆忍不住发出叹息,天底下怎么会有人拥有这样一双眼睛,清澈如水而又沉静似渊,于是,即使轻轻一瞥也仿佛是专注凝视,象两泓深深幽幽的潭,让人悄然沉溺。

  还好,没忘记要伸出手去与他相握,也没忘记该怎么寒暄怎么应酬。

  "舒先生,您好,欢迎来鹤顶山市。"

  "魏市长,您好,我来得冒昧,要占用您的休息时间了。"

  "哪里哪里,您能来我们鹤顶山市投资,我们敲锣打鼓欢迎还来不及呢。"

  "哪里哪里,以后还要请魏市长您多多照顾。"

  "舒先生是刚到吧,还没吃晚饭?"

  "来的时候晕车,不瞒魏市长说,连午饭都给吐干净了。"

  "是从兴义过来的吧?那条路是不大好走,您现在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没有,不过倒真是有点饿了。"

  "鹤顶山是个小地方,没象样的宾馆,舒先生不介意去市委招待所将就一下吧?正好我也还没吃晚饭,我们到那里边吃边聊?"

  "哪里哪里,所谓入乡随俗客随主便,招待所也很好啊,我还担心我今天晚上弄得不好要露宿街头呢。"

  "要真是那样,可是我这个做主人的失职啊。"

  "魏市长说得太严重了!"

  与魏夜檀并肩走在一条窄窄的林荫道上,路灯昏黄的光暗淡蒙胧有如梦境,整个小小的城市仿佛早已消失在茫茫无边的夜色中,舒子歆突然觉得,世界在这一刻如此不真实,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自己,还有与自己并肩而行的那个人......而两人的呼吸声与脚步声就是这世界里唯一的音响。

  这感觉是真实的,不过,只在那一刻真实。当并肩而行的两人走进了小小的市委招待所,舒子歆又回到了现实的世界,而现实的世界中唯一的法则,是要求置身其中的人们与这个世界一样的现实。

  "舒先生是打算在鹤顶山市投资建造一个采石场和建筑材料加工厂吗?"一分钟前还在对舒子歆抱歉菜色不佳的魏夜檀一分钟以后就把话题切到了严肃的事情上,于是,舒子歆又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到了冷静的评估,嘴角依然有着微笑的弧度,只是,那微笑不过是一个面具。

  "是的,贵市的鹤顶山西山是一个很适合开发成采石场的地方,我想,我们双方都可以在这一计划中得到利益,兆恒集团在贵市的初期投资规模,我们现在暂定为五百万人民币,我希望我们能够尽快地签订合作协定。"舒子歆说得很简单,无论是跟省委书记蔡文贵,还是和省财政厅厅长,他说的都是这么两句话,有这几句话就足够了,无论是蔡文贵还是那个财政厅的厅长,他们所关心的不过是有这么一笔外商投资要他们支持,而他们之所以支持也不过是因为第一可以给他背后的高层人物留个好印象,第二又可以为他们自己增添一条政绩,再说,说得再多还会招来他们的反感,因为他说的都是他们完全听不懂也不想弄懂的东西。

  "舒先生,我想您应该也知道,我们鹤顶山市是一个即使在中国的中西部也不算发达的内陆小城市,我们确实很需要也很欢迎象您这样的跨国集团到我们这里来投资,既给我们创造了就业的机会,又带来了先进的生产技术和管理经验,"眼光淡淡地从舒子歆脸上掠过,魏夜檀的声音平静,但话语里透露着舒子歆从未在其他政府官员身上看到的坚定,"所以,我们市政府一定会大力支持您的投资,您不介意和我谈谈合作协定的细节问题吗?比如您打算以什么价钱承包西山的哪一部分?承包多久?又比如您打算如何安置目前居住在那里的居民?或者,您能大概说说,如果您的采石场和建筑材料生产加工厂打算以什么样的报酬吸收多少人就业?当然,还有其他的许多细节问题,还包括我们将按照国家的有关优惠政策给予外商投资企业的一系列税收审批优惠,在整个办理的过程中,我们将严格按照法律办事,您不必付出除了必要手续费用以外的任何附加费用......"

  他是真正地学习并懂得跨国企业投资的相关内容呢,还是仅仅是在说套话空话,就象某位他在上海见过的台商说的那样,是在大言空谈,好从外商那里索取贿赂?注视着正平静地用不疾不徐的语气,对自己提出一连串犀利而重要的问题的男人,舒子歆很难把这个有双清澄眼睛的男人和那种贪婪而无人格的官员联系在一起,他情愿相信,这个年轻的市长,是真正地真心地在维护和谋求自己所管辖的这一方普通人群的利益。也许,眼前这个人,会是自己到中国大陆以来,碰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谈判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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