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因是......" "后来我才知道,有人剽窃了他做的曲子却反诬陷他剽窃,并将他最喜欢的一部作品当众撕毁......那是他历经十年的心血,他说那是写给我的......" 青乌眼中的悲哀更浓重了,但是他却没有流下眼泪,也许在看到那人尸体的那一刻,他的眼泪便完全干涸了。汝阳轻轻的叹了口气,心高气傲的人怎么能忍受他人的侮辱与诋毁,能够忍辱负重活着的人在这世上又能有几个。 "有些事,即使是我们这种活了太久的......也无法看开的。" 汝阳淡淡的说。 然后他看到在院墙的一角处露出了一个人头,那人头左右张望着,似乎在确认着院子里的动静。等了片刻,那人便偷偷从墙上爬了进来,溜进了院子。院子里的积水不多,不过却很泥泞,那人小心翼翼的溜到廊下鬼鬼祟祟的打量着周围的几个房间,似乎在考虑着该从哪里下手。 "你这下雨的咒不防贼啊?" 汝阳忽然问道,令青乌原本悲伤的脸禁不住僵硬了一下,这个贼的出现实在是太影响气氛了。 "这咒又不是我下的,我怎么知道。" "你这个守护者可不太尽职。" "这不怪我。" 青乌被这突如其来的贼一打扰,倒也暂时忘记了悲伤,于是两个千年妖精很有默契的蹲在树上看着下面的贼有什么动静。那贼不过是一凡人,根本感觉不到树上有什么异常,他数了数对面的房间,然后点了点头,偷偷的溜过去,轻轻的推开了门。 "又是个来偷乐谱的贼。" "你不管?" "不着急,等他得手再说。" "......估计你不用插手了。" 汝阳盯着秦瑞的门口,那个钻进屋子的黑东西又从里面爬了出来,这一次那东西身上喷出的黑气更加浓烈了,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接着,那个贼也从房子里溜了出来,看样子似乎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嘴里骂骂咧咧的,小心翼翼的向树下走来。那黑东西一下子便盯上了那个倒霉的贼,慢慢的向他爬过去。很明显的,那贼并没有看到身边的怪物,待到那怪物靠近了那贼便突然暴涨而起,像是一大块黑布一样紧紧的裹住了自己的猎物。 "!" 那贼连叫都没有叫一声便倒在地上,从黑气弥漫的怪物身体中伸出的双腿无力的抽搐着,不多时便静止不动了。接着那黑东西便如潮水一般慢慢的从那人身上退去渐渐的消失在树下的黑暗中,只剩下那具无名的尸首独自躺在泥泞中,死不瞑目的双眼直直的盯着天空。 良久,青乌低低的叹息了一声。这种事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几百年间这个东西已经不知道夺走了多少施家人的性命,虽然对外施家人都说是暴病而亡。 而施家之所以离开秦淮远迁到汉中,就是为了躲避这宅子中的东西,殊不知那东西也一起跟着离开了这里,到最后施家只剩下了施秊这唯一的一个人。 汝阳看了青乌一眼,转身跳下了树,院子里仍旧有淡薄的黑雾在弥漫,带着一种腐臭的味道。汝阳皱了皱眉,打消了去看看那个死了的倒霉鬼的念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虽然他很想问青乌那怪物的来历,不过想必青乌是不会说的,宁死都要保守的秘密看来只能靠自己去查了。 青乌慢慢依靠在树身上,望着远方的黑暗,眼神中依旧是淡淡的寂寞。 秦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他茫然的盯着床顶的锦帐发呆。他居然记得昨天被汝阳暗算的事,后脑的麻痹感还没有消失,看来汝阳这家伙下手不轻,虽然知道汝阳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不过被隐瞒的感觉还真是让他不好受。 隔着窗户看外面,似乎还是昏昏沉沉的阴暗,外面的雨还没有停。 忽然一声尖利的女子叫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接着是几个人跑动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是杏儿发出来的......杏儿出事了?想到这里秦瑞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院子里面已经站了好几个人,施家的老家人还有秦瑞手下的侍卫都围在树下看着躺在地上的死人。杏儿似乎被吓坏了,此刻正坐在长廊的台阶上哭哭啼啼,珠儿则搂着她的肩膀不停的安慰她,自己却也脸色惨白。汝阳刚从屋子里出来,只是扫了一眼那尸体便向秦瑞走了过去。秦瑞看了汝阳一眼,指了指杏儿,汝阳便走到了杏儿的身边,在她脑后轻轻一按,杏儿便昏了过去。秦瑞吩咐一名侍卫送两个女孩子回前院,自己则叫过另一个侍卫。 "那个尸首是怎么回事?" "回主子,还不清楚,死者不是自己人也不是施家认识的人。而且死因很奇怪,死者全身上下都没有明显的伤痕,表情却非常的恐怖,似乎是吓死的。" "吓死的?" 秦瑞皱了皱眉,走近那尸首细看,那死人一身黑衣脸却是惨白的,白多黑少的三角眼瞪得几乎突出眼眶,嘴却张得很大似乎在喊叫着什么。 "看起来好像是个贼。不过既然出了这种没头绪的事也没有别的办法,先报知官府吧。" 这秦淮河历来都是归金陵府管辖的,好在金陵府离这里不远,也就七八里路的样子。于是秦瑞写了一封信给金陵知府,派手下骑快马去报案。而那倒霉的尸首也只能先扔在那里,不能破坏现场嘛。 "汝阳,我感觉你一定知道这尸首的来历。" "我只是知道他是怎么变成尸首的。" "哦?怎么变的?" "......" "又不说......" "你还是叫那个送信的侍卫回来吧。" "为什么?这件事不能报官么?" "不是,是他到不了金陵城。" "哎??" 两个时辰以后,汝阳的预言便应验了,派出去送信的人说他在雨里向着金陵城的方向跑了一个时辰都看不到城楼,而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雨雾,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但是他回头却能清楚的看到秦淮这边的市镇,所以只好又回来了。 "汝阳,你怎么知道他到不了金陵城?" "你以为这下雨的咒是做什么用的。" "做什么用的?" "困住我们。" "为什么要困住我们?" "不知道。" 秦瑞无奈了,汝阳又开始摆出"一问三不知"的表情。本来他还想问问汝阳昨天晚上为什么要弄昏自己,不过看汝阳这个表情,还是算了。不过秦瑞也有自己的算计,你不告诉我,我自己查好了。 没有办法,只好先让老家人去弄了副薄皮棺材把尸首装殓起来,暂时停放在没人住的偏房中。 汝阳的手指抚摸着老柳树的树皮,昨天夜里看到的东西就是在这树下生出又消失的,他曾经以为那不成形状的东西会是这百年老树的树精,但是用手仔细的感觉着树身,却没有丝毫的妖孽之气,更何况那东西散发出来的凶邪之气。正疑惑着,他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冷冷的瞪着他,不禁回身一望,却正看到那盲目的少年施秊站在庭前望着他,只是双眼却依旧是一片茫然无神。 6 从这一天起,每到半夜时分,秦瑞便会听到奇怪的笛声。笛声悠远绵长忽高忽低,仿佛有什么人在窃窃私语,又似在悲恸哭泣,闹的他夜不能眠。他本以为是少年施秊在半夜吹奏,但将此事对汝阳说了,汝阳却说他晚上什么也没有听到,这令秦瑞诧异不已,难道是自己耳朵有问题?还是汝阳在刻意隐瞒着什么。不过自从秦瑞说了此事之后,汝阳便再也没离开过秦瑞的房间,即使是晚上仍守在屋子里,说来倒也奇怪,这样一来秦瑞反倒再也没听到什么奇怪的笛声。 这夜,施秊被一位有名的歌姬请去参加什么诗什么夜的会,施家后院便只剩下了秦瑞和汝阳两个人。秦瑞实在无聊便拉着汝阳陪他下棋饮酒,两个人来来回回下了十几盘,不想秦瑞竟稳稳的占了上锋。 "汝阳,你今天有些心不在焉啊。" 秦瑞将一枚白子封住黑子的逃路,随手拿起了一旁的镶银白瓷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香醇的女儿红。 "有么?" 汝阳的心思明显没放在说话上,只见他微微蹙着眉头,夹着黑子的两指停在棋盘上方,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过了一会,他摇了摇头,将黑子放回了棋盒中。 "认输了。" "哎?汝阳你又让着我。" 虽然秦瑞这么说着,但是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赢得很得意。在连着输了那么多天之后突然的连续胜利让他大有反身之感,想不得意都不行。 "龙七子,别笑的那么小人得志。" "哎?有么......不过能赢过汝阳,当然要得意一下。" 汝阳轻叹一声,双眼微弯笑的淡然而妩媚。真拿这个家伙没办法,整天一副孩子性格,若是和以前那性子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人,轮回千年竟然可以改变这么多?只是不知道还有多少属于那个人的东西留在这副身体里面。 秦瑞放下手中的空杯,歪着头看着汝阳,汝阳的眼还是那么的好看,长长的凤眼尾稍微微的翘起,一笑便会弯起来,妩媚极了,这样一双眼睛若是长在女子的脸上,不知道要勾走多少人的魂儿。只可惜他总觉得这双眼即使在看着他的时候,眸子中映出的人也不是他,他倒是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汝阳这种淡薄性子的家伙历经千年仍念念不忘。 "汝阳笑的这么开心,在想什么人呢?" "没有。" "又不说啊?" 看着汝阳收起了笑容,秦瑞觉得自己有些自讨没趣,好奇心太盛果然不是好事呢,他只不过是非常非常的想知道汝阳那么在乎的人到底是谁而已。不过再想想,都隔了几千年了,那个家伙应该早就死掉了吧,如果没死掉为什么汝阳不去找他呢?汝阳这家伙还真是死心眼,都死了那么久的家伙还念念不忘,真不知道该说他是执着还是顽固。想着想着,忍不住斟满了杯酒一口饮下,却呛的他差一点吐出来。 好奇怪,刚刚喝的时候这酒明明很是甜美的,怎么这么一会便有些苦了。 汝阳看着秦瑞一杯一杯的喝酒,脑子里却在想另外一件事。自从那天那奇怪东西进过秦瑞的房间,秦瑞房间里的那些精魅就都躲了起来,整个房间"干净"的令人不放心。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残留在这房间里,才吓的那些精魅不敢出来。汝阳仔细感觉着,却没有发觉丝毫的异样。难道那些精魅不是躲起来了,而是被......汝阳的双眼再次微微眯了起来,看来那东西不简单啊。 外面的雨又变大了,夹带着电闪雷鸣,仿佛在宣泄着不满的情绪。 秦瑞已经睡下了,酒喝的有点多,他睡的很沉。汝阳坐在秦瑞空出来的半张床上发呆,耳边听着秦瑞沉稳的呼吸声,心里在盘算着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那奇怪的东西是什么?青乌为什么如此维护那东西?还有那个少年施秊,总觉得他跟这些事情脱离不了关系。 忽然外面狂风大作,树影摇晃着犹如群魔乱舞。 汝阳的右手一指桌上的灯烛,烛火便立刻熄灭了。灯灭的同时,汝阳的左手食指指尖上白炎亮了起来,他迅速的在床边写了一个"隔"字,自己则隐没了气息,静静的等待着。 这"隔"字咒与之前用过的"障"字咒是两个相反的法术,"隔"字可以令外面的东西不能侵犯进来,却无法阻挡里面的东西出去;而"障"字则是不让里面的东西跑出去,却挡不住从外面的侵略,两个咒如同两扇向相反方向开合的门,分别隔绝了一面空间,却也有着致命的限制。也正因为有着如此致命的限制,才能使它可以隔绝的一面坚固无比,无论有多么强大的力量都无法穿越。 灯灭后,整个屋子便是一片黑暗,但是汝阳的眼中却看到除了黑暗之外的东西。一片黑乎乎的影子正慢慢的爬上房门,从门缝中不停的吹进来腥臭的黑雾,带着死亡的压抑。汝阳在黑暗中冷笑,看来那个东西还真是不肯死心呢,上次没得手这次又来了。忽然房门轻轻颤了一下,那黑色的不明物从门缝下面如水一般流了进来,在地面上形成了一片黑色的水迹。接着那一滩水一样的东西逐渐的突出起来,慢慢的变回了冒着黑气的怪物。 汝阳微微的眯上眼睛,握紧的左手中攥着一团白炎,只等着那怪物靠近后来个突然袭击。谁知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两声尖利的乌鸦叫,那团黑东西猛的一抖,迅速化成了水的样子,从房门钻了出去。汝阳心里暗怒,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却还是晚了一步。推门而出却已经不见了那怪物的踪迹,只剩下青乌落在树梢上。青乌看到汝阳之后,又叫了一声,便立刻向东飞去。 "坏我好事,还想跑么。" 汝阳冷冷一笑,也追了上去。汝阳刚刚离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便从树下钻了出来,不过这一次它却并没有钻进秦瑞的房子,而是快速的爬向空无一人的偏房。 青乌飞出没有几里地,便幻化了人形落到了一间房的房顶上。他知道汝阳就站在他身后不到三尺的地方,但他却没有回头。青乌不回头,汝阳也没有做任何的动作,虽然他的脸色非常的难看,但他仍旧在等着青乌开口,他知道青乌一定会有话想说的。 静静的对峙了半盏茶的时间,沉默的青乌终于开口了。 "我还是不能不帮他,尽管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或者说他连一个怪物都算不上。" "那个东西就是那自杀的乐师?" "含冤自杀的怨恨非常的重,他根本不肯轮回转世,他只想疯狂的施展报复,对任何活着的东西的报复,无论是人还是动物。" "原来是个凶灵......怪不得我看不出他是人还是什么,看来他把那些人和动物的灵魂,甚至包括低级精魅都吞吃了吧。" "我原本以为他让我守护他的族人是因为他对族人的不忍,谁知我的存在却成为他吸引其他生灵死魂的媒介。" "哼,你们在这边折腾造孽是你们的事,为什么要扯上我们?" 汝阳的眸子闪耀着冰冷的杀意,他知道这些家伙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上门的。 "尽管他不停的杀戮和吞噬,却依然不能让他忘却死时的痛苦,那痛苦每一天都在纠缠着他,令他更加疯狂......但是,有一个人告诉我们说只要我们帮他除掉你保护的那个人,他便可以解除他的痛苦。" "......什么人说的。" 青乌摇了摇头,低声说。 "我不知道,我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 汝阳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表情,只是心里却禁不住暗想,连有着近千年修行的青乌都看不透的家伙,看来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不知道对方的形容就没有办法确定到底是哪方势力想要对秦瑞不利......看来以后的行动要随时小心了。 青乌说完那些话又沉默了。良久,他忽然转过身来看着汝阳,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还有什么事?" "你......不该跟我出来......" 一句话便让汝阳的脸变了颜色,他几乎没做任何的思考,风一般的冲了回去。 从汝阳追着青乌离开以后,秦瑞便被一阵奇怪的笛声吵醒了,不过他并没有去理会,仍旧自顾自的睡着。 "咯咯!" 一声轻响在他耳边响起,声音不大却仿佛就在秦瑞的枕边,秦瑞皱了皱眉,还是继续睡。 "咯咯......吱嘎......" 又是两声。秦瑞不满的睁开眼睛,头很痛,酒劲还没有过。 "咯咯!吱嘎嘎......"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秦瑞不满的咕哝着,看了看黑漆漆的屋子,却没有汝阳的身影。汝阳去哪了?难道是去查看刚才那发出声音的东西了?秦瑞想到这里,忽然精神了起来,汝阳不是不让他参合这次的事么,他现在正好可以偷偷的溜过去看看。带上防身用的宝剑,秦瑞轻轻的推开了房门,外面的雨变得很小了,院子里雾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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