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涛迟疑地眨了眨眼,随後点了点头。 两人放轻脚步悄悄离开。一到楼下,孟涛像快被一口气憋死似的立刻瘫坐在地板上,而两眼则眨巴眨巴地盯著天花板瞧,仿佛想穿透它再确定一下天台上的事是不是真的。 "我没眼花吧小树?在那亲嘴的两人可都是圣德的学生!都是男的耶!两个男的在、在......不会是只有一个人在照镜子吧?" "天台上哪来镜子?!"秋玉树支起下巴也坐了下来。奇怪自己为什麽会这麽平静,不是一向讨厌这种事的吗?现在大惊小怪的怎麽反而是孟涛? 是因为海音跟自己说的话吗?因为她告诉他男生也会真心喜欢男生,就像打了预防针一样,所以真正看到时就不会太讶异?看刚才接吻的两人的手指动作和表情,他们是互相喜欢的吧?而那吻,更是属於恋人之间的亲吻。 "太恶心了!两个男生嘴对嘴交换唾液,光想就直起鸡皮疙瘩,要是真有男生碰到还不晕过去啊......"孟涛仿佛有洪水猛兽靠近他一样抱紧了身子,眉头快拧成结。 秋玉树蹙起细眉看他。 不知为什麽他非常不喜欢他讲的话。 "怎麽了?" 孟涛被秋玉树盯得毛毛的。 "真的会晕吗?你平时和男生打架还是和女生打架?你打架时都不碰到对方的吗?昨晚你不也碰我了......" "那不一样嘛!" "那要怎样?"秋玉树有点咄咄逼人。 "可是他们是嘴巴贴著嘴巴,而且舌头都......呃......" 喉腔再也发不出声来,聒噪的嘴再也吐不出字,但是眼睛却睁到无法再扩张的地步。 只因他的嘴被一副温湿的双唇封住了。 呆住! 柔软到无法想像的唇瓣,碰触之後立即感受到湿黏的舌头的闯入。 鼻息间尽是芬芳的香味。 那是小树的味道。 ...... 惊愕了一万年之久,等他终於反应过来要做出些动作时,秋玉树已经快速地离开了他。 "恶心吗?"他像只戏弄够的小恶魔。 孟涛只是瞪大眼看他,刚才没空呼吸的口腔大口大口地喘息。 "你怎麽还没晕啊?" 孟涛翻了个白眼,立即听话地倒下去昏迷不醒了。 自己,为什麽要吻他呢? 为了反驳他说的话?为了证明他的观点的错误?还是仅仅只想逗弄那个笨蛋? 不是说好了不要和白痴计较的吗?怎麽居然和他较上了?即使赢了也是以自己的初吻为代价换来的,何况他是输了! 那家夥竟然真的晕过去了! 他秋玉树的吻有那麽恶心吗? 可恶! "阿玉和筷子有仇啊?"秋临风心疼地看著秋玉树执筷子的手, "太用力了会弄伤手的。阿玉的手那麽漂亮可不能留下伤痕哦!" "啊......不会的。"他回过神来。 "阿玉有心事吗?" "没有。只是在想该夹哪个菜呢。小风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每样菜都做得很好吃,我都挑花眼了!"他笑。 "真的吗?那就多吃点哦。"说话间秋临风把秋玉树的碗里堆得满满的。"阿玉,你有没有听说孟浪最近新收什麽小弟啊?" "啊?他......不知道啊!"秋玉树把头埋在堆积成山的碗里。 "今天理南四大天王跑到你们学校去孟浪的碴,结果没要他出手,他身边的小弟三两下就替他摆平了!是个新冒出来的狠角色哦──听说外号叫‘满天星'什麽的......" 秋玉树差点把饭喷出来。 "是......吗?" "嗯!真没想到圣德除了孟浪还有‘满天星'这麽厉害的人,藏龙卧虎之地呀!那个死同性恋是怎麽挖掘出‘满天星'这个人才的?" 一连两个"满天星",秋玉树觉得脸上有多出了几颗红痘。正想捂住耳朵不听时,"同性恋"这个名词显耳地传到耳膜。"同性恋?谁是同性恋?" "孟浪呀!小树还不知道吗?可是他自己承认的!" "会......吗?"如果今天之前跟他说这个他倒有可能相信,可是今天看他对同性恋人的偏激看法还有对自己主动吻他的反应,怎麽瞧都不像是个gay啊! 还是说他只是恶心自己的吻,对别的男生却趋之若骛? 真呕! 呕的同时还感到微微的酸楚。 他今天吃什麽了怎麽会想起吻他的呢? 可是那时不还什麽都没吃嘛! 秋玉树终於体会到抓狂是什麽滋味。 "阿玉的脸看上去好多了,呆会儿吃完饭别忘了抹药哦,照这样子明天就可以恢复成原来美美的阿玉了──那家披萨店最好不要送外卖送到这区来,否则我见一个扁一个!" "算了,我不是恢复得挺好嘛。"秋玉树开始祈祷这区的人都不喜欢吃披萨。 "阿玉就是太心软了,这样很容易被人欺负的啦......" 正说著,门铃声忽然响了起来。秋临风放下筷子去开门。 "风姐──" 门一打开一个人影就哭著扑在了秋临风的怀里。 "静莹?出什麽事了?怎麽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秋临风将女生迎进来关上门。 女生只是一个劲地哭。 "到我房间来慢慢说──阿玉你先一个人吃吧!"秋临风边说边领著她到自己房间去了。 又是在外面受男生欺负的女生吧?小风在圣心是所有受欺女生的保护伞,性子直爽身手更是利落,天生也爱打抱不平,圣心的人遇上麻烦都喜欢找她诉苦帮忙。今晚的事也不是高中以来第一次了。 秋玉树也没心思继续吃下去,搁下碗筷他走进房间把自己抛在了床上。 隔壁传来越来越大的哭声和小风暴怒的声音搅得他有点心烦。 他捞起抱枕压在胸口。 小风能为其他人解决困难,偏偏不能为自己解忧,而自己更不敢跟她说孟涛的事。 孟涛...... 明天该用什麽表情去见那个笨蛋呢?今天真是糗到火星上去了! 同性恋? 呆立著晕到在他面前的场景第N次浮现在他眼前。 被恶狠狠拒绝的酸痛在全身漫开。他是同性恋但不喜欢自己的认知让他胸口梗塞得好难受。 他胡乱摸了摸湿润的眼角。 没法忽略的感受直逼著他去面对他心底最深处的心意。他终於为自己对他保持的感情找到了答案,但偏偏是在最糟糕的时候! 他决定再也不要理他了...... 这次是绝对是认真的...... (十六) 第二天早晨醒来,秋玉树对著镜子发现眼睛有点红肿。来不及他自怨自艾,眼尖的秋临风立即惊慌失措拿来热毛巾帮他敷上,一番温柔炮轰,秋玉树抵死都没承认是哭肿的。 可能是晚上睡觉时枕枕头的姿势不对。牵强之极的理由,硬是被他搭配著笑容糊弄了过去。饭桌上小风准备的三明治煎蛋鲜奶一点勾不起他的食欲,他装模做样地吃了下一点,看到小风向她投射过来的狐疑目光,吓得连忙把盘里的食物吃光光。 如往常一样,在圣德学校大门口秋临风将便当递给秋玉树之後嘱咐了一番便往自己学校走去。目送著小风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秋玉树垮下强装的笑颜,缓缓低首,看著手里便当的表情落寞不已。 图书馆顶楼再也不会去了吧?那个安闲享受午餐的场所已经被人占了。 即使没有被占,也不能再去了。更确切点说,是不想再去。 一向淡泊冷静的自己怎麽把事情搞得这麽僵呢?! 糟透了! 拎著便当转入僻静的旁道,慢慢走路的秋玉树撒气地踢起路边的石子。石子在空中跑完一段抛物线,落地後骨碌碌地又向前滚去。 一只大脚踩住了後劲未退还想继续前进的石子。 秋玉树抬头,看到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熊猫眼。 "小树──"领口下制服的三颗纽扣松落下,领带垮垮地耷拉著,一夜间黑瘦了两圈的脸庞上,称得上恐怖的双眼明显凹陷了下去。 "你......怎麽搞成这样?"秋玉树急急地问他到底是怎麽回事,不再理他的决定再次被他忘到九霄云外。 这样子他狠得下心不理吗? 胸口竟微微疼痛起来。 "没什麽啦!只是昨晚没睡好──还不是小树你昨天......中午......在图书馆......亲......亲......"舌头仿佛打了结的人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後就只剩蚊子哼的音量了。 "活该!"秋玉树不冷不热地回他一句,当他是透明人似的径自向前走去。 是吗?亲他一下不止晕厥,还让他一夜未眠混乱邋遢到现在这个样子吗?他秋玉树的吻真是害人不浅啊! "小树你别走呀!"孟涛赶紧拉住他的手,"我一整晚都在想小树为什麽突然亲我,可是怎麽想都觉得不对劲。小树如果是想反驳我说的话,要我觉得恶心昏倒的话犯不著自己来做实验啊,想戏弄我的话也是一样。可是为什麽小树还是亲我了?舌头都伸进来了耶!难道小树喜欢我......"关键时候他的笨脑子出奇地好使,居然成功地对上了重点。 秋玉树猛盯著他,惊异的脸上更多是被说中心事的羞愤。"笨蛋!谁、谁喜欢你啊!我就是单纯地想戏弄你,我就是想要你‘恶心',想看你晕倒的模样!谁叫你的话那麽让人不爽!你别以为亲一下就是喜欢你,我亲过的人又不止你一个!"不能承认、死都不能承认!他才不要看他咧著嘴巴笑到白痴的样子! 孟涛的脸色愈发不好看,在听到秋玉树的最後一句话时简直比吃到苍蝇还屎。"小树你说什麽?" "我说什麽没听清楚吗?我可没有重复一遍的义务──你放手!"握住他手的大掌越来越用力,这样下去手骨都要被他捏碎了。 秋玉树痛到快掉泪。 "不放!"孟涛沈著脸拉他到胸前。 他在生气! 强装气势的秋玉树在僵持的气氛中清楚地感觉到他浑身散发的怒气。 见过多种面貌的他,聒噪傻愣、帅气迷人都有,但是此时在他面前的孟涛是他从未看过的。 心里微微发慌起来! 但他才不要输给这个笨蛋! 不服气的秋玉树挺胸欲正视他闪著火焰的双眼。而就在抬头的瞬间,视线所及处忽然模糊不清,几乎同时,唇瓣上感觉到了湿濡。 张口惊呼,却让对方的舌头趁势侵入。腰部被一双强健的臂膀圈紧托高,紧紧吸黏的四片唇瓣更加粘贴。 实在不算高明的吻技,就像本人一样只知道胡搅乱吮。但不可思议的是自己居然连表示矜持的挣扎都没有,跌落眩晕迷乱的速度快到眨眼都来不及。 心狂跳得厉害,快跳出心窝了。 耳鼓震到模糊了外界一切的声音。 "啪"地一声,一直拎在手里的便当掉在了地上...... (十七) 当孟涛喘著气放开他时,没有时间回味余韵,秋玉树被雷击到似的发现双手是紧揪住他环绕著自己的臂膀的。 真想撞墙算了! 秋玉树忙不迭缩回手,却被蛮力固定住不让他离开。 "小树喜欢我吧?"孟涛的声音认真也温柔,温柔到让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那个大条鲁男的地步。"小树喜欢我喜欢到愿意亲我也喜欢被我亲是不是?" "才不是──"他不知道感情规则中先表达心意、先承认内心的人是不是吃亏,但是被自己一直称为白痴笨蛋的人抓住小辫子看穿自己绝不允许! 真是悲惨透顶! 秋玉树委屈地想哭。 "小树,"看到秋玉树泛著水气的眼睛,孟涛有点慌了。伸手想帮他擦拭可并没有水渍流下来,想像上次一样抱住他安慰安慰他又觉得不合适──以他的脑子能想这麽多已经够奇迹的了! "跟我来!"孟涛握住他的手二话不说拉著他向校门走去。 "上哪儿?要迟到了!"几次甩手都挣不脱他的钳制,秋玉树被他拖著不情不愿地迈出步子,心里则恨死了他的蛮力。 "管他去死啦!" 响过关门铃,正大门已经关闭起来,孟涛只好拐著秋玉树走传达室。门卫一见到穿制服的两人急忙挡臂拦住。"已经上课了,你们两个怎麽还往学校外走啊?" "滚开老头!否则我敲碎电铃响个一上午让学校踢你打包回老家!"威胁的话还没说完他就拉著秋玉树出了大门,对身後边跺脚边大骂不懂何谓尊老美德的杂音置若罔闻。 他还在生气吗?可是该生气的明明是他才对啊!秋玉树越想越是不配合地反抗,可惜完全不被孟涛放在眼里。校外林阴处,孟涛径直给秋玉树套上安全帽,怕他逃跑似的没让他坐在後面,而是只手圈住他腰身把他安置在胸前。 显然没有准备第二只安全帽的孟涛空著脑袋单手驾著他的重型机车。 呼呼风声响起,秋玉树已经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抵抗了。 "前面没戴安全帽骑车的人请停下!前面没戴安全帽骑车的人请停下......" 後面响起了"嘀嘟""嘀嘟"的警车声,穿著橘红色横杠背心的人操起大喇叭在市区对著他们狂呼起来。 "吵死了!" 随著一声低咒,秋玉树感觉到腰间的手臂环得更紧了些。猛踩油门的震动之後,车子一个挺身急速向前冲出去,不消片刻便甩掉了後面的跟屁虫。 车子在他们曾经来过的沙滩上停了下来。车一定住,秋玉树连忙跳了下来把安全帽扔到了一边。 "你白痴啊!活腻了吗?这种死法很壮烈是吗?一只手驾车有多危险你知道吗?没戴安全帽就算了,被交警追赶就超速甩人很厉害是不是?你以为你是谁啊?拍不死的蟑螂还是九条命的狐狸?!"秋玉树激动地大骂,气急败坏到眼眶都红了起来。 孟涛愣了下,随後居然扯起唇角笑了。"小树紧张我啊?" 把自己的斥责全当耳边吹风的态度让秋玉树气到快吐血,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担心紧张他。他跺脚。"笨蛋!少自做多情了!我巴不得你被车撞死压死碾死,死後都体无完肤尸骨无存!那样我最开心了......" 天!自己都在说什麽啊!一向自负自己十六年来的好脾气,却原来自己不仅脾气暴躁,还是这麽心肠歹毒?! 秋玉树转身奔跑起来。 不想见这个白痴!说好不再理他的,却反而从学校一直和他扯到了这里,除了自取其辱还有什麽? 压抑的火气和委屈的不甘穿梭在体内,都化作奔跑中双腿交错前进的动力。 在海风拂面中飞扬起身体,跑了许久的秋玉树终於稍微平静了些。他停下脚步回头,不太意外地发现他亟欲摆脱的人也喘著粗气停在他身後十米的地方。 秋玉树瞪他,旋身向前走起来。走了几步猛然回头,看到身後的人也突然打住脚步。 他继续前进,只是渐渐慢下脚步更像是在散步。过了一会儿再转身看看,发现他还是保持著固定的距离亦步亦趋地跟著。 不玩了! 秋玉树一下子坐在沙滩上,面向大海吹著海风,眺望起远处。 孟涛立刻蹲下,隔著十米的距离偷瞟著秋玉树的脸色。见他不再像刚才那样脸红气粗,情绪平复不少,他开始悄悄移动身子,很小心地一厘米、一厘米地向秋玉树的方向靠近。 "小树──"花费不少时间终於接近的他轻轻地拉了拉秋玉树的袖子,十足卖乖。 秋玉树转了个方向坐,不睬他! "今天全是我不对啦!我以後带小树的时候一定不再这样了!小树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带他的时候?"不带我的时候就可以了吗?"秋玉树斜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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