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声音渐远,汝阳才放开捂在秦瑞嘴上的手指,身子半旋,转到了秦瑞的前面,从墙后伸出头看了看外面。秦瑞坐在地上足足喘了半天的气,才将快要窒息的肺部重新变得有活力一些。 "汝阳,那个女鬼怎么回事?" "那不是鬼,那是游魂。" "游魂?" "游魂就是人在睡着的时候被冤魂锁住了魂魄,然后被强迫控制着行动。" "你是说那是人的生灵?" "当然,你刚才若是叫出声惊了她,她便会立刻心神破裂,变成真正的鬼。" 秦瑞略略吃惊,看来要不是刚才汝阳捂住自己的嘴,那少女便必死无疑了,想起白天见到那个叫如意的女孩时,她那天真无邪的样子,竟被冤魂附身,当真是可怜。果然如汝阳所说的,这个宅子里面不简单,有不干净的东西。正想着,汝阳忽然将他拉了起来,扯着他便往那脚步声消失之处跟去。一路的小心跟随,那女子一直走到一个香烟缭绕的大屋前,便突然消失了。两个人跟到那个大屋前,抬眼望去,那大屋正是摆放柳氏家族祖先排位的宗祠。 "莫非这个屋子有什么蹊跷?" 汝阳略微思考了一下,便拉着秦瑞走了进去。那屋内摆放了柳氏家族的列祖列宗以及家族中有名望的先人牌位,竟然有二百多位,足足占据了一整面墙壁。 "还真是一个大家族呢。" 秦瑞刚站在那些牌位前小小的感叹了一下,旁边的汝阳却突然说道。 "有些不对。" 第五章 人做事天看着 "有什么问题?" "你看这柳家供奉祖宗牌位的方式是年代越久的牌位摆放的位置就越高。" "是的。" 秦瑞仔细看了看,确实高处的牌位上写的生瘁年月都是百十年前的,而矮处的牌位则是近几十或者十几年的。可是那又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汝阳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接着说。 "你看这些近年死去的人的牌位有没有发觉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 秦瑞有些迷惑,但还是将那矮处的牌位挨个看了一遍,忽然恍然大悟道。 "这里竟然没有八年前死去的那个四小姐的牌位。" "对。" "奇怪,按理说家族出了那么一个光耀门楣的人物,她的牌位是不可能不被请进祖宗祠堂的。" 人都是喜欢在祖宗面前显一显露脸的事的。人死牌位不入宗祠,对于死者实在是一个极大的侮辱,除非那人做了有辱家门声誉,丢了祖宗颜面的事,比如奸盗邪淫,总归是丧失了德行,才不会被宗族所承认。 "那么现在就有几个原因可能导致她的牌位不在这里,第一是供奉在别的地方,第二是她的死有蹊跷不能供在这里。" "我觉得她的死有蹊跷。" 秦瑞想起之前遇到的那个游魂,那一身的打扮与今天看到的那个被当作祭品的凤儿姑娘有几分相似,莫非那冤魂便是这柳府的四小姐?还是什么别的冤死鬼魂,秦瑞不敢妄加猜测,终究是没有真凭实据,而自己又没有跟鬼魂对话的能力,且不说刚才一照面就吓的他够呛。 "汝阳,此事要从长计议。我忽然想起来昨日那老者说的那个水生,他现在应该还被关押在县衙的大牢里,明天回去提他出来问问,说不定有什么收获。" "恩,好。" 回到县衙,县令并不在,县令不在他就不好随便去大牢提人,虽然他身为亲王身份高贵,但到了地方上有些事情还是要看父母官的意思,而汝阳则以查看河水情况为名义不知所踪,所以秦瑞只能无聊的在县衙内转来转去。这县衙都是分为前后两院的,前面是县令老爷办公审案的地方,后面则是老爷内眷家属的住处,中间只隔了一个小花园,于是秦瑞在花园里遇到县令夫人就并不奇怪了。那县令的夫人看起来很是端庄,薄施脂粉到有的几分姿色,只见她带着两名小丫鬟在那花园中一边散步一边聊着什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站在另一旁长廊里的秦瑞。秦瑞倒不是第一次见到她,不过今天从柳府回来以后再见到她,便觉得有些与之前不同的感觉。 "这夫人的容貌竟然与那柳家如意姑娘有着几分相似呢,莫非她与柳家有什么关系?" 秦瑞向着身旁两个丫头施了个颜色,杏儿珠儿自然是冰雪聪明,晓得自己主子的意思,便假装两人闲逛着向那夫人走去。这宰相门前四品官,何况是王爷最喜欢的两个丫鬟了,所以县令夫人也丝毫不敢怠慢。秦瑞点了点头,转回待客的侧厅,顺便叫人沏上了一壶蒙顶甘露,慢慢的品尝着。不多时两个丫头便回来了,不等秦瑞开口,两个小鸟一般的丫头立刻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那夫人今年二十三岁,据说与县太爷是从小指腹为婚的。" "是呢,十五岁就成亲啦。" "恩恩,她说她是淮南人,县太爷上任三年以后才被接来这里的。" "不过那夫人的淮南话说的并不太好的样子,反倒不如她本地话说的好。" "可不是,淮南话说的真的有些奇怪,难道离家五年就忘记乡音了?" "不过私下里听那夫人的丫鬟说,她们夫人端庄的很,平时是深居简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对呢,偶尔的几次出门,还都是在晚上,而且......" "而且都是去柳家哦,有问题哦......" "绝对有问题。" 两个丫头异口同声的说。秦瑞不禁暗笑,这两个丫头果然是打探小道消息的一流高手,而且还有很不错的分析能力,可惜是女孩子,要不然培养一下会有不错的成就呢。于是秦瑞便吩咐两个丫头随时留意那县令夫人的行动,并想办法看能不能从其他下人那里再打听一下关于这里祭神风俗和圣女的事。两个丫头刚离开,汝阳便回来的,依然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不过一开口就说的秦瑞一愣。 "县令在河边监督打造新的妻神船。" "啊?他监督?" "似乎是准备明天晚上三更天左右的时候祭神。" "怎么改了晚上?莫非是有什么蹊跷?" 秦瑞皱了皱眉,这中间一定有问题,但是现在又有点想不通。于是他也把他发现的事情说给了汝阳听。 "看来这个事情并不简单。" "这个县令夫人似乎和柳府关系很密切。"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恩,汝阳,你一会帮我去给驻扎在城外的张马两位将军送封信。" 秦瑞说着,命人拿来文房四宝,迅速的写好了一封信交给汝阳。汝阳用手指掂了掂,忽然微微一笑,说道。 "没想到你这家伙还有点鬼主意。" "多谢夸奖。你送完信后,今天晚上再去柳家一次,看看有什么动静。" "那你呢?" "我要在这里等县令回来,然后去见一见那个水生,我有预感一定可以从他的嘴里问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傍晚的时候县令终于回府了,看到秦瑞的时候略略有些惊讶,以他的想法秦瑞此刻应该还在柳府或者在其他那个富户人家做客玩乐吧。秦瑞并没有忽略县令脸上的惊讶,不过他还是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跟县令聊着天,甚至对柳家大加赞扬。秦瑞的语气有些兴奋,就像一个小孩子看到一些很神奇的事一样,当然在他这个年纪即使对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有兴趣也不奇怪,不过这倒使县令的表情慢慢轻松起来,他给秦瑞讲了许多关于祭神的传说,当然也顺便提了提这次圣女被人拐骗的事。于是秦瑞就露出了超级有兴趣的表情,像听神话故事一般津津有味,虽然那县令说的东西与他知道的有些不尽相同,接着他就顺理成章的提出想提水生来问话,他要见见那个胆敢拐走圣女的家伙。县令当然没有反对,他认为秦瑞已经完全被他所讲的故事吸引,才会好奇的想见那水生的,至于见面以后他只要注意那水生不让他乱说话就可以。 但是他终究小看了秦瑞。 水生被带过来以后,秦瑞则把其他人都轰了出去,屋子里面只留下他们两个。那县官紧张的站在门外,不知道里面到底怎么样了,可他又不敢走开,生怕水生对明王说出什么"意外"的言论。好在秦瑞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就算隔着门也能听的很清楚。 "你私自拐走圣女,可知罪么?" "草民冤枉,那凤儿本是草民未过门的媳妇。" "既然被选为圣女,就必须断了这姻亲,你不知道?" "草民冤枉,草民与凤儿自幼......" 秦瑞一边语气严厉的大声喝斥着,一边悄悄将手中的纸递给水生,水生则不停喊着冤枉,手握毛笔跪在地上不停书写着。一见到这个叫水生的人,秦瑞便暗自的开心,因为这个人一看就是个上过私塾会识文断字的人,于是他不动声色的对水声表明了他的意图,水生也是个聪明的孩子,立刻心领神会,两个人便一搭一和的演起戏来。 "来人啊,将这等死不悔改的刁民拖回大牢。" 将水生写的东西塞进衣服里,秦瑞对着水生使了个眼色,水生立刻大声喊冤,外面两个如狼似虎的衙役走了进来将水生带了出去。那知县一见水生被带走,立刻跑进屋里,看秦瑞一副生气的模样,便摆出一副讨好的嘴脸,像一只摇头摆尾的哈巴狗。秦瑞则丝毫没有搭理他,一甩手回内室休息去了。 汝阳倚在柳大善人书房顶的房梁上,静静的听着下面柳大善人与县令的谈话。原本天黑后他是准备去那如意小姐的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但是县令深夜造访,临时破坏了他的计划。这么晚过来,肯定有问题。于是他便跟着这两个神神秘秘的家伙进了书房,当然只要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就没有人能看到他。下面的两个人中,县令似乎有些踌躇。 "今天明王提那个水生问话了。" "什么!那有没有......" "应该没有,我在外面听得很清楚,明王一直在斥责水生拐带圣女的败德行为。" "果然是年轻冲动啊,哼哼。人都说明王厉害,我看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嘛。" 汝阳的手指把玩着系在发尾的一颗金珠,心里暗自嘲笑着下面的两个猪头,能当得了一军统帅的人,就不会太简单。不过他也不得不佩服秦瑞那家伙,真是越来越会演戏了。 "是是,但我怕时间长了,那明王迟早会察觉出不对的地方的。" "别担心,过了明天晚上,那小子就不会再给我们惹麻烦了,嘿嘿。" "可我总是担心这个事会败露。" "怕什么,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等那明王走了,这里又是你我的天下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汝阳已经懒得嘲笑下面两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了,不过他还是用鞋跟轻轻敲了一下房梁,一片尘土呛的下面的人不停的咳嗽,算是对他们嘲笑秦瑞的惩罚。那柳大善人抬起头望了望漆黑的房梁,低声咒骂着该死的老鼠。随后两个人又低声的说了点什么。然后县令起身告辞了。 "岳父大人,这祭神的事还得劳烦您了。" "没事,你就在那明王身边小心伺候着吧。" 岳父......汝阳心里微微一动,待两个人离开书房之后,他才从房梁上跳下来,看来这两个人果然是在做着不可告人的勾当啊。不一会,他已经进入了如意的房间,屋子里很黑,显然那位如意姑娘早早的便休息了。他身子一飘,来到少女的锦帐前,轻轻撩起一条缝,确认了那里面躺着的正是如意。之后他后退了一步,手指腾起一丝白色的火焰,像书法家一般虚空写了一个大大的"障"字。然后他走到阴暗处慢慢的隐藏起自己的气息。 三更的梆子刚刚敲过,一阵疾风便吹开了如意的房门,然后门又轻轻的关上。一个幽暗的身影出现在少女的床前,人影消失之时,那挂在床上的锦帐忽然翻开,如意瞪着她那双迷离的眼睛坐了起来,而她身后仍然躺着一个她。
第六章 某些真相 已经变成游魂的如意想要站起来,却没有成功,仿佛那床前有一个看不见的墙挡住了她的路。她的双手在虚空中努力的挥舞挣扎着,嘴里不停发出一种令人心寒的‘嘶嘶"声。 "没用的,你冲不破那‘障'。" 说这话的时候汝阳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他冰冷的目光,连身为游魂的她看了都不禁紧张起来。 "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困住我?!" "我有点事要问你。" "哼哼,你以为我会随随便便就听你的话么,你不怕我杀了这个女孩。" "随便。" 汝阳的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意,一双冰冷的眼睛竟妩媚的弯了起来,只是那笑看在游魂的眼里,有种说不出的恐怖,但是她依旧不肯认输。 "哼,你别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你若不解除‘障',我便真的会杀了她。" "请杀。" 汝阳笑的更开心了,只是轻轻伸出一根手指,白色的火焰瞬间便升腾了起来。 "不过你若是杀了她,我便可以吃了你。" "你......你说什么......" "要知道,除了人类供奉的食物以外,我只能吃你们这些妖魔鬼怪了,虽然游魂的法力很低下,但是总比没得吃要好。" 瞬间,那游魂本来就惨白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那白色火焰仿佛一只看到猎物后急不可耐想要扑食的豺狼,焦急的跳动着。她颤抖着,嘴里发出恐惧的"嘶嘶"声,竟然将身体向床的里面退进去。而汝阳则恢复了之前的冰冷神情,淡淡的问道。 "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么?" "你......想问什么......" 游魂发着抖回答着。 已经过了三更天,秦瑞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他躺在床上将水生写的东西再仔细的看了一遍,那上面的内容令他很是吃惊,如果水生所写的都是真实的,那么以他知道的线索想象开来,这祭神仪式就是一个阴谋。 水生从小无父无母,只与长他五岁的姐姐一起相依为命,八年前城外的河发大水湮灭了他家的田地,逼得他们无以为生,姐姐只好到城里柳家当丫鬟赚钱,为的是能够继续供水生念私塾,期望他长大后光宗耀祖。那时候年满十五岁的姐姐出落的很漂亮,手脚勤快又懂事,不久便被柳夫人看重收做贴身的丫鬟。姐弟两个本以为这下子日子便会好过一些了,却哪承想不到几个月柳府派人来说姐姐竟然暴病身亡。他不信一向身体健康的姐姐怎么会突然死了,所以他冲冲赶去柳家,但是到了那里柳家人却说早已将姐姐尸体下葬了,并将他轰出了柳府。水生更加怀疑姐姐的死有问题,于是在好心人的帮助下,他找到埋在城西乱坟岗中的姐姐坟墓。她一个孩子整整挖了两天,才将棺材挖了出来,可里面根本没有姐姐的尸体。于是他再次跑去柳家评理,却差一点被活活打死。 而在这之间,他听邻居们说柳家的四小姐做了祭神的圣女,他以前去柳府看姐姐的时候也曾见过那柳家的四小姐,是个看上去很端庄的人。然而三年后的一天,他却在城隍庙看到那已经死了的柳家四小姐,三年不见那四小姐的容颜已经有些变化,但他仍然一眼就认了出来,他本想跟上去看看,谁知那四小姐竟上了一乘软轿,三转两转便失去的踪影。 再往后就是他跟凤儿的事,不过那跟秦瑞想知道的东西没有太大关联,也不用再细表了。 "这么晚还不睡?" 汝阳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人已经到了秦瑞的床旁。秦瑞笑了一下,坐起身子,让出了半个床位,示意汝阳坐下。 "看你的样子,似乎查到一些有趣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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